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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避。
是福自上门,是祸躲不过,对付像大将军这样的人物,应变不及,只好不变。
大将军的手眼看要触及了他的肩膊,忽然静止了,转而为他掸去肩上的一些灰尘。
“你跟人打斗过?”
追命在一刹那间决定说实话。
“是。”
“谁?”
“三人,其中一个是‘下三滥’何家的人。”
“他们是阿里、侬指乙和二转子,”大将军说,“他们见你伤了冷血,又是我的好帮手,所以迁怒于你,要杀掉你。”
押对了!
追命是在大将军提问的瞬间想到:昨晚他们在危城蓝衫北路上交手,大将军耳目众多,没理由会不知道的,还是说实话的好。
──幸好说的是实话。
“你看,我没犯着他们,他们却要来犯我了。虎无伤人意,人有杀虎心。但我幸好也不是纸老虎。”大将军恨恨地道,“我手上已有两人死在他们手里,六人伤在他们手上,我看,再过不久,他们可真的要来伤害我的夫人、儿女了。所以,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他们连你都敢动,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崔老弟,我就为你出口气;”大将军仗义为怀的说,“我今晚就把这三个余孽一网打尽,一人不留!”
追命着实吃了一惊,却问:“大将军已经知道他们匿伏之处了吗?”
“我早已派出‘十六奇派’子弟去搜寻格杀他们了。”大将军洋洋自得的道,“他们就窝藏在‘三分半台’那儿,正好可以一举歼灭。我已经传达各分盟统领,这三个人,踩上我头来了,一个也不许活!”
“十六奇派”就是武林中十六个武功诡奇的杀手帮派,即:海、风、托、跌、扑、衰、卧、服、扭、抬、顶、捧、浸、潜、仆、溜十六派。当年在“暂时客栈”狙击舒无戏的,便是其中三派。
“他们伏击我,我也狙击他们,这叫以计还计,以毒攻毒!”大将军眯着眼,向他迷迷笑道,“我也一并为你报仇,以牙还牙!”
──不好了!
追命心念电转:
以大将军的实力,要铲除依、二、阿三人,易如反掌,除非是有人先行通知三人马上逃走。
──他们并不该死。
──得有人去通知他们!
“请将军派我去吧!”追命向大将军请命,“正好可以公私仇一起报,新旧帐一并儿算!”
大将军呵呵笑道:“杀他们是小事,怎能惊动你?你轻功好,今晚,我要派你捎着扬J,看他有什么异动,我……对他仍然有点不放心。”
──究竟他是不放心杨J,还是不放心我?
一向游戏人间的追命,面对着这个鬼神莫测的大将军,也难免有点疑神疑鬼了起来:
──他要对付“三人帮”,还是对付我?
就在这时,毫无来由地,那口古井深处,忽然“咕”地一声,里面似有一只水鬼,正一口吞掉了一个月亮。
少年追命 … 第二章 大坏特坏
追命决定去一趟“三分半台”。
他要通知侬指乙、二转子和阿里:赶快逃命。
他自恃轻功好──也许,通知了那三个傻小子之后,还来得及再回来“朝天山庄”监视杨J。
他有一种感觉:跟大将军的斗争,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他从大将军那儿出来,经过“刀兰桥”,走过“带春坊”,正要转出“天朝门”,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唤他。
原来那人出尽力气在叫他,不过实在是有气无力,有心无力,声音仍微弱得可怜。
唤他的人是上太师。
“什么事?”
“崔兄,有件事要你帮忙。”
“你说好了。”
“我怀疑他就是诸葛先生派到这里来的卧底。”
“谁?”
“杨门主。”
“他?”
“是的。可是大将军未必信我。那天的事,杨门主已把我整惨了。大将军一向信重你,崔兄,由你来说几句,会比我更恰当……你别不信,我可有证据!”
“证据?”
“对!”上太师死了一大截的神态像恢复了一些儿生气,用眼角瞄着他支着脚的铁拐,道:“你跟我来。”
仿佛他这样说了,追命就一定会跟他同去。
追命果然跟他去了。
“菊睡轩”离此甚近,他先弄清楚杨J的底细,万一待会儿通知了阿里等人逃命之后赶返已太迟,也总有“情报”向大将军“交待”。
何况,杨J“居然”是“内J”,实在也令他生起一种难以置信的好奇。
到了菊睡轩,上太师房中依然一地碎屏风和木屑,并未打扫收拾,才进房门,上太师要死不死的送了给他一本书,道:“你翻翻看便知。”
追命看看书的封面,没有书名。
他翻开第一页,没有一个字。
他再翻第二页,仍是没有字。
如是他耐心的翻了七八页,仍全是空白。
他问上太师:“怎么…………”
上太师全身发出一种浓烈的药味:“你耐心点,再翻下去。”
追命再翻了两页,依然无一字。
翻到第十页,才看到有一个大字。
十
追命不明所以。
他望向上太师。
上太师做笑,示意他翻看下去。
翻下一页,又出现了另一个字:
三
追命问:“这是什么意思?”
上太师这回胸有成竹的道:“你再看下去就会知道了。”
追命再翻一页,只见一个字:
整页里只有一个:
●
追命稍一咀嚼,一惊,扔掉了书,失声道:“十三点?”
上太师死里死气的Y笑道:“对了,十三点。你连书皮一共翻了十三页,已中了我‘十三点’。”
追命怒道:“你暗算自己人!”
上太师道:“那先得要看你是不是‘自己人’了。”
追命暗自运功,只觉四肢乏力,别说动手,就算要捺死一只蚂蚁,恐怕也力不从心了。
──“十三点”的毒力,非同小可,既可进入体内,要将之*出,便极不容易了。
他心中惊怒:自己一时大意,对这个不谙武功且病得半死不活的老人家,竟疏于提防,此人精通药力,现在落在他手里,恐怕不易翻身,也不易超生了。
他口中怒问:“莫非你才是卧底内J?”
上太师却趋过身去,在追命身上用力索了一阵,嘿声笑道:“这你是明知故问了。白天,在‘六分半亭’,我没把你即刻认得出来,因为那天出现在这儿的蒙面人轻功高明,而腿子并没有瘸。可是,今天下午,我经过刀兰桥,发现桥底的湿泥,有一支拐杖的痕印──想必是那天你就在这儿,先弃了拐杖,再蒙上脸,才来救‘小相公’的吧?等办好了事,你才在这儿取回拐杖,继续当你的崔各田。可惜的是,那天下过小雨,你的拐杖在刀兰桥的泥土上烙了印。”
追命冷笑道:“就算我把留在泥上烙了印又怎样!我住在‘带春坊’时常经过那儿,就不会留下痕印么!就留不得痕印么!”
上太师啧啧笑道:“你确会诡辩!但那也没用!我记住了你的味道:松叶混合了蜂蜜,还有一点淡淡的酒味,我把你引来这儿,一嗅,便完全一样了!”
追命心里暗叫厉害,嘴里却厉声道:“你凭鼻子来断定我的生死,分明是诬害我!大将军可未必信你!”
上太师老谋深算的笑道:“所以,我也没杀害你,我只不过要探明你的身份。要是我抓对了,有了证据,大将军自然便会信服,自然就会犒赏我。我跟你无怨无仇,何故要加害你?我无德无能,又不会武功,既要靠山撑着,就得依附大将军;要受大将军重用,就得干些出色的事来让他看重。”
追命奇道:“你倒是怎么凭空生出害我的证据来!”
上太师道:“证据就在你的身上。”
追命诧然:“我身上?”
上太师道:“我看过你的轻功,辨别你的年岁,如果你是诸葛那儿派来的,就一定是追命无疑,如果你是四大名捕之一,身上必携带‘平乱玦’,玦上印着你的掌纹,你要赖也赖不掉。”
说着,便去搜追命的身。
追命心中叫苦,知道这次理应难有侥幸了。
结果都非常意外。
出乎上太师意料。
也在追命自己意料之外。
──他自己的身上,居然没有“平乱玦”?
(平乱玦去了哪里!?)
上太师的脸色就像煎药汁般的颜色:“你到底是谁?”
追命心中也一样惊疑,口里却滋闲淡定的说:“崔各田。”
上太师迷惆的道:“你真的是崔各田?”
追命道:“你现在知道我是清白的了吧?”
上太师道:“你身上没有平乱玦,不见得你就不是追命。”
追命道:“可是你没有证据,你就得放了我。”
上太师啧啧有声地道:“你自己听听看:这多像捕爷们说出来的话!我们江湖上人,可不讲这个。”
追命心中一寒,药力渐渐发作,连话也说不清楚了,“你若无证据,私自杀了我,形同背叛大将军。”
上太师道:“可是,如果我放了你,你会放过我吗?我不会武功,你武功高强。再说,今晚的事,难道你不会记仇吗?就算你今晚放过了我,来日,在大将军面前,能保你不会诬陷我吗?斩草须除根,若要赶尽,先得要杀绝。要坏,就大坏特坏,坏到彻底,切忌不好不坏,只害苦了自己。”
追命的心一直下沉:他已听到外头有衣袂闪动之声,“你想怎么样?”
上太师笑眯眯道:你想,我还能放了你吗?要少一个你,我也少一个竞争对手。大将军不是常说吗?对付敌人,只有杀错,不放过。”
追命强自镇定,“十三点”的药力逐渐发作,他的声音已近嘶哑,“可是,你杀了我,给大将军知道,他也决不会放过你的。”
上太师凑近他的耳边,一股老得近乎死了的味道,冲进追命鼻腔里,耳中却是听到:我不必亲自动手杀你,自有人想要你的命。如果大将军查出来,也不是我下的手,跟我无关,不就得了。老弟,你还年轻,还不知道借刀杀人,最是安全省事。”
说完了这几句话,上太师就退了开去,然后强提一口欲断欲续的气,喊问:“外面的是谁?”
少年追命 … 第三章 敌人的敌人
他的话一出口,人,就“掉”了下来。
像一只一早已悬挂梁上的蝙蝠。
掉下来的人却不像蝙蝠。
──那不是因为他样子好看的原故。
因为他不像蝙蝠,却似乌鸦。
一只人形大乌鸦。
上太师也不惊愕,只问:“你是谁?”
“乌鸦”咧着白齿,一笑:“我是好人。”
上太师道:“我知道你就是‘五人帮’中的阿里。”
阿里点头:“我是你的敌人。”
“不,”上太师向追命一指,道,“你的敌人在这里。”
阿里奇道:“你们不是同一伙的吗?”
“我在大将军摩下做事,是被迫的。我不会武功,所以不会去杀人。他就不同了。不是他,你们的朋友冷血,又怎会伤得如此惨重?听说他还打伤过你们。我今天把他制住了,交给你们,你们只管报仇,机会只有今次,可不能轻易放过!”
外面一个声音快利的问:“你不会武功,又如何擒得住他?”
上太师毫无惭色:“我用毒。”
外面另一个尖锐的语音又问:“你不会武功,又怎知道我们来了?”
上太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这比狗还灵。”
问话的人在话问完之后,都“走”了进来。
第一个人出现得十分迅疾。
上太师只觉眼前人影一花,人就进来了。
这人十分瘦小俐落,容貌也精明英悍,──他行动这么迅捷,大概跟他身材有关。
事实上,一个人过了二十五岁后,容貌便得由自己本人负责;乐观的人自然满脸进取,悲观的人难免唉声叹气,暴戾的人总要目露凶光、双眉紧蹙,仁慈的人笑意就算不在脸上,也流露在言谈之间。
另一个是坐着把刀“飞”进来的。
刀弯弯。
像眼角。
像眉梢。
上太师当然知道他们是谁:
这是近日来,专门暗底里“修理”大将军手下的:
二转子
侬指乙
──还有先前那个结实的黑小子:阿里。
上太师正是要等他们来。
──没有这三人,他又如何“借刀”,怎样“杀人”?
二转子道:“你知道我们原来是要干什么的?”
上太师道:“你们打算对付大将军手边所有的人,‘带春坊’这一带住的都是大将军的手下。我听说大将军正找人来对付你们,没想到你们却已径自杀入了‘朝天山庄’。”
二转子道:“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件事。”
上太师问:“什么事?”
二转子道:“你是我们敌人的朋友,我为啥要相信你?”
上太师笑道:“他才是你的敌人。我是你们敌人的敌人,所以是朋友。你看,我已把他擒下给你们了。对真正的朋友,是没有什么不可以信的。”
二转子问:“他中了什么毒?”
“不是毒,”上太师道,“是迷药。”
“十三点。”
他说。
追命在这段时候,几次想发声说话,但都没有说成。
──“十三点”的药力已全然发作,他连提气说话都力有未逮了。
二转子倒着头看了看他,像看一头从来没有看过的动物,然后道:“这家伙实在该死。”
上太师叹了一口气,道:“他实在该死,我虽然是他的朋友,但见他作过的孽,也决不能袒护他。”
二转子道:“难得你深明大义。”
上太师道:“大将军麾下,也有好人。”
二转子道:“这我们当记住了,不能一竹竿打翻一船的人。”
上太师可没忘记:“刚才你说的是什么事?”
二转子道:“上次我们跟他交手的时候,是吃了亏,但却自他身上偷取了一物,似什么军令玉玺似的………”
上太师心念一动,忙道:“你且给我看看。”
阿里自襟里掏了出来,在上太师的面前幌了一幌,道:“就这玩意儿。”
上太师本来毫无生气的眼光顿时发了亮。
少年追命 … 第四章 扮猪食老虎
追命却打从心里发出一声狂吼:
不能给他!
──决不能给他!
玉玦已拿在上太师手上。
他马上抓住追命的左手。对了对玦上印镂着的掌纹,然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诡笑。
他向追命瞄了一眼。
那眼色仿佛是说:你能抵赖得了么!我今回就算不借刀,也可名止言顺的杀人了。
“这是大将军赐予他的密令,可见大将军对他的信重;”上太师说,“你们要不要杀他?再不动手,尚待何时?”
二转子说:“待你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
“什……”上太师诧然,“……么?”话未说完,阿里已掀住了他。
他掀住上太师的手法很奇特。
他只扯住了他的头发,但上太师却觉得全身至少有十六处X道似被揪住了,痛苦得眼泪泉涌而出。
“你们要干什么!”他嘶声道,“你们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
“你待我们是朋友?”二转子恨恨地道,“你当我们是傻瓜蛋!”
阿里更正道:“不是傻瓜,是蠢材!”
二转子反驳:“这又有什么分别?”
阿里理直气壮:“傻瓜有时是故作胡涂,有时也傻得可爱;蠢人是真的猪油蒙笨头笨脑!?”
依指乙把弯刀的弧绛处平放在太师的脖子上,也只说了一句:“他是不是追命?”
上太师只觉得这句话像冰寒的刀子,直扎入他的心里。
他只有答:
“是。”
依指乙看了他一眼,又说了一句:“他既然是‘四大名捕’中的追命,那么,你是他的敌人,自然也是我们的敌人了。你利用我们来杀掉他,是不是?”
上太师给他望了一眼,只觉得又多了两把寒匕直扎入他的心坎里去,只有答:
“是。”
依指乙又问:“你想不想死?”
上太师马上答:“不想。”
阿里在旁C口道:“可是,你全身都是病,不如死了好过吧?”
上太师惨笑道:“一个多病的人,越发知道珍惜生命。”
依指乙道:“你要是不想死,赶快替他把毒力祛掉吧。”
上太师犹豫了一下。
刀锋立刻在他多赘R的颈上开了一道血口。
上太师搐了一下,嘶声道:“我没有解药,要驱药力,得要施针炙之术。”
二转子双眉一蹙:“要扎几针?”
上太师道:“十三针。”
“好”二转子道,“你扎。”
上太师知道自己有一线生机:“我救他,可以,可是你们也得要放了我,饶过我。”
二转子道:“我跟你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上太师喜道:“你们三位是不会杀害我的了,是不是?”
他要的显然是一句话。
他知道江湖上人注重的是一诺千金。
二转子、侬指乙、阿里都说:
“是。”
“好。”
“可以。”
上太师再进一步:“求求你们,也请这位追命大哥也饶了我的狗命,免得他一旦复元,就要我的命。”
阿里问追命:“喂,你看怎么样?”
追命苦于说不出话来。
二转子头脑比较灵活,只说:“你听着了,要是同意,就望向我;要是不同意,就看着阿里。”
追命的目光立时望向二转子。
阿里怪叫道:“为什么不同意才望我?应该是不同意才望向你才对!不然,望着侬老怪也无妨──”
二转子不理他,向上太师道:“他是同意了。”
上太师依然摇摇头。
侬指乙脸色一寒:“你想死不成?”
上太师惨笑道:“我一向贪生怕死。能够不死,我就尽量不死。这位崔爷既是名捕追命,我自然信得过他言而有信,就是因为把他的话当话,所以,我要求就算把他给治好了,他也万万不要把今晚的事通知大将军──否则,我就算活得过今晚,也活不过明天,不如趁替崔爷针炙之时,刺他一针,置之死命,我也好歹有个本儿了。
侬指乙怒叱:“你敢──”
二转子忙劝道:“他说的是实话。”
上太师苦笑道:“你没在背后说过任何人坏话吗?话只要一说,就有给人知道你离间中伤的危险。我刚才以为你们三位……心肠子直,打算使你们杀了崔爷,再一一毒杀你们,好去大将军处领功……却不意反而落在你们手里。我既然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做了这么多不该做的事,要想活命,自然就得趁还有一点睹本时,好好的搏一搏了。”
二转子目光已闪动欣赏之色:“你说的对。”转头问追命,“今晚的事,一笔勾消。你的身份已暴露,上太师大概也不会再敢留在将军府,你们俩就不告发,可好?”
追命的眼睛霎了霎,望向二转子。
二转子道:“为证实安全无疑,待会儿这老鬼每扎一针,你要是觉得扎对了,就看向我(阿里大叫:望着我!),如果不对劲,就霎两下子。”
追命眨了一次眼,然后停了停,又霎一次。
“那天,我们跟你交手后,盗得了玉玦(阿里怪叫:别抢功了,是我偷的,你才没这个本领!),猜测你也是名捕,潜到将军府来卧底。我们虽没啥见识(阿里抗议:是你自己没见识!),但这种玉玦却是在冷血身上见过,所以自无置疑。而今,潜来这里,也无非是想偷偷还给你。刚才得见这老鬼以药制住了你,不知是敌是友,便想试上一试:他故意隐瞒这玉玦所示的身份,显然是敌非友,我们才将计就计,以计还计,知晓玉玦辨别所属者的方法是对照掌纹,这才把这老家伙擒住了,替你解毒。这老家伙好话说尽,行事毒辣,真是一个J的好人!你别看我们笨笨的(阿里这时愣了一下,问侬指乙:我的样子像笨笨的吗?)我们可晓得扮猪吃老虎呢!待治好了你身上的毒,我们再来问你冷血下落好了。你同意吗?记住,同意,霎一下;不同意,眨两下。”
追命却眨了三下眼。
少年追命 … 第五章 扮老虎吃猪
大家都愕然。
大家都不明白追命的意思。
大家都想知道追命要说的是什么。
(走!)
(快走!)
(立即走!)
──屋外,敌人已包围了你们!
追命丧失了行动与说话的能力,但他的机敏和听觉,并没有受到影响。
他发现外面已来了敌人。
很多的敌人。
很多的高手。
──三人帮只顾着眼前的胜利,但却忽视了可能面临的危机。
可惜他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上太师也知道了外面的包围。
──上太师也许“听”不到,但他一定“嗅”得到。
──在“朝天山庄”的“菊睡轩”之外,出现了那么多高手,那一定是大将军手上的人,才可能大举出没。
所以,追命也认定上太师说那些话,提出那些要求,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做什么?
──等救兵。
救兵既然能救上太师的命,自然也会要二转子等人的命。
所以追命担心。
而且震惊。
二转子等人也很想知道追命想说和要说的是什么。
所以他们催促上太师快些动手,为追命解除“十三点”的药力。
“如果你扎一针之后,他望向阿里,”二转子恫吓道,“我就先宰了你。”
扎了三针,追命不是望向二转子,也不是望着阿里,而是望着门外。
阿里、二转子和依指乙都为之茫然。
阿里问:“扎对了?”
追命眨眼。
一次。
阿里笑了:“对了…………”
追命又再眨眼。
二转子沉声道:“不对…………”
可是追命再霎眼。
第三次。
“他眨三次眼?”二转子怪叫道,“你忘了咱们的暗号吗!”
阿里道:“说不定他眼里揉进了沙子,才多眨了一次眼。”
依指乙冷哼道:“那么,他又不多眨几次眼?”
二转子沉吟道:“他一定是急着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追命的眼目立即望向二转子。
二转子答道:“看来,我是猜对了。”
上太师问:“我要不要再扎第四针?”
阿里拔出一把亮利的小刀,在上太师眼前抹来抹去,恐吓的道:“小心,别耍花样!”霍的一声,他把小刀C在上太师跟前地上。
上太师苦涩的道:“我不会武功,在‘下三滥’何家高手面前用毒,也是斑门弄斧,哪有花样可耍。只不过,接下来要用的十根针,针号不一,都在隔壁房针箱里,这儿没有。”
二转子道:“你说藏在哪里,我替你过去拿。”
他走到紧闭的门前,只见追命在猛眨眼。
阿里也注意到了:“他是眼皮子抽搐?我可没见过这样会霎的眼睛,可惜他不是漂亮的女孩子。”说着凑过去端详追命。
上太师向依指乙求饶似的道:“我老了,又不谙内功,撑不住了,你就让我服颗药丸吧,免得待会儿心神不凝聚,扎错了X位,害人害己。
依指乙脸狠心慈,闷哼一声,也就由得他去打开药箱。
药箱就在追命躺的地方三尺不到之处。
追命已给扎了三针,“十三点”的药力消散了一小部份,这使得他脑子更为明晰。
现在的情形甚为分明:
上太师驱使二转子去拿针盒。
阿里却仍不知道自己眨眼的警示,前来审视。
依指乙却掉以轻心,让上太师打开药箱,靠近自己。
而门外已给敌人包围。
他们就等二转子开门。
一开门就──
你现在眼睛能看到东西,其实是一种绝大的幸福。想想那些瞎了的人吧,终日不见天日。正如现在可以听得到风声雨声争论声一样,也是一种极大的幸运。人老是只会怀念那些失去的,和憧憬那些得不到的,对自己本来已经拥有的事物,却不去察觉,毫不珍惜。所以人有一张口,却尽是说些无聊、无谓、甚至无耻的话;而人有一对脚,有时却不好好利用,老爱让自己躺着像个残废。追命现刻就是这样想:要是他能说一句话,用手写一个字,发出任何警示,那就可以救回自己,救了几条人命了──那该多好!
门乍开。
大变遽然来。
开门后的二转子,并没有从门口走出去。
他是从窗口飞出去。
他已到了门外。
门之外。
所以,那些一开门后就刺了进去并且不住扭动的剑光,完全刺了个空。
二转子是在门外。
他冲进剑光里,自外杀了回来。
──不是自前,而是自后。
他冲入扭动的剑光里,像一只跳蚤,急弹,疾闪,同时扭动不已。
……他在扭动旋转旋转扭动的剑光中
也同时扭动疾闪翻空飞动不已
他拳打脚踢指东打西在扭动中闪动……
追命平躺在地上,他所看到的战斗,完全是颠倒的、翻复的、扭动的、混乱的,那主要是因为杀进来的杀手全是“扭派”的好手,他们在扭动中出剑,而二转子仗着小巧急迅的身法,也在闪动中还击,而且还攒进了剑光和剑阵中,以指为凿,有时叩在剑手的手背上,有时敲在杀手的鼻梁上,有时啄在敌手的脑门上,一下子,已放倒了几个。
追命觉得这种指法,很有些眼熟。
但现在他已不及去分辨那是什么指法。
二转子虽然反应奇速,出手迅捷,身法灵动,但仍有剑手杀进屋里来。
可是杀进来的那两三名剑手,只比在门口与二转子缠战的同当死得更快。
因为依指乙在等着他们。
以他的刀。
追命担心的还不是“扭派”的杀手,而是上太师!
不会武功的上太师,一直是比武功高强的敌人更可怕。
他刚才一直是拖延时间,好让外面的人布署包围,只不过,他(包括了追命)也低估了“三人帮”的隐藏在嬉谑笑闹胡里胡涂间的精明聪敏,阿里是“下三滥”的高手,一早就发现有人在外边包围,所以看似中计,但实则三人间已互相传讯,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可是,在这重要关头:二转子在门口应敌,依指乙在房中杀敌,独是阿里,却“突然”不见了。
──他去了哪里?
上太师见机不可夫,一手抄起那把阿里弃之于地上的匕首,往追命颈上一拖,出尽力气嚷道:“他已落在我手里,谁要是顽抗,我便先杀了他。”
大家果尔都停了手,转头望向上太帅,神情却很奇特。
上太师知道自己此计得逞,心中暗笑:
──怎么所谓侠道,只要你制住了他们其中一个,他们就会乖乖的把性命送上给你?要是他,就算是至亲好友,他也决不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又有何用?到头来,自己死了,也不见得对方就会放了制住的人!
大家都静了下来。
“扭派”剑手已倒下了八人。
五人给二转子的指凿叩倒下来的,另外三个,死于刀下。
弯弯如眼尾的刀。
一刀似一个媚眼。
杀人的媚眼。
──在不杀人的时候,依指乙就用他那把弯弯的狐媚的刀,剔修着满是泥垢的指甲。
杀手还剩十一人。
他们有惧意。
但无退意。
这时候,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自门外。
“烫的,烫的,让开,让开。”
大家果真让出一条路来。
走进来的人是一个结实的黑小子。
阿里。
──他几时走出去的?
──他干啥要回来?
他说的“烫的”事物,原来是他手上高举扬动的盒子。
──针炙用的盒子。
莫非他溜出去,只是为了要在强敌环伺及杀手猛攻下,声东击西,暗渡陈仓,去取得了这口针箱,为追命解毒而已?
阿里笑着走前去,他的笑容像一个聪明的傻子。
他要把针盒递给上太师。
“你不是说要再扎几针吗?针在这里。”
“止步!”上太师怒叱,他一旦提高嗓门,就有点男腔女调:“再过来我就一刀子捅死他!”
阿里温和、仔细、关切的问:“请问你,如果不会武功,只拿着一只草鞋,如何能捅死人呢?”
上太师定睛一看,他手上的,那里是阿里C在地上的匕首,而是一只黑黝黝、臭乎乎的草鞋!
“你这算是扮老虎吃猪吧?”阿里笑得有点藏青色,然后黑脸一沉,把针箱往上太师一扔,吩咐道:
“针在这里,快治病,待我们三大侠把敌人杀光时,你再治不好这家伙,我不杀你不叫阿里!”
少年追命 … 第六章 朋友的朋友
追命所担心的,不只是外面“扭派”剑手的狙击,也不是上太师的Y谋诡计────他担心的是什么?
上太师已替他扎入第五针。
阿里在上太师的对面监视着。
只要追命的目光一转注他,他就会杀了上太师──他对上太师是这么说的。
阿里的脸很黝黑。
黝黑的皮肤,就算长了疮疥,也比较不易看得出来。
至少比皮肤白晳的不容易看出来。
阿里脸上并没有长什么毒疮。
而是淌汗。
──因为他皮肤太黑,还是掩饰得好,所以他虽不住流汗,但却不易为人觉察。
他只催促上太师快些为追命驱除药力。
──不医,他就杀了他。
──治不好,他也杀了他。
──太慢,他也一样杀他。
(可是他为什么淌汗?)
(像他那么一个大颠大沛、嘻哈终日的人,为何也暗自淌冷汗不己?)
“扭派”剑手仍兀自与二转子及侬指乙苦战。
他要监视上太师运针。
他不信任这只老狐狸。
所以他也不能去帮他那两名兄弟的忙。
每一个人倒地的声音,他都凭自己过人的听觉仔细辨认:
──是不是他的兄弟倒了下来?
──倒下来的是不是他的兄弟?
不是。
所幸。
──又倒下了三人,两个死于侬指乙刀下,一给二转子封死了X道。
敌人只剩下了五人。
到了这时候,扭派中一个须发扭结虬粘在一起的大汉,忽然狂吼道:“跌老大,你们的便宜还捡不够吗!真的见死不救?”
这时候,阿里一直等待着、追命一直提防着的声音,终于说话了:
“扭老大,你还是认命了吧。不是你的功,挣不来的。还是由我们‘跌派’接手吧。”
而同在这时候,上太师在阿里催*之下,向追命扎入了第六针。
话一说完,二十来人“跌”了进来。
他们不是冲进来,也不是掠进来,更不是扑进来,而是跌进来的。
一点也不错,是“跌”了进来。
一面“跌”一面出剑。
专攻下盘,只要负伤踣地,立即就成了剑垛子,好狠的剑。
更狠的攻势。
追命一早就发现了:来的不只是“扭派”杀手十九人,还有另一帮人,正在伺机而动。
他们一直没有出手,许是为了争功,许是为了派别间的内斗,许是为了等待时机,直到此际,他们才现身,出手!
剑光
剑影
剑影
剑光
他们躺着出手,地上闪满了剑意,翻腾着剑气。
他们一出手,本来已取得上风的二转子和侬指乙,已开始吃力起来了。
二转子仍在苦战。
他轻功虽好、身法虽快,但也不能一直脚不沾地。
侬指乙再也不能好整以暇,用弯刀来刮修他的指甲了。
他的刀在忙着。
他的人已加入了战团。
──只要“跌派”的人一旦杀了过来,躺在地上的追命便危殆了。
──只要阿里一分心对付敌人,追命也一样危险,因为上太师是条随时都会噬人的毒蛇。
可是追命担扰的,还不只是这些。
──跌派杀进来二十二人,加上扭派剩下的五人,还有上太师,一共计廿八人,这二十八人中,只要任何一人活着回去,自己的身份必遭揭露,而且,二十八人不是一个少数目,他们发生格斗的地点是在“带春坊”,这战斗持续愈久,赶援上太师的人就愈多。
这样下去,“三人帮”处境堪虞。
他想叫他们快走。
他已恢复了一口元气。
正好在这时,上太师已扎下了第八针。
──上太师不敢不下针,阿里已捏住他的鼻子,使他张开了口,咕的一声不知吞进去一只什么东西,上太师只觉肠子都烧烫了起来,阿里说:“你治好他,我才给你解药。”这下三滥的高手对付下三滥的人当真有下三滥的法儿!
可是,追命真正担心挂虑的事情,还不是这个。
三人之中,要算二转子最聪明机敏。
他也知道,在朝天山庄天朝门的将军府里,越是速战速快越好,否则,再大的本领也得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竭力要把战圈引出屋外──一是好让屋内的阿里监督上太师赶早把追命治好,二是让阿里觅得时机把追命背出去。少了这层负累;他们才便于撤走。
他边打边退,跌派的杀手跌跌撞撞,险中出剑,已够不好对付,何况还有扭派的杀手,扭扭捏捏中出剑,更难以应付。
忽然,他脚下一绊。
明明他脚下是没有东西的,可这一脚踩了进去,就抽拔不出来了。
一下子,他便给人按倒了。
他倒了下去,才看到自己左脚踩进一口痰盂里去了。
不知怎的,他现在倏然闪过的,是江湖上两句盛传的话:
痰盂一出,号令天下。
二转子忽然栽倒的时候,侬指乙弯刀半空抹过一滟血红,割下一名“跌派”杀手的头颅,要去抢救二转子。
忽闻喀吐一声,那一抹血水,忽然在半空分出一道,直S侬指乙脸门!
侬指乙及时用弯刀一格,血花四溅,血块是给格散了,但血水也溅到脸上来,一滴是一滴的疼。
侬指乙顿时觉得脸上似给扎了二十七八针。
这一阵热辣过后,至少有七把剑已刺向他的要害。
这时候,侬指乙也突然想起武林中盛传的一句话来:
喀吐一声,谁敢不从?
阿里一见这种情形,在地上抄起了一把剑,剑指正闪过脸有得色的上太师,叱道:“快扎!”
上太师刺下了第十针。
他不敢耍花样。
──*虎跳墙,人急疯了,就会杀人的。
──况且杨门主已经来了,就算治好了这姓崔的,他也逃不了命。
侬指乙和二转子都给擒下了,“扭派”五剑手和“跌派”二十一剑手都停了手。
可是痰盂的主人并没有马上出袭。
甚至也没有立即现身。
倒是有几个人现了身。
几个人。
五个。
一个拿刀,一个拿斧,一个拿凿,一个拿锯,他们一出现,就是拆屋、拆墙、拆房子。
一下子,这间房子,给拆除得一干二净,完全没有遣漏的暴露在凄冷的月光下。
能这么快把房子拆得像原先根本就没有房子在这儿的,当然就是“斑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