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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枯骨·连城(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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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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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干笑两声突然不再说话,那辛跪坐在床边,安静地等。

    “墨蛟,怀沙没死对不对?”

    夜色下,连城低垂着脸,故意不去看墨蛟的脸,墨蛟没有说话,在她的身旁静静站立,等着她下面的话。

    “你和她……”

    “我不想再把她拉进来了!”

    墨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连城的话,她抬起头看他,那神情似乎已经放下了犹豫。

    “她现在很好,一切都齐备了,只要找到敲响定海皮鼓的地点!”

    “在哪里?”

    “不知道,族里的人说,知道地点的只有我的母亲,可是她已经……”

    墨蛟说道这停了下来,连城走近他,拉住了他的手:“会找到的!”

    “但愿……”

    他扯出一丝苦笑,透过微弱的月光去看连城的脸。

    “你和他们一起走吗?”

    连城的声音微不可闻,带着淡淡的惆怅,墨蛟努力去辨认她蜜色的眼睛,却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你呢?”

    他不答反问,却换来连城长久的沉默,殿宇里传来S动的声响,两人都看向那灯火阑珊之处。

    “那辛,你的眼睛和她很像……”

    老人忽然笑了起来,那辛骇然的抬头,那种嘶哑苍凉的声音,经过岁月和风霜,在喉咙里咕噜着回响。他看到他脸上的皱纹,从昏暗的灯光下,如被一只无形的手般拉扯收拢:

    “绫罗她……唉……其实我并不是为了你,留你在身边,我是为了赎罪,是我们的自私,剥夺了她的自由,最终凋零在这个华丽的牢笼。”

    那辛不想再听下去,一个垂死的老人,在缅怀他的逝去爱情,中间有着太多的无奈和叹息,此刻他的话语是那样的流畅,甚至神色见有微微淡色的光彩,那辛明白那是生命即将走完的预兆,尽管带着丝丝同情,但他有必须要知道的事情。

    “那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

    “那辛,这个位置只有你适合……燕王口蜜腹剑,是个J佞小人,而那加……他太弱了,不论是身体还是意志,那辛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孩子,绫罗她不能给你的,我希望我能给你……”

    “可是你给的并不是我想要的……”

    那辛明白,他要给他的东西,太过沉重,他背负不起,他要的不过是和那加之间的兄弟之情。夜渐渐深了,从敞开的窗户外飘进阵阵淡淡青草的味道,这里并不是一个养病的好地方,而他执意留在这度过最后的时光,是因为这破旧的殿宇还残留着母亲的气息。

    是,这是他母亲绫罗生活的地方,废弃了多年,连他都忘了,可他依旧记得……

    他扶住了他的肩,在他耳边低语:

    “皇叔,地宫在哪儿……”

    “地宫?地宫在……”

    贴近他的唇,那辛仔细辨认他微弱的嗓音。

    “王的意思,让你嫁与黑将为夫人!”

    墨蛟突然出声,连城惊讶的转头看他。

    “你不觉得这阵子,王的态度很奇怪吗?”墨蛟的脸上有层淡淡的愁容。

    “你……”他想说什么,又不敢出口,有些矛盾地看着连城,却不见她的异样。

    “我当然知道他在撮合我与黑将。”

    “可是,你们不是兄妹吗?”墨蛟终于鼓起勇气出声,他看着连城,眉头攒到一处,纠结在一起。连城淡淡一笑:

    “我们不是!”

    墨蛟的眼睛渐渐张大,似乎变得更为迷惑。

    “先后薨逝以后,黑将曾遭王室排挤,他不堪折磨只身前往东隐去寻找他的生父,孤苦无依的他被我和哥哥所救,见到了我的恩师!”连城说着顺着殿前的白玉台阶做了下来,墨蛟也陪她坐下,听她说往日的故事。

    “其实他和我们兄妹的渊源并没有那么简单,这其中有些事谁也说不清楚,但黑将和我说的,跟我所知道的拼凑起来让我明白了一些事,一些我和哥哥至今都不知道事……”

    “绫罗……”

    那辛握住老人的手,听他呼唤着女人的名字,压抑了多年,唯有在午夜梦回之时才能细细感伤,老人发出的最温柔的眼光,看着那黑黑的屋梁,却仿佛看着女人白皙的笑脸。岁月流去了,生活改变了,如今他垂垂将死,却执念地拥抱着关于女人的一切回忆,那辛无法恨他,尽管说来对那加有着愧疚,但他真的无法去恨深爱着母亲的这个人。

    “绫罗,来接我了吗?”

    油灯里袅袅上升的青烟掺杂着淡淡青草的气息,晚风吹来,黑将的手又拢了拢灯盏,那暗红的火星在他指间一明一灭。

    “绫罗……”

    宽厚的手掌缓缓拂向老人的眼睑,那瞪大的眼睛在那一瞬后露出满足的睡颜,黑将起身向着床榻中的人低头默哀,而那明灭的火光终在那一瞬,熄灭了……

    “我是一个‘棺材子’。”连城说着笑了起来,笑容苦涩而忧伤。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何当年我的母亲不愿意生下我,直到黑将跟我说,我的父亲和哥哥连惑的父亲并不是同一人,我才真正明白。”

    “什么意思?”墨蛟C话,他越来越糊涂了,连城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连惑和她的关系有什么变数吗?

    “我的父亲是一个双生子,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个性,哥哥爱笑,弟弟好静,可他们却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也就是我的母亲,他们的妹妹。然而母亲是爱哥哥的,可作为哥哥的那个人去了天都,此间只回来过一次,那一次他们尝了禁果,暗结了珠胎,有了连惑,从那以后,母亲她痴痴的等,却只等来天都的噩耗。”

    “你是说连惑和黑将是兄弟?”

    连城点头,顿了顿继续往下说:“而弟弟却一直陪伴在母亲的身边,将她的悲伤一点点溶进自己的寂寞里,终于有一天,母亲醉酒后错把他当成心爱的那个人,而有了我……”

    连城面露悲伤,仿佛看到女人的寂寞与男人的悲伤。

    “可酒醒之后是深深的歉疚,母亲带着孩子远走,从此不再见任何人,而男子却依旧守在东隐街头默默等候,可等来的却永远不会是那个人……”

    墨蛟有些呆滞的点头,慢慢回味着连城的故事,却在下一刻惊讶地叫了起来:“那你和黑将不是兄妹?”

    “对,我和他不是,如果硬要扯上关系,他只是我的堂哥!”

    “那你……会嫁他吗……”

    墨蛟的心颤抖着,怕知道答案,却又不死心地盯着连城的眼睛,也许黑将足够好,但要他眼睁睁地看她再嫁,依旧心如刀割。

    兵压赤水 臣乱天都

    纤纤素手拔下云鬓的银簪,连城凑到油灯前,用小指轻挑,那灯花黯了又明,发出“啵啦”的声响。

    “抬手。”她小声吩咐,那辛乖巧地举起双臂,连城手中白色的纱布一圈圈缠上他健硕的胸前,手肘向后绕时,连城的脸颊与那辛胸前的肌肤碰触,那热烫的胸膛在接触到冰冷的面颊后一阵轻颤。

    “冷吗?”连城抬头,眼角在房内滑了一圈,却未发现半掩的门窗,那辛急忙摇头,脸颊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连城察觉到他的异常,将头垂的更低,两人的姿势确实暧昧,连空气都滞留着尴尬的气息。

    “你……觉得怎么样?”

    那辛吞吞吐吐地出口,连城沉默了片刻,故意装作糊涂地问道:“什么?”

    “我是说……王的意思……我……”

    “砰砰砰”门外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两人都吓了一跳,那辛首先回过神来,高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禀将军,大事不妙,鬼军已兵临赤水!”

    “什么!”

    那辛一惊,倏地从床上做了起来,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痛得弯下了身子。

    “大王呢?”

    “大王已在朝阳殿议事!”

    “知道了,我立刻赶到!”

    那辛支撑着走到衣架前穿衣,连城一脸愁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看身后没有动静,那辛诧异地转身,正好看见神游的连城。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向她发出邀请,连城一怔,赶紧摇了摇头,议事殿不准女人踏入,这是宫中的规矩,她不能让他为难。

    “你可以躲在帷幔后面!”

    那辛淡淡一笑,连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衣衫狼狈的样子猛然惊醒,上前为他整理衣衫。

    “我觉得必须立马出兵!等他们过了赤水一切都晚了!”

    “现在出兵未免鲁莽,不探听好虚实,怕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我倒是觉得不如兵分两路,一路堵截,一路偷袭,直接攻进东隐,断了他们的后路……”

    “我看还是……”

    朝堂七嘴八舌,那加支着脑袋看他们唾沫横飞的说着,这些平日里事不关己的大人,真到了危机关头,还算是有些想法的,可这一切未免太晚了些。对于连惑的蚕食,风佑的鲸吞,如果他们能早一天看到今日的危险,那五陆也许不会落入这个局面,天都也不会如此的被动。

    那加很不文雅的打了个呵欠,眼角流出了泪水,待擦干后发现大臣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们在想什么?也许在想他们的王怎么昏庸成这样?到了这个时刻还不清醒吗?

    那加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然后懒懒地开口:“说完了?”

    “呃……请大王定夺!”

    “那好,天都有精兵十万,五万留守,五万出征,燕王!”

    “臣在!”

    “素闻你兵法厉害,黑将病重,这个任务交与你了!不要有负朕望!”

    那加心里冷哼,平日里人前人后吹嘘的燕王,总有栽倒自己口里的时候,殿下的他面如土色,一直咬牙不肯接旨,那加有些恼,催促道:“怎么?你不愿意?”

    “禀大王,臣是熟读兵书没错,但从未参与实战,那些东西不过是纸上谈兵,面对骁勇的鬼军,臣妄不敢言胜,还请大王令派人选!”

    “是嘛?好一个纸上谈兵!你这样推托可以算作怕死吗?”

    那加丝毫不留情面,燕王脸色铁青,额上的青筋冒起,竭力压抑住怒气。

    “大王这样说臣未免武断了,国难之前哪还有个人生死?臣不是怕死,臣是怕连累了那五万将士,如果大王一定要微臣出征来证明忠心,那恳请大王应允臣一个条件!”

    那加的拳头攥得死紧,燕王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下来,辱了自己不说,还跟他讨价还价,即使这样他还必须得给他面子。

    “你说!”

    “微臣邀请黑将一同出征,不上战场只作参谋!”

    “不行!”

    那加一拍龙椅站了起来,好一个燕王,硬是要拉上黑将,怕自己走了,天都易了天下,战场上刀剑无眼,而黑将又重伤在身,他分明是居心叵测,却摆出一付深明大义。

    “大王,臣觉得燕王说的有理!”

    “是啊,大王,燕王经验不足,确实需要一个高超的参谋!”

    众臣开始附和起来,那加气的浑身志颤,燕王露出得意的笑容,故意压低帽檐看他。

    “臣愿意随同燕王出征!”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转身,在人群不起眼处,墨蛟静静地站立,当然地开口:

    “大王,既然黑将大恙在身,那么就让臣去吧,禁卫军的事让黑将代为接管,燕王,你觉得可好?”

    “咚”帷幔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那加斜眼看去,连城跪坐在地上,身旁的墨玉瓶倒了下来,朝堂上发出窃窃私语,那加立刻稳了稳心神,看着一脸讪色的燕王道:“封墨蛟为左翼将军,随燕王出征,退朝!”

    金丝缎面的绣鞋踏碎了花圃的残花,连城提着裙摆四处地寻找,迎面来了一个人,她错及不妨地撞了上去,引来那人的呻吟。

    “对不起,我……”

    那加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吃痛地喊道:“跑什么?”

    “我找墨蛟,有没有看到墨蛟?”

    “没有……”

    连城转身要走,又被那加拉了回来:“小黑呢?”

    “半路伤口又裂开了,我没让他过来!”

    等不及说完,连城挣扎着从那加手里逃开,向着朝阳殿深处飞奔而去。

    “小黑!”

    那加走到那辛床边,看他正举着一支女人的发簪发呆,他挑了挑眉,蹑手蹑脚地靠近,然后对着那辛的耳朵猛地一声怪叫,那辛吓得坐了起来,一见是他神色稍有缓和。

    “谁的?“

    那加一把抢过,那辛的长臂一捞没能抓过,被他抽了过去,那加将发簪放在鼻下深吸了一口,一脸陶醉的说道:

    “唉……美人儿……”

    那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由他胡闹,忽又想起什么,问道:

    “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燕王和墨蛟出征,你,留守!”

    那辛的眉头皱了皱,低下头深思。

    “燕王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但是他想错了一点,如果天都都没了,那他还有什么?”

    那加冷哼,那辛摇了摇头道:“那要是他早就为自己铺好了后路呢?”

    “后路?什么?”

    那加瞪圆了眼睛看他,“难道你认为他会勾结风佑?”

    “以他的人品倒是很有可能!”

    那加听完猛地一锤床沿,恨恨道:“那墨蛟就麻烦了!”

    那辛安静地看他,烛火下他的脸微微泛青,沉默了半晌忽又说道:“要知道,他竭力想拉去战场的人是你!“

    那辛的目光有些担忧,两人都无声对视,隔了不多会,那加呼吸渐渐急促,咳了起来,那辛赶紧伸出手,却被他推开,兀自扶着床沿咳了一阵,他深吸一口气道:

    “妈的,病又犯了,看来要变天!”

    那辛蹙眉想了想道:“过了冬至了,难道说北方的寒流将至?”

    那加点了点头:“估计是,我这身子准的很,天有异象时定是要犯病的。”

    “不知道今年的冬天会不会很冷。”那辛低喃,那加伸手握住了他的。

    “小黑,如果很冷,墨骑会不会受到影响?”

    那辛转过脸,眼睛里浮上深深的愁绪。

    “别去,不要去!”

    连城冲着湖边的背影大喊,墨蛟惊讶的转身,看见因奔跑而发丝凌乱的连城。

    “不要去!”

    她冲到他面前,抓紧他的衣襟。

    “怎么了?”

    墨蛟皱眉,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激烈的反对他出征。

    “不能去,这次不能去,我有预感!”

    墨蛟眉头深锁,却又倏地舒展开来。

    “你多心了!”

    连城心急地攥紧他的衣襟,那布料在手心绞成了一团,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不安,在听闻他出征的那一霎那,眼前便天崩地裂起来,她害怕这种感觉,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更加的害怕,加之以前手掌相握时看到的情景,难道墨蛟的生命真的会消逝吗?

    “不……不是的……”

    “连城,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墨蛟突然捧住她的脸,从未有过的大胆,连城怔怔地看着他越靠越近的容颜,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因为怀沙在等你,蛟族也在等你……”

    那冰冷的唇猛地盖了下来,连城瞪大眼睛看着他*近,却无法让自己去拒绝。墨蛟觉得自己疯了,意识里所想的第一次化为行动是这样的动人心魄,鼻间四处都是连城的发香和体香,浓郁的,感伤的,唯有在离别时放纵开来。那日的问话没有答案,再回来时她是否还会站在这里等他,还是……

    那吻浅浅的留在唇边,不敢深入,却带着轻微的颤抖,墨蛟用额头抵着连城,如墨般的眼眸擒住她的目光。

    “如果我能回来,跟我走……”

    这是个问句;还是叹句,连城没有去深究,透过墨蛟宽阔的背,她看不到他,看不到所有的东西,也没有色彩,只有那片死寂的灰白,好像在冬天的河水里,没有自我,没有形态,却冷冷的真实的疼痛着。

    “墨蛟……”

    她喃喃,内心处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看着他渐渐走远,却无法挽回……

    旧梦重现 地宫异景

    “风音,瞧瞧这是什么?”梦里的连城转脸过来,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心底一瞬间滑过一丝暖流。

    “什么?”她问,见眼前耀眼的女子得意地扬起了手臂,那白皙的小臂上缠绕着一条小小的蛟龙,像蛇一般,温顺地贴着她的皮肤。

    “是龙!”

    风音惊喜地叫了起来,女子摇了摇头,发出“啧啧”夸张的声音。

    “是蛟!不过就他现在这样,只能算条泥鳅!”说着她用两只指头将蛟龙捻了起来,那小东西似乎很痛,尖锐地叫着,两只黑豆般的眼睛瞅着风音,发出求救的目光。

    “别!他好痛的!”

    风音上前接过小蛟龙,有些嗔怪地看着那正在大笑的女子,阳光洒在她金色的发丝上,和着她的发色匀染了周围的天,耀眼地让人不敢直视,她低头看脚下清澈的槐江,那晃动的倒影却印不出自己的容颜,身旁伸过一双手,侧首便是一张美丽地不分雌雄的脸,英招的笑如同七月灿烂的阳光,烙烫了风音的心房。

    “喜欢就给送你了……”

    送我了吗?风音迷惑着,此时的心跳分明是爱恋的征兆,她爱她吗?是梦境戏弄了自己,还是自己影响了梦境,她们是仇人啊,可是这样依恋的感觉又是为什么呢?难道说自己把对风佑的爱赋予了梦境,才会这样吗?

    静静地,光芒消失,英招的容貌越来越淡,周遭陷入一片黑暗,然后是奔跑,她依旧在那片混沌中奔跑,似曾相识的梦境,接着身后一声长啸,黑色的蛟龙,蓝色的水光,金瞳的男子。

    震惊,恐惧,留恋,不甘,漠然……各异的表情在眼前反复地过,风音不堪忍受,坐在地上无助地抱头,她张着口,喉中不再发出尖利的喊叫,混浊的眼眸空D地映着滴滴溅落的鲜血,蛟龙的血哗哗流着,流成溪,聚成河,汇成海,波涛汹涌,潮起潮落……

    “我答应你,答应你……”

    据比笑着,轻浅的笑声在风音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回荡成命运高亢尖锐的讥笑.无边的黑暗缓缓聚拢,凝滞血Y,吞噬一切.蓝眸黯淡,金色的发丝轻叹着飘散.前世的一切在风音的眉间静静拂过.抱紧手中那奄奄一息的蛟龙,瘢痕遍布的脸上泪水涟涟.银刃切不断命运的丝线,却可以刺穿一颗早已破碎的心……

    “啊……”

    尖叫着醒来,连城喘息着流泪,昏暗的皇宫异常的冷,浸了汗的衣衫被风一吹,疼到骨子里。

    连城抱紧了被子,将脸埋了起来,梦里的场景似乎越来越清晰,却混乱地理不出头绪,从东隐到天都,她脑中的故事变了又变,可故事的本貌是什么样子?她猜不透,而此间到底是谁在说谎?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想起,连城坐了起来,小声问道:

    “谁?”

    “是我!”

    门外是那辛的声音,低低沉沉,却让人安心。连城打开门,见他抱着一床被子有些窘的站在门外。

    “寒流要来了,给你送床被子,有些晚了,所以没让侍从起来。”

    “谢谢。”连城侧身让他进屋,放下被褥那辛却没有走,在屋内站立了片刻又道:“这么晚,你屋里还亮着灯?”

    连城淡笑:“做了噩梦,睡不着!”

    那辛“哦”了一声,停了片刻,缓缓松气,扬起脸有些兴奋地看她,像是藏了宝贝的孩子。

    “那……一起去地宫看看如何?”

    连城听完愣了,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他,那辛露出轻松的笑,向她伸出了手。

    殿外的冷风呼啸而过,那辛帮连城拢了拢外袍,引着她走向帝阁,行到外墙的玉带桥边,他熄了灯笼,拉着连城的手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咱们偷偷地进,别给发现了!”

    连城点了点头,稍稍握紧他宽厚的手掌,那手心的热力让人安心,连城微微闭起了眼,任由他牵着在黑暗中行走。

    帝阁建构宏伟,除却楼面高耸的占星堂外,内殿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那辛牵着连城在殿中绕来绕去,先后避开了十来名守卫,通过正殿,再往后行,进了第三层院落,便是一座重檐歇山顶的方形高楼,他们悄悄走近楼前,只见正面檐下悬着石匾,上书“安陵”二字,两人相视一笑,悄身进了楼,楼中一座石碑,碑额刻着“大都”二个篆文,碑身则刻“祖皇帝之陵”。

    “就是这儿!”

    那辛有些兴奋,伸手在石碑上摸索,只听“咔嗒”一声,随后有石块摩擦的响声,借着微弱的月光,连城看到石碑后方,石门大开,那辛当下打亮火折子,走了进去。走过石门,便是一个向下的阶梯。他们手牵着手向下走去,到了阶底,前方现出一片巨大石墙,四层条石为基,石墙由层层白石砖砌成,中央方砖已被取开,通出一个形如圭字的门户。那辛视察周遭,不见有何异状,当即缓步走过,连城惴惴地走在深幽寂静的隧道中,彷佛又置身幽冥森林,那时候身边的人还是墨蛟,想到墨蛟,她不禁黯然,不好的预感加之混乱的梦境,是不是预示了前方不详的路?

    殿外寒冷,地底却是一片温暖,这地宫确实冬暖夏凉,只是太过黑暗,令人不由得心生不安。那辛带着连城,丝毫不敢大意,一边前行,一边凝神留心周遭变化。四下一片寂然,除了他们的脚步声,更无半点声息。

    走了一阵,前方现出一道汉白玉石门,洁白晶润,厚实牢固,想来便是地宫大门。那辛停了下来,用火折凑近细细观摩,但见门中一块可活动的圆石,他伸手摸了摸,又按了按,大门丝毫未动,他将火光上移,见围绕着圆石,大门上分别雕刻了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的图案,每个图案间都有一个缺口,他好奇地摸了摸,回头见连城正蹙眉深思。

    “看来要开地宫之门确实少不了各国圣物!”那辛有些怅然,见连城不语又笑着说:“不知道那些东西现在在哪?”

    “在鬼王手中!”

    连城低喃,他有些惊讶地看她,见她慢慢靠近,用指尖细细描绘门上的图案。

    “南阳的紫玉金檀朱雀图腾,西泽的炽焰兽雕,北里的月魄金螭尊,这些他手上都有!”

    那辛愣了愣,继而又问道:“那他也知道地宫的事?而且早就在谋划了?”

    连城心口一痛,又想起两人初见时的情景。

    “那东隐呢?东隐是什么?”察觉到连城的话有残缺,那辛又问。连城的手指停留在青龙图案旁,仔细看那如碗口般凸起的凹槽,木然地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那辛诧异。

    “哥哥继位后并没有什么圣物的说法,我也没听嫂嫂说过,也许有……可是,嫂嫂也不在了……”

    那辛听出连城话语中的悲凉,立刻不再多问,而连城却兀自呢喃起来:

    “那是什么呢?朱雀、玄武、青龙、白虎……”

    连城慢慢地下身子,用手在地上划着,那辛举着火折靠近,看她画出五陆的方位图。

    “这是什么?”他问,连城接过他手中的火折凑近了说道:

    “你看这图,天都在中间,东西南北各占一国,朱雀、玄武本就属方位,分到各国来看,北理是玄武,南阳是朱雀,东隐是青龙,西泽是白虎!”

    “而按各国地貌来分,是不是可以这样:南阳炎热,五行当火,西泽泽地广袤,五行当土,北理冰雪大地,五行当水,而东隐,林木茂盛,五行当木!”

    那辛似懂非懂,不解地看向连城,连城会看了他一样,在地上用指甲轻轻划上五行的标识,借着说道:“我们在想想圣物,南阳的紫玉金檀朱雀图腾,五行属木,配合南阳本身火的属性,是不是可以以五行相生来解释?所谓木生火,就可以联系起来了!再看看西泽,炽焰兽雕属火,火生土,又正好与西泽属性相合,北里也是,月魄乃矿石,当属金,金生水!”

    “你的意思是东隐的圣物应该是五行属水的东西?水生木!对不对?”那辛恍然大悟,兴奋之余,牵动了旧日的伤口。

    连城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掌,道:“如果这样分析的话,那是不会错的!“

    “可圣物里属水的是什么呢?你们东隐的宝库里有没有这样的东西?”连城为难地摇头,搜寻记忆,她确实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东西。

    沉默了半晌,她突然想到什么,低呼道:“什么时辰了?”

    那辛一惊,有些慌张地说道:“快天亮了!”

    两人手掌一握飞快地像出口跑去,接近石门处,冷风倒灌进来,那辛将连城护到身后,慢慢出了石门,那辛的手抚过石碑,石门缓缓闭合,连城在寒冷的夜色中怔仲,突然惊叫道:

    “那辛,要是真下了雪,墨骑会丧失一大半的战斗力,那让他们上战场,无疑是送死!”

    冰天冻地 赤水诉请

    赤水明月,为无边的雪景染上了一抹银妆。墨蛟在寒风中束了束衣襟,掏出腰间的烈酒仰头灌了一口,酒精如同火线一般一直烧灼到胃里,热辣辣地疼痛,但手脚似乎灵活了些,墨蛟深吸一口,夹了下马刺,黑色的蛟妈箭一般地冲向前方。

    今年是天都有史以来最冷的冬天,一场大雪覆盖了万物,大地结了厚厚的冰层,连马蹄踏过也只留下浅浅的印痕。

    墨蛟情愿呆在帐篷里,但身兼的重任不容许他懈怠,蛟人的皮肤原本就不适应冰冷,面对这样的严寒,墨骑甚至无法踏出帐篷,更不要说战斗了。

    燕王的这支军队,战斗力与黑将留守的相比明显要落后很多,几乎就是一队完完全全的强盗,见钱眼开,没有一点军队应该有的秩序。所到之处不断扰民,仗还没打,已经输了人心。

    他们驻扎在赤水以东,踏上山坡的顶峰,可远远看到对岸忽明忽暗的篝火,目光扫视四周,南方黑沉沉一片,那里是自己的故乡,不知道怀沙还好不好?有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地点。那雾气沉沉的黑色让墨蛟不安,感觉不对,又想不出看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不是恐惧,也不是惊慌,只隐约约的焦躁,仿佛听到有冷冷的声音在虚空中无声的嘲笑着。

    墨蛟策马回行,东隐按兵不动,他一直请示是否该先发制人,可过了这么几天,天都竟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个燕王到底有没有把信送到呢?

    连城出了门外,才知昨天夜间下了雪。 殿外一片白雪茫茫,整个大殿显的寒冷。 不远处的几个宫女都试图离炭火近一点,已驱逐手脚的冰冻。

    苍白中,朝阳殿显的冷寂。风远远的吹着幔帐,飘逸在天都的上空。

    走了几步雪又飘了起来,寒风卷来,连城急忙瑟缩起身子,待冷风吹过,才缓缓走向正殿。那辛起的有些早,胸前的伤都结痂了,痒的难受,他穿好衣服想去看看那加,却在路途上看见立在正殿前方的连城,风带着雪花打在她的脸上,然后都碎了去,一重又一重,帘幕似的。她从怀中拿出一颗珍珠,叹了一口气,望了望庭院的湖边就往偏殿方向去了。

    到底是放不下,那辛先是折到偏殿,见连城坐在床边打着包袱。

    “你要去哪?”

    那辛有些慌,连城抬首看了他一眼道:“去赤水!”

    “你要去战场?为什么?”

    那辛是真的慌了,这个女人的想法从来不受控制,她知不知道现在的战势有多么紧张?

    “对,我要去找墨蛟!”

    眼中的火焰熄灭了,那辛的心口往下降,像被什么撕扯似的。

    “你想一个人去?”

    话语中透着酸意,那辛在心里鄙视了下自己,铁钳般的手握了握,又倏地松开,抢在连城回答之前又道:“我送你过去!”

    连城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感激,但似乎想起什么,轻声道:“不用了,你派个士兵送我去就好,我也不逗留,只有件事要和他说!”

    “是什么?”

    话一出口,那辛有些后悔,自己什么时候八婆起来了。

    “有关他族人的事,我想明白了,怕他还不知道,我又无法联系易怀沙。”

    连城说的很随意,那辛却听出了端倪。

    “你不想让他参战?”

    连城愣了一下,手紧紧抓住包袱的边缘,沉默了半晌说:“那辛,我亏欠蛟族太多了,这一次墨蛟不能有事,不然,我过不去心里的坎……”

    “那……你还会回来吗?”

    那辛问得很轻,连城向他看去,高大的身影立在门扉,身后是飞雪飘漫的梅林,连城的唇角自然的流露出哀伤之意,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眼泪却跟着落了下来……

    “明日出兵!”

    “啪”一个纸镇被扫落在地,燕王半趴在案头,伸着胳膊捞啊捞,案台上杂乱一团,片刻之后又听到“呼啦”杯盘落地的声音。

    众副将有的摇头,有的窃笑,燕王意识到自己出糗,索性什么也不管了,干咳了两声坐回太师椅上,对墨蛟说道:“明日就派左翼将军为先锋,先渡赤水!”

    “燕王!”墨蛟出声,“现在不宜出兵!”

    燕王眉头一挑,颐指气使地说道:“前些日子你让我出兵,今天又反悔了?”

    “燕王,臣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这赤水冰冻,马蹄无法行走,前日我让你出兵,是赶在天还未冷,水还未冻之前,可如今,你让我墨骑如何前进?”

    燕王被堵的哑口无言,想了半天又道:“你的意思是这么冷的天,鬼军也不会攻过来了?那我们还呆在这鬼地方干什么?回家算了!”

    下面一阵哄笑,墨蛟脸色有些差,道:“臣不是这个意思,墨骑不能行,不代表步兵不能行,给下面将士穿上踏兵鞋,可以渡赤水!”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说本王带着士兵出兵,你跟你的兵在暖烘烘的帐篷里享福是吧?”

    “燕王严重了,墨骑是骑兵,一来那水面冰层不足以承受马的体重,二来这寒冷的气候墨骑无法战斗,所以恳请燕王暂留墨骑,臣愿意带领步兵杀入东隐!”

    燕王翻了个白眼咕哝道:“这还像个人话,那么就定了!明日给你精兵五千,本王大部队随后就到!”

    墨蛟听闻五千似乎有话要说,谁料燕王抢白道:“别嫌兵少,本王这的踏冰鞋不够,正让铁匠铺赶制呢!”

    墨蛟听闻不再多言。

    深夜,墨蛟已带着五千精兵动身,行到赤水边,眼前白晃晃一片,身边一个副将咕哝,墨蛟扫了他一眼道:“就地扎营!“

    那副将怪叫道:“燕王有吩咐让我们加紧渡赤水的啊?”

    墨蛟兀自卸下马鞍,冷然道:“黑夜在冰层上行军无疑是送死,你根本无法探清冰层的厚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在你们只能听一个人的调令!”说着他向着副将欺身过来,冷冰冰地说道:“那就是我!”

    “到了吗?”

    连城在马背上颠的骨头都要散了,前方依旧黑DD一片。

    “快了,本以为他们驻扎在营地,没想到墨蛟已先行去了赤水!”

    连城一惊,抬头看身后的那辛,转身之余,斗篷散了开来,冷风往身体里一个劲的倒灌,那辛赶紧为她拉好斗篷,小声道:“别乱动!”

    “那他走了吗?”

    “不知道,根据消息,燕王是要他们夜渡赤水的,不过……我相信墨蛟没那么蠢!”那辛说完,狠狠一夹马刺,夜色里马蹄破冰而行,在空寂的山谷中留下长长的回音……

    那蛟马黑色优美的身姿,在这个世界灯火零落的时分,在幽幽的苍穹下,压抑凝结的力度,和它的主人一样,在沉默中面对着她。

    “你怎么来了?”

    墨蛟的声音很平静,那故作镇静下眼睛微微埋藏的喜悦没有能逃脱连城的眼睛。

    “那个地点我想到了。”

    连城缓缓地出声,看见墨蛟惊喜的表情。

    “如果说那地方只有你的母亲知道,那么她在蛟族神殿里留下的那尊塑像也许能找到答案。

    那尊和红婧真人一样大小的雕像。连城还留着深深的记忆,手抱珠贝的红衣女人,左手呈兰花状,指尖指着座基地面。

    “原来是哪里……”

    墨蛟低下头深思,连城看着他又道:“只是猜想,我也不确定,不过你应该及早通知易怀沙!”

    墨蛟用力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对着连城眯起了双眼:“你让我现在就去?”

    “对!”

    “可我军令在身!”

    “墨蛟,你的族人在等你……”

    墨蛟的脸色沉了下来,火光中呈现Y郁地忧色。

    “怀沙也在等你……”

    嘴角牵动了一下,墨蛟的笑容显得苍白,那一刻连城的心痛了,纤长的身体,被来自心口的疼痛打中,没有控制住,细巧的腰,弯了一下。

    “我也在等你……”

    墨蛟猛地抬起头,眼前是连城泪眼婆娑的脸,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有些颤抖地问:

    “什么?”

    “我在等你,等你带我回南阳……”

    连城哭出了声,隔了这么多年,还是选择了爱自己的人,她善良而忧郁的墨蛟,在经历那么多痛苦以后,依然无怨地守在她的身边。

    墨蛟的表情有些怪异,他浑身骨骼发出躁动,突然转身大步往前迈去,在连城以为他要弃她而去的时候,他又猛的折回身,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下一刻,他的嘴唇,带着金属般冰凉还没来得及转暖的酒Y和火焰的烧炽紧紧封住了她的唇。

    第一次在他怀中感受到如此霸道的吻,但这一切是真的,大量的烈酒随着他的吻,汹涌进入连城的身体,她在辛辣中体会他的激情与感伤。

    一直处在暗处的那辛看着两个相拥的人长长叹了一口,转手悄悄地绕过他们,身后有谁一直跟随,转身,竟是那匹通灵的蛟马,他苦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它的背脊,可下一刻马儿突然狂躁起来,前蹄高高地扬起,发出“啾啾”的嘶鸣,整个营地都惊动了,士兵跑了出来,那白晃晃的赤水面上火光涌动,不仅是东,还有南方,如浪潮般的黑影密匝匝地压了过来,墨蛟松开怀中的连城,高声的喝住那些四处逃散的士兵,那辛牵着马跑了过来,面色凝重地说道:“南阳的兵,也来了……”

    寒夜分别 屠戮一战

    “上来!”

    墨蛟跳腾上身边的蛟马,敏捷准确,像一只每一块肌R都紧凑灵活的豹子,连城想跨上去,却意识到自己的是一袭白色厚重的长裙。

    墨蛟皱了皱眉,一把将她揽上马身,低首去撕她的长裙。裂帛声夹杂着赤水边的吼声,连城突然有些晕眩了。

    “两腿跨过来,不然危险!”

    墨蛟在连城耳边提醒,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他甚至还能想到如此的细节,连城的心有些酸痛,但不等她反映,马儿已经在营地里跑了起来。

    “墨蛟!”

    一声高喝,黑将站在马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身后是敌兵如同长龙般的火把,将夜空照的血红。

    “给你!”

    一个金色的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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