呃~秦林愕然……心说前面还好,大家伙是越说越上道儿,怎么后面就转了风向?难道南洋诸国不害怕穷凶极恶的西方殖民者,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这个时代来势汹汹的欧洲人,可不像几百年后口口声声讲什么人道主义、普世价值,事实上大航海时代的冒险家们全是些刀头tiǎn血的角sè,达迦马在非洲东海岸和印度滥杀无辜,烧死整船的平民,葡萄牙殖民军攻陷马六甲之后大肆屠城,杀死三万马来人……可以说毫无人(w)ìng可言。
就是到了相对强大得多的〖中〗国,西方殖民者尚且死(w)ìng不改,在广东附近海面烧杀掳掠,直到广东海道副使汪勉在屯门、茜草湾两场海战中打得葡萄牙殖民军大败亏输,生俘葡军首领别都卢,殖民者才老实下来,规规矩矩的待在澳门做生意,不敢胡作非为。
而马六甲、吕宋这样的小国就在劫难逃了,分别被葡萄牙、西班牙攻占,原来的苏丹、国王落得个身死国灭,当地人沦为奴隶柬埔寨、琉球等国,势单力薄、兵微将寡,面对咄咄逼人的西方殖民者,岂能不怕?
秦林略一思付,正sè道:“诸位是担心天朝打不过西夷?笑话,咱们〖中〗国是泱泱大国,当年三保太监下西洋,造的船就比西夷的大得多,要论枪炮,咱也有将军筒、佛郎机、红夷大炮、速射鸟枪,数量更胜过他十倍!”
实话实说,现而今的东方海洋上,大明朝虽然不像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时那么所向无敌了,但在马六甲以东,还是能把西方殖民者吃得死死的,几十年前汪勉打败了葡萄牙人,再往后几十年,郑成功也照样揍得荷兰人满地找牙。
“不敢、不敢”猜瓦立、阮松等人双手乱摇,陪笑道:“中华天朝乃是天下共主,我们怎么敢怀疑天朝的实力,只不过、只不过……”
秦林板着脸,也不管别的使者,单单盯住阮松一个人——这个越南佬是使者当中最狡猾的。
防松吃不住劲儿只好举手投降,哀叹道:“咱们不是怀疑天朝的实力是、是担心到时候天朝不出兵。”
何出此言?
早有先到!
马六甲是太平洋到印度洋的咽喉锁匙,扼守东西交通要道,所以葡萄牙殖民者对它势在必得,于正德年间发动了大规模进攻。
马六甲是〖中〗国重耍藩属国正德十五年马六甲苏丹派人向〖中〗国求救,明武宗正德皇帝知道了这件事。
葡萄牙人用武力占领马六甲对〖中〗国为中心的东方朝贡体系构成严重威胁。《明会典》上所载六十三个朝贡国有四十来个位于马六甲以西,葡萄牙人控制这座城市,意味着朝贡体系有动摇、瓦解的危险,大部分马六甲海峡以西的小国将永不来朝了。
正德皇帝本应帮助马六甲苏丹击败葡萄牙人,但当时的明朝已没有了初时的积极进取,马六甲虽然重要,但毕竟只是〖中〗国的外围藩属国,它的丢失并不影响〖中〗国自身的安危,所以忙着在猫房娱乐的正德也没有采取什么措施,更何况葡萄牙人贿略权臣、提督东厂兼领锦衣卫江彬在皇帝面前替他们说了很多好话。
明正德十六年武宗驾崩嘉靖皇帝继位,马六甲苏丹又遣使来求救,这一次他们满怀希望,荒yín无度的正德驾崩新皇帝总该振作一番吧?
可怜的马六甲苏丹,他老人家是做梦也没想到这次又撞到枪口上了。
正德没有亲儿子,嘉靖是以旁支藩王的身份入承大统,刚继位就为了是否追封亲爹为先帝的问题掀起了“大礼议”和满朝文武吵得口水狂喷,哪儿有空来管距京师万里之遥,一个藩属小国的事情?
明朝做出的决定,是以天朝上国、万邦宗主的身份下旨斥责葡萄牙,要求他们立刻退出马六甲,并命令同是藩属国的暹罗派兵前住救援苏丹。
估计马六甲苏丹看到这份诏书,恐怕上吊的心都午了,葡萄牙吞进肚的肥肉,肯为了一纸诏书就吐出来?叫暹罗帮忙就更不靠谱,暹罗是哪根葱啊,能在海上打赢船坚炮利的葡萄牙?
所以接到诏书的马六甲苏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丢了地盘跑路:而暹罗则哭笑不得,到现在为止,也没见他们奉诏出动一兵一卒去讨伐葡萄牙。
时至今日,像缅甸东吁王朝与云南接壤,作为天下共主的大明朝和它绝贡,施以强大的政治压力,暹罗、柬埔寨等国是欢欣鼓舞的:但朝廷说要保护他们,替他们对付西洋人,这就只能今天天气哈哈哈了。
阮松说完这番肺腑之言,几位使者都苦笑起来,大明朝廷的拖沓、
扯皮,大家全都心里有数,真要面临西夷侵略,指望大明发兵来救,呵呵,黄huā菜都凉啦!
朱顺水、权正银等人则互相看了看,心下暗自纳*,难道这次是秦长官有史以来第一次敲竹杠失败?
金樱姬却神sè微动,水bō盈盈的眸子里闪出一抹异sè:呀,1小冤家想的难道是……,
秦林起初的确有些丧气,大明朝到了中晚期,朝政无休止的扯皮、
拖延、攻汗、倾轧,搞得反应速度慢到极点,一件事只要不是对帝国安危迫在眉睫的威胁,都会无限期的拖延下去,使得整个国家就像庞大而笨拙的恐龙——从这个意义上讲,张居正独断专行,并用《考成法》来鞭笞官吏们加强效率,实在是太应该了。
不过很快他就振作精神,嘴角甚至lù出了金樱姬所熟悉的那种坏坏的笑容: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chún舌,现在却顺理成章,不是正中下怀吗?
“诸位、诸位也许想岔了,本官的意思是”秦林慢吞吞的说着,又端起盖碗茶喝了一口,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压低了声音:“既然朝廷诸位大人先生喜欢扯皮,西夷打起来诸位指望不上,那咱们何不想办法保护自己呢?海外藩属,本来就是自建军队嘛!”
说到建军,使者们就嘴里发苦,他们国家国力弱小,哪儿有实力建立一支能和西洋殖民者抗衡的海军?
防松第一个叫道:“秦长官,您不知道啊,下邦国小民穷、兵微将寡……………”“是啊,朝廷让咱们出兵马六甲,可我们哪儿是西夷的对手?”
暹罗使臣猜瓦立没忘记顺道替自个儿开脱一番。
秦林哈哈大笑,双手往下压了压:“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双筷子牢牢抱成团,一人难渡汪洋海,众人齐心开大船嘛!要对付西夷,保得南洋bō涛平静,我看还着落在金宣慰使,和她手底下这一众弟兄身上。”着啊,原来绕了个圈子,回到了这里!金樱姬朝秦林抛了个媚眼儿,低声耳语:“1小冤家,就你会折腾奴奴。”
我折腾你还少吗?秦林一脸的坏笑,惹得自知失言的宣慰使把他掐了一把,瓜子脸泛起红晕。
权正银把秦林瞧着,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这个聪明的朝鲜人已经知道了秦林的计划…有多巧妙:而龟板武夫、朱顺水这几位,就还没搞清楚形势,心中暗暗猜测:秦长官的意思,明着抵抗西夷,实际上是叫咱们瀛州宣慰使司来当东海南洋的霸主啊,这些小国能同意?信得过咱们吗?
“秦长官妙计,妙计啊!”琉球使臣粱灿眼泪huāhuā的,要不是秦林眼明手快扶住,他就跪下去了:“有秦长官和金宣慰使主持公道,咱们叩谢还来不及,真正铭感五内,敝国从国主到百姓,一定喜不自胜!”咋琉球人这么jī动?原来琉球正好位于中日南洋贸易的中心地带,〖日〗本、朝鲜去吕宋、南洋的航线都要经过他这里,通过贸易赚得盆满钵满,偏偏国小兵少,军力弱得可怜。
这种富得流油地方,打他主意的还能少了?不但西洋人虎视眈眈,就是〖日〗本萨摩藩岛津家也磨刀霍霍,原本就在十多年后,琉球真的被萨摩藩吞并,从〖中〗国藩属变成了〖日〗本的冲绳县。
所以粱灿首先出来支持,倒不是为着秦林在海鲨会海上杀人事件中破案缉凶,还了他一个公道,而是琉球王国确实提心吊胆,既害怕西夷、又害怕〖日〗本。
五峰海商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和穷凶极恶的倭寇、毫无人(w)ìng的西夷比起来,就简直纯洁得像天使了。
“太好了!”阮松、摩河罗、猜瓦立也一起拍手大笑:“秦将军、
金船主,咱们还有什么信不过的?敝国上下,不胜之喜!”何以不信朝廷信海商?利益攸关!
朝廷总以〖中〗央天朝自居,将西夷侵略视为偏处海外的藩属之争,往往漠视,就算难得的给予重视,也因为无休止的再争和扯皮使行动拖延下来。
但海商集团就不同了,要和西洋殖民者争夺贸易市场和航线啊!
娄一代五峰海商汪直就曾为了独霸东海,和西夷、真倭大打出手,逼得葡萄牙、西班牙殖民者和〖日〗本沿海大名向他低头,现在金樱姬准备干同样的事情,各国当然深信不疑。
也就是说,受到西夷入侵的南洋小国,向朝廷求救是极难得到救援,向金樱姬求救,为了切身利益,她是一定会竭尽全力出兵,和西夷开战的!
这一点,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明白!
大局已定,秦林笑嘻嘻的搓着手指头:“诸位,共同协防是好事情,不论西夷还是东倭,金宣慰使都可以替你们打,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总不能白干嘛……”
好啊,这竹杠跟着就敲下来啦!
搓磨、谈判、你来我往,未来东西两洋霸主的雏形,就渐渐显l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