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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猊貘的人,但猊貘不在了,你带着我到这里我也该感激你,你知道我明天就要渡赤水了,身上的银子也不需要这么多,现在北里乱的很,这些你且收下,想回去便回去,不想,留下也可以凭借这些做点买卖!”
“夫人,我……”
“你别推辞,明天你留下马给我,其他的随你处置,至于我的去处你也别问,好吗?”
那车夫为难的点点头,连城松了口气,示意他离开,他走后的房间阳光也渐渐暗淡下来,连城将身子倒进床褥里,嗅着被面上淡淡阳光的味道渐入沉睡。
“你骗我,英招是你害死的!我恨你……“
轰隆一声,铸剑的青铜炉被谁猛地推倒,耳边是婴儿凄厉的啼哭,那炉中的大火狂笑着肆虐横行,滚滚浓烟怪兽般直窜云霄。
“你骗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那是女子心碎般的控诉,烈火间升腾出一双哀伤的金眸,那眼中闪烁的是什么?
“据比,我风音在这烈焰中起誓,我……”
“轰”一声,街道上传来物体蹦散的响声,连城惊的从床上跃起,屋外也是月夜皎洁,弯弯的月牙悬在天边,只是街道上杂乱的马蹄声叨扰了这份宁静。
屋门外的走廊响起脚步声,连城连忙拉开门,见是小二便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小二跑得有些喘,咽了口唾沫道:“听那些大兵喊什么刺客刺客的,大概是宫里出事了!“
小二边说边把连城往屋里推,说道:“不关咱百姓的事儿,您还是别出来,万一有大兵过来查夜再吓着您!”
连城有些懵了,呆呆地看着小二将门关紧,自己又不知怎么的跑到窗户哪儿往下望,街道上有些混乱,到处都是士兵举着火把在跑,连城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似乎遇见着明日有什么事端,路两旁探出脑袋的人不多,有几个孩子刚把头伸出来又被家长拽了回去,隔了不多久那些士兵安静了下来,有些散了,有些聚成一堆窃窃私语,又隔了一阵,远处青石板路的泛光处驰来一匹骏马,马上的人一身深色的铠甲,在月下看不真切,然而他的嗓音却让连城一颤。
“都杵在这儿干什么?回宫去!”
“是!”士兵们小跑前行,连城努力睁大着眼想看看那人的容貌,是墨蛟啊,那嗓音是记忆中甚少的威严。连城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在这举目无亲时刻,他的声音是那样的珍贵而温暖。
就在泪水将落的时刻,马上的墨蛟猛然将头抬起,直直的盯着连城的方向,连城大惊,忙缩回头将窗死死关紧,然后倚靠着窗棂剧烈的喘息,黑暗中,连城听到自己心房狂乱的心跳,内心矛盾到极致,既想看他,又怕见他,时间一寸寸流失,连城竖着耳朵听楼下店门的声响,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夜深沉也未有动静,连城长长舒了口气,走到桌边点燃烛火,角落里搁着一块模糊的铜镜,连城端着烛台靠近,伸手摸了摸一张素颜男装的脸,应该没认出来吧,心里喃喃,熄了烛火继续倒进床褥,可不知为何,一种淡淡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
注:建安寺,以后会是某个男人出家的地方
深陷困境 巧遇贵人
“老人家,怎么不见这赤水畔的船家?”
“打仗了,怎么会有船家?这位公子,你在说笑话吧!这赤水畔的禁行令已经发了半年了!”
“那……渔民怎么办?总有渔船吧!”
“改行喽,要不然早饿死了!现在这赤水啊,只有军船可以过啊!”
“谢谢你了,老人家!”
连城道完谢,闷闷地牵着马儿往回走,原本到了赤水以为与东隐也只是一步之遥,不曾想竟是这样。战争扰乱了民生,分离了亲人,游离了人情,仅仅也只为那鲜少人的野心。
回头路,越走越远,越走越长。
阳光穿透树的枝头,影子随风摇曳,越来越疏离,越来越清浅……
连城的脑子被塞的满满的,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走在空旷的路面上,竟无法集中去想自己的下一步该去何方,北里、天都……天下这么大,竟没有自己可以容身的地方,于是只有混沌的向前走,过城门,步入拥挤的街道,隐身于之人群中。
身子被猛地撞了一下,连城吃痛,本能的弯下身来,忽觉手中一轻,向下一看,那包裹已被人顺了去,连城忙直起身喊:“抢东西了!”
顺着涌动的人潮,连城看见一个瘦小的背影慢慢隐去,再看周围的人,也只是怜悯的看着自己,顺带捂紧了自己的钱包,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连城的嘴角微微抽搐,也只喊了那么一声便停下来,看看手中马匹的缰绳,轻叹一口继续向前走去。
城南一处当铺内立着一个青衣瘦小的身影,店老板不耐烦的翻着账本,不愿多看眼前这个衣衫陈旧的少年。
“五两!”
“怎么才五两?老板,这可是北里的战马!”
“五两,当不当吧!”
连城气得微微发抖,看着老板绿豆般的小眼,索性牙一咬,负气道:“那我不当了!”
老板显得有些意外,忙叫住转身要走的她,嚷嚷道:“好了好了,八两,最高价了,你不信问去,这北里的马是谁都能要的?让官兵知道我还得接受盘查!”
连城转过身,仔细想了想,最后轻声应道:“好,就八两!”
出了当铺,头顶的阳光照的连城有些昏眩,肚腹中传来一声不雅的响声,握了握口袋中的八两碎银,连城无奈地笑了笑,压低了头上的帽檐向着街道深处走去。
北里
雁北行宫的温泉内,风佑仰面而躺,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与水波融为一体,健硕的胸膛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却不减这具男体的美感,反而凸显阳刚。
“侯爷!”
一名将领单膝而贵,低头恭敬地不敢直视浴池中的人。
“怎么样了?”风佑懒懒的嗓音响起,眼眸半闭,遮盖了那双让人失魂的蓝眸。
“照侯爷的吩咐,暗中安全送达天都!”
“嗯!”一声闷响从风佑的喉间发出,他翻转过身,将脸侧过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那声闷响又辗转成轻叹,随着水流幽幽散了开来。
“侯爷!”那将领似乎还有话要说,风佑轻声说了句:“讲!”
“天都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要侯爷献上圣兽的血!”
风佑闻言哗啦一声从水中坐了起来,冷笑道:“那加那小子真的要死了吗?”
“听说病情不妙!”
“那好啊,派人去回话,就说一碗血换北里通天都的商道!”
“这……”将领有些为难,自从北里和东隐一战后,天都几乎封闭了所有来往的商道,不论水路陆路,这在资源丰富的天都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物资及其匮乏的北里,无非是致命的打击!
“一条商道换天都帝王的命,他们赚了!”
风佑冷哼一声从水中跳了起来,拿起衣架上衣衫,忿忿地离去。
走过雁北的枫林,风佑沐浴在林间斑驳的阳光里,又想起她离开时的脸,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眼中的伤痛。然而自己流于指间彷徨的日子也时刻提醒着他一一她并不爱我。
抬眼远望,生命里多少个秋,能像此刻细细品味,那些离去的人也终将会成为飘零的往事,在如水一般的时间里一段段走失。走过冬季,走过喧嚣,再醒来时,怕已是物是人非……
丫头,我能做的,也只是送你离开……
天都茶馆
“客官,您又来了?”
头戴草帽的少年点点头,问道:“今日可有倪老的书?”
“有的,有的!客官里面请!”
连城被小二引来坐下,点了壶廉价的茉莉香,低着头耐心的等,不多会儿便有一名白须老者上的台来,醒木一拍,一身玄衣衬得他更加精神利落。台下顿时一片掌声,连城双目一亮也直起了身板儿。
“今日我们接着上一回,说这俳优之乱,昨天我们说到这伶人因觊觎帝王陵寝的珠宝,利用太后的感情想要探得地宫的所在,但地宫的大门可是随便就能进的?这里头有条件!”
白须老人故意一顿,笑看着底下的宾客道:“这帝陵地宫的大门啊,有四个玄机,分别需要摆置四种圣物方能打开地宫之门!”
“那些圣物啊?”低下有人耐不住的问。
倪老一笑:“四个圣物分别属于五陆除天都外的四个国家,其中南阳的是紫玉金檀木雕琢的朱雀图腾,西泽的是炽焰兽雕,北里的是月魄金螭尊!”
“那东隐呢?”有人高声问,倪老神秘一笑,叹息道:“那帝陵内珍宝无数,听说还有上古神器以及天宫流传的《神罚录》但之所以没有人能进入就是因为东隐圣物的失传!“
“啊?!“台下一片惋惜声纷踏而至,连城坐在角落里脊背僵直,目无表情地盯着身前的一碗茶水,台上的老者还在说些什么,可她再也听不进去,前尘往事都在脑中串了起来,想起刚与风佑相识时他用咸鱼掩饰紫玉金檀木的香气,想起十八岁归宁时在华章殿的邂逅,那时的他,怕也是来皇宫找圣物的吧!原来他早就知道地宫的秘密,不,甚至说比她和哥哥知道的还要多,如果说哥哥要的是那本《神罚录》,那么他要的是什么呢?
“啪“醒木一敲,倪老洪亮的声音响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连城激灵了一下,回过神来,起身木木地往外走,身上还有不到一两的银子,这几日的食宿她已尽量减到最低,但听闻茶社里说俳优之乱还是忍不住的进来听,心里总觉得这其中有跟自己身世有关的东西,特别是在得知那名伶人也有一双金色眸子的时候,连城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但满足好奇心是有代价的,就像现在,连城站在街角看着对面热腾腾的包子发呆,肚腹里的声音已太过熟捻,以致早已忘却了平生所食山珍的味道,连城像又回到自己的童年,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只是那时有哥哥的呵护,想起连惑,连城的泪又要掉了下来,她这一生终归还是碌碌的,帮不了哥哥,也对不起自己。
“给你!”
一只纤细的手递来两只用油纸包裹的热腾腾的包子,连城讶异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忘了掩饰自己的容貌,那女子被她看的双颊一红,急急的俯身扳开她的手,将包子塞了进去,然后转身就走。
“姑娘,这是做什么?”连城站起来问。那女子欢快地转身,双手叉腰笑着说:
“你瞪着我家包子铺快一时辰了,为了那些买包子的人着想还是把你喂饱,省得你吓着我家的客人!”
连城的脸腾的烧了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想起什么赶紧掏出钱袋道:
“姑娘,我有银子的!”
那女子看了眼她瘪瘪的钱袋,大笑道:“不用了!”
“不行,你还是收下!”连城将手中的碎银递了过去,有些恼也有些怒,被人当作乞丐的感觉特别窝心。
女子也不接,只是歪着头认真看她,颊边透着粉粉的红,连带着她那张不怎么漂亮的脸也跟着生动起来。
“你是外乡人吗?是不是想找活做?来我家吧!”
连城一愣,感叹于少女的灵敏和对事物的D察,像她现在这样,缺的不正是一份生计吗?手腕缓缓降了下来,连城听到自己的声音,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跟着女子的背影步入那座古旧的小院,连城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她,不会是把自己当作了男子,心生爱慕了吧??!!
街角茶楼上的雅座内,坐着两位气质不凡的男子,其中一位半边侧脸覆着铁面,遮盖了原有俊美的容貌,另一位一身澈蓝,倚在栏杆上看着街角的包子铺出神,那如缎的黑发在耳际滑落,彰显出男子的豪情。
“贤弟看什么看得那么专心?”
黑将有些好奇将头伸了过去,触目也只是繁华的街道,墨蛟推了他一下,坐正了身子,故作不经意的说道:“没什么,想一些过去的事!”
黑将笑了笑:“还在想南阳?听说易怀沙和连惑翻脸了……”
“北里的条件你怎么看?”墨蛟显然不想讨论黑将的话题,硬生生的C了话进来,黑将淡笑:“一条商道换一条命听起来是公道!”
“那你答应了?别忘了,北里盘踞的是狼,只要让他们养壮了,那对我们来说就是大患。”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看着主子死吗?”黑将的笑容收了起来,懊恼地看向墨蛟,墨蛟也只能沉默,低下头,将拇指放在唇边,狠狠咬了一口。
“也许……还有办法……”
墨蛟的心突突跳了起来,他有些惶恐地看向黑将,见他挑眉等着自己下面的话。
“我跟长老们商量过了,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黑将问。
墨蛟心虚地低下头,半晌才幽幽的说:“我在想想,容我在想想……“
绣工精湛 婉娴风波
素颜双手托腮,对着连城的身影出神,布帘后低头挑线的女子,长发垂至腰间,微侧着令人心醉的玉靥,素颜心神一荡,想起初次见到连城女装时,自己猝不及防的狼狈,脸上不由升起一股无形的热浪。
“好了,你瞧瞧?”
连城将绣好的丝帕递了过去,见素颜火烧着脸傻傻地看着自己,禁不住一愣:“素颜,你怎么了?”
小妮子被她一唤,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姐,要不要喝水?”
连城紧盯了她一会儿,噗哧笑了,打趣道:“素颜,你不会是被我的脸诱惑了吧!”
素颜听她一说,粘了过来,将脑袋于连城的脑袋靠在了一起道:“是啊,姐姐连我都迷住了,更不要说那些臭男人了!”
其实在素颜心里是惋惜的,原本初见连城时,看她一身狼狈,还以为是落魄的俊秀书生,没想到打理出一位绝色佳人来,搞得她的少女心哗啦啦地就碎了。
“绝艳易凋 ,连城易碎,再好的皮囊也换不来男耕女织的安逸!”连城说着将眉目低了下来,那落寞感无声地流露出来,让素颜心口一软。
“姐姐,是遇过变故吗?姐姐出口成章,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何故流落天都?”
连城淡淡一笑,将手中绢帕塞了过去,明显不想提及,素颜识相的不敢再问,低头去看连城的绣品,一看之后惊呼出声:“姐姐上等的绣工啊!”
连城起身收拾图样丝线,听她低喊,眼角撇了那绣帕一眼,微微蹙眉,本想自己已经够不专心了,那针脚甚是潦草,怎么还说上等?若是招惹麻烦了可不好。
“什么上等?是你平时太不用心,若有机会让你看看宫里的织物,那才是真正的上等!”
“姐姐见过宫里的织物吗?”素颜抓了连城言语的破绽,赶忙追问,连城见了她亮晶晶的眸子顿觉失言,转过身不再理她。
素颜也不生气,将绣帕拿了和一堆衣裙放做一堆,依旧笑嘻嘻地说:“我明天去婉娴楼给那些姐姐们送去,顺便再接着绣活,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吧!”
“婉娴楼?什么地方?”连城转过身问。
小妮子鼻子一皱,坏笑道:“男人享乐的地方!”
连城听完脸一白,扳着脸道:“不去!”
“去嘛,去嘛!”小妮子耍赖的招数使了出来,扑到连城身上死命摇她的手肘,“姐姐,你还是穿男装,大不了我帮你把脸涂黑!”
连城没好气地推开她道:“你让我去就是为了‘糟蹋’我啊!”
“也不是啊,那里比较复杂嘛,我每次一个人去都怕,上次有个喝醉酒的人还……幸好有紫烟姐姐帮我……”
小妮子开始转向苦R计了,连城又怎会看不出?
“那你还去干什么,以后不要接那里的活了!”
“可是那里姐姐给的银子多啊,我爹心肠好,包子铺总是半卖半送的,他自己的腿又有风湿要吃药,哪来这么多银子啊!”
这些小妮子倒是说得实话,这一家两口老的、小的都是滥好人,要不自己也不会进这个门不是?
“那好,我陪你去,不过你把东西送了就出来,千万不准待太久,那里可不是女孩子随便待的地方!”
“好的好的!”小妮子把头点地跟啄米的小J一样,连城无奈地看着她,暗暗祈祷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天都的婉娴楼是胭脂粉巷内最为出名的,这里的姑娘能歌善舞,甚至有几名还擅长诗词歌赋,而在婉娴楼最红的就是素颜口中的紫烟姑娘,连城一路听小妮子絮叨,耳朵都磨出茧了。到了婉娴楼,就楼外装饰来看倒于其他并无区别,一样的俗艳,就是规模大了些。
素颜带着她从后院进入,院子里却非常安静。现已是晌午,姑娘们还在休息,素颜本想拖着连城去见紫烟,不料一路的口水轰炸,早就让连城失去了对那位名妓的好奇,见连城不愿去,素颜便安排连城在厨房等她,厨房大娘显然跟素颜熟络,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连城趴在角落的桌面上发呆,厨房内此刻也很安静,大娘坐在门边捡菜,连城也不知怎么着,等着等着就困了,最后索性睡了过去。
琴榻上的白衣女子低垂双眸,双手抚于琴上,玉腕轻抬,指间流澈出天籁般婉转动人的曲调,摄人心魄。黑将不自禁地合上双眼,感到一股清凉的流水在心头流淌,时而似春雨漓漓,时而如泉水潺潺,琴声极尽哀婉,渐渐透出凄凉,令人徒生感伤。
“紫烟,为何要弹这哀伤的曲调?”
一曲终了,黑将忍不住问,女子起身微微一福,走下琴榻,半跪着给坐榻上的两位男子倒酒。
“爱恨痴缠,缘聚缘灭,繁华一梦,人生哪来那么多可喜、可乐的事情?!”
说着凤眸流转,嗔怪地瞟了坐榻上蓝衣男子一眼,惹得黑将闷笑。
“看来是我的贤弟冷落你了!”
说着拍了拍墨蛟的肩道:“墨蛟,反正你这阵子也被郡主*婚,不如娶了紫烟措措那小丫头嚣张的气焰?”
听了黑将的话,紫烟眼中一亮,不料墨蛟却白了他一眼,冷声道:“喝多了吧!”
黑将笑了笑,坐直了身子,对着紫烟说:“来首欢快的!”
琴台上的音乐又响了起来,墨蛟枉自出神,没注意黑将在仔细打量他,黑将知道墨蛟心中藏着事儿,自从那加遇刺那晚开始,墨蛟就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以往他还总拉着自己来紫烟这儿小聚,可那次以后墨蛟也竟十多天未踏入婉娴楼的大门了,听他府上的人说,他只是一个人喝酒,黑将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烦心而又不能同自己说呢?
“紫烟!紫烟!他妈的,别挡着我!”
“燕王!呀,我的祖宗,紫烟陪客呢,你就看在我这老脸的分上别闹了!您瞧,青红多美啊,今晚让青红陪您好不好?”
“滚,我就要紫烟,其他的都他妈滚!”
楼下一醉酒男子呼喝着,黑将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紫烟的琴声也断了,惊惶地看向墨蛟。
“滋啦”一声,油锅的咋响惊醒了桌子上小憩的连城,她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见大娘正站在锅灶前炒菜,连城赶忙向外走,屋外已是月朗星稀,整个婉娴楼歌喧影哗,香酒扑鼻。连城心口一紧赶忙进屋拽住大娘的衣角问:“素颜呢?”
大娘边拨弄菜边笑着说:“怕是又在紫烟那里玩忘了时辰!”
“忘了时辰?”
“是啊,这小丫头真是调皮,跟紫烟又要好的紧,每次进屋又是穿衣又是化妆,非玩到天黑才肯走,上次遇上个客人差点把她当作新来的姑娘糟蹋了,幸好紫烟救她,这回又不长记性了不是?”
连城吓得脸色苍白,抬头看着门外灯红酒绿的婉娴楼,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小丫头,昨天跟她说得全忘了,但连城又不忍心抛下她不管。
“大娘,那紫烟姑娘的香闺是哪一个?”
大娘伸手一指道:“就那个挂着紫色纱帐的就是,旁边的是琴舍,别走错了!”
“哎!”
连城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粗布男装,拿起大娘刚炒好的菜,用托盘装了急急地向着楼内奔去。
“砰“猛烈地推门声让紫烟瑟缩了一下,柔软的身子向着墨蛟靠去,墨蛟没有伸手去接,就让她的脸颊落在自己坚硬的肩头。
“墨蛟,我出去劝劝!”
“不用!”墨蛟依旧冷漠,拿起桌案上的酒杯小口的啜着,“他是戒酒装疯,存心的!”
听着墨蛟的冷哼,黑将的眉头纠结在一处,紧张地看向门口,隔壁房间的动静甚大,听着被人碰翻了桌椅,时不时地夹杂着两声吼声:“紫烟呢?他妈的,出来!”
“啊……”一声女子尖锐的叫声响起,墨蛟和黑将都疑惑地看向紫烟,见她俏脸一白,胆怯地说道:“坏了,那丫头还在我房间!”
“谁?”墨蛟出声,紫烟颤声说:“邻街包子铺的小丫头,绣活不错,常来接些生计,今日在我这儿玩累了,我让她在我床上小憩……”
话没说完,隔壁又是一声高呼,伴随着衣衫破裂的声响,有女子呜呜地哀泣。
“墨爷……救救她……“紫烟泫然欲泣,楚楚地看向墨蛟,墨蛟坐着不动,但眼神里有一丝动摇。
“墨蛟,别管闲事,那是燕王!”
黑将警告地撇了他一眼,拿起桌案上的酒杯闷闷喝了一口,隔壁的声响越来越大,女子地哀求声不绝于耳,而屋内的两个男人皆攥着拳头不敢有所动作,这燕王乃是那加的堂兄,一直已天都的第二继承人自居,不仅如此那加的遇刺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大爷,您要的菜来了!”
忽然一声清脆的嗓音C了进来,紫烟感到墨蛟的身子猛烈一抖,跟着诧异地抬起了头。
“滚,谁让你进来的?”
“爷,您先用餐吧,姑娘也没吃呢,别饿坏了身子!”
“滚,听不懂人话啊!”
这一回黑将也听清了,他有些不置信地看向墨蛟,而此刻他已经站起了身,沉着脸欲冲向屋外。
“姐姐救我!”
女子的呼救声传来,男子呼喝一声打翻了饭菜,揪住连城的衣襟就要打,忽听身后的人唤“姐姐”才放下手来,定睛看了看连城,嘿嘿一笑道:“也好,姐妹俩都留下陪本王乐乐……”
话音刚落,连城自觉眼前黑影一闪,那燕王白目一翻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连城这才看见他身后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蓝衣蓝束,俊美地如同神话中的天神,只是那眼神太过Y霾,冷澈如冰。
“墨蛟……”
连城下意识去掩自己的口,却止不住落泪地冲动,本以为眼前的人会像当初那样给自己腼腆的一笑,不曾想却是透骨寒列的眼神。
“跟我走……”
粗糙的大手一把擒住连城纤细的皓腕,墨蛟带着她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婉娴楼,留下惆怅的黑将,伤心的紫烟,以及面面相觑的众人……
进宫受阻 桂子飘香
墨蛟后院的府邸分有两层,上一层是卧房,下一层用处不一,只看得出中间一处厅堂。丫鬟带着连城打开房门的锁,一推开门,只觉扑天盖地的灰尘味,连城向后瑟缩了一下,用手掩着口鼻,那小丫鬟白了她一眼,尖着嗓子说:“院子里有扫帚簸箕,你自己打理,回头我把被褥抱来!”说完掉头就走,留下一脸尴尬的连城,撇嘴苦笑了笑。
墨蛟进来后院时,连城正挽着袖口擦窗子,顶端雕花的位置有些高,她高高仰起了脖子,双脚垫起,似乎还觉不够,举着手向上跳了跳,那一瞬惊呆了庭院里的人,时光仿佛倒流回南阳王宫校场上,那个发髻半绾,一身淡绿的小丫头,彼时的她还在跟左世督逗着嘴,杏眼微挑,檀口微张,左侧耳后下方的一撮秀发撩动了墨蛟温润的心。
“呀,夫人,你怎么自己动手了,不是让你等我回来的嘛!”连城错及不妨手中的湿布已经被夺了去,身子被猛撞了下,回过神来时那原先彪悍的丫鬟已经接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连城惊讶地看着她,忽觉背后有人,转身时对上墨蛟迷离的黑眸。
不需要解释,连城已然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墨蛟不是个心思重的人,他的喜恶都放在脸上,仅仅在婉娴楼的一个眼神,连城就知道他与自己的芥蒂,他带她回来也不会是想续旧情,进门时的冷漠连丫头都看出来了,之于连城又何必点破呢?
“谢谢……”声若蚊蝇,连城不知此刻该说什么才是对的,唯有一个谢字是一定要说的,毕竟他救了她。
“你不用谢我,我救你是有原因的!”
墨蛟的话是记忆中不曾有的清冷,连城的目光垂了下来,不再去看他的眼睛,记忆里充斥的都是他当年含笑的目光,却不该在这冷月辉映下都涌了出来。
“早些休息,过两日随我进宫!”
撂下话,墨蛟转身要走,却被一声柔柔地“等等”叫住了脚步,墨蛟心口一颤,空有满腔的怨愤却不敢轻易地转过头来。
“还有什么事?”他问。
“有书吗?”
高大的身子转了回来,连城看墨蛟稍带怒气地闯进房内,一掌推开了间隔的小屋,屋角两个书架,满满两架子书整整齐齐地排放着,落着厚厚的生灰。
“墨蛟,谢谢你!”连城的眼睛亮亮的,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自己,墨蛟烦躁地低头擦身而过,末了还是回身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道:“连城……”
连城站正了等着他下面的话,那水瞳湿湿的,仿佛早已D察了墨蛟的心思,墨蛟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犹豫与愧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然后咬牙转身,连城听到他离去时叹息般说了句:“不要恨我……”
墨蛟再来的时候,是一个清彻透亮的下午,花朵的清香,拂在轻风白云的蓝天中。连城穿着最普通的帛裙,荷叶的袖边,裙角两只金鲤鱼轻跃,黄中带白,白中见绿,是三色织彩。墨蛟微微皱了一下眉,却见连城搬了椅子坐在阳光下毫不介意地对着自己微笑。
“叫人拿来的衣物呢?”他问。
“跟丫鬟换了,我瞧她这身裙子绣的好!”
墨蛟的薄唇不悦地抿了起来:“你今天是要进宫的!”
连城浅笑低头,知道自己寒碜了,轻声道:“我一会儿就换去!”
墨蛟点了点头,连城起身向屋内走,刚跨过门槛,猛地听到一声大吼,随后身子被猛地一拉,向后倒进一个硬梆梆的怀抱。
“墨蛟,我算看错你了!”
黑将红着眼瞪着眼前的墨蛟,双手交叉地将连城护在身前。连城仰头只看到他下颚青青的胡渣,脑中搜寻他的身影,却只在记忆的角落拾起一丝点滴。
“占星堂那帮老不死的糊涂了,你也糊涂了?”
墨蛟冷冷地注视着他揽着连城的手,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下,却转为淡然道:“我不糊涂,既然有一丝希望,就该试试!”
“试试?用她?!”
他说着将连城娇小的身子推到墨蛟面前,让两人对视。
“你看好了,她是谁?她是和你有过婚约的人,咱们撇开所谓的旧情不说,就算她只是个不相干的弱女子,你就忍心这么作践她,让她去做什么狗P的血饲吗?”
听完他的话,连城的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抬起眼看向墨蛟时,是无边的空D,连城想过墨蛟恨他,但却不曾想是这样的深……
墨蛟没有接话,只是用一双黑到浓郁的眸子盯紧连城,那一刻,眼光探入连城的灵魂深处,但她却看不到他眼中的自己。
“黑将,对于大王,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隔了许久墨蛟反问,见黑将无言相对,竟伸手将黑将怀中的连城拖回自己身边。“既然没有,只有她了!”说完也不等连城反应,拽着她就往前院走,身后的黑将一愣,嗖嗖两步窜到墨蛟身前,双臂一展硬是挡住了去路。
“那加不会同意的!”
墨蛟听完一震,这时候黑将亮出大王的名讳,明显在用身份压他,以他和那加的亲密是墨蛟望尘莫及的。
“那又怎样呢?黑将,我墨蛟拼的是忠心,不是大王的欢心!”
说完一掌挥来,掌风飒飒,黑将防范地向后一跳,墨蛟乘着他闪开的档,拉着连城像前院走去,黑将跟到前厅,两人已经上了马车,黑将不死心地又吼了声:“站住!”
车内的墨蛟一脸青色,握着车辕的手,指节发白,微微轻抖,连城小心看着他的侧脸,他竟没有发觉。车外的黑将吼了两声,见他仍没有下车的意思,黑将的怒气蓄到极点,正欲发作,忽见马车内,帘帐轻挑,探出一张素净的脸来。
“黑将不要为难墨将军了,血饲的事连城早有所知,救大王也是奴家心甘情愿的!”
连城说话时唇边仍停留着浅浅的笑,却在黑将眼中呈现出凄美的无奈,车内墨蛟的身形晃了晃,有些不置信地看向连城,黑将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车内的连城向着他点了点头,随即缓缓放下帘帐,马车慢慢前行,越走越远,立在墨府前的黑将在马车走远后倏得又将拳头握了起来。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连城闭了双目靠在车壁上小憩,墨蛟的眼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徘徊,她却始终没有睁开眼,这样僵持了许久,连城的心弦一直紧绷着,以致于渐渐陷入一种恍惚,于是墨蛟的脸与记忆中的风佑重合,甚至替代,心魂又回到离开北里的那场大雨,风佑的脸,依稀的野性放纵,连城看到他眼睛微微半开,曾经碧蓝的双眸只残留一片灰白,像琉璃珠褪掉所有颜色。他站在高高的城墙目送一个女子,大雨滂沱中,连城听到他的呢喃,他说:
丫头,我能做的也只是送你离开……
“到了!”
低沉的嗓音唤醒睡梦中的连城,她猛地睁开眼,见墨蛟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转身下车,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大地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金纱,几缕淡淡的香烟从静穆的高墙殿阁中缓缓升起。
墨蛟越过连城的身子,走在前方,连城亦步亦趋的跟着,脑中渐渐清明,连城低头埋怨自己的失态,那样一种氛围竟然也可以呼呼大睡,无怪乎墨蛟会用怪异的眼光看自己了。
途中,路旁的风景虽是匆匆而过,但也给连城留下深刻的印象,宫内奇花异草,亭台楼阁,疏密相间,
高高的帝阁旁一片桂花园,绿中透红,纷纷扬扬,点缀其间,环绕湖泊,不断飘香。
“这时候怎么也有桂花?”
连城脚步稍停,不察觉自语起来,前方的身影稍顿,墨蛟自然接过话说:“这是金月桂,相传受过仙露,一年四季都开的!”
“哦!”连城了然地点头,抬首间眼光与墨蛟撞到一处,也正好捕捉到他眼中那一瞬而逝的温柔,连城有些愣,墨蛟迅速的背过身去,大步向前走,连城这下跟着有些辛苦,甚至小跑起来,两人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直至连成一处,交融成淡淡的青黑色,只是此刻的他和她都未曾停下脚步去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吱呀”朱漆大门缓缓打开,连城和墨蛟立在门前,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帝阁占星堂内顶圆地方,挂着澈蓝色的帷布,上面坠已各色水晶象征星辰,让人仿佛置身旷野的夜空。
“我挂铠佩剑不便进入,不送你了!”
墨蛟的声音变得缓和,不若先前的冰冷,连城点点头,探出脚刚要走,却听墨蛟又道:
“等等!”
连城疑惑的转身,见墨蛟的目光变得闪烁,他伸手轻碰了下连城的肩膀,从肩头揽下一片桂叶来,那叶片饱满浓绿,还散发着桂子淡淡的幽香。
“谢谢!”连城莞尔,说完又要转身,身后的墨蛟忽然上前一步,轻揽住她盈弱的肩头,低首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其实……没事的,长老们跟我说过,也就一小碗血……”
那话语中因急切而吞吐,又带着浓浓的愧疚,那一瞬,连城的心跟着柔软起来,有种温热的东西从心口涌到鼻尖,又回到嗓子眼,随后泪就跟着落了下来,她的墨蛟呵……尽管自己伤害了他那么多,他对她的情感却是一如既往的痴恋……
帝阁谈判 化做春泥
“小丫头,你想要什么?”
“我要进地宫!”
帝阁占星堂的四位长老一字排开站在星台之上,神色各异的看着台下的连城,平静的天空起了一丝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起了连城的发丝。那样美的一个女子,她的目光清澈而深邃,闪着自信的目光。然而这种天地不怕的气势配合着她的眼神,竟给人一种不可忤逆之感。这种气质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长期生活在权力中的帝王之家慢慢磨砺出来的。
“我们凭什么答应你?”
星长老冷笑,他蔑视地看着连城,开始怀疑她的智慧,一个身陷囹圄的女子,凭什么跟他谈条件?
连城淡淡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取下瓶塞,瓶身微侧,瓶中一股淡黄色清澈的Y体配合着花草的清香一泻而出,水滴入地而融,众长老面面相觑,不明白她的意思,忽而连城炫惑一笑,飞速捧起瓶身一饮而尽,众人哗然,尘长老大喝道:“这……这是干什么?”
连城擦了擦嘴角的残渍,笑道:“刚刚那瓶是东隐特制的天香露,色清味浓入口留香,一般用作女子香料,但它也是一种毒,这毒不能顷刻毙命,但会融于血Y,慢慢煎熬躯体,长老们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台上一片静默,半晌后,星长老怒喝:“毒妇!”
连城目光一沉,双膝下跪,低头应道:“若长老们答应连城的要求,连城甘愿为大王血饲,致死方休!”
“小女娃,不是我们不答应你,这地宫之门千年未开,我们这四个老头子也爱莫能助啊,再说,地宫是大王先祖的陵寝,我们只是守护这帝阁而已!”沙长老声音醇厚,语重心长,连城俯下身匍匐一拜,又道:“那就麻烦长老们将连城安置在大王身边,连城愿为奴为婢。”
“这……”沙长老无奈的看了身边胖胖的尘长老,又看了看一脸寒冰的星长老,“老星,你说呢?”
星长老忽然目无神色,举起了星杖,侧横于头的前上方;星杖顶端的紫水晶光芒大盛。在那一瞬间,天地突变,狂风大作,紫水晶的光芒穿透屋顶,被正中的一颗红晶石反S向天空,墨蛟站在屋外,只见红光冲开了云层,在帝阁上空形成了一个光柱,瞬间,那光体越扩越大,直到将整个帝阁笼罩在光圈之中。
星长老闭目挺立在狂风之中,白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占星堂的烛火忽的全灭,连城艰难的抬起了头,看着堂内的水晶一颗接着一颗灼亮起来。
“开始了……”沙长老喃喃一声,走下占星台,扶起地上的连城,缓声道:“帝阁之星已亮,明日此时血饲开始,小女娃,这是你选的路,不能回头了!”
连城目光悠远,看着星台上的长老的星杖,那里星光大盛,紫光一圈一圈地飞舞,风声渐息,占星堂一片星芒,星长老将灼灼的水晶星仗供奉上星台,回身依旧恢复了冰冷的目光,他看向连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