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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枯骨·连城(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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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颜枯骨。连城 作者:懒水

    楔子

    六合之间,有五陆共举。天都为核,一统四侯。东隐濒海,西泽临渊,南阳骄炎,北里覆雪。四侯之下,皆有护城,数青炎、白炽、朱渂、玄滐以镇四方。

    光帝无为,骄奢Y逸,累酒色衰身,仁佑三十六年于天都帝阁薨,诏幼子景帝继位,年号仁德,长老祠举荐黑将辅佐。然四侯性野,窥天都予以代之,至此,天下纷乱,战火四起。

    贝阙珠宫,碧瓦朱甍,天都帝阁占星堂内四大长老齐聚。仁德元年,星相异变,东有赤星现世。

    “所谓赤星,亦正亦邪,正可润泽百川,邪可祸乱于世,依老夫看来,如今天下狼烟,实乃不祥之兆啊!”沙长老担忧地看着占星盘,一把坠地的胡须随夜风轻舞。

    “非也!依我说,如今天都帝位形同虚设,此星亦可为帝王之星!”他身边的尘长老满不在乎地摇着胖胖地脑袋,浑然不知惹怒了身后向来严肃的星长老。

    “休得胡言,新帝继位,正是继往开来之际……”正说到一半,一旁正忙着看星盘的月长老突然惊呼起来:“快来,快来!”

    沙长老和尘长老赶忙聚集到星盘旁,星长老不悦地皱眉,顿了顿也凑了过去,但见赤星旁一颗伴星冉冉映现,与赤星紧密相依。

    “这……”四大长老面面相觑,此等奇观千年不遇。

    “赤星雌雄同株,乃龙凤临世之兆啊!”沙长老突然高呼起来,众长老皆显狐疑之色,但见沙长老自顾自地喃喃絮叨起来,欣喜若狂地向藏书楼小步奔去,留下一屋子老头不知所措地瞪着星盘发愣……

    不久,五陆民间谣言四起,连各国的小村庄都开始流传唱这样一首童谣:

    天下乱,赤星璨,雾江岸,雌雄伴,花溪畔,龙凤谙……

    开篇-天祭

    ---原来,一个天都的颠覆只为宣泄你我死水般绝望的爱情……

    昭帝五年,天下太平,风调雨顺。

    年轻的皇帝站在高高的祭天坛上,极目远眺,天都帝阁下数万禁军,文武百官,皇公贵戚皆匍匐在地,他抿嘴一笑,侧脸看向站在左手凤冠盛装的女子,冰蓝的眼眸浮上一丝温柔的笑意。

    “轰——”

    只听一声巨响,正上方巨鼎中立时冒出一股赤焰,数丈之高,熊熊烧向天际,昭帝昂首,缓缓伸出左臂,身边的人身子轻颤了一下,抬头看向他骤然变得肃穆的侧脸。

    女子十指微张,葱白的指尖轻轻合在那宽阔的手掌上,金色的瞳孔闪过一瞬而逝的忧伤。

    昭帝猛地收掌,坚定地握了握掌间的柔荑,带着他曾两立两废的皇后,一步一步踏上祭天坛的台阶。

    这位一统五陆帝国的皇帝,这位有史以来出生最为卑微的皇帝,此刻神采飞扬,充满自信。一种大地在我脚下,万物在我手中的慷慨激昂,完全显示在那张英俊的脸上。

    伴着熊熊的火焰,祭台下八名手持乐器的女子吹响了祭天乐,肃严庄重的乐声彻整个天都城。

    天都,这个曾经华丽、颓废的都城,在经历仁佑、仁德两帝的低迷后,终于在大风国昭帝的统治下,重放光彩

    礼赞官一声洪亮的高喊:“祭天大典开始――跪――”

    祭台下的数十万民众也齐齐跪了下来,当二人来到巨鼎跟前,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侧首看向身旁的昭帝,默默地看着他变得越发狂热的面容。

    而他浑然未觉,展开手中的祭天文,大声读着:“天之滨东,地维横庐。红光泛始,斗牛直冲。星光无彩,山摧地崩。列君布车,接天祭神。茫茫混宇,生天地人。祈禳天下,国泰民安。同天共庆,与天共生。华明不才,今来拜祭。涂文成鸦,身卑不器。愿闻天语,解读天意。苍生莽莽,生之何难?官虎吏酷,天灾人患。民如草芥,生生何悯?愿天祈佑,我民同福。放眼大地,万民齐呼!”

    其声沉重雄浑,回响在整个天都城的上空,充满了说不清楚的魔力,昭帝读完后,将手中的祭天文书投向巨鼎,巨鼎中的赤色火焰“呼”地一声直冲云霄,散了开来,化作满天火花,灿烂无比。

    台下众人忽地放声欢呼,立了起来,跟着吼道:“大风威赫,天下独尊……”

    顿时间如平地风雷轰轰直响,这是整个祭天仪式的□,昭帝大笑着转过身子看向苍生,两臂高举,同万民齐呼:“大风威赫,天下独尊……”

    就在这时,忽听“嗖”一声,有金属划破气流的尖锐声响,一枝黑色的羽箭笔直地S向祭台,在万民癫狂之时忽听祭天台上传来一声震天地大吼,吼声中还夹杂着女子绝望地叫喊……

    -------

    祭天文取自《泰山 祭天文》

    此篇既是开头也是结尾,聪明的可以以此猜出文章感情大致走向!

    东隐美色 未嫁倾城

    仁德六年,东隐皇宫内红幔高悬,红烛点点,盛夏的夜宫,四处绽放着诱人的荼蘼花,兰麝香气弥漫在每一处带着缠绵气息的角落。

    云桑披着鲜红的丝绸外衣,胸前缀满了翠玉珠宝,黑亮的长发被认真地纶起,闪亮的头饰扣在微微湿润的发上,她侧了侧脸,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然一笑,惊艳了身后的男子。

    他俯身按住云桑的双肩,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唇角轻轻地勾了起来,那魅惑众生地一笑仿佛能让星辰黯然,云桑看呆了,回神发现自己的失态,顿时羞红了双颊。男子将脸埋进她白皙的脖颈,抑制不住沉闷的笑声。

    云桑又羞又恼,转身轻捶了他一记,娇嗔道:

    “惑!”

    男子终于忍不住地放声笑开,双臂揽过新娘的肩,盯着她红透的脸颊调侃道:

    “我这张脸你看了五年,每次都能看到呆,天下像你这么笨的女人恐怕就这么一个!”

    “讨厌!”

    云桑烧红了脸,低下头作势就要起身,却被连惑一把按住,贴在耳边轻声说道:

    “好娘子,不恼了,为夫帮你梳头!”

    云桑乖巧地又坐回镜边,看着身后的连惑细心地为她除下满头繁复的发饰。一阵夜风吹来,他的指尖在她微湿的发内来回穿梭着,偶尔看他低下头盈一口发间的馨香。

    云桑此刻觉得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嫁给连惑为妻是每个女人的梦想,而独独只有她能得偿所愿。

    修长刚劲的双眉,眉下是永远令人沉迷的金色双潭,深沉、勇武,将高贵与叛逆奇异地揉和在一起。仿佛一颗多棱的晶石,在不同的光线下折S出扑朔迷离的色度。

    从第一次见到他,连惑越过自己无视地走过。金色的眸子,像燃烧着的光焰,似阳光下的万丈沉潭。她知道,那道光焰已将她击中,从此再也无法逃避追随他的命途。

    春夜苦短,红烛帐宵,连惑横抱起云桑向床榻走去,云桑沉迷的眼神让人心醉,从今夜起,这个东隐侯唯一的掌珠就是他连惑的妻子了。

    他将云桑轻轻放在丝绸被面上,抬起修长的手沿着云桑娇美的额头顺势下滑,划过脸部轮廓,最后停留在领口的盘扣上,他低下头一点点接近那欲滴的红唇,看着新娘酡红的双颊,笑意渐深……

    突然,窗外传来“铿……铿……铿……”刚劲的琴声,云桑惊得直起身,连惑侧头看向窗外,微微蹙眉。那杂乱无调的琴声几近疯狂,在这个寂静的夜轰然乍起,吵醒了宫内众人。

    新房外不远的凉亭上坐着一名少女,虽身形年幼,但已可见日后的满面妖娆。额点朱砂,眼含灵波,眉如青山秀,身带百花香。

    她双膝上置一把七弦古琴,此刻正忿忿地用青葱玉指胡乱地拨着,凉亭外已聚齐了不少仆人,一个个都揉着惺松的睡眼,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十指翻飞的少女。

    “连城!又胡闹了!”

    连惑大步走来,扬手遣退了四周的众人,那少女听闻他的声音,顿时停下了手上的琴音。

    她低头不语,盘腿置琴静静地坐在枝叶繁荫的树影下,任一头宛如青波直下的乌丝肆意地洒落身旁。

    连惑抄着双臂安静地靠在亭柱上看她,过了一会儿,少女阖上了眼睛,抚动玉指,空灵的音乐从古琴中传来,琴音渺渺,仿佛能净化人的灵魂走向永恒的天籁。

    “公主,起风了!”

    云桑接过奶妈递来的外袍,扶着门框看向亭中,连惑侧对着她,温柔地俯视着少女,树上的花瓣被夜风吹落了一地,有几片黏住了让人不忍触摸的青丝。

    “啪……”一滴泪滑过如凝脂的手背,落在轻颤的琴弦上,云桑看见连惑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收了收双拳。琴音渐止,少女仰起脸看向亭柱旁的男子,眸光清冷高贵、金色的目下仿若一切都为无尘之态。

    “哥!我不嫁!”

    嗓音如玉珠落盘,却清脆寂寥地让人心痛。

    看着连城的泪颜,连惑的心刺痛着,但只有一刹那,他沉默地看着一直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压抑下心中的苦楚,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意。

    “哥,不嫁了,好不好?”

    连城哭得非常无助,连惑蹙起了眉头,走上前拿开古琴,一把扛起弱小的她,大踏步地向紫菀阁走去。

    云桑张了张口,犹豫间,连惑已出了园子,空留下她对着那一室红烛……

    紫菀阁宽绰的罗帏随风翻飞,连城靠在连惑宽阔的怀中,听哥哥澎湃的心跳。一直以来,每当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靠在哥哥的怀里,一切都可以平静下来。

    连惑靠在床沿,连城像猫儿一样窝在他的怀中,他侧头看向窗外深蓝的天际,暗夜里的赤星美的妖艳。

    “后天出发!”

    暗夜里连惑的嗓音沙哑性感,但却如闷雷敲击在连城心上。

    他将连城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连城抬头看向哥哥的侧脸,掌心传来温热的震动,但连惑却冷然地让人畏惧。连城的眼神尤期待变为漠然,再到绝望,最后孤注一掷地将手指深深地掐进哥哥的胸口。

    “我情愿死!”

    沉默仿佛冰冻了屋内的时空,彼此的眼神在空气中胶着,仿佛爆发出尖锐的声响,一低头,连惑狠狠吻住连城的双唇,似发泄般的撕咬着,直到舌尖吮吸到腥热的血Y,连城的手臂慢慢圈住哥哥的腰际,紧闭双眸,忽然凄艳一笑。

    她知道泪水化不掉哥哥的野心,再多的爱也比不上那站在天都帝阁的满足感。

    于是十指慢慢缠上哥哥厚实粗糙的手掌,缓缓道:

    “哥,我会回来的,回到你身边,所以……别爱上任何人……”

    双臂猛然收紧,连城被紧紧地嵌入连惑的怀中。

    “我一定接你回来!”

    连惑沙哑的嗓音萦绕在少女的耳边,连城的泪无声的滑落,然而嘴角却倔犟地扬起一抹弧度。她的哥哥是为了野心而生的,从赤山密林的孤儿到如今战绩赫赫的东隐黑旗将领,十七岁的连惑承载了太多的世俗沧桑,而自己便是他最利的一把军刀。

    “哥哥,你要的,即是连城所求的,只要我……做的到……”

    出嫁那天,风吹落了满城的花叶,连城金玉镂空的绣鞋踏过厚厚的落红,留下朵朵金莲,一双年轻的手臂将她抱上嫁车,在她的鼻尖留下淡淡的余香。

    连城嫁的是南阳侯,一个老的足可以做她祖父昏君,而迎亲的却是南阳护国朱渂的太子墨蛟。盛传南阳侯荒Y无道,但国内却奇珍无数,南阳之所以有今日的安定,都要依靠朱渂的兵力护国,所以南阳王视太子为己出,恩泽无数。

    “小心!”

    脚下一滑,连城撑不住满身繁复的饰物,向墨蛟怀中倒去,拉扯间,喜盖落地,墨蛟眼中便硬生生地撞入一张泪湿的娇颜,心狠狠地痛了一下,莫名的,为了这个陌生的女子。

    周围一阵S动,有人小声嘀咕着:

    “作孽啊!”

    连城突然垂下眼睑,片刻便换上一副漠然的表情。她弯下腰,捡起脚下的红盖,转身走向车内,木无表情地为自己盖上。

    “太子,可以起程了!”

    软语传来,墨蛟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神,隔着红嫁帘向车内望去,他开始怀疑那张泪颜是否真的存在过,在对上那张冷漠到绝望的面容时,一切仿偌自己的幻觉。

    “出发!”

    他跨上黑色的蛟马,风似地移到队伍的最前端,长长的号声响起,浩荡的迎亲队伍满载着连城的悲伤向着南阳出发了。

    云桑带着众臣站在东隐的城门前目送着连城的离去,看着车后滚滚的黄沙,泪不觉地滑落。

    “左相,难道只有连城的出嫁才能报东隐的仇恨吗?”云桑侧身忧伤地看着身边的老臣。

    “但若想攻破西泽的城门,只有先渡赤水,而赤水之险天下皆知,唯有朱渂太子麾下的蛟马战骑方能渡过!但要南阳王出兵,唯一的条件便是连城,所以她不可不嫁啊!”

    “可……这一切跟连城毫无关系啊,她这个样子,让我于心何忍……”

    “公主,驸马执意为候爷报仇,此等赤诚之心实乃国之大幸啊!”

    “连惑……”云桑转身看着身边空留的席位,心口涩涩地发痛,她不懂为何连惑会为了她,为了东隐去毁了连城的一生,毕竟连城是他的妹妹啊!他从小视若珍宝的妹妹啊!

    此刻,连惑一身戎装,孤独地立在山崖边,握着腰间的剑柄,目送着渐渐消失的红色阵列,一袭黑色的金纹披肩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剑柄上的手背暴出条条蚺状的青筋,那伴着黄沙扬起的喜号声,湮没于空寂的山谷。

    “连城……”

    那一声划破天际大喊惊煞了天边灿烂的橘红,它们迅速地散去,空留下黯淡的天空……

    黄昏下,连惑的背影独自苍凉萧索,一头黑发散开了来,在风里翻腾着,金色的瞳孔中只有风景缓缓地流动……

    西泽和东隐的仇恨来源于对天都帝位的欲望之争,南阳候爷好安逸,北里国那时正发生内乱,所以两国并没有明显的参与到争位之战来。于是东隐和西泽各自都认为只要除掉对方,帝位便唾手可得。仁德四年,赤水边有名的白炽之战,死尸遍野,血流成河,东隐候也殉身于那一场旷世之战中,临死前将云桑托付给连惑,并要其发誓,势必踏平西泽大地。

    如此两年过去了,东隐和西泽都因那场战役元气大伤,但修身养息之际仍不忘与他国联盟,由于北里和西泽的姻亲关系,东隐不得不向南阳示好。

    都说东隐有宝名连城,此女不仅绝色,且通文墨,晓天文,悉八卦,知音律;所以南阳万金下聘,定要娶得连城,并承诺将护国朱渂的兵权交与连惑三年以助东隐一举攻破西泽。

    -------

    将连城的性格改了改,另外,兄妹两人的感情索性搬上台面,猜来猜去地不爽!

    朱渂太子 一见钟情

    铅灰色的乌云密布在天空。墨蛟看着立在湖边的连城,她挽着乌黑的头发,穿着鲜红的嫁衣,象一朵茶花,安静地怒放。雨点落在湖边的青石上,溅起细密的水屑,可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那些水汽粘在她的睫毛上,蒙蒙胧胧,很美。

    “墨蛟,我们走了几日了?”她面对着湖面,轻轻地出声。这段日子,她话不多,但比起刚离开东隐的时候又要好些。

    “十日了!”墨蛟本也是寡言的人,这迎亲的路途唯有他可以与新娘接近,连城前些日子来问他的名字,他看了她许久,继而淡淡地说了句:“墨蛟!”

    于是连城便这样叫他,不在乎年龄或身份上的差距,在这样寂寞的旅途中,又有谁会真的在乎呢?

    “墨蛟,可以停下来歇会儿吗?”

    “墨蛟,我饿了!”

    每当连城喊出他的名字时,墨蛟的心便会无端地愉悦起来,虽然她很少开口,有时可以是整整一天的沉默,而有时她什么要求也没有,只轻声唤一声:

    “墨蛟……”

    “累了吗?”

    “不,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在那!”车内的连城落寞地出声,墨蛟的心涩涩地,他突然痛恨起那个将她远嫁的人,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如何承受得住即将到来命运呢?尽管她拼命地伪装,拼命地故作坚强,但墨蛟明白她怕,真的很怕!

    “已经十日了吗?”连城侧转过身看着远处高耸地山峦低声自语。

    “墨蛟,要是我爬上那座山,还能看到东隐吗?还能吗……”

    连城纤细的手遥指着山峦的高峰,墨蛟强压下心中澎湃的情绪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然而内心里,他觉得自己快疯了,这漫长的嫁途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终点?而那时他还能平静地看着她出嫁吗?

    正想着,忽而颊边一热,侧目看见连城垫着脚,倾身在他脸颊上留下一吻,墨蛟大惊,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她睁眼、微笑、扬手,然后将自己狠狠地推入湖中,拉扯间,连城手中的红纱喜盖被风吹向空中,那红色如同飞舞地蝶飘摇在雨中,最后静静地落在湖面。

    “我的沙盖飞了!”连城蹲下身子,眼神迷离地看着墨蛟,一手轻抚漫过墨蛟胸前的湖水,最后指向那漂浮在湖面的薄纱。

    墨蛟似被蛊惑了一样,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看时他已潜至湖中央,一把抓住落水的红纱。

    “呀!”连城不自禁地发出惊叹,长这么大,她还未见过谁有这么好的水性,但见墨蛟又潜入水中,眨眼功夫便从临岸的芦苇丛中探出脸来。

    墨蛟从水中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抬眼看见连城正目不转睛地看他,那金色的瞳孔散发出少有的神采,墨蛟的心突然突突加快,低下头将红纱递给连城,连城正欲去接,不料他又突然收回手去,略显尴尬地说:

    “洗干净了再给你!”

    墨蛟低着头,等着连城的回应,不料对方一直沉默着,他抬起头,看见连城怔怔地盯着他□在外的手臂发呆,继而大惊地背过手去,急欲拉下衣袖。

    连城抬眼惊异地看他,神情恍惚地说道:

    “我没猜错,你身上果然流着蛟人的血……”

    墨蛟脸色大变,从惊惶到愤怒,他放开背后的手,□的小臂上此刻泛着青蓝色的鳞光,原本光洁的手臂现在隐隐呈现出鱼鳞状的痕迹。

    “你故意的!”

    墨蛟咬着牙恨恨地盯着连城,包括那个吻,这个小丫头一开始就算计他。第一次,他觉得连城远比她的外表来的深沉,在她天真纯洁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呢?

    连城没有否认,只立在湖边静静地看他,那眼神有怜悯,有疑惑,又似乎带着一丝欣喜。

    墨蛟转身狼狈地奔向帐营,此刻的他心思全都乱了,没想到他生命中最鄙夷的一部分就这样□L地展现在别人眼中,而那个人正是他最……

    入夜,雨停了,如勾的月慢慢爬上树梢,偶尔散开的云层可以看见稀疏的星光。墨蛟坐在篝火边对着火光沉默,连城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他。她知道他在自卑,蛟人一族向来都是劣等异族,她并不是有意伤他,只是在看见墨蛟能驾驭心情暴烈的蛟马时便怀疑他的身份。

    其实墨蛟的身份并不是秘密,在南阳,在朱渂,他体内流淌着的蛟人血是众所周知的,然而他麾下一万精壮的墨骑,足可以堵住世人对他异样的眼光。

    连城轻轻地挪到墨蛟身边,跪坐下来。他没有抬头,机械地往篝火里添着枯枝,被山风掀动的灰烬,散落在他的袖口边,偶尔弹一弹,凝望着它们在空中来回飞掠。

    “对不起……”

    墨蛟低垂的侧脸僵硬了起来,火光印在他英俊的轮廓上,立体地恍诺神祗,那光影中流动的眸色温润了起来。

    “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对不起!”

    连城假装无措地低下头,葱白的玉指纠结在一起,不安地抓扯着膝盖上的衣料。

    夜风吹来,扬起了她的青丝,墨蛟侧低着头看她,那星辰流泻的清辉密密地洒在她身上。

    沉默在“噼啪”作响的火光中趟过,如果此刻的连城抬头定能看到墨蛟眸角温柔的流连。

    他从身后布包裹中取出条毛毯,盖在连城的身上。连城诧异地抬头,正瞥见墨蛟羞涩地转过脸,那一直延伸到脖颈的诡异晕红让连城心情放松了下来,她嫣然一笑,猛地去抓墨蛟的大手。

    冰凉的!果然如同预料的那样,冷血的蛟人耐不住严寒的冷冬,所以他们只在南阳一带徘徊,因为那里终年温热潮湿,她本以为身为墨骑统领的墨蛟会是例外,但事实却正好相反,这样看来,所谓无往不胜的墨骑,所谓五陆间最彪悍的军队,也是有他最为致命的弱点的!

    “好凉啊!”连城假意惊叹。

    墨蛟大惊地甩开连城温热的小手,在听到她的惊呼时眸光一沉,咬牙痛心地正欲起身,却被连城一把按住。

    连城扑倒在墨蛟的膝盖上,装作慌乱地说着:

    “你不要走!没有什么可自卑的!”

    墨蛟一惊,一时间乱了方寸,竟忘了要推开她,任由她侧趴在他的怀中看他。

    没错,蛟人是没有体温的,所以只有湿热的南阳国才会出现蛟人的踪迹。他们性情温和,与世无争,对有恩于自己的人必以命相报,蛟人族之所以说他劣等并不是因为他们愚蠢,相反,他们聪慧机敏,也许他们的劣正因为他们的善,逆来顺受的性子才是造就他们种族的悲剧罢了。

    连城也只是在书中读过关于蛟人的记载,事实上,在墨蛟身上所显现的并不完全是蛟人的特征,也就是说墨蛟的血亲中有一方必是人类,都说异族通婚的孩子是不易成活的,可墨蛟是个例外。

    “墨蛟,你多大了!”

    “十九!”

    “比我大六岁呢!哥哥也才只有十七……”

    墨蛟望着怀中闭目的女孩,想着她刚刚所说的话:没有什么可自卑的!

    心口渐渐温暖,此刻的她圣洁地让人不忍碰触。就这么一次也好,墨蛟对自己暗暗地说道,就这么拥她入怀,一次也好……

    连城躺在墨蛟冰冷的怀中,侧首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这个一统墨骑的蛟人太子,并不如想像中的那样凶悍,恰恰相反,他温柔善良,让人不忍去伤害。

    暗暗叹了口气,连城埋首于墨蛟的衣襟中,他身上淡淡海风的气息让她安心地入睡,梦里依旧是遥远的东隐,绵延的雾江和哥哥儿时的安眠曲。

    哥哥和东隐成为心底永远的寂寞,在无依无靠的南阳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

    林中虫儿寂寥的歌声,弥散在苍凉的天宇。连城的嫁衣依然殷红得令心破碎。墨蛟一点点地收紧双臂,怀中的少女沉沉睡去,上扬的嘴角是对哥哥残留的梦境。

    墨蛟侧脸看着南方黯淡的星辰,他没有资格怨恨,因为他也无法保护的最重要的人,无法留住这最微小的幸福……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爽。墨蛟醒来时,怀中已没有连城的身影,仿若昨夜不过是一场绚烂的烟花梦。

    他起身,吩咐众人准备动身,自己隔着轿帘轻轻呼唤连城的名字。花轿中空无一人,墨蛟心慌起来,深入林中四处寻找。

    “墨蛟,我在这儿!”

    他猛然回身,看见连城正俯首拾捡起几片残碎的花瓣,花瓣上仍流淌着水滴,似珠泪盈盈,令人心动。

    “你瞧,这些花瓣也好像知人意似的,轻轻一碰,便可感觉它的颤抖!”连城哀伤的笑着,掌心中的荼蘼,水珠流尽,花瓣也失云了一份娇柔,渐渐地缩卷起来,虽然色泽依旧鲜活,却失去了绽放于枝头时的灵性。

    “墨蛟,今日起,怕是好多年也看不见这荼蘼花了……”

    连城与墨蛟缓缓擦身而过,昨夜的童稚、娇弱已不在,换上依旧冷漠的脸,今日起便是真正踏出东隐大地了!

    “出了这个林子,便是朱渂境内了!”

    墨蛟策马行到连城的花轿边,轿内的人一动不动,漠然地看着前方。墨蛟轻声叹了口气,用马鞭撩下撑开的帘帐,默默地向队前走去。

    这时林间突然一声长啸,紧接着传来锐器划破气流的声音,墨蛟大惊,急忙调转马头,但见队伍后方“嗖嗖”地飞来两把月牙形的硕大刀刃,行至处枝叶、树干尽断,眨眼间便将后列的十余名侍从拦腰斩断。

    “散!”

    墨蛟大喝一声,飞奔向连城的花轿,长臂一探,便将连城紧紧带入怀中。连城瞪着双目惊恐地望着地上不堪的尸体,双手牢牢揪住墨蛟的衣襟。

    “嗖嗖……”

    刀刃霎时从四面飞来,墨蛟护着连城躬身策马,飞快的奔出树林,身后惨叫声不断,连城从墨蛟的腋下探头看去,身后手执刀刃的刺客紧紧尾随。

    “他们追来了!”连城伏在墨蛟的胸口大声说着,转头看时树林外一马平川,唯有西南方墨黑一片。

    “向那边走!”连城指着西南方向高声对墨蛟喊道。

    “不行!那是幽冥鬼林,进去就是死路!”墨蛟咬牙狠狠一夹马刺,大声吼道。

    “不进去也是死路,进去也许还有希望!”连城抬头看向墨蛟,墨蛟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即将奔出树林的刺客,心一横,调转马头向着诡谲的幽冥鬼林奔去!

    中途遇险 困身鬼林

    “哇……唔……”身边有什么东西尖叫着向前方窜去,墨蛟身后的蛟马受了惊,高高地抬起前蹄。

    “冽!安静!”此刻的墨蛟也惊慌地瞪大双眼,警惕的注意着四方。林中枝叶繁茂地遮蔽了天空,只偶尔有微弱的淡光投影在潮湿的土壤上,晕出诡异的光斑。

    “冽是它的名字吗?”连城回头淡笑着看着墨蛟,墨蛟晃了神,呆呆地看着连城,直到她转身向前走了好远才从自己迷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看到她的笑,墨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笑可以倾城!

    “你……不怕吗?”

    墨蛟跟在连城的身后,看她毫不在乎地向前走着,他们身边那些淡白的鬼影上下跳窜着,时不时地发出尖锐地叫声。

    “为什么要怕?活着的人比死去的鬼更可怕!”连城停下来看着墨蛟,眼神扑朔迷离,暗藏忧伤,犹如秋天在空中轻轻飞舞的落叶;凄美而傲世独立。

    “鬼,不过来来去去地用冷热无常折磨你,利用你心底的晦涩打击你,如果你可以无愧于心,又何须惧鬼?”

    墨蛟意味深长地看着连城;眼神里有复杂的爱慕,连城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枝叶,落日点洒的余晖探了进来,她轻叹一声,回身对墨蛟说道:

    “天快黑了,我们早点找个可落脚的地方吧!”

    “好!“

    两人正说着,墨蛟突然禁了声,他一抬手示意连城别动,自己伏下身子贴近地面。他侧头将耳朵靠在地面上,凝神静听时脸色渐渐紧绷起来。

    “他们追来了!”他直起身,蹙眉看向后方,连城也开始焦虑起来,她本想进了林子,那些刺客铁定不会跟来,毕竟林中环境不适合用那种暗器,不过如今看来,他们的主人是誓死也要将自己追杀到底了!

    墨蛟四下寻量了一下,突然放开冽的缰绳,一拍它的臀部,冽便飞快地向密林深处奔去。

    “墨蛟?”他不理会连城不解的目光,一把拉起她温热的小手向着另一侧飞快的跑去。

    走了没多远,他便停下来,带着连城躲到粗壮的树干后。不一会儿,前方传来“悉索”地声响,连城借着昏暗的光,朦朦胧胧看见三五个瘦小的身影在四下寻找着什么。他们俯下身子或听、或闻,折腾了半晌,连城大气也不敢出,因为那些刺客竟不似人类,侏儒似的外表,被衣物遮盖住整个面目,只留下一对诡谲地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鬼魅。

    “唔……”连城的口鼻堵来一只冰冷的大掌,墨蛟贴在他的耳边低语道:

    “别怕!”

    不知为何,墨蛟的一句话顷刻便让连城狂跳的心镇定了下来,此时太阳已完全地撤出了天空,四下一片死寂,连开始时出现的幽灵也不知为何地躲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黑夜的幽冥鬼林会发生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活着出来,在富庶的南阳国东北方有一片黑色的密林,当地人称之为幽冥鬼林,同时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绝望森林。

    森林里静的让人窒息,墨蛟和连城虽近在咫尺,但谁也看不见对方,刺客幽绿的眸光顺着冽消失的方向追去,连城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两人姿势的暧昧。墨蛟轻咳了声,小心放开连城。

    “冽的味道太重了,他们定是寻着它来的!”

    “那它还会找到我们么?”

    连城有些惋惜地问着,墨蛟的那匹马似乎颇通人性,如果丢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放心!冽不是一般的马!”

    墨蛟绕到连城身侧,四下摸索着,停了会儿说道:

    “你站着别动,我去去就来!”

    连城应了声,便听见墨蛟离去的声音。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连城竖起耳朵,依然寻不到一丝声响。

    “墨蛟?”她试着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墨蛟?”嗓音小心地提高了一些,还是没有回应。

    “墨蛟!”连城开始感到绝望,她伸出手掌放在自己的眼前,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连城背靠着树干开始大口的喘息,童年的记忆像潮水般地涌来。

    “哥哥……”年幼的连城蜷缩在破败的小屋内,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哥哥?”连城欣喜地抬起身,正欲开门,便听到陌生的嗓音。

    “就是这两个小鬼,打他们刚来村里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那么漂亮,又是金色的眼睛,分明是妖孽,我看村里这段时间连连出事就是他们搞的鬼!”

    “没错,我们冲进去把他们赶出去!”

    “对!”

    “对!”众人附和着。

    连城重新蜷缩进角落里,无助地哭着,她和哥哥不是妖孽,他们什么坏事也没做,为什么那些人不放过他们,不论他们走到哪,人们都会用奇异的眼光来看他们。眼睛不一样真的有错吗?从她记事起,身边就只有哥哥,幼小的连惑背着连城四处的流浪。连城常常问连惑,为什么我们没有家?没有父母?而连惑总是紧紧地抱着妹妹坚定地说:“你有哥哥!哥哥会给你最好的!”

    “哥哥!”窗外的天空映红一片。

    “烧死他们,免得他们害人!”

    浓烟阵阵地涌进来,连城被呛得泪水直流,哥哥上山找食物了,自己不能留在这里,留下就只有死。她不能死,不能留下哥哥一个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们,至少他们可以彼此相爱!

    连城突然奋力爬上窗户,在众人的惊呼下跳下窗台。

    “追!”

    身后是一群丧了天良的愚民。连城拼命地向森林跑去,泪水使得她看不清前方的路,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

    伤痕累累的连城瑟瑟地躲在山D里,整整三天,她哪也不敢去,没有食物,没有水,连城觉得自己快死了。

    “哥哥……”她哭着,可是流不出泪水,四周是扯不开的黑暗,她怕,不怕死,她怕这死一般地寂寞,她怕她死后会将这份寂寞留给哥哥。

    “连城……”耳边传来粗重地喘息,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哥哥!”她大叫着搂住连惑的脖子,掌心所到之处都是滑腻的触感。

    “哥哥?”

    连惑抱起连城向D外走去,刺目的阳光袭来,连城的双目被灼烧得深深地痛。

    连惑满身都是血和伤口,连城惊恐地看着他冰冷的金眸。

    “我们走!”连惑放下连城,拉起她的手,连惑发间的血悠然飘落,溅到连城的身上,一丝一丝浸染到她的皮肤里。新鲜的血Y,仿佛弥漫开来的一朵暗红色的梅花……

    连城永远记得那天的雾江,温润的江南之冬竟然飞起了百年不遇的鹅毛大雪,霎那间,就覆盖了整个山崖。连城在雪里抬头,透过Y云密布的天看上去,仿佛看到九天之上,电闪雷鸣,呼啸而至。

    “哥哥,村民呢?”连城怯怯地问着。

    连惑抬起头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连城,原来一百个人的血真的有一百种不同的味道,温润的、冰冷的、香甜的、腥臭的……”

    连城顺着哥哥的手指向山下的村庄看去,片片殷红的血迹,点燃了被白雪覆盖的山岭。

    从那天起,她开始明白,原来哥哥是为了杀戮而生的……

    那一年,天都新王登位,连城七岁,连惑十一岁……

    “哥哥……”连城瑟缩的身子缓缓下滑, 凋零的希望拉开了无边的夜色,如枯竭的渴盼开始舔舐颤抖的十指。

    “连城……”厚实的手掌撑起连城欲坠的身躯,黑暗中墨蛟看不见连城苍白而虚弱的脸。

    “哥哥……”手心传来连城的轻颤,墨蛟心疼地拍着她的脊背:

    “没事了!别怕!”

    安静了许久才听见连城带着厚重的鼻音缓缓说道:

    “我不怕,只是……寂寞……”连城的泪打在他的冰冷手背上,竟是灼热的痛感。

    是的,她只是寂寞,怕留下寂寞,与哥哥四目相对时,他眼中燃烧的是屠戮与保护。她和哥哥是一体的,不可分割的,哥哥曾在出嫁前的深夜对她说:

    “连城,你是雪中的精灵,神让你在风雪之夜临世,是为了慰藉我旷世已久的寂寞……”

    墨蛟从怀中取出打火石弯下身子敲击着。

    “别!”连城伸手按住了他的动作。

    “昨日下过雨,这些树枝沾染了不少湿气,别说极不易点,就是点着了也会有大量的烟雾和浓重的气味,到时怕是又要将那些刺客招来了。”墨蛟点点头,将火石收回自己怀里,有些气馁地说道:

    “那我们只能摸黑走了,如果这样,索性还是别动的好!”

    连城吸了吸鼻子,在腰间摸索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听她略带兴奋地说道:

    “找到了,幸好带在身上!”

    墨蛟正诧异着,突然一阵清香送入鼻息。

    “不知道,这林子里有没有?”

    “什么?”墨蛟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搞什么鬼,连城紧紧拉着他的手,身子左右晃动着,像是在找什么。

    “来了!”耳边传来连城的轻笑,墨蛟抬眼看去,大群的萤火虫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最后停在他们周围,或在低低的飞舞,或在草丛里闪烁,星星点点,像一群散落在黑夜中的绿色精灵。

    四周亮了起来,连城笑着伸手去接,虫儿停在她的发梢上,像是为她织起的流动光环。

    密林萤火 相濡以沫

    流萤飞舞,碧光点点,宛如光环笼罩着二人,淡淡的光晕向四周慢散开去。

    “这是什么?”

    墨蛟问道,眼睛盯着连城手中莹绿的细沙。

    “只是一些招虫的伎俩!”连城微微一笑,将手中剩余的细沙洒向空中,看虫儿愉悦的散开、聚拢。

    这细沙是用荧草的梗J研磨而成,荧草生于水岸,是萤火虫最爱栖息的植物,所以可用来招揽虫儿。未出嫁时,连城常和哥哥去野外席地而坐,然后顺手招来虫儿观赏,如今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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