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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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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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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4章 上天言好事

    象山县,石浦古城。

    古城沿山而筑,依山临海,一头连着渔港、一头深藏在山间谷地,城墙也随山势起伏连绵,老屋梯级而建,街巷拾级而上,当有晨雾的时候,依山建筑若隐若现,仿佛人间仙境。

    而这人间仙境,此刻却已变成了人间地狱。

    血水,沿着蜿蜒而上的石阶汩汩流下,石径两旁的摊位全都被打乱了,地上丢弃着许多东西,一片狼籍,时不时就可见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倒卧在地。

    一家依着山径而建的商铺竹棚已经半塌,斜支在地上的竹杆上似乎挂着个枕头,可是那仍沿着竹竿淋漓而下的血滴,表明着那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幼小的婴儿,被人灭绝人性地穿到了竹竿上,这小小的生命来到世上还没有几天,就已度过了的一生。

    倚街的一户人家的窗子开着,窗上趴着一具年轻的女尸,半截身子垂在窗外,凌乱的长发垂在地上,她赤L着身子,死前显然曾经受到过凌辱,血从她的身下沿着石墙淌下,在墙壁下面积成了一片血洼。

    小巷深处,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声音在焚烧的房屋冒出的浓烟间飘忽不定,摸不准具体的位置,一些侥幸保全了性命的人,依旧躲藏着,探头探头,战战兢兢,不知道那些凶残的倭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象山县城被倭人攻破了。

    邱福制定的是主动出击、主动打击的对倭策略,但是他太轻视倭寇的力量了。原本依海设立的各个卫所,能够辐S到周围较大的城镇,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倭人不太敢太予深入,不敢攻击防御比较健全的城阜。被动防御虽然不是好办法,却能保护比较大的城池。

    象山县城因为距海港极近,一直是倭寇垂涎三尺的地方。只是象山县城附近就设有一个千户所,倭寇一直无机可趁。然而依着邱福主动出击的计划,沿海诸卫的兵马都集中起来了,结果在沿海城阜伏有眼线的倭人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倭寇避实击虚,引着他们东奔西走,令得诸卫官兵疲于奔命,却连倭寇主力的影子都找不到。

    这一次,明军又被倭寇成功地引开了,他们只用数百人虚张声势,把明军主力调虎离山,数千倭寇却突然出现在象山港,直扑内部空虚的象山县城,烧杀抢掠,近乎屠城。象山县令战死,整个县城在倭寇的强暴Y威之下,化做了人间炼狱……

    大戢山,许浒踏上陆地,只觉自己还像站在甲板上似的,有种起伏不定的感觉。

    连日的海上奔波,就算是他这样从小在水上讨生活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许浒胡子拉茬,眼窝深陷,一身官服皱皱巴巴的,他疲惫地在岩石上坐下来,问道:“还没有宇侠的消息么?”

    “没有,小人已经找到二当家了,二当家说……”

    说话的,是个络腮胡子的男人,穿一身百户的军服,许浒瞟了他一眼,那人一拍后脑久,哎哟一声,改口道:“小人已经找到任大人了,任大人说会尽快赶来与都司大人汇合。”

    许浒点点头,叹口气道:“叫大家都上岛上歇息一下吧。”

    “是,大当……,大人,这么打不成啊,咱们从来也没打过这种窝囊仗啊,倭寇说聚就聚,说散就散,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上,人家要是不想跟你对阵,你上哪儿逮他去。何况,为了找人,咱们的船都拆散了,找到了以寡敌众,那能打么?咱们虽然使惯了船,可也不曾这么没日没夜,跟只没头苍蝇似的在海上转悠啊,尤其是冬天,许多兄弟都生病了。”

    许浒缓缓地道:“这么打,确实不是个办法,我已经向上头提出了意见,但是将令一日不下,咱们就得坚持。”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明天,回双屿一趟,补给些食物、饮水,损坏的船只也需要拖回去修理一下。”

    那大胡子道:“说起这船,我就生气。给咱们的战舰,都是他们水师淘汰下来的,火炮火铳也是,上次火铳炸膛,伤了咱们几个兄弟,现在都没人敢用了,乃乃的,大家都是朝廷的人了,凭什么把咱们当后娘养的?”

    许浒火了,吼道:“咱们本来就是后娘养的!你哪么多废话?做事去!”

    大胡子哼哼唧唧地走开了,许浒看看正从舰上走下的疲惫不堪的将士,深深地叹了口气。

    象山县城被破,百姓死伤逾万,一个多月的剿倭行动丝毫未见成效,倭寇反而愈剿愈烈的消息快马驰报到了京城。邱福接到战报又惊又怒,他深知皇上的脾气秉性,那是极为好强好胜的一个人,自己原先夸下了海口,结果以堂堂天朝威武之师,围剿倭寇反被围剿,损兵折将也就罢了,象山县城几乎被屠城,皇上一旦知道……

    邱福暗暗心惊,立即拿着这封战报去见朱高煦。

    朱高煦正与驸马王宁、左都御使陈瑛在书房小厅中谈笑。

    窗子开着,今天一早下了一场小雪,地上蒙了薄薄的一片白,梅花已经开了,星星点点的梅花缀在棕黑色的树干上,树干上侧又蒙毛茸茸的一片白,那鲜红的花瓣簇拥着冰清玉洁的花X,在风中轻轻地摇曳。

    朱高煦笑道:“小王昨夜读史,略有心得,遂成感兴诗一首,驸马与陈大人都是饱学之士,还请为评鉴一番。”

    陈瑛讶然道:“是殿下的诗作么?殿下之勇武,天下皆闻,至于殿下的翰墨,臣还不曾见识过,今日真是来对了!”

    王宁也笑道:“臣倒是知道殿下文武双全,不过殿下的文墨却也不曾见过,今日正好欣赏一番。”

    这两个都是文人,被朱高煦倚为智囊,与他们谈笑,自然只能论文,朱高煦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书案边,铺开一张玉版宣,陈瑛立即挽起袖子为他研起墨来。

    朱高煦向他颔首致谢,提笔蘸饱了墨,在那纸上如走龙蛇地书写起来:“疏泬带小雪,皎皎当前楹。暗香袭罗幕,诗怀浩然清。呵手写新句,异彼尘俗情。追咏古帝王,得失相与评。污青究心迹,丹铅分重轻。知我及罪我,愧彼春秋名。寒月照绮窗,冏冏为我明。整襟重自警,凛冽如怀冰……”

    只提笔写了第一行,王宁已轻轻鼓掌,赞道:“好字!殿下的书法雄伟灵动、豪放大气,自成一格呀。”

    朱高煦嘴角噙着微笑,将这一首诗写罢,轻轻搁好笔,退开两步,呵呵轻笑道:“还请驸马与陈大人评鉴指教!”

    “啊!殿下这首诗……”

    陈瑛搜肠刮肚,正想着拍马P的词儿,王府管家匆匆走入,在朱高煦耳边微微低语几句,朱高煦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从容,对王宁和陈瑛道:“小王有些俗事,离开片刻。”说着随那管家匆匆走了出去。

    “邱公!”

    另一处书房,朱高煦沉着脸道:“马上就到元旦了!大明要改元永乐,这个时候,我们给父皇送上这么一份厚礼?哼,你想,我父皇会不会龙颜大悦啊!”

    邱福是个大老粗,只想到以皇帝的脾气,势必不能接受朝廷大军惨败于小小倭寇之手的耻辱,倒没想到这一层意义,一听朱高煦说起,额上便沁出了冷汗。

    朱高煦咬着牙根,继续说道:“大哥知道你是我的人,你说,他听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会不会落井下石,踩我们一脚呢?”

    邱福的脸色更难看了。

    朱高煦又道:“新年伊始,各国使节都来朝贺,到了金陵一看,天朝上国果然威风,居然被一群倭寇打得落花流水,必然对我大明诚惶诚恐、心悦诚服,到那时候,父皇脸上无比光彩,依着我父皇有功必赏的好脾气,你说他会怎么做呢?”

    邱福擦一把冷汗,道:“殿下,老臣糊涂,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那……咱们怎么办?”

    朱高煦沉着脸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忽地伫足问道:“这个消息,现在都有谁知道?”

    邱福道:“象山县县令、县丞、县尉全都战死了,咱们的兵马赶回去的时候,城中百姓,十存一二,现在由洛宇接管了象山县,消息是洛宇派了快马驰报来的,所以……应该还没传播开来。”

    朱高煦目光一闪,断然道:“象山县的地方官都死光了,知府衙门不会那么快知道消息。马上派人回信,叫洛宇把那儿整个给我控制住了,消息绝对不许传扬。无论如何,先过了这个年,别给我父皇心里添堵!”

    “是是,老臣明白!”

    “象山县归属宁波府,本王会派人去宁波府疏通一下,如果宁波知府听到了消息,叫他拖延一二,暂勿上报。在此期间,你务必给我打个大胜仗回来,最好缴获一些倭船,活捉一些倭寇!一败一胜、先败后胜,两封奏报一齐呈上,方可化险为夷,息我父皇雷霆之怒!”

    “是,老臣知道怎么做了,马上回去安排!”

    邱福没有这些心眼儿,不过一旦有人给他出了主意,如何运作,他自然是懂得。

    “慢着!”

    朱高煦抿着薄薄的嘴唇,透着些凉薄的狠意,淡淡地道:“如果……不能将功赎罪,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殿下是说?”

    “找只替死鬼!”

    “老臣明白!”

    陈瑛和王宁正端详着那首诗,房门一开,朱高煦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走进来,谦和地道:“呵呵,小王这首拙作,还入得两位法眼么?”

    第475章 躺着也中枪

    二十三祭灶天。

    到了这天,夏浔家里也应节备了祭品,香烛,由夏浔领着全家人,在灶台上拱上灶王爷,两边贴上“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正儿八经地拜上一拜。

    随后,夏浔就出门了。

    今天是大报恩寺最后一批役夫返乡的日子,这批役夫的家离京城最近,所以安排在最后,夏浔得去看着,别在这时出什么纰漏。

    大街上已经有了年节的气氛,卖年货的、买年货的,卖炮仗爆竹、对联年画的,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有些人家已经贴了门神、对联和倒福字,店家则挂起了一串串的红灯笼,在门楣上醒目处贴上“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的横幅,卖炒米、卖灶糖、卖糖葫芦的人满街地吆喝。

    隶属兵部的五城兵马司吏目、指挥们带着巡捕役卒吆吆喝喝地随着巡城御使到处游走,打架斗殴的、小偷小摸的、随地大小便的、柴禾垛旁边放炮仗的,什么事儿他们都得管。这时节,他们是最忙的。满街的人都带着喜气,也只有他们是横眉立目的。

    大明的假日本来就少,五城兵马司更少,别的衙门官员生了病可以告病假,而五城兵马司是不可以的,他们的官员要是生了病不能当差,只能退休荣养,不许请病假,所以只要不想回家吃那点俸禄,有点小病小灾也得挺着,那脾气哪好得了。

    夏浔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看着街上种种气象。到大明七八年了,他这还是头一回太太平平地与家人一起过节,那心中的感受与往年便也不同,他的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忽地,前边吆喝连天,许多百姓听了动静,都飞奔过去看热闹,夏浔勒住马匹,探目望去,就见几个戴着穿皂衣、戴纱帽的捕快正自一条巷中走来,头前两个抡着铁尺轰赶着围观的百姓,中间有个捕快懒洋洋地背着手,手里拈着一根细铁链子,铁链子拴在一个人脖子上,跟牵羊似的,优哉游哉前行。

    那犯人四旬上下,三绺长须,面貌清瞿,倒看不出什么歹人形像。他穿着松江棉的小衣小裤,冻得脸色发青,瑟瑟发抖,却低着头,好象生怕遇见熟人似的,瞧着非常可怜。

    夏浔微微有些好奇,因为普通百姓被逮捕,直接锁人即可,像这样剥去外袍,只着小衣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的,这人是朝廷官员,官服是朝廷公服,锁上囚链岂不有辱国体?

    夏浔纳罕地看了那人一眼,这才提马离去。

    后边,有人正在议论:“嗳,那不是吴大人吗?犯了什么事儿呀,怎么给抓起来了?”

    “哪个吴大人?”

    “哎哟,这你都不知道?咱京城里最肥的衙门主管,吏部考功司郎中吴笔吴大人呐,昨儿晚上我还看见不少官儿大包小匣的往他家偷偷摸摸送东西呢,嘿!这下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夏浔赶到大报恩寺,工部侍郎黄立恭已经到了。

    朝廷人事调整在即,官员们都像上足了劲的发条,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出点纰漏。

    有黄立恭这个行家帮衬,夏浔只在这儿坐镇即可,喝喝茶,养养神,黄立恭跑前跑后的事情办得差不离了,进来禀报一声,夏浔的差使就算应了。

    夏浔喝了会茶,闲极无聊,跑到报恩寺里那几座完好的禅房里,找到住持老和尚,跟他摆起了龙门阵。正听老和尚讲着元朝至顺年间他在这儿当小沙弥的陈年往事,又跑进一个老和尚来,对方丈道:“师兄,外面有位姓黄的官员,寻找国公大人。”

    “姓黄的?”

    夏浔估摸到了几分,对老方丈笑笑道:“大师,借你禅房一用,见位客人。”

    “使得使得,国公慢坐!”

    老方丈连忙站起,跟着师弟退了出去。他们刚出去,黄真就跟扭大秧歌似的扭了进来,兴高采烈地道:“国公爷,你叫下官好一通找。去了国公府上,说国公在大报恩寺,下官又去工部搭的棚子里瞅了瞅,说是您到庙里来了,呵呵……”

    夏浔坐在禅床上没下来,向对面一指,笑道:“坐坐,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呀?”

    黄真在他对面闪冲冲地坐了,自袖中摸出一封奏疏来,笑道:“国公,您瞧瞧,下官已经写得了,您看这样成吗?”

    夏浔展开一看,还别说,黄真一手蝇头小楷写得倒是端端正正,再将内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夏浔抬头问道:“这里边所讲的这些事,从哪儿查到的,属实么?”

    “国公!下官又不曾奉命去东海查过,风闻奏事,风闻奏事嘛!五分真,三分假!”

    “那剩下两分呢?”

    黄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个,是需要自己补充的。”

    夏浔很是无语,想了想,颔首道:“也罢,你就先这么呈上去,回头,我帮你查查那边的详细情报,再提供给你。”

    黄真大喜,连连道谢,然后涎着脸问道:“国公,下官那事儿……”

    夏浔摇摇头:“难怪这黄真混了一辈子也没大出息,这么沉不住气,又这么不懂交际技巧,难怪都察院走马灯似的换主官,就没一个看得上他的。”

    对这丝毫不懂技巧的人,还真不能说含蓄的话,夏浔只好无奈地道:“你放心,这事儿,我已经帮你知会了能说得上话的人,明日之朝廷,少不了你一席之地。”

    “多谢国公爷,国公对黄真,真是恩同再造,黄真没有跟错人!”

    黄真感激涕零地道谢一番,又喜孜孜地道:“国公,你听说了么?吏部考功司郎中吴笔,刚被刑部给抓起来,哈哈哈……”

    夏浔一怔,奇道:“抓起来了?不是说,他索贿之事,百官敢怒而不敢言么?是你们都察院哪位御使弹劾的?”

    黄真笑吟吟地道:“国公,这可不是我们都察院的人弹劾的,左都御使陈大人与他交情匪浅,不看僧面看佛面,哪位御使也不好为了他,开罪本司都堂大人呐,呵呵,这一回呀,吴郎中是犯了众怒了!”

    “小姐,小姐,小姐……”

    巧云跟一只花蝴蝶似的,一路飞进了茗儿的闺房。

    “这么大的丫头,一点也不稳重,行不掀裙,懂么,慌张甚么!”

    茗儿没好气地训斥几句,巧云当时就蔫了:“是,小姐,奴婢知错了!”

    茗儿无聊地支着下巴,自己跟自己下着围棋,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呀?”

    这一问,巧云又来了精神,调门猛地提了上去,激动地道:“小姐,你还记得前些天,定国公爷说过的那位吴郎中么?”

    茗儿拈起一枚棋子,一面斟酌着下子的位置,一面说道:“哦,什么郎中,谁生病了?”

    巧云急道:“哎呀,不是看病的郎中,是吏部考功司的郎中,皇后娘娘替小姐相中的那个吴子明吴公子,不就是吴郎中的儿子么?”

    茗儿把棋子“啪”地一声按下,扬眸,淡淡问道:“怎么?”

    巧云攥着一双小拳头,激动地道:“抓起来啦,真的抓起来了。”

    “嗯?”

    茗儿转了转眼珠,狐疑起来:“因为何罪,何人弹劾?”

    巧云道:“哈,他还真有本事,一个小小的考功司郎中,这得罪的人来头可都不小。”

    “都是谁?”

    巧云扳着手指头数起来:“开封周王、刑部尚书郑赐、吏部右侍郎蹇义,还有……,哎呀,我偷偷听见定国公跟人家讲的,记不清了。皇上听说他籍考功之机,勒索百官,勃然大怒,要砍他的头,还夺了他儿子的功名,全家流配云南元谋去了!”

    她拍拍胸脯道:“好险好险,幸好小姐没有真个许给他家!”

    茗儿一双秀气的眉毛微微颦了起来,她是知道徐景昌是从哪儿打听到吴郎中贪墨索贿的事的,姑姑的婚事,需要他一个小辈C心么?茗儿当时起了疑心,只一问起,徐景昌又怎敢瞒她?

    如今……

    茗儿慧黠的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开封周王,和杨旭极为友好,已经不止一次听景昌说过,周王远从开封给他寄送特产了,一个王爷,如此折节下交,这是什么交情?刑部尚书郑赐,是杨旭从大牢里捞出来的,要不然,当初就被陈瑛、纪纲给弄死了。

    其他的人官职太小,只是跟风附从而已。一位地方上的藩王、一位朝廷中的尚书,突然不约而同对一个小小的吏部员外郎大打出手?官场上,岂有无缘无故的作为,他们这么做……不会是受了杨旭的怂恿吧……”

    茗儿托着下巴,怔怔地坐在那儿,一时之间,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大报恩寺里,夏浔哪知道自己躺着也中枪啊,他正对黄真唏嘘叹道:“唉,这些贪官贪来贪去,不就是希望给子孙置办一份享用不尽的家产么,结果,反而贻害子孙。吴家公子本是举人,这下功名削了,贬入贱籍,可是永世不得翻身了。我在青州时,有位入赘孙家的庚员外,就是因为……,何苦来哉,何苦来哉啊!”

    夏浔嘴里感叹着,心里却在偷笑。他忍不住谴责自己:“太不应该了,我的心理怎么可以这么Y暗呢?不对,我这是因为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没让猪拱了,所以开心。对,我这是怜花之心,人皆有之!呵呵,哈哈……”

    不过,很快,当庆幸不已的徐皇后为妹妹选择了第二个官宦佳子弟,而这户人家刚刚欢喜了没两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锒铛入狱的时候,夏浔笑不出来了。

    茗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第476章 毁人不倦

    徐皇后有点恼羞成怒了,替妹妹找了两个郡马,长得都是相貌堂堂,才识学问也都不俗,家中情形听那些人的介绍,不也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清清白白么?怎么说…

    徐皇后真的恼了,放出话去说,谁敢巧言令色,再用些德行有亏的人家糊弄本宫,必严惩不贷,这一下求亲的人家倒是真的少多了,不过一旦攀上这门亲,就能鱼跃龙门,敢死队还是不虞匮乏的。

    这不,又有人给徐皇后介绍了一位青年俊彦,这人姓甘,名叫甘钰,金陵崇正书院院正甘清浅的长公子。甘夫子道德文章无可挑剔,大明立朝以来,第一个状元就出自他的崇正书院。甘夫子治家严谨,这位长公子甘钰自幼在父亲教导下努力读书,不涉外物。

    如今甘公子已及弱冠,女色?没碰过!酒?滴酒不沾。酒色财色,样样与他无缘,所以受托推荐甘公子的官员底气甚足,这样的男人,简直是无可挑剔、完美无暇,他老子更是清清白白,潜心学问,不问仕途,绝对不虞有什么把柄。

    可是……

    锦衣卫,北镇抚。

    朱图、纪悠南、王谦,袁江、庄敬、李昆春、钟沧海、高翔,八大金刚肃立两侧,纪纲坐在上首,跟座山雕似的,一双锐利的眼神鹰隼似的扫视着他的八个心腹,问道:“怎么着?说话呀!”

    朱图苦着脸道:“大人,卑职查过了,这姓甘的祖宗八代卑职都查过了,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来了。这小子品学兼优,毫无缺点,如果选圣风…可能还差点,但是绝对称得上是个清白如水的君子。说实话,这小子一天到晚根本就没别的事,每天就是读书、读书、读书,整个一书呆子卑职抓不到他的把柄呀!”

    “愚蠢!”

    “是!”

    “废物!”

    “是!”

    “白痴!”

    “是!”

    纪纲不悦地横了他一眼,转向自己的本家纪悠南:“小纪,有办法么?”

    纪悠南微微一笑,答道:“大人这样的人,最好对付了。他没有毛病,不是因为他修了一身浩然正气,百邪不侵,而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机会去惹沾这些东西。所以,这样的人最好对付!”

    纪纲大喜,看看其他七个小弟,说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平时叫你们多读书一个个只知道喊打喊杀,现在知道读书人的厉害了吧?没毛病的人,咱们可以帮他长毛病啊,做事情,要多动脑子!”

    纪纲手下八大金刚,只有这纪悠南是读书人出身,纪纲说完,又对纪悠南道:“成了树已,这事儿就交给你了,给我办得妥妥当当的嗯?”

    纪悠南笑嘻嘻地拱手道:“大人放心,您就瞧好吧!”

    甘钰也在崇正书院读书,在父亲甘老夫子的耳提面命之下,每日里唯一的事情就是读书,能否活学活用,现在还不知道,这得等他科举高中做了官才知道,不过知识之渊博,却是众所皆知的。

    因为他是院正儿子,而院正为人又极为严厉,学生们都不大敢跟甘钰接触,这甘钰每人过得都是极为枯躁的生活,好象苦行僧一般,似乎他也甘之若饴。

    然而某一天,甘钰被几个地痞打了,起因只是擦肩而过时碰撞了一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甘钰被一个仗义出手的路人给救了,扶回家去,帮他清理血污、包扎伤口,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救他的人姓龙,叫龙飞。龙公子在金陵城里开着一家杂药铺,家境还殷实。他还有个夫人,小家碧玉,温柔款款,一向只与书本打交道的甘钰受到了这对小夫妻的热情款待,龙公子谈吐风雅、龙家娘子知书达礼,甘钰颇有一见如故之感,两下里就此交往了起来。

    甘老夫子被人请去苏州府讲学了,他对这个从小悉心栽培的大儿子很放心,甘钰生母早死,父亲的续弦和侧室没有甘老夫子的交待,也不大管甘钰的事,甘钰还是比较自由的。

    “贤弟,不是为兄说你,像你这般死读书,是不成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该多多了解人情世故、世间百态,否则学问再深,也不过是故纸堆里一蠹虫罢了!”

    话儿不大中听,可是从知交好友嘴里说出来,却也不叫人反感。

    甘钰说道:“龙兄满腹学问,谈吐不凡,怎么不肯继续就学,将来从仕为官,为朝廷效力呢?”

    甘钰已喝得面红耳赤,他本来是滴酒不沾的,不过好友相劝,还有龙家嫂子,亲手炒出几道色香味俱佳的小菜,柔声软语地一旁劝敬,这美人儿的央求,可是最难拒绝的,于风…这口子一开,甘钰现在也爱上杯中之物了。

    “哈哈,读书有甚么用?”

    龙公子大笑道:“受患只从读书始,智者不为啊!”

    “龙兄此言大谬,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怎么能说读书不好呢?”

    龙公子笑道:“自古以来,读书人的别称就不太好,如“酸丁”、“细酸”、“措大”、“腐儒”、“书呆子。”就是专指读书人的。先秦时候,有哲人先贤说过:“儒以文乱法。”始皇帝一统华夏后,生怕读书人夺了自己江山,来了个“焚书坑儒”。

    结果呢?他死了没几天,陈胜吴广造反了,亡大秦天下的,也是不读书的刘邦和项羽。

    “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你说这真与天下起大用的人,是不是读书人呢?陆贾劝汉高祖以诗书治天下,汉高祖怎么说的?他说!”乃公以马上得天下,安用诗书?”

    汉高祖说,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后来果不其然,这周勃,却也是个不读书的,他还说:“每召儒生东向坐而责之,不以宾主之礼相接。”汉朝傅介子自幼读书,后来终于读明白了,掷书于地说:‘大丈夫当立功绝域何能坐为散儒!。”遂投笔从戎,竟得封侯。

    于是班超也把书一扔,说:“大丈夫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乎?”结果,人家也封了侯!扬雄曾言:‘文章乃雕虫小技,壮夫不为。”为兄深以为然啊。宋太宗说甚么“唯有读书高”那不过是为了安定天下的弥天大谎!

    元好问便曾恨恨言道:“一钱不值是儒冠!”“书生只合在家贫!”你道那苏东坡苏大学士又是怎么说的?他说:,人生识字忧患始粗记姓名可以休。,又对他儿子说:,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可见读书之患呐。”

    “龙兄妄言,龙兄妄言了,哈哈…”

    若是平时听人这般说起读书人,甘钰早就翻了脸,拂袖而去了,此时听来不过一笑置之,那龙公子嘴角似笑不笑的,便有些诡谲jue之意。

    学坏容易学好难。就像一个慈爱的母亲,要花上几年的功夫,才能教会他的儿子穿衣戴帽系鞋带,而一个漂亮的女人,只花一分钟时间,就能让他脱个精光。从来不曾接触过诱惑的甘钰在龙公子的诱惑下,一步步地滑向了深渊。

    他学会了喝酒、学会了赌钱,学会了夜宿青楼妓馆。

    压抑了二十年的欲望一旦有了渲泄口儿…

    龙公子只需引导他进门就行了,甘钰是个好学生,很快就以饱满的热情,主动地、热情洋溢地在酒色财气之中修行起来…

    朱高煦府上,二殿下Y沉着脸色道:“周王、郑赐、夏原吉……”这些人在搞什么鬼,这事儿一定是我大哥的主意,只有他会这么干!”

    纪纲小心地道:“殿下,臣听说…,皇后娘娘最初曾有意把郡主许给辅国公杨旭,而这杨旭,与郡主是有私情的,结果因为他不愿停妻再娶,娘娘一怒之下,这才为郡主另择佳婿,您看,会不会是杨旭……”

    “有这种事?”

    朱高煦想了想,犹疑道:“既然他自己主动拒婚,又何必坏人亲事?”

    纪纲似笑非笑地道:“殿下,感情事,谁说的清呢?或许,自己得不到,便也不想让别人得到吧。”

    朱高煦蹙起了眉头:“这个杨旭,本王倾心结纳,可他对本王一直若即若离,态度暧昧难明,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打甚么主意!”朱高煦在房中急躁地转了两圈,说道:“这事先不管它,忍一忍!眼下不宜节外生枝,当务之急,是要把本王的心腹大患先解决了!”

    纪纲目光一闪,急忙问道:“殿下有何心腹大患?可以吩咐与臣,臣愿为殿下分忧!”

    朱高典惊觉失言,连忙摆手道:“你不用管了,这事儿,你C不上手!”

    他思索片刻,又道:“那你就连杨旭一块儿给我盯着,看看这事儿到底是谁捣鬼,等本王腾出手来,哼!”

    五军都督府,邱福拿着刚刚收到的战报,欲哭无泪。

    大炮打蚊子的战术根本未见成效,在他的打击下,倒也确实给倭寇造成了一定的杀伤,但是他有必须要守、必须要维护的东西,而倭寇无此顾虑,主动始终C之于倭寇之手。于是,在他严令之下,浙东诸卫兵马倾剿而出,倭寇闻讯远遁,似乎被扫荡一空了。

    可是,福建福州、厦门,山东登州、莱州,陆续送来了倭寇为患的消息,倭寇就像一个脓疮,挤破了它,毒血扩散,反而感染了更多的地方,邱福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把沿海各府道所有的消息全都堵住,他别无选择,只能弃卒保帅,找一只替死鬼,来为愈剿愈烈的倭患负责了!

    第477章 卑微者的理想

    ……砰!

    一只青花瓷的笔筒摔得粉碎,左丹连忙退后三步,躬身站定,大气都不敢出。

    夏浔很少发火,唯其如此,一旦发火,便令人生惧。左丹调到他身边比较晚,自接触夏浔开始,一直觉得夏浔性情温和,是个好说话的人,直到此时夏浔杀气腾腾,叫人见了油然生起寒意,他才忽然记起,自己这位潜龙谍首夏老板,一旦动怒,杀起人来也是毫不眨眼的。

    当初飞龙初入金陵,许多秘谍被金陵繁华地的环境所迷惑,开始违反禁令、破坏规矩,夏老板毫不手软,勒令潜龙除掉了不少自己人,从那以后,夏浔还从来没有这样声色俱厉过,以致于大家都忘了他不但手C生杀大权,而且杀气极重,不杀不是心软,只是时候未到。

    “象山县被倭寇屠城,县令、县尉、县丞,全部战死,全城百姓十余一二,如此惨烈情状,若非山东的登州莱州、福建的福州、厦门也接连遭到洗劫,已经遮也遮不住了,这事还要被他们瞒在鼓里!”

    夏浔怒不可遏地道:“当兵的打败仗不可耻!打了败仗,为了一己私欲,不敢承认失败,千方百计予以矫饰,那才可耻!象山乃至沿海各村镇多少伤残、多少孤儿、多少房屋被焚烧殆尽无家可归的人,就因为他们隐瞒消息,无法得到安置、赈济和治疗而死掉!这些百姓没有死在倭寇手里,反而被应该保护他们的人堵在那儿,慢慢冻饿而死,该杀!”

    夏浔抬起双眼,眉宇间一片凛凛杀气:“叫徐姜、东方亮、岳俊泓、戴裕彬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全力调整此事,给我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卑职遵命!”

    夏浔挥挥手,左丹便赶紧退了出去,到了门外站定,长长吁一口气只觉冷汗已经沁湿了后背,这有心有余悸地离去。

    夏浔在房中来回踱步,沉思半晌,又道:“来人!”

    候那家人进来夏浔吩咐道:“马上去黄真御使那里,请他来一趟!”

    “是,老爷!”

    那家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家老爷雷霆大娶,出了书房便撒开双腿飞奔而去。

    第二天,是永乐元年元旦。

    金陵城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永乐皇帝在华盖殿宴请赴京朝觐的诸王和皇亲国戚,随后大祀天地于南郊归来后文武群臣行庆成礼。

    这一天做的都是新年成礼大事沿海倭患越剿越乱已成定局,遭殃的百姓业已遭了殃,所以夏浔虽然心急如焚,也得忍着,他不能在皇上宴请自家兄弟姐妹的时候闯他的家宴,又或者在皇帝祭拜天地鬼神的时候冲上祭台告诉他倭人血洗了象山县城,他只能耐着性子陪同皇帝行庆成礼,然后打道回府。

    第二天颇有乃父之风的工作狂朱棣没闲着,他召集在京五品以上官员,正式进行人事调整的宣布。

    北平已改北京就得有相应的官衙和人员,自此,在北京设置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北京行部、北京国子监。改北平府为顺天府,北平行太仆寺为北京行太仆寺。行都督府设置左右都督,都督同知、佥事。行部设置尚书二人,侍郎四人,六曹吏户礼兵刑工郎中、员外郎、主事各一人。

    朱棣任命原户部尚书郭资、刑部尚书雒佥为北京行部尚书。任命蹇义为南京吏部尚书、赵至刚为礼部尚书,夏原吉为户部尚书、郑赐为刑部尚书、黄福为工部尚书、陈瑛为都察院左都御使,六部七卿,做了极大的调整,只有兵部暂时空缺。

    兵部尚书本是茹瑺,朱棣登基后对他优渥有加,封其子茹鉴为中奉大夫,又将秦王次女长安郡主许配茹鉴为妻。对茹瑺是极信任的,他坐在这兵部尚书位上,绝对稳稳当当,可是茹瑺在皇上准备下旨任免官员的头一天,突然向皇上提出,他现任忠诚伯,有爵禄在身,不宜再任常职,故而请辞兵部尚书一职。

    朱棣觉得茹瑺知进退、不贪心,非常欣慰,于是便下旨免了茹瑺兵部尚书之职,兵部尚书暂时空缺,由左右侍郎领兵部事,难决大事仍请教于茹瑺,实际上他是不领尚书印,仍掌兵部权。

    夏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非常怀疑茹瑺这狡猾的老家伙听到了些什么风声,所以才如此高风良节,把兵部尚书给辞了。

    宣布完人事任命之后,朱棣便兴致勃勃地叫木恩又宣读了他的“新春致辞”,这圣旨当然是解缙给他润色过的,否则朱棣本人说话一向口语化,从不字斟句酌之乎者也的,于这些隆重的场合,未免午些不合时宜。

    木恩朗声读道:“上天之德,好生为大,人君法天,爱人为本。四海之广,非一人所能独治,必任贤择能,相与共治。尧、舜、禹、汤、文、武之为君,历代以来,用此道则治,不用则乱。我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勤爱保养,生息三十余年,海内晏然,祸乱不作,政教修明,近古鲜比。亦惟任天下之贤,理天下之务,保民致治,以克臻兹。

    朕靖难承统,重惟天下皇考天下,军民皇考赤子。朕即位以来,夙夜匪宁,思惟抚安,以承付托之重。尔诸文武大臣体朕斯怀,各尽其道,毋怠毋忽,毋虐毋贪,无为掊克,无纵诡随,持尔廉平,秉尔正直,励尔公勤,扩尔忠恕,共守成宪,毋或有违。惟民出赋税以瞻军,军执干戈以卫民,军非民不食,民非军不安。希冀尔文武群臣,互为保爱,无有侵害。惟皇考成宪,实万世治安之具,遵之则吉,违之则凶,其悉心一志,敬慎不苟。”

    圣旨宣读完了,朱棣笑吟吟地道:“好啦,今儿过年,知道你们迎来送往、吃吃请请的都忙,今日说是大朝会,这些事儿说完了,大家也就可以回去安心过年了。当然如果真有什么要事,还是可以禀奏的,今天,各部各司各衙门有甚么要事上奏么?”

    朱棣微笑着望去,满朝文武都笑起来,纷纷答道:“臣等今日无本可奏,陛下夙兴夜寐,辛劳天下,也该好生歇养两日了。”

    要是平时,做臣子的是不能这么跟皇上说话的,可今儿过年哪怕是金銮殿上也不能没点人味儿大家说话就随意了些。

    朱棣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众位爱卿……”

    夏浔是国公,站在勋戚班首,此时扭头,瞟了黄真一眼。

    黄真站在文官班中,心中一直挣扎不已。都察院的人想出头,唯一的出路就是整人。陈瑛就是靠整人整到了人人侧目,风光无限的。可是整人也要有魄力才行,黄真做了一辈子冷板凳他想出人头地,想得一颗心都烫了,可今天情况特殊啊。

    辅国公给他的消息,他相信是真的,以辅国公今时今日之地位,不可能干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再说他黄真是御使,风闻奏事是御使的特权,就算他弹劾的不对,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他是不怕的。问题是今天这日子比较特殊,这时奏上一本,弹劾兵部与五军都督府,风头可出大了。

    所以黄真站在文臣班中,一封奏章在袖子里都捏出了汗来,始终没有勇气踏出去。他习惯了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了,要站出来做万众瞩目的焦点,真是需要勇气啊。

    这时,夏浔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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