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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修《元史》,方孝孺的师傅大儒宋濂只用二十个字交待了一代天骄的死因,“秋七月壬午,不豫。己丑,崩于萨里川啥老徒之行宫。”说他病重而死,一句“不豫”了事,死因还是不清不楚。
出使蒙古的罗马教廷使节约翰;普兰诺;加宾尼在其所文章则说,成吉思汗可能是被雷电击中身亡的,不知道这种说法宗教意味是不是重了些。
马可;波罗则说成吉思汗是中了西夏人的毒箭而死,照理说,当时成吉思汗已经六十多岁,再加上那种地位,不太可能亲自冲锋陷阵了,箭的S程又有限,这种说法有待商榷。
至于最后一种说法,则根本不载于史,正史上没有,野史上也没有,而是流传在蒙古人中间的一个口口相传的传说,说成吉思汗征服西夏的时候,俘虏了西夏王妃,见她年轻貌美,便要她侍寑,结果被这位刚烈的王妃害死。
这位西夏王妃害死成吉思汗的手段又有两种说法,一种说她是下毒,另一种说她是侍寝的时候一口咬掉了成吉思汗的生殖器官。就算成吉思汗自己的妃子,侍寝时也是要赤身L体受到检查的,何况是被俘的西夏王妃,两手空空的西夏王妃下毒一说不太可能,她最致命的暴力手段恐怕只剩下“咬”了。
成吉思汗的确有每征服一处,便霸占那里君主女人的嗜好,被后代史学家戏称为播种机,据估算,目前世界上有一千六百万人与成吉思汗有血缘关系。在成吉大汗的大军征服的王国之国,西夏国受到的屠戮也确实是最严重的,整个王国的一切几乎都被破坏殆尽了。而且这件事虽不载于史,却偏偏在敬畏成吉思汗如天神般的蒙古人中间广为流传。
所以夏浔一直觉得,很有可能,这才是真正的事实真相。只不过,在一个帝王身上发生如此难以启齿的大丑闻,当然能瞒被瞒。历史的真相,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粉饰的面目全非。现在夏浔想到的,是一个让他不能不想,又不敢去想的话题。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诞,很疯狂,却又不能不去想:“贴木儿,还会不会像历史上一样死去?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中国有五岳,泰山乃五岳之首。立于泰山之上,东望大海,西襟黄河,汶水环绕,前瞻圣城曲阜,背依泉城济南,以拔地通天之势雄峙于东方,故而又被尊为‘天下第一山’,自古帝王,封禅天地,都要到泰山上,在山顶祭天,报天之功,在山下祭地,报地之功,此乃封祥之地!几位贵使,看这风光如何?”
阿尔都沙站在山顶,眺望着锦绣山河,无限陶醉地道:“美,真是太美了,好象人间仙境一样!”
夏浔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尊使身居遥远西陲,此间景致,怕是没有机会再看一次,就放下心怀,四处逛逛,好好欣赏一番吧,请……”
阿尔都沙等人向他拱拱手,便四散开来,夏浔依旧站在玉皇观前,向一个靠拢过来的侍卫打扮的人低声问道:“德州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
“是,遵国公吩咐,尽调各地精兵,德州军营每日C演,战阵已然纯熟,只候国公前去了。”
“好,离开济南之后,我们便赶赴德州。”
夏浔此番陪着贴木儿帝国的人出来,本来只是打酱油来着,皇帝对这个西方的强大国家十分看重,他却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的想法里面,大明和这个在西方正如日中天的大帝国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但是现在他改变想法了,他要尽展大明军威,对贴木儿帝国的“军事考察团”以强大心理威慑,将贴木儿帝国东征的时间无限押后,直至贴木儿病死在撒拉儿罕。
如果,跛子大帝依旧如期东来,他倒想看看:“贴木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555章 军威
德州,十二连营,只屯精兵十万,专候辅国公陪同贴木儿帝国使节阅兵
这一天,盖苏耶丁也期待了很久了,他是贴木儿麾下勇将,追随贴木儿东征西讨、屡立战功,是一名智勇兼备的将领,贴木儿派他做副使,正是看了这一点。尽管阅军很大程度上带有表演性质,可是军队武器的配备上、行伍军纪的训练上,以盖苏耶丁的眼光,自然能评估出大明军队的战斗力,这一点瞒不了他这样身经百战、见识过无数国家战法战术的大行家。
三月初,早春天气,江河刚刚解冻,大地方才复苏,柳枝头才吐出一点新芽,演武阅兵在德州校场隆重开始了。
参加军演的有从京师的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兵,有从戍守边防的将士抽调出来的武士,也有从山东、河北、河南各地抽调的战士,还有广西、云南、四川调来的“土狼兵”、白杆兵以及山东地方的民壮团练兵队伍。
这些,俱都是精军,站在高高的观武台上,盖苏耶丁亲眼见识到了大明军队骑兵包抄、步兵突击,步骑合击、冷热兵器配合作战的种种战术战法,那步调如一的行止、军容严整的气势,让此前一直心怀轻蔑的贴木儿帝国三位使节大吃一惊。
“啪啪啪,轰!轰!”
沙场上枪声炮声不绝于耳,浓烟随风而起,弥漫了大半个天空,前方做靶子的一派木偶人已经被打得稀烂。
这样犀利的火器,盖苏耶丁还是头一回看到,神机营成立以后,火器匠作已经在传统火器的基础上又陆续发明了多种火器,五花八门,远攻近战,达数十种之多。
神机营通过实战演习,挑选出了一些威力较大、运输、C作、使用也便利的,做为了常规作战武器,虎威炮、骑兵专用的火龙枪、大明朝的卡秋莎火箭炮“一窝蜂”、火龙车、抬枪火铳……
火枪队一队S击,二队装备、二队装弹的三段式S击,让枪弹如急风暴雨,雨骤不绝,配合着虎威炮震耳欲聋的咆哮,盖苏耶丁不由瞿然变色,他当然看得出这样的火器杀伤力何等可怕,甚至那枪炮声发出的巨响,都是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因素。
盖苏耶丁脑海里已然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他率领着成千上万的贴木儿铁骑,拔出锋利的弯刀,骑着雄骏的阿拉伯战马,像一阵狂风卷过来,突然前方弹石如雨,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那些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巨响的战马登时乱作一团,自相践踏,干军万马未等冲到敌人近前……便自相蹈踏,死亡无数。
盖苏耶丁抚着胡须,暗暗转着心思:“欲与大明为敌,必须得让我们的战马适应这样的轰鸣声才行……”
“呼~”
一阵冲天的火焰弥漫了前方十余丈远的空间,盖苏耶丁的手僵滞在胡须上:“这……怎么和魔鬼的希腊火一般可怕?遇到这样的火焰战车……该当如何抵挡?唔……”如果野外作战,这样的战车行动不便,完全可以利用骑兵优势拖垮他们。不过……我们一旦进攻,大明就是守方,倚仗着坚固、高大的城池,如果再加上这样的喷火车……”
盖苏耶丁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一时之间,他还想不出用什么样的武器来应对这样的先进武器。
随后,土狼兵、白杆兵表演了步兵劲弩齐S、长枪步兵刺杀拒敌的训练项目,盖苏耶丁的眉头皱得更紧,方才他已经见识过大明的骑兵了,单就骑兵来讲,无论是马术还是战马本身,都比他们这个马上民族要略逊一筹。
这是正常的,一个农耕民族的骑兵队伍,如果骑兵的整体素质比他们游牧民族更高,那就真的太逆天了,可是如果配合着这种劲弩和长枪兵,完全可以抵消他们贴木儿帝国战无不胜的骑兵的厉害,不只是轻骑兵,如果大明军队在长枪兵劲弩兵和骑兵间再配备几门重炮,恐怕重骑兵也……
盖苏耶丁和乌兰巴日交换了一下眼神,俱都心凛然
阿尔都沙是个文臣,不通武艺,站在台上只能是外行看热闹了,眼看着明军盛大的军威,阿尔都沙不禁对盖苏耶丁用他们的语言感叹着道:“明军衣甲鲜明,军容齐整,如此威势,在可汗所面对过的敌人,是前所未有的。
盖苏耶丁听了顿时心头一凛,他方才也看到了,却并未深思,此时阿尔都沙的一句感慨却触发了他的感想,他注意到,这些明军,近十万的明军,高矮胖瘦都是几乎差不多的,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大明有着充足的兵源,这些演武的军队不是随意从哪儿就调拨过来的一支军队,而是从不同的军队选拔出来的。
其标准不仅仅是勇武善战,还要符合高矮胖瘦的要求,所以眼前的这支军队固然骁勇,却未必代表着明军的最高战斗力,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儿,是需要符合体型这个统一条件的,依此推算,大明拥有多少善战的军队?再看他们服饰衣甲,都是崭新锃亮的,如果大明没有充足的国力,能随时提供十万套全新的战服和盔甲么?哪丁心凛凛,从这此表象显示的数据不断估算着大明真实的军事实力,阿尔都沙又道:“方才,辅国公说这是十万人马,对吧?大汗对‘闪电’巴耶塞特一战时,是动用军队最多的一次,骑兵、火枪手和战象部队,一共也不过十五万人,大明仅仅用了一个月,就能动员十万大将汇集到这里……”
盖苏耶丁再度默然,做为军事将领,他比阿尔都沙更清楚,除去必须用来守卫本土的军队,大汗能够动员的最多军队上限只有二十万人左右,再多就得抽调负责农耕和放牧的青壮劳力,那些可是维持国家基本生存需要的力量。
事实上后来贴木儿东征,军队数量也就二十万左右,剩下的几十万人是后勤人员和牧民,因为他还驱赶着数百万头牛羊呢。
当那些极具尚武之风的山东民壮也走上场时,眼看着他们整齐的队伍,和骁勇冲杀的英姿,盖苏耶丁的意志终于动摇了,他深思良久,在气壮山河的喊杀声,转过头,对阿尔都沙严肃地说道:“东征大明,将成为我们的噩梦,大汗战无不胜的英名,必将葬送在东方……葬送在大明军队的手里!宰相大人,我觉得,我们此番东来唯一的使命,就是劝阻大汗放弃东征!”
阿尔都沙面有惊容,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盖苏耶丁将军,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我们必须劝阻大汗,一定要放弃对大明的野心,否则我们将成为帝国的罪人!”
乌兰巴日一听急了,连忙C嘴道:“宰相大人,将军大人,大汗纵横天下,从未逢敌人,我们怎么可以被明军的一场演武C练吓例,我们……”
阿尔都沙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训斥道:“我和盖苏耶丁将军说话,哪有你C嘴的份儿!”
扭过头去,阿尔都沙对盖苏耶丁若无其事地道:“这些从东方逃过来的人,只是想借助大汗的力量为他们复仇而已,真奇怪大汗怎么会宠信这样一个家伙。”
盖苏耶丁耸了耸肩。
德州太白居酒楼,乌兰巴日独居一桌,桌上一坛酒已经喝去大半,他的两只眼睛已经通红,醉醺醺的仍旧灌个不停。
他没想到,阿尔都沙那个老混蛋和盖苏耶丁这样一个徒具虚名的将军,在见识过大明军威之后,居然打起了退堂鼓,想劝阻贴木儿大帝放弃东征,耻辱啊!
当年,他远离家乡,远赴西域,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离开那个懦弱的父亲,寻找一位英明的君王,为自己的长兄、为自己饱受欺凌的族人复仇,可是如今……贴木儿大汗是会坚持东征,还是听从这一文一武两个近臣的话呢?
乌兰巴日心全无把握。
另一桌,走过来几个壮汉,大声嚷着:“小二,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快着快着!”
乌兰巴日红着眼睛睨了他们一眼,虽然都是便装,不过看那行止气度,应该都是军武官,眼下德州兵营除了本地军队,又驻扎了不少外地赶来的军队,总数超过十五万人,这城闲逛的汉子,逾八成都是便服出来的军官。
乌兰巴日没有理会他们,只管端起碗来。又喝了一碗烈酒。
就听旁边那桌几个汉子谈笑起来:“方大哥,咱们两个可有日子没见了,自皇上靖难起兵,挥军南下之际,我就奉命守着北平,你老哥却随皇上南下了,如今要不是借着辅国公爷阅兵,咱们还没机会再碰头呢,今天可一定得喝个痛快,小弟请客,不醉无归啊。
“哈哈,好好,哥哥听你的。我说徐兄弟,当初我离开北平的时候,你还是个小校,如今都做了总旗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大哥你臊我是不是?你如今都做了百户了,能比么?你别看兄弟只是守在北平,似乎很清闲,可李景隆十万大军围城,兄弟也是几度死里得生啊,喏,你看看,我脖子上这道疤,嘿!我活下来就是命大。”
又有一人道:“是啊,咱们兄弟几个谁也不容易啊,昔日追随皇上的人,哪个现在不是大变样啊。不过要说变化最大的,就是咱们这位辅国公爷啊,哈哈,我听说,当初辅国公爷要进王府都进不去,后来在大门口儿扮做是皮裘店里送狐皮的伙计,逛了徐家的小郡主出来,这才进了王府,而现在……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呐!”
接着便有一人笑道:“冯老三,这事你还别羡慕,人家辅国公那功劳,你没法儿比。当初辅国公为什么要骗门入府啊?因为……”
这人显然是知道详情的,他把夏浔救过燕王满门老少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引来众人啧啧赞叹之声,而邻桌的乌兰巴日早在听到希日巴日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竖起了耳朵,听到这里已是满腔怒火,一抹杀气顿时掠过他血红的双眸!
第556章 节外生枝
乌兰巴日自撒马尔罕回来以后,还不曾有机会回漠北去王探望自己的亲人,一方面他的确抽不出身,另一方面他也是不想见到自己那个幼时倚为参天大树,成年后却视作一个懦夫的父亲,想不到今天竟意外地从明军的交谈中得到了家人的消息。
“老三是好样的”
乌兰巴日暗暗攥紧了拳头:“如果不是那辅国公杨旭,老三一定能够成功地炸平燕王府,趁着北方大乱,引兵入关,造就一番辉煌事业。而今……,老三和那么多族人,都丧命在这个杨旭手里,杨旭啊杨旭,此仇不报,枉为人也”
乌兰巴日忽地站起来,捧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地大口饮了起来,旁边桌子刚刚上了几道酒菜,几个军官眼看他如此豪饮,都看呆了,那姓徐的军官忍不住喝一声彩道:“好酒量”
乌兰巴日也不理会,将酒喝得精光,酒坛子往桌上重重一顿,从怀里掏出一卷宝钞往桌上一丢,便跟跟蹬蹬向外走去。刚给几个武官上完菜的店小二走过来拿起那卷宝钞一看,扬声喊道:“客官,多了,客官,多啦”
乌兰巴日也不理会,一双大脚踏得楼梯“嗵嗵;地响着,便出了太白居酒楼。
“杀杨旭!杀杨旭!”
杀意在乌兰巴日心头燃起,他的眼神直勾勾的,显得特别凶悍,街上许多行人看见一个魁梧的大汉满身酒气,双眼血红,都下意识地避了开去,乌兰巴日便直挺挺地往前走。
德州城其实是一座驻兵城,没有驿馆,辅国公杨旭以及几位贴木儿国的使节都被安排在德州指挥使衙门。到了门前,看到那戒备森严的侍卫时,乌兰巴日的神志稍稍清醒了一些。如果杀了杨旭,他是必死无疑的,在大明的土地上,他逃无可逃,他并不怕死,不过,他的志向本不是为了报家仇,而是恢复大元帝国的辉煌啊。
只因大元皇帝退回漠北后,一班权贵只顾争权夺利,把力量全都消耗在内斗上,不但没有重新夺回中原江山的志向,甚至于对那些忠心于己的部落都只顾盘剥索取而不予保护,乌兰巴日才愤而远赴西域,投奔那个被漠北权贵轻蔑仇视的大元驸马贴木儿,现在如果只是杀了杨旭,报了兄弟之仇,似乎有些……
掏出临时发给他的腰牌,让把守衙门的武士验看了,乌兰巴日径自进衙,绕过正厅,走向自己所住的侧院,踏过院门口,置身杨柳树荫下时,乌兰巴日的脸上已然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冷笑,他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他是贴木儿帝国的使者,而杨旭则是大明帝国负责接待他们的人,不管杨旭的护卫多么森严,却不会防着他这个伴同杨旭一路过来的外国使节,他有无数的机会接近杨旭,猝下杀手,置之于死地。之后,他就可以把授意他杀人的原因诿之于阿尔都沙和盖苏耶丁。
杀人的动机不需要他去想,说实话凭他那简单的头脑也想不出来,只是……不管其中有着多少疑窦,大明国公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死在贴木儿帝国使臣手中这个事实无法改变,而且他又当众供出了阿尔都沙和盖苏耶丁两个主使,尊严体面受到挑衅的大明帝国别无选择,唯有杀掉阿尔都沙和盖苏耶丁。
那么,当贴木儿大帝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会怎么样呢?
想到得意处,乌兰巴日几乎忍不住放声大笑,家仇得报,还能给驱逐了他们逃回漠北的大明帝国惹来一个凶悍可怕的强敌,一箭双雕、一箭双雕啊!
“从小就觉得,兄弟三个里头,老三是主意最多的,如今看来,我也不差嘛”
乌兰巴日兴冲冲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摸出一口锋利的短刀,用指肚轻轻一拭锋刃,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夏浔阅兵回来,便宴请参阅将士的各部主帅饮宴,贴木儿帝国的正使阿尔都沙和副使盖苏耶丁也都受邀赴宴了,唯有那个乌兰巴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只说身体不适,请辞先回了,他在使节团的职位低,只相当于一个参赞,夏浔也没太把他放在心上。
席间,夏浔明显感觉到,阿尔都沙和盖苏耶丁与自己言谈时的举止,已经全然没有了平时那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感觉,不但变得热情了,而且透着尊敬,这当然是演武场上所展示的明军战斗实力所带来的结果,否则,你纵然再富有,在这些野蛮人眼中也只是一口待宰的肥猪,他会对你垂涎三尺,却绝不会有一丝的敬意。
夏浔顺利完成了皇帝交给他的这桩重大使命,心里也很高兴,席间多喝了两杯,与两位贴木儿国使者回了住处后,便返回自己居所,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轻袍出来,往逍遥椅上一坐,两个妞儿立即上前来,一个按肩一个捶腿,殷勤侍候起来。
夏浔眯着眼睛品着香茗,心里那个美呀,顺利完成任务,不日就能回京了,怀抱娇妻,逗弄爱女,何等惬意。
呵呵,恰逢三月好时光,正好带着一家老小去慈姥山下刚刚完工的杨家别庄小住些时日。嗯,接着,就该给思杨找几个老师了,分别教她认字读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得聘个教养嬷嬷,教她言行举止,做个漂亮可爱的小淑女……
在子女教育这一点上,夏浔是同意茗儿的主张的,他来自现代,家中又没有长辈约束,可以不大在乎这些,可他毕竟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等到他的儿女长大,更是完全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如果他的儿女放任自流、不好好教养,那女儿长大了要嫁个什么人?
这个世界的男人,可不见得像他一样包容。儿子更不用说了,豪门子弟,又不学无术,只怕比李景隆丶李增枝之流都远远不如,好歹人家也是幼读兵书的,虽然有点纸上谈兵。如果没有本事品性再差了,他这个做爹的可是大大的失败。
想了一阵家事,夏浔张开了眼睛,一个十五六岁的翠衣小姑娘正蹲在自己面前,一双粉拳上下翻飞以一个快捷而均匀的频率轻轻捶着自己的大腿呢。啧啧啧,都说山东大汉生得魁梧瞧这两个山东大美妞儿,俊眉觎眼的,挺漂亮嘛。
夏大老爷心情大好,便笑眯眯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一副首长架势,就差叫一声“小鬼了。
捶腿的小姑娘扬眸瞟他一眼,羞羞答答地回答道:“回国公老爷,奴家姓樊,小名儿冰冰。”
夏浔一口茶差点儿没喷出去,强行咽了下去,顿时咳嗽起来。
“哎呀老爷,您怎么了?”
正按肩膀的那个小丫头赶紧扶着夏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夏浔使劲咳嗽两声摆摆手,问道:“你姓什么呀?”
“奴家姓陈。”
“哦,不叫陈好吧?”
陈姑娘眨眨美丽的大眼睛,满怀希冀地说道:“奴家不叫陈好儿,老爷认识奴家么?”
“不认识。”
“……
“……
“报,国公老爷,京里来了密使,有密旨给国公请国公马上接见。”
门外侍卫一声喊夏浔马上坐了起来,心头顿时一紧:“皇上密旨,意欲何为?”
挥手摒退了两个漂亮小姑娘,夏浔迅速请进密使接了圣旨。
圣旨有一道,随同圣旨还有几份誊抄下来的公函和奏报,夏浔没有先启开密旨,而是先把几封公函,挑出日期最早的一份,先看了起来,这是辽东道御使少云峰弹劾辽东都指挥使沈永的一篇奏章,看罢这份奏章,夏浔立即明白了:辽东出事了!
北元分裂成鞑靼dada和瓦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靖难之役发生之初,北元还不知道明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忙着内斗丶分家,也没空搭理明国的事,不过后来他们渐渐发觉有异了,为了抢地盘、打内仗,有时候他们调动军队,也需要经过明国实际控制的关外区域,可是燕王朱棣居然不撩闲了。
以前可不成,朱棣是个见到石头不言语都要跑过去踢三脚的狠角色,没少欺负他们。上一回,就因为在明国控制区域内不小心丢下一个损坏的车轮子,朱棣便跑到彻彻儿大战一场,生擒孛林帖木儿,又不依不饶地杀到兀良哈秃城,吓得哈剌兀落荒而逃,这才骂着街的回家呀。
这么一个得理不饶人、无理狡三分的大坏蛋,居然不惹事了?派人一打听,他们才知道明国也正闹内乱呢,那个喜欢撩闲的大坏蛋被他的皇帝侄子给撩闲了,于是领兵打皇帝去了,可这时候靶鞑和瓦剌刚分家,边界都还没划分清楚呢,自己打得不可开交,腾不出手来。
如今两国终于算是基本安定了,本来内斗的两派,分裂成了两个独立的国家,没有了内斗的消耗,实际上力量反而比以前强大了,而朱棣大魔王又跑到金陵做皇帝去了,天高皇帝远啊,邻近辽东的鞑靼胆子就壮起来了。
这北元就像一个闷S的半老徐娘,你撩扯她的时候,她一跑三千里,非得扮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死活不让你沾她一手指头;你不撩扯她的时候,她跟你挠首弄姿,挤眉弄眼的,非想要你对着她流口水。
这不,眼看她的老恩主朱棣过黄河渡长江,跑到江南享清福,不再理她了,她又蠢蠢欲动了。于是,刚刚立国的鞑靼,发兵攻打辽东了。
第557章 临危受命
奏折弹劾的是;辽东都指挥使沈永,鞑靼袭掠三万卫,三万卫千户裴伊实特穆儿率军抵挡,奋勇杀敌,身箭伤数处,力竭退守城池,向辽东都指挥使沈永救援,沈永畏敌怯战,不敢出兵,任由鞑靼劫掠烧卖杀,待鞑靼退兵后又想匿而不报。
可沈永在辽东毕竟做不到只手遮天,少御使受沈永威*利诱,表面答应与其一起瞒下此事,并收受了他的礼物,暗地里却派了亲信把事情经过详细说明一番,并附沈永的礼单,密报京城。
朱棣见到密奏后勃然大怒,辽东的兵马并不少,他从大宁城把宁王及其麾下八万精兵带进关内那是靖难二年的事,此后在辽东、大宁地区皆设置流官,兵马陆续得到补充,此时已经不比太祖时候为少。以这样强大的兵力,如果沈永不是畏战怯敌,哪怕他做做样子,多少打一仗,也不会造成那么大的损失。
朱棣对此忍无可忍,可辽东毕竟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而且少御使密奏时,说鞑靼已经退兵,谁也不知道眼下又是一副怎样局面,所以朱棣急于派人去辽东了解情况,并主持大局。。
而夏浔此时恰恰正在德州阅兵,他的资历、本领,在朱棣看来,足以承担这份重任,而且德州正有精兵十万,正好可以从中抽调部分精锐随夏浔一起出关,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辽东,奖惩将士、安抚军民、反击鞑靼的入侵,所以立即下了密旨,令人以八百里快递的速度,送到了夏浔手上。
密旨中授权夏浔可从受阅军队中抽调五万大军,随其立即北,委其辽东总督一职,赴辽东主持大局,至辽东后再变密旨为明旨:
沈永贪生怕死,怯敌畏战,欺蔽天子,施以军法,诛杀。特穆尔乃女真族明人,洪武十四年率部族归顺大明,授封百户,此后屡历战事,累功升至千户,此番奋勇杀敌,力保三万卫不失,擢升为三万卫指挥佥事。同时诏谕沿边卫所,凡有草贼及虏寇声息,不即以闻者,镇守官以下,职无大小,罪与永同。
夏浔拈着这份圣旨,陷入沉思之中,看来回家陪伴娇妻爱女的美梦暂时又要汤了,对此,夏浔例没有什么怨言。他从一介草民布衣,到如今荣华富贵、权倾朝野,既然享用着这一切,就该为天下、为百姓做点事情,否则何异于一只蠹虫。
眼下能够及时赶到辽东收拾残局的、且以权势地位有资格去收拾辽东残局的,在黄河以北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正坐镇北京行五军都督府的邱福,一个就是他。论起对鞑靼的了解和战法,邱福要胜他一筹,不过此去辽东,显然还有安抚地方的责任,论起政务,他又胜邱福一筹,所以选择他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其中也不排除皇帝心中还有别的打算,从此前的种种迹象看来,皇帝对于立储,显然是已经有了决定了,如果这时再度重用邱福,难免会给百官一个错觉:皇帝依然想立皇次子朱高煦,朝中党争必然愈发激烈,若是皇帝有这一层考虑,那他更得抢着出关才是。
可是辽东局面如今到底怎样呢?只是收拾残局的话,用不着他这个级别的官儿,情形恐怕是不大妙啊。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凭心而论,在军事自己就是个半调子,前番剿倭胜利,主要是自己在剿倭策略有着人所不及的先天优势,而具体的战事又有几员非常能干的骁将负责。辽东局势则与沿海剿倭大不相同,面对辽东瞬息万变的军事局面,没有成熟的策略可以直接拿来借鉴,照抄照搬,就成了纸上谈兵的赵扩。
辽东的军民关系、民族关系也必定错综复杂,就拿辽东道御使弹劾奏章所说的事情来说,拼命御敌的三万卫守将是女真族人,负责整个辽集军事的沈永是汉族人,沈永见死不救,这其中未必全然是贪生怕死,或许有些民族纠纷在内也说不定。
就算以前没有,他这一次把女真人丢在前方守土卫国出生入死,自己却稳坐后方见死不救,势必也要引起一些内部矛盾。两族虽然都是大明子民,却是不同的民族,平时处理不好,尚且会有诸多冲突呢,何况眼下这种局面,而这也恰恰是最难处理的事情……
夏浔正想着,门口又走进一个侍卫,禀报道:“启禀国公,贴木儿国使者乌兰巴日求见。”
“哦?他来做甚么?”
“他说……有机密要事求见。”
夏浔略一沉吟,收起桌的密函,吩咐道:“请他进来!”
院门口的侍卫对乌兰巴日搜查了一番,从乌兰巴日怀中摸出一口短刃,乌兰巴日抗议道:“在我们的王国,就算面见大汗,身也可以佩刀,从来没有解除佩刀的规矩。
这口刀是我的随身短刀,是切R吃饭用的!”
那侍卫冷冷地道:“规矩?这儿是大明,这就是大明的规矩。等你出来,自会还你,还耽搁你切R吃饭不成?旁边几个侍卫都笑起来,乌兰巴日气恼不已,他那口短刀是淬了毒的,见血封喉,那毒在东方并不常见,就算有名医在左近,也无法对症下药,只要让他划破夏浔一丝R皮儿,夏浔就休想活命,只是没想到夏浔这般惜命,警卫如此森严,连他这外国使节都要提防。
乌兰巴日转念一想:“那杨旭看起来比我单薄的很,骤起发难,徒手我也杀得了他。我乌兰巴日可是角抵高手,还对付不了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国公爷?”
想到这里,乌兰巴日便不再坚持,大步走进院去。
到了夏浔居处的正堂,就见夏浔正站在堂,门厅左右各站着四名侍卫一个个双目精光闪烁,显然身手不错
夏浔见了他,微笑道:“乌兰巴日使者,听说你有机密要事要与我说?”
“是!”
乌兰巴日左右扫了一眼说道:“还请国公摒退左右,此事极为机密,不宜再为他人所知。”
“哦?”
夏浔微微皱了皱眉,有些诧异地看向乌兰巴日,乌兰巴日压低声音道:“我国使者此番东来,本有极大隐情,乌兰巴日感于天朝威风,不愿与天朝为敌,是以想弃暗投明,小人接下来所谈,乃是极大的机密还请国公摒退左右。”
夏泽抬手挥了挥,吩咐道:“你们下去!”
八个带刀侍卫向夏浔齐齐一躬,肃然退了出去。
夏浔道:“好了,乌兰巴日使者,你现在可以说了。”
“是,小人这番话说出来,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今后唯有托庇于大人,大人先应允了小人才敢说!”
乌兰巴日说着,已然拜例在夏浔面前。
夏浔忙道:“嗯,起来说话,若你所言,真有用处本国公自会给你安排一个前程。”
夏浔说着,便走前来虚扶一把,说道:“起来起来,起来说话!”
眼见夏浔走得近了,本来跪在地的乌兰巴日突然纵身向前一扑,两只大手闪电般抄向夏浔的腿弯。
和汉族的武术不同,蒙古族摔跤先学习人体的支撑环节,人的下肢节点在膝弯,中节点在大腿,节点在肩膀这些地方都是容易使人失去平衡的地方。人的腿是两条根也是最大的一个节点,一旦让人刨了根,就像树一样要倒了。
夏浔实未料到一个贴木儿国跑来告密的使节竟然在他的地盘贸然对他下手,对这种特别的打法也是头一回接触乌兰巴日向前一扑,只是刹那之间夏浔两个腿弯便被乌兰巴日抄在手中,夏浔反应也算极快,立即蹲身,稳定重心,双膝向前狠狠撞去。
可是乌兰巴日自幼摔跤,抱腿时小心膝撞是每一个摔跤手自小就明白的道理,岂能被他双膝撞个满脸开花,双手一旦抄实,乌兰巴日立即借着前冲的余势,想用转体动作把夏浔摔倒。
可是夏浔已经蹲下了,重心在下,而乌兰巴日正往前扑,这个提纵的动作没有做出来,转体的动作幅度也不大,所以两人拧成了一股麻花,一起重重地摔例在地,而且是侧摔。
乌兰巴日立即用双腿绞住住夏浔的双腿,一纵身压到夏浔身,胯骨抵住他的小腹,一只手卡住夏浔的腰眼儿,一只手按在他的肩窝处,这两处要害受制,夏浔整个身子便无法使力挣扎了。
“为什么?”
夏浔一试,身子已被锁住,便不再反抗,而是直视着乌兰巴日,镇静地问道。
乌兰巴日狞笑道:“你还记得北平燕王府的希日巴日?”
“记得!”
乌兰巴日双目泛赤地道:“那是我的亲兄弟!”
“原来如此!”
夏浔淡淡一笑,左肩猛地一晃,“咔”地一声手臂就掉了环儿,这一来整条左臂虽然使不得力了,却也不致于筋脉要害被制,浑身酥软无力,夏浔的右手就像蟒蛇一般从受压的胸腹部探来,被长期练刀磨砺得满是老茧的虎口重重卡向乌兰巴日的咽喉。
这一卡不是掐住不放,而是重重地一推、一撞,这一下何止百斤之力,脆弱的咽喉如何禁受得起,要不是夏浔有意留力,只这一下,凭他的力量就能把乌兰巴日的喉咙撞碎。
“啊……啊……”
乌兰巴日的手脚就像触了电似的松开了,身子佝偻成一团,拼命地往嗓子里吸气,夏浔已然站了起来,右手扶住左臂,身子微微一晃,用力向一推,“嚓”地一声将手臂接好。
乌兰巴日咳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那种难受的滋味还是挥之不去,他看见夏浔掸了掸身的灰尘,又听见他对几个刚被唤进来的侍卫吩咐道:“带下去,这个人所知道的一切,都让他吐出来,不过,要让他活着,我还有用!”
第558章 要权
乌兰巴日没有呈现在他的居处,用餐时阿尔都沙才注意到乌兰巴日不在,顺口问了一句,可是连随从们也不知道乌兰巴日去了哪里。阿尔都沙有些不快,又叫人去向衙前的明军士兵探问,获得的回复是下午的时候,乌兰巴日曾酒气熏天地回来,也不知回去取了点什么工具,然后就醉醺醺地离开了。
阿尔都沙得了这个消息便没敢再问,乌兰巴日年轻力壮,比不得他年纪大了,或许是酒后起性,跑去青楼妓馆风流快活了也说不定,若真问清楚了,须与自己这个贴木儿帝国的大宰相脸上难看。当下纳口不言,只在心里发狠,想等那乌兰巴日回来,再好生教训于他。
第二天早上乌兰巴日固然不在,可走到了中午,依然不见他回来,阿尔都沙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立即赶去面见夏浔,说明情况,要求夏浔协助寻找。夏浔固然满口承诺,立即当着他的面,唤来德州指挥使,令其派人大索全城。
一时间青楼妓馆、酒楼瓦肆,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全城搜索,阿尔都沙正气愤愤地坐在厅上,夏浔含笑抚慰着,忽然有个阿尔都沙的随从跑进来告诉他,书店老板拉了一车书籍找上门来了。
因为德州是军营,仅有的一家书店也不景气,书籍较少,他们去书店闲逛时,没有在这里看到比较可意的书籍,便说明了大致选择的标的目的,要那店东从别处紧急调运一批书籍来,不分良莠,他们一定会要,还下了订金,如令人家是送货上门了。
阿尔都沙和盖苏耶丁其实不负责财务上的事,他们从撒马尔罕赶赴大明的时候,除带给大明皇帝的礼物,还额外带了许多金币,这些金币都在金陵城里兑换成了大明宝钞,都是最大面额的宝钞,叠起来大约有七八册书那么厚,都是由乌兰巴日掌管的。
阿尔都沙便叫人去乌兰巴日住处取钱付款,不一会儿那随从又急急地来了,对他私语一番,阿尔都沙一怔,便起身对夏浔道:“乌兰巴日的行踪,还要劳烦国公代为寻找,我那里还有些事情,告辞一下。”
通译说完,夏浔便笑容可掬地起身道:“阿尔都沙大人只管去忙,人是在我们的地面上丢的,你安心吧,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找出来!”
阿尔都沙向盖苏耶丁使个眼色,两人便告辞离开,急仓促回了自己所住的院落。
“阿尔都沙大人,您看!”
立即有一个随从双手奉上了一封书信,必恭必敬地道:“这是小人在拿钱的时候,在乌兰巴日的枕下发现的!”
阿尔都沙一把抢过来”取出那封信,信是乌兰巴日的字迹,流利的蒙古文字,乌兰巴日在信中说,他当初远去西方,是想在贴木尔大汗麾下建立一番功业,想不到此番东来,大汗身边的宰相和将军却都畏于大明的军威,无意东征,这让他很是失望。
他背井离乡,离开自己的族人和亲人,没想到却获得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