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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和一张轮椅。
飞奔向三鞭!
这一回,到三鞭没有选择。
是他自己发力把这三件事物扯过来的!
这时候,他唯有希望任劳、任怨这“二杀手”能替他挡上一挡,所以他尖嘶了一声。
──这是生死关头,只要他能回上一口气,抵住一轮攻势,他便一定可以回气反击!
那一声,是他紧急召集的暗号:
只要替他挡一挡!
只消替他缓一缓!
可是,他蓦然发现,那个满身沾泥满身酒气的青年,正以一敌十二,力战任怨、任劳和剩下的十名黑衣杀手!
──这落拓青年竟以一人之力,使得十一人均无法出手对他救援!
──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尽管好像也招架吃力,腾不出手,但在危急中,仍然尖锐狡狯的三鞭,一眼还是看出了有点蹊跷来!
这疑虑令他更为忿怒、绝望,当他自知援兵已绝,那一椅二人,已到了他跟前。
他唯有亮出了第三条鞭,同时也是看家法宝:
辫鞭!
三鞭道人外号“采花搜魂,三鞭一枪二杀手”。
──采花,是指他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
──搜魂,是指他武功和为人的诡昧、Y狠。
──三鞭:是指他的长鞭、短鞭之外,还有第三条鞭:
发鞭!
以发为鞭!
──他把长发编织成一条长辫,挂在脑后,或盘在颈项,在生死关头,这发辫可以比什么长短鞭都更好用。
鞭可离手,但辫决不离身。
他拧首一鞭就扫了过去!
这一鞭,是发辫,但在一甩头间发出来的鞭风,竟有开山裂石、粉身碎骨之力!
这一鞭之力,纵是铁游夏的一双铁手,也未必一定能接得下。
哪怕来得是诸葛先生,要接这一鞭,恐怕不借力,也得卸力,还要藉别的物体,兵器先挡它一挡,格他一格,才能应付得下来。
他这一甩头,发辫飞激,比鞭风还烈,而且出其不意,敌人一旦以为已欺进中门,正待出手之际,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几乎连一等高手如“敌友不分”蓝深判、“死不了”茶乃乃、“八婆红”噬月魔王,都是武林中骁勇善战,敢斗能拚的黑道悍将、白道高手,却俱丧命在这“扭头一鞭”之下。
以无情的功力,要硬接这一鞭,完全是不可能的。
以仇烈香的内力,要硬挡这一辫,只怕能保不死也得血洒当堂,也是不可以的。
这一鞭,还是给接下了。
不过,接下这一鞭的,既不是盛崖余,也不是仇烈香。
接实了。
只不过,接的不是人。
而是物:
椅子。
轮椅。
──无情的轮椅。
他称之为“双飞”。
他爱护他的轮椅,因为那是支撑他生命的事物,他当它是有生命的,一如坐骑、良驹。
他小心,珍惜这个用以代步的轮椅,时常为它修理、添补,还装上许多珍巧的机关、奇特的机括。
──有时候,还绘上了一些精致奇趣的图画,让他无聊之际,闲时欣赏细味。
这千钧一发之际,“双飞”就发挥了它极大的作用。
甚至能扭转乾坤,起死回生。
为什么三鞭会掀不动仇烈香和无情?
因为“双飞”。
──双飞:就是无情少年时轮椅的名称;就像人们养宠物一样,喜欢叫“宝八”、“阿花”、“有利”、“旺财”、“蓝武士”、“金蕃薯”、“雷雷”、“豆豆”……表示亲暱一样。
无情在长鞭卷至的一刹,已判断出来:
他决接不下这一鞭。
所以,他在滑下座椅之前,先做了一件事:
他按了一个掣。
一支长杆立刻从底部探出,前园形铁罩自动弹开,露出锋利的刀叶,涡漩剧转,一下子,直刨入地里,再陡然顿住,深深的吸在地里,三鞭那一鞭,自然扯不动那轮椅。除非,三鞭能把整整个寻梦园的土地都掀开来!
扯不动轮椅,自然也扯不动椅上那对在人生中难得如此相偎的相依男女。
于是三鞭发力再扯。
其实,他这一扯之力,确能把这后院地皮都掀翻开来的。
可是,不知怎的,好像有一种力量,在地底里把牢了“双飞”撑在底下的“顶心杉”(那是诸葛和无情对这机括的名称),三鞭这发力连扯三扯,也没能移动分毫。
于是三鞭才卯尽全力,要把人椅扯飞过来。
那时候,仇烈香仍扑倒在无情怀里。
仇烈香先是一阵迷茫:
她沉缅在无情的眼神里,正如无情也正醉死在她明眸里一样。
然后,她又是一惊。
因为她发现长鞭已临头。
她原先要看无情破解,但眼看鞭势厉烈,无情怎么也不可能以残弱之躯招架得住,她只有心惊。
心惊之余,忽然生起一种感觉。
──就这样和他一起死了,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一种心足?
之后,她是一悚:
因为无情忽然滑倒,滑了下去。
她正要伸手去扶,但无情已搂住她,一齐跌入那软软的斜坡里,暖暖的棉垫上。
一阵温热。
一股温香。
──温香玉软。
缠绵竟在生死一发时。
少年无情 … 第六章 缠绵生死一发时
仇烈香没想到无情会这样做。
她很意外。
以无情的武功,他要拉扯她,她大可以斫了他一只手下来。
可是她没这么做。
到无情把她搂得紧紧地,她也大可挣脱,但她也没那么做。
为什么?
她知道光是犯了这事,娘亲就不会轻饶她的,唐门也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她不能拒绝。
不忍拒绝。
直至,鞭劲就仅仅在她发后掠过时,她才知晓无情的用意。
乃至,那鞭圈箍住椅背,扯拔不动之际,,她才明白他的战策。
到三鞭三振无功,蓄力猛扯,一下子,无情拍开了扳掣,在那强猛的力道下,一椅两人,飞砸三鞭。
这时候,无情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
一听到这句话,仇烈香忽然泫然欲泣。
事实上,她已满眼盈泪。
泪盈美目。
这一刻,他们相距极近,甚至可以说,两人之间已没有了距离,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他抱住她,感受到她处子的幽香,她的手搭在他肩胛上,也感受到他男子的气息,他在她耳畔说那句话的时候,他们两人两截白生生的颈项,几乎是交缠在一起的──他们脖子,是十分相似的,纤瘦而倔强──至少,他们颈上的幼发,已经厮磨在一道了,仿佛,他们的毛发,已诉说了心事,交流了心声,只不过,那都只是千言万语的无声。
然而,一向倔强,还有点任性的仇烈香,乍听了那句话,她的心头便是一软,竟然有点想哭。
那句话,其实是刚才无情一直想说的,但没有说出来的。在刚才有问他是不是想当大捕头的时候,他就想说出他这句心里的话,不过,那时候不好这样说出来。
只不过,这时候,有机会让他说了,他就毫不犹豫地说了。
生死缠绵一发间。
没想到,他们能在这生死顷俄之瞬,交换了这么一个心事,一句话儿,一个说了,一个听了,两人都记住了,不管生死梦断,岁月惊心,这句话,已永陷在衣、在发、在眼、在唇、在心。
既然有这句承诺,他们只有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达成这个承诺。
死人是不必遵守承诺的。
因为哪怕死人再爱信诺,一个人死了纵有心也无力去执行承诺。
守诺的是人。
而且必须是活人。
而且一定要是真正的“人”──因为禽兽或禽兽不如的人,也是不必履行信诺的,而且,这种不讲信义的人,每次不遵守承诺的时候,每次都会把咎因追究回对方的身上。
只有真的是“人”才会遵守承诺。
在这种凶险的情境下,两小口子要活下去,就一定要奋战。
人生,有些时候,再和平的人,也得杀敌才能活命。
活命才能杀敌。
椅子先到。
无情示意仇烈香以轮椅为掩护。
三鞭的发鞭,就砸在椅上。
那椅本裹着棉布弹垫,一下子打个棉垫布碎,连用熟铁镌造的椅骨架框,也留下深刻的痕印。
可是,三鞭那保命的一鞭,却让飞行中的轮椅挡掉了。
而且,轮椅是没有生命的,它挨受了三鞭猝然一鞭之后,飞行速度依然不变,蓬地砸中了三鞭,所蕴的还是三鞭刚才那发力一扯之劲!
轮椅就砸在三鞭身上。
三鞭闷哼一声。
无情就在轮椅之侧,他在手在车轮左侧一拍,噗的一声,把手前端,弹出两柄尖刃,一齐刺入了三鞭的两肋之中。
三鞭在甩出那一记发鞭的时候,恰好就是拧了大半,发鞭是击出去了,但尖刃也刺入他的身体。
他大吼一声,仇烈香也已到了。
她攒入了三鞭的空门,拔刀,刺。
这一刹的三鞭,似乎只有一个下场:
死。
──恶贯满盈。
不过,这一刹的三鞭,忽然掣出了一件事物:
枪。
──恶俗一枪!
三鞭道人一向腰缠着鞭:
那是长鞭。
他也一直在左腕至臂,捆绑着一条鞭子:
那是短鞭。
发辫,就盘在他颈上。
他手上已无兵器。
──枪从何来?
对三鞭而言,这算是保命的一枪,竟然是从他袂裆子里掏出来的!
一般的枪,都比剑长,甚至比一般的G子还长,因为枪就是在G子顶多嵌着一把利刃,成为G刃合壁的长距离武器。
可是,这一枪很短。
至少,在刚“掏出来”的时候,还很短的一截!
但见风即长,疾刺仇烈香的咽喉。
这时,仇烈香也正一刀刺向三鞭。
那是近身搏击,舍身夺命: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死总比我亡好。
仇烈香可没想到三鞭身上还有武器,待发现的时候,她已不能变招:
招已递出,全力以赴,无法收回,何况三鞭那一扯之力,余劲依然十足,仇烈香断断收不住势。
仇烈香情知已不能退,更无法撤,只有在三鞭的枪刺中她之前,她先行扎中三鞭。
她本来就是藉势冲过来刺杀三鞭的,但现在的形势反而变得像是送上咽喉让那把闪着邪恶乌光的枪尖刺着!
她唯有杀了三鞭才能活。
──那一截从袂子里掏出来的枪,居然是乌卒卒、赭腾腾、臭崩崩的,还恶味难闻,仿佛是淬了毒、沾了墨一般!
这一刹间,仇烈香忽然觉得厌恶极了。
厌恶的几乎令她想放下了刀,放下了挣扎,放弃了求生!
这一刻,她竟然想到了死──
跟刚才她求活的强烈心志,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不一样!
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
只不过,她的刀缓了。
糟了。
她自己也不知晓。
──可是,她的身形却未曾慢下来,且正在以高速,送到枪尖上。
更可怕的是,三鞭道人一掣出那短凛凛但臭薰薰而沉甸甸的枪,那枪一露面就猝然长了,而且长得极速、极快、极狡捷,本来,那枪的枪刃要比枪柄还长上一半,骤然间,枪柄不断加长,长得远远超过枪刃,而且,也远比仇烈香手上的短刀为长,眼看,就要刺着仇烈香的咽喉了。
这千钧一发之际,无情瞥见了危机:
急!
少年无情 … 第七章 又见山字经!
急煞!
无情发现仇烈香没有避
仇烈香没有挡
还闭上了眼
──竟在这生死存亡之际!
情急!
等到了!
任怨一面拖着追命,既不下杀手,也不腾身去救援三鞭:
他等的就是这一幕!
他等的就是这一招!
──甚至,他弃“四分半坛”而加入“夏侯四十一”,不是因为“夏侯”这组合有出息:事实上,没有人比他心知肚明,“夏侯”只是三鞭道人的牺牲品,也是他为前程铺路的垫脚石。
──他岂是易受人利用、让人愚弄之人!
他故意让三鞭利用,以他的人材,不旋踵即在“夏侯”组织里出类拔萃,当然不是为了去充当一个称职的好杀手,更不只是为了要进入皇宫,接近朝廷掌有权力的人身边──如果为了这个:他宁可带任劳去跟从朱月明,因为在这个地方,当一名“J的捕役”,远去当一名“勇的杀手”,来的安全、有利。
何况,朱月明这个肥头大脑、看来人头猪脑的胖子,让他可以学习的长处优点还多的很。
要是他想接近权力中心,他则宁可选米苍穹,或者,一位刚出头就十分惹人瞩目、才气纵横的方小公子。
──方小公子,出类拔萃,其父乃方巨侠。深得朝廷、皇上信重,而在官宦之中,又得“有桥集团”、蔡家父子相帮结纳,在江湖上更因武林中人受过其父恩情,杀头的事都愿意无条件去相助小公子,而他年少志高,这时候帮他一把,助他成事,日后前程锦绣,封赏权位,自是少不了、欠不了、缺不了。──当然只要能历波劫而死不了。
──千万不要有些号称自己“死不了”的人其实一招就给人干掉了,叫“江山一笑“的人却不值一哂,叫“天下第一”的人倒数倒有他的份儿,那就是贻笑大方了。
──不然,他宁可跟随米有桥。这个人有通天本领,高深莫测,既能存活于圣上身前,又能在宫里呼风唤雨,连蔡京父子、童贯、王黼,也得礼重他三分。
为啥他不马上跟丛蔡京、蔡攸、蔡卞?
不行。
因为蔡家太盛。
──太盛不正好可以顺水乘风么?
不。
当一个人太强,运太盛,事业太隆的时候,才加入的人才,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和背景,在人才济济之中,千人争万人抢之际,是很难受到重用的,万一搞不好,还会给打落冷宫,甚至是发配去断送、牺牲的战役里消耗掉。
任怨是个聪明人。
他才没那么傻。
那么笨。
他先跟从三鞭道人。
三鞭手上的杀手组织,每年消磨牺牲甚巨,所以他要任用人材。
──只要自己表现稍为突出一些,就不难受到他的重视和委于重任。
那就行了。
只有任怨心里才一清二楚:其实像三鞭道人这种六亲不认、狠绝人寰的人物,才不会为了纪念朋情友义,让自己亲自训练的弟子名为“夏侯”──那是因为这组织里的成员,不住牺牲,不断更换,决非长久累积名望的组合,所以,他取一个大家都以为他仍纪念友情大仁大义的名称,其实,反正是不长久的东西他也不重视,只要能替他铲除敌人,就完成任务了。
──要真是能成为三鞭亲兵,光大门楣,这“夏侯四十一”早就易名为“至宝三鞭”、“近花亲卫”或类似这种名字了!
这是任怨看透三鞭的地方。
也是他欣赏三鞭道人之处。
──任怨虽然年轻,但性子聪悟,也有自度分寸之能,他觉得在这一点上,他与三鞭臭味相投,心有戚戚焉。
可是,两人不同的关键在:
任怨知三鞭。
他知道三鞭除了“至宝三鞭”,还有一项极重要的“法宝”:
山字经!
──这“山字经”肯定仍在三鞭手里,只不过,三鞭可能学不了、学不完、学不齐罢了!
他加入“夏侯”组织,就是为了这个!
──连元十三限这样的高手都志所必得的“宝典”,他哪能不觊觎。
他一直等。
他一直忍。
忍耐和等待,是任何行大事者都不得不经过的历炼。
忍忍忍忍忍。
等等等等等!
他虽年少,但他能忍能等。
他沉得住气
──就是因为他仍年少,所以分外能等能忍。
很多年轻人都犯上不能忍、不能等的毛病,所以难有大成,甚至是小不忍则乱了大谋。
任怨刚好不是。
──一个少年人看他日后能不能成大事,在这一关节上是否能守得住,是不是狂放嚣张跋扈沉不住气,大抵可看出个七成来。
三鞭却不知任怨。
──至少不知任怨有这种沉潜的本领。
所以任怨在伺伏他,而他只是在考验任怨。
──所谓“考验”,只不过要任怨去达成一些任务、杀掉一些强敌、试试他的功夫和应变。
对任怨而言,要通过这些考验,自不算难。
任怨一直在等。
等什么?
他在等三鞭终于有一天“临危授命”。
他一直都在忍。
忍个啥?
他在忍三鞭道人终于完全信重他。
三鞭是个江湖人,是江湖人就难免要涉险,他就算一直不肯把他自己的绝学教于他人,可是,当他自度临危,或生怕万一出事之时,总会把自己身边的重要事物,交托人保管、看守。
任怨加入三鞭的“夏侯”,终于等到三次机会。
他一直都表达死尽忠心,而且一直都暗中留意三鞭的一举一动。
终于,有一次,三鞭在拜谒蔡京之前,把一个长方形的包袱交给他和任劳。
任怨并没有偷偷拆开来看。
他怀疑这是一个试验。
他们只替三鞭保管好那物。
然后,在三鞭要面对元十三限同座请宴中,三鞭生怕元十三限翻旧帐,又把另一包袱,埋在他道观重地。
任怨看到了。
但没去掘开来。
他认为那也可能是一个:
陷阱!
三鞭既让他们看到如何收藏,那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宝贝,
──任怨是这样判断。
所以他仍沉住气,在苦候。
连任劳也不会知道他在苦等个啥!
他依然温和、恭顺、听话、得体、谨慎、忠心。
终于,在这场“火烧一点堂”之战前夕,三鞭终于将一个锦盒,存放在一个就在禁宫里假山间的凹D里。
那地方没几人能去。
那凹D也没几个人能找着。
三鞭在二人面前存放之后,才肃然吩咐:“万一我出了什么事,给人挟持或遇危,用这锦盒里之物,至少可换回我之命,你们自己记住了。没我之命,谁也不可以动这物,否则,定必死得奇惨,也必遭天谴!”
──天谴,那是哪门子的玩意儿!相信,就这是大名鼎鼎的“山字经”了吧?
奇怪的是,三鞭本来对大敌尽去,只几个小人物留在一点堂的这一役,并不放在眼里,可是,可能因他毕竟是一方之雄,平生与役无算之故吧,却在这并不重视一战之前,交付了那么视若身家性命之物!
任怨心中默默记取了那物存放之处。
但他还得确认一事:
那就是使用的方法。
──在他加入“夏侯”组织之后,至少,三鞭道人在他面前,并没有使过“山字经”的功法或毒法。
他很留心。
一直观察。
──没有。
一直都没有。
──是“山字经”没用?三鞭学不了/没学成/学了不敢用……这些疑惑,一直都在任怨心中盘旋徘徊。
──如果得物无所用,那真是莫若不得也罢,枉费心机了!
何况,他加入“夏侯四十一”这组织来,图的就是这个呀!
再且,他听闻这“山字经”上所记载的内功和毒法,正合适他这样的人修练和运用!
他要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他有个最后最终的目的。
──为了这个目的,达成这个目标,他啥都可以忍受。
但在这过程中,他一定要得到他的所需和装备:
如果所需是指地位和权力的提升,那么,装备就是他的武功和战力。
──所以,“山字经”是他势所必得之物。
为了他的鹄的:
他的大业……
──在这一个关节上,恐怕这世间知道的人决不多,纵有也只是思疑,他因而有点耽心诸葛先生,巴不得先毁掉一点堂,至于现在这后院对敌的这残废少年人,那怕在月下相对为敌,还不知他们之间有着莫大的纠葛和关系哪!
不知晓是不是他瞧见那美得令他平生未遇的女子,对那姓盛的少年捕头太过注重、亲暱,他心中竟无由的生起一种恨意、怨意和忿意。
──活该你是残废!
──活该你让人灭了门!
──活该你连今日也活不了!
他也不知为何忽然会变得如此妒恨,对方只不过是个瘸不能行的少年,他甚至因而益坚其意:
无论如何,也要去当捕头!
──当兵,总比当贼好!
只不过,当个聪明的兵,干的是贼干的事!
敌明我暗。
他喜欢这种状况。
正如三鞭不知道他在伺伏一样,这姓盛的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是谁!
他刚才就在完成他的忍耐等待伺伏:机会来了!
三鞭大意。
终于遇危。
二度负伤。
──他就推断,只要三鞭再度负伤,就得出看家本领。
果然,三鞭道人三度负伤。
还一连受二处伤,伤的还很重。
──几乎要了命!
三鞭已没有办法不施看家本领,最后的杀手锏了!
他怒急攻心,神智已乱!
他终于出“枪”!
任怨一直听说过三鞭道人的外号:
──采花搜魂,三鞭一枪二杀手。
“二杀手”是后来武林中人加上去的,不过,三鞭身边一直都有两名武功较高的“杀手”跟随他,只不过常常更换就是了,而今,就是他和任劳二人。
他更不想自己也给轻易“更换”掉。
──他只愿意自己因为要达成某种目的,而不断更换主子,可不欲人家要把他放弃、牺牲!
三鞭跟无情、仇烈香对敌,一再失利,终于使出了“恶俗枪”:就是传说里的“破神枪”!
听说,这种枪法,三鞭只传给了一个人,那就是方巨侠的义子方应看方小公子。
──这种连方巨侠也教不了他义子的枪法,必有过人之能。
任怨只听说过,从未见识过。
而今,三鞭就掏出了枪。
就是因为要*出这个,刚才,任怨其实还是有能力去赶援三鞭的。
他一直都有留意三鞭的战局。
他知道三鞭道人已然告急。
──追命虽然战斗力远超于他的想像,但他真要拔身去救三鞭,还是勉强可以办到的。
但他就是不动。
不救。
他真的是见死不救。
──就是让他真的快面临死亡,三鞭只好濒死一击!
那就是传说中的“破神枪”!
然后明显的有一件事发生了:
仇烈香支持不住,快失去战斗力了!
那就对了!
──一如他千方百计、千辛万苦打听所悉:
“破神枪”还并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山字经”!
──任何兵器,不管刀剑枪箭G钩拐戈戟,只要施者有“山字经”的修为,马上可以散播毒力!
那毒力比兵器和功力更加有杀伤力!
少年无情 … 第九章 三竖一横的微红
任怨的眼亮了。
他看到了见风即长的“破神枪”。
更重要的是:
他看到了“山字经”的毒力!
──“山字经”的毒,真的是可以依附或灌注在任何施用的兵器上的!
──真的可以这样淬练的!
──然而,明显的,三鞭却还没有练成。
……(这大概就是他一直藏而不用的原因吧?)
任怨心里在嗤笑着:那是三鞭老道差劲!要是换了自己,哪有练了没有大成的道理!
想到自己有一日能练成连元十三限都没练成的绝世绝毒武功,任怨整个人都因奋亢而微微颤哆起来。
可是他一不留神,身法一慢,防守一缓,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一物:
鞋底!
──他还来得及看到:鞋底左上角还穿了一个D!
任怨尖嘶一声,飞了出去,飞到半空,落了下来,以手捂咀,血流披面。
同一时间,仇烈香发现自己浑不着力,不但没了斗志,还竟萌生了死志。
──怎么会这样子!?
她好像走到了穷山恶水、水尽山穷之处,上了很高很高的山峰,心头一片苍桑,放眼一片苍凉,眼前一片荒芜,她只觉生无可恋,死无可怨,是以,纵身一跃,往万丈深渊里缓缓注落…………
就在那一刹,枪尖已快D穿了她的咽喉。
也就在这一刹,无情已抢了前来!
他原本可仗轮椅“双飞”的掩护,不过,现在再也顾不得了。
他冲进三鞭中门。
挡在仇烈香前面。
他右手一抓,抓住枪尖。
“嗤”的一声,他的虎口冒出了烟。
仇烈香霍然一醒,身子也萎然一软。
无情的力气不够,扣不住枪尖。
他左手又及时一抓,抓住了枪柄。
“乍”的一声,无情的手心又冒出了烟。
仇烈香又是一省,心头烦恶顿消,马上竭力止住身形。
三鞭痛极,轮椅的利刃已刺进他双肋,力道不止,椅子将他撞得倒后疾飞,这一来,已跟仇烈香拉远了距离,可是,因为无情双手替仇烈香扣住了“恶俗枪”,也给三鞭扯得向前疾飞。
三鞭怒叱一声,枪尖蓦地喷出浓Y,S向无情颜面。
无情一低首,一头撞进三鞭胸前,同一刹那,他一躬背,后颈“突、突、突”S出三枚尖镞,一齐钉入三鞭胸前三处要害!
两人相距极近,已到了近身相搏之地步。
三鞭避无可避,中。
三镞俱中。
三鞭惨嚎,一掌推开无情。
无情凌空翻身,跌出丈外,落在一人身上,这时才放了手中的枪。
那枪一离手,又神奇地缩小,迅疾与地上的草泥几乎分不出来,混淆一起。
接住他的是仇烈香。
她的艳颜充满了惊恐。
无情倒在她怀里,仰脸就瞥见那很好看的耳环,还有那一截玉雕出来也似的颈,他知道她平安就好。
“你……没有事?”
他先问她。
她心头一热,垂眸看着这个羸弱而英勇的少年,忽然之间,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落了下来,然后心疼地攥着他那修长、秀气但也节骨凸露的手,一面搓着一面呵着问:
“你的手啊……?”
奇怪,刚才是冒出了烟,但双手、手心,却完全不见伤痕。
──连个痕印也没有。
除了掌心三竖一横的微红。
少年无情 … 第五十八集 花比花更花
卷首诗
追命自侃
入道不厌佛
成佛执屠刀
好酒喝得多
参透笑呵呵
江湖风波恶
无处不漩涡
美女看得多
今年不坎坷
霹雳温大
第一章 太集中所以才太分心
第二章 一个包围十二个
第三章 静飞之踢
第四章 乌蝇撞蚊
第五章 蚊咬苍蝇
第六章 在交会时互放的暗器
第七章 三鞭的三变
少年无情 … 第一章 太集中所以才太分心
对任怨来说,会给一脚踢中脸门,也实在是很不凑巧的事。
以追命当时的武功,要一脚踢倒任怨,而且还当面踢个正着,确是很不容易!
任怨之所以会大意失防,主要原因是:
他太心有旁鹜。
──他几乎把一半以上的注意力,都放在三鞭道人的战役上,以及三鞭负伤后的反应上。
就是因为太集中,所以像他那么个狡诈机警的人,也因而太分神。
在三鞭道人对付无情和仇烈香之际,正在布署他的“杀神鞭”之时,便是由任怨和任劳钉死追命,不让他去声援。
在仇烈香感动于无情为了保住她送他吃的那片莲藕,不惜翻椅扑地,和身相护的时候,三鞭不但正在埋伏他的“搜魂采花鞭”气和劲、阵和势,一面向他们下达了两道命令:
一,通知少保府总管“十拿九稳”柯酒诚,须要惊动第四批“血洗一点堂”的最强、最大也最重要的援军了。
二,在三鞭对付盛崖余和仇烈香之际,任劳、任怨等人一定要缠住追命,要是把他杀了就更好。
任劳任怨都很明白:三鞭道人的命令,决不可以不从。他们几乎是一进入皇宫就知道了,有几个无官无职,甚至非官非将的人物,是断断得罪不得的,这些人当然包括了多指头陀、龙八、一爷、林灵素、王仔厝、孙收皮、单耳神僧,当然也包括了三鞭道人,甚至还有大石公和哥舒懒残。
──如果想活得好或死的不那么惨,三鞭道人的命令,是必须听的。
大凡在权力建立之后,日久在中心的周围,一定会出现一些所谓的“怪圈”,就像是台风来临,密云四布,气压闷人,台风过后,暴雨山洪,汹涌而至一样,都是台风本身附带的东西。
在权力中心的“怪圈”,除了正规的职务之外,还一定会出现一些直接受权力中心任命,或直接为权力中心办事的人物,如果“权力中心”便是朝廷的话,他们本身可能并无官职名衔,但执行任务的实力与方式,反而往往比有职有衔的,更直接更有力,更雷厉风行和更彻底决绝,无他,皆因这些人,若非“权力中心”最信任的,就是真正的嫡系、子弟兵,不然就是血缘亲属,他们在执行“上意”的意思,更可信任,故而更加贴心,也更有默契。
──这些人,有时比“权力中心”本身更不可得罪,说话更有权威,影响力也更无量弗届。
可是,当一个机构或组织乃至整个朝廷,有正式名目和职衔的,反而没有行使该职衔的能力,而一些仅有官衔或干脆没有明确职守的,不管叫做番子少保锦衣卫十三太保还是亲王藩王御林军铁卫军秘密警察盖世太保四大名捕,反而拥有生杀大权,那都是说明了一件事:
这个组织、机构或朝廷的权力中心仍不十分稳固、运作也不十分正常。
──在这种情形下,这样职位不高实权却大的“异象”,就是一种“必然的恶”。
这点任怨省悟得快。
──我一向是有怨念的人。
怨念:是来自自知不如人处、不及人处,不若人处,不如意处。
怨念是来自:比较。
──跟人有比较之心,才会生有怨念:要不是见有人比自己好,有人好过自己,幸福过自己,而是以为人人如此,天生如此,活该如此,那就不会有所谓的“怨念”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要低头,就得把头低得很低很低的,让人家以为这种人已抬不起头,不会抬头,那么,就不会防他反叛,怕他超越,忌他出人头地,因而暗里抵制他、对付他乃至排挤他、消灭他了。
所以任怨在他上司、上级面前,一向善于低头。
他低头看自己手指还多于抬头看他的“头子”。
他一向认为:只有像任劳这样的笨家伙,才会老把一双大眼瞪着“夏侯四十一”的头子三鞭道人、“四分半坛”的总坛主陈安慰、陈放心兄弟,尤其是在他们懊恼、不得志的时候,这些人没把这老而不宰了,也算是有点气度了。
不过任怨这时候还不很知道:
京城里崛起了一个年青人。
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低头。
这个人的头,低得远远比他还低,他拍马附身都赶不上。
因为,这个人听说天生就有残疾,不低头也不可以。
这个人就是低头低得出了名,日后外号就叫“低首枭雄”:
狄飞惊。
──他不但在“六分半堂”万人之上,只一人之下,到后来,还成为“六分半堂”号令十大明王八大护法七大巡使三十六分堂七十二分舵的一代枭雄。
他,就是从低头开始。
任怨常看的是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干净。
指甲留得很长。
他认为自己也常看指尖,那么,任劳顶多有资格看他自己的鞋尖。
可是任劳老是往三鞭那儿直张望。
这点让任怨很恼火。
──我都不敢这样直视,他凭什么敢看!
这时,三鞭已发出了暗号:
“暗号”也是“命令”:
除了刚才那两道指令之外,更重要更*切的一点就是:
──打杀追命!
至少,不让他有机会赶援无情与仇烈香!
所以,他们马上动手。
任怨本来就对那贼忒嘻嘻涎着笑脸的落拓汉子,很生讨厌。
他巴不得杀了这个酒囊饭袋。
不过,看来任劳比他更讨厌追命。
──在刚才讪笑任劳说错词人名字的时候,这半醉汉子笑的声音最大。
也最响。
所以气狭的任劳自然恨绝了他。
三鞭道人“通知”他手上的杀手,方式十分特别。
那是“暗号”。
──“暗号”就是“暗中”的“号令”。
它隐藏的歧义就是:
一般外人是看不出来,觉察不到的。
──一旦看得出来,就会有防范、准备。
“暗号”其实就是要避免别人有任何准备、防患的机会。
──我要让你知道,你才知道,别的人都蒙在鼓里,如在梦中。
三鞭通知他们的方式很特别:
他用影子。
他的影子在地上,映着火光一耸一耸的,窜上跳下的,但其实已暗底里通知了大家:
他的命令。
──他的影子闪晃就是一组一组的密码,只有自己人能懂。
可是正在他们要向追命包抄的时候,他们却忽然给人包抄了。
他们除了任劳和任怨,还有十名杀手。
他们给包围了。
给一个人包围:
那就是追命!
少年无情 … 第二章 一个包围十二个
追命!
──追命正一个包围十二个!
这时候,他已号为追命。
──哪怕他当追债、护院、镖师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以身法之快、追踪术之高明,成了大名。
谁要是欠了他的钱,无论你匿伏在什么地方,他都找得上你。
谁要是砸了他所护的庭院──通常,他护的寺庙、文物、古建筑物,要比护J商、恶贾、有钱人家、富贵豪宅还多,不是因为别人不请他,而是通常这些都“请”不动他,虽然,他穷的时候总比有钱的时候多,而且还多出很多很多,而手上有的总比要用的少,而且很少很少,这使他手头拮屈的时候总比手上方便多上太多,但他非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太肯去当富豪贵绅的“护院”,他总是觉得那些人没啥好保护的──无论跑到天涯海角,他都一定能把对方揪出来。
谁要是劫了他的镖:那就好了。
不管对方跑得有多快,背景有多强,武功有多高,甚至人数有多少,也不管对方分多少不同路线逃亡,他都一定追得着:够不够打是另一回事,但总是逃不了。
所以就算他未当成捕头之前,江湖上已叫他为“追命”:事实上,“追命”之前还多两个字:
“笑语”。
──笑语,只形容他的态度、为人。他总是笑亦做人、怒亦做人,还是不如选择笑着去走人生路,历尽沧桑也含笑。
他也真的作过诗──虽然把诗作的乱七八糟,平仄光怪,对仗陆离,但毕竟还是诗──用以自我调侃,他自己也带醉吟哦,朗诵唱咏,自得其乐。
诗云:
入道不厌佛
成佛执屠刀
好酒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