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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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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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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俊接着说:“现如今,辽东百姓约有十万人上下,其中五分之四是汉人”其余的是归附我朝的蒙古人、女真人,汉人之中一少部分是流放关外的罪囚犯官,其余大部分是将士家属”奈何,塞外生活坚苦”冬季气候寒冷,士兵及其家属往往不安其居。

    再者,塞外驻军,八成负责戍守边防,二成负责屯田种粮。

    屯田皆为朝廷所有的官田”屯田士兵荷戈执锄,辛勤劳作,所得收获,除去交纳子粒之外,所剩无几。所以负责屯田的士兵实在比地主家的佃户还要凄苦”因此他们根本无意于屯田”饶是朝廷户籍严密,还是有士兵携家带口不断逃亡。

    就算回不去家乡,他们宁可逃出兵营,寻一山谷野地,择地而居,也胜过在军中受苦,甚至有人干脆奔逃到了女真、蒙古人的部落中去,军中早有,“生于辽不如走于胡”之语。唉,太祖高皇帝屯田养兵,本意是不滋扰百姓,谁知竟会有这样结果啊!”

    “这样一个,鬼地方没有人,有人也留不住啊!没有人,还能做得成什么事?”夏浔听得一颗心拔凉拔凉的,他此前并没有想到辽东的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这个严重,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

    在他接触的资料中,有关民这一部分也是最少的,由此也可看出辽东对于民是何等的不重视。

    外部有鞑靼之患,内部有汉人和蒙古、女真族人的冲突,汉人内部有不同派系的斗争,百姓与朝廷之间又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想做点

    事,还要受到人力、物力诸多方面的限制,真是糟糕之大极,这么一个烂摊子”谁能管得了?

    夏浔恨不得拨马便走,草草了结辽东之事,然后回去陪他的媳妇抱他的娃”几百年后的世界……我的骨头都烂光了,管他洪水滔天?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动”只是策马站在高坡上,伫立许久,不发一语。。

    第562章 开原

    辽东东都司隶属山东都指挥使司,相当于一个大的军区……辖境南起旅顺口,北至开原,东临鸭绿江,西尽山海关,相当于后来的辽宁省的大部分地区,望青徐,引松漠,控海西女真,隔断蒙古与朝鲜,北望奴儿干,犹如一只巨手,翼护着大明的东安方。

    这片区域,是洪武四年的时候元辽阳行省平章刘益投降大明才纳入大明领土的,开原没有三万卫、辽海卫两卫兵马,边关要塞设立两个平级并行的军政建制,在大明全国也是绝无仅有的。而且这两卫的兵力较之普通的卫所要多的多,普通的卫所大约有兵马五千六百人,分成五个千户所。

    而三万卫领千户所八个,辽海卫领千户所九个。各设掌印指挥一员,管屯指挥一员,管局指挥一员,经历一员,镇抚一员,仓官一员,库官一员,驿官一员,递运所官一员,掌所印千户八员。可见朝廷对这个地方的重视。

    实际上这里的驻军不只两卫,还有一卫兵马,叫做开元中护卫。自朱松受封韩王后,朝廷就从禁卫亲军中抽调精锐组成韩王护卫军,至开元设立开元中护卫所,并且在开原建造韩王府,迎接韩王的到来,结果韩王嫌这儿清苦,托病不来,中护卫就只得眼巴巴地等在这儿。

    此外,开原还没有开原兵备道,整饬兵备,主要负责开原城、中固城、范河城、懿路城、蒲河城、庆云堡、镇西堡等地兵备事务。可谓衙门众多,且又互不统属,军中情形十分的复杂。

    开原城中驻扎开元中护卫、开原兵备道,三万卫的衙门设在开原城西南角,自建一座土城,辽海卫设在开原城不远的罗城,两座兵城作为开原的卫城,成特角状,拱卫着这座其实并不大,但是军事位置十分重要的小城。

    夏浔到了开原,少不得开原地方的军政要员都要赶来迎接,开原城现有三千多户一万多人的百姓,汉人中大部分是军队家属,少部分是流放成边的犯人,此外就是归附大明女真人和蒙古人,他们大多并不住在城里,而在附近建立村寨,已方便游牧,不过日常交易往来,也要往城里去,所以这座小城还算热闹。

    开原的军政要员远迎十里,接到了夏浔,敲锣打鼓地往城里迎,开原城西门外就是罗城,罗城是开原城的卫城,同时也是开原城的老城,这是一座南北长约五百丈,东西长则不足四百余丈的土城,是当年辽国攻打渤海国时屯兵和安置俘虏的所在,历经辽金元明四代,不断翻修整固而成。

    整座城都是土坯筑成,城高三丈五尺,全城没有四门:东曰“阳和门”西曰“庆云门”南曰“迎恩门”北曰“安远门”。城墙之上没有四座角楼,城墙宽阔,可通马车。城外四周没有一道护城河,城中心建有钟鼓楼一座。

    罗城南门迎恩门邻大道,土城城门上方风吹雨淋的形成了一个土窝窝,一个蓬头垢面,穿着件破羊皮袄的守城老兵懒洋洋地半卧在土窝窝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在衣服里翻着虱子,找到一个用指甲一掐,丢进嘴里,便咔嚓咔嚓地嚼着。

    “国公爷来了!嘿!瞧人家那队伍的气派!啧啧啧!”

    “我听说,咱们这位国公爷和皇上娶的都是徐达大将军的女儿,是一对姐妹,人家和皇上是连襟呢。”

    “那就是皇亲呐,皇亲国戚也来咱开原城了,俺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呢!”

    “你现在也没见着,不就远远望一眼仪仗么?”

    “废话,这还不算见着?非得凑到眼跟前儿去?咱也配!人家那是大贵人!”

    蓬头垢面的老兵抬起头,扣了把眼屎,茫然问道:“国公?哪个国公来了啊?”

    一个守城的成卒便道:“当朝辅国公啊!万头儿,听说过么?”

    那老兵脸颊猛地抽搐了一下,喃喃地道:“辅国公……”杨旭?”

    “嘘……”万头儿,小声点儿,国公爷的名字也是咱能直接称呼的?听说你以前还是个读书人,咋不懂规矩呢?”

    那老兵惨然一笑,埋下头去,继续认真地抓虱子去了,旁边的士兵站在墙头,对着远处轩昂而过的朝廷大军指指点点,兴奋异常,他连眼皮都不抬。

    这老兵姓万,叫万世域,他确实是个读书人,不但是读书人,还是洪武二十三年甲子科的头榜进士,外放福建兴化县丞,从基层兢兢业业,一步步升任福州知府的。只因在杨旭任沿海五省剿倭总督时,弹劾杨旭用滥用酷法,良莠并除,致使沿海一片萧条,百姓困顿,被永乐皇帝贬官流放辽东来了。

    如今,万知府是罗城卫吏兼南门的城门官,也就是连文书兼罗城南门传达室老大人。

    混到今日这般情形,全拜这位辅国公所赐,一生宦海沉浮,混到今日这般境地,他却连恨意都懒得生起了。彼此地位本来就异常悬殊,如今更是天壤之别,土地爷手下的一个小小神差,混得再惨,还能恨到玉皇大帝身上去么?

    哀,莫大于心死。

    夏浔到了开原城,受到了开原诸卫将领和兵备道的热情款待,酒菜的细致虽然不及关内饮食,不过老母J炖人参、飞龙汤、猴头菇,诸多关外野味,就用大锅盹起,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一遭,夏浔没有禁止诸将饮酒,宾主双方欢宴痛饮,兴尽而散,第二天夏浔也睡了个懒觉,日上一竿才起床,洗漱停当,用罢早膳,就在临时辟为总督行辕的地方又接见了一番当地各卫武将,问询了一番开原情形。

    将至晌午,诸将散去,夏浔与随他前来的辽东道御使少云峰共进午餐,少云峰有些忐忑地提醒道:“下官明白,部堂受圣谕而来总督辽东诸务,事务繁忙,不过……关于沈永一案,为辽东诸卫最为关注的事情,更是开原军民最为关注的事情,此事还当早日审结才好,如此方可严明军法,安抚地方,否则民怨沸怨,终是大患。要知道,这关外百姓,归化之心本就不够虔诚,一旦让他们心生怨隙,不免要为鞑虏所趁。”

    弹劾沈永的是少云峰,少云峰与特穆尔不同,特穆尔是一族之长,以族众之力而成武官,他和都司长官纵有嫌隙,别人轻易也动他不得,可少云峰不同,他在辽东势单力簿,一旦沈永东山再起,他必遭沈永黑手,要整死他这样的人,对沈永来说易如反掌,方法手段也多得是,眼见夏浔悠哉悠哉的,对沈永一案不甚上心,少云峰当然最为着急。

    夏浔明白他的忐忑,便笑着送了他一枚定心丸吃:“少御使,尽管放心。本督实话对你说了吧……”

    夏浔说着,声音放低了些,便向少云峰倾了倾身,因为两人各据一张小方桌,是分桌而食的,距离比较远。

    自商周以来,汉人吃饭就是分桌而食,夫妻也不例外。宋初,《韩熙载宴客图》上所绘画面,就是一人一桌,到了明朝时候,开始有两人一桌,酒菜也是分开的,如果是三五好友吃个便饭,也有用方桌四人一桌的,而且多是民间和酒馆,但那就是极限了,同一桌的人如果再多,就是很失礼的行为。

    只不过,很多中国人的好习惯,最后都在外面发扬光大,反倒被自己丢弃了。现在流行分食的欧洲,以前是不分食的,法国人喝汤,曾经是一桌人围着一个大盆子,一人捧起喝一口,喝完放回去,下一个再捧起来喝,大家伙儿轮着喝,连汤匙都不用。

    元末明初的时候,分食的习惯渐渐流传到欧洲,于是欧州人起而效仿,而汉人进入清朝以后,上层社会的构成主要是旗人,放人沿延草原上的习惯,主要实行会食制,渐渐的分食制就被华人所遗忘了。此时还是明初,夏浔又是国公,吃饭的规矩还是挺大的,自然要分食。

    夏浔侧身凑近了少云峰,低声道:“少御使安需担心,沈永已是必死之人!”

    少云峰一怔,急忙问道:“部堂的意思是?”

    夏浔微笑道:“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沈永怯战不出,任由鞑虏掳我边民、掠我财帛,皇上龙颜大怒,已下了密旨,着令将他处斩,并晓谕九边,今后凡有怯敌畏战时、匿隐敌情者,一律依沈永之罪,斩!本督现在留他一命,只是想看看这趟浑水下边还藏着些甚么,懂么?”

    “啊!啊……”下官明白了!”少云峰又惊又喜。

    夏浔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安心吃饭吧。膳后稍事歇息,你我便换了便服去城中走走,皇上既然派我来了,总不能只斩了一个沈永便回金陵去。辽东与我大明十分重要,此地不靖,足以动摇我大明根基,本督既然来了,总得做些事情才好。

    “是是是,下官明白!”

    少御使本来食不知味,听了夏浔这话,顿时放下心来。

    他是辽东道观察御使,举凡吏政、刑名、钱谷、治安、档案、学校、农桑、水利、风俗民隐,无所不察。如今既然放下心事,便也坦然起来,夏浔再有所问,答起来也是认真细致,再无心神不定的现象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这顿午饭倒也吃得踏实。

    第563章 骑士

    午休过后,少云峰便来寻夏浔一同出游,他只换了燕服,一身浅清色的道袍。。。

    开原这处所,穿胡服和军服的比较多,汉人大多是军人家眷或流配的监犯,穿戴也多是曳撤或短褐,这身衣衫足以彰显他们在开原城不合一般的身份,却又不显张扬。

    夏浔有样学样,也换了身宽松舒服的道服,两人出门的时候又遇到了开原兵备道的楚潇和定辽中卫的丁宇,两人正从外边进来。楚兵备五十出头的人了,身材不高,精神誓烁,显得沉稳老炼。定辽中卫的丁都司二十七八岁年纪,这么年轻官至卫指挥,不消问,父祖辈里一定有大明的开国将领。

    这人身材健壮,朴直的脸庞,剑眉豹眼,虽然称不上俊俏,却也是英气不凡。一听说总督大人要上街走走,二人忙也换了衣服,随着夏浔一同走上街头,夏浔的侍卫们遵了嘱咐,也都换了便装,四下里散开,于暗中护卫着。

    开原是一座军事重镇,军队在城里城外驻扎了许多,还有一部分驻扎在大罗城、‘笑罗城和三万城,城里居民其实不多,实际上开原城内加上郊区的部落村寨,一共才三千多户,一万多人,街头行人稀落便也不甚稀奇了。

    城里店铺也极少,除油盐铺子、粮米铺子、布庄皮货行,基本上没有什么了,茶社酒店更是罕见。夏浔没想到这开原城里也是荒凉一至于斯,不由摇头叹道:“这一路下来,村镇固然少见,烽燧和驿站也是极少,交通未便,想不到这开原重镇,竟也如此冷落。”

    少御使道:“烽燧、驿站,每一任辽东都司任上,都在力倡增建,这些年来,确也增建了很多丶不过,…比起辽东这厂袤的土地来说,还是少得可怜,其中自有难处!”

    夏浔扭头问道:“怎么,可是钱款拨付不足么?”

    丁宇C嘴道:“部堂大人,修建烽燧驿站,虽需钱款,却也不是很多,如何就建不起来?主要原因不是钱款不足,说到底,还是关外人口太少。”

    他挥了挥手,说道:“自此直到北平,一路荒野,少有人烟,烽燧驿站建好了总得有人去守吧?可是一旦驿站、烽燧建好了,附近连个村寨都没有,百里之内罕有人烟,就连米粮都无法弥补,烽燧和驿站的平安更是无法保随,修缮也是大问题,因此,修路也好、修建烽燧、驿站也好,就全都受到制约了。”

    兵备道的楚潇笑道:“现在的情形比起以前已经好多了,以前这儿更加荒凉呢。下官听说,金州卫如今就热闹多了,似乎比咱们这儿还要热闹些,金州卫原来守着大海,只跟海盗打打交道,荒凉得很,自从朝廷改从海路运粮之后,船舶停靠之处就在金州卫。

    金州卫建了一处码头,朝廷的漕粮就从那儿卸船,再使车马从陆路一路运过来,码头附近已经有骡马行的商人建起的居处,他们雇佣了各族大批青壮,专司卸船运粮,漕船上的伙计自海上一路来,到了码头也要吃饭喝酒,玩耍消遣,便有精明的商人把生意做到那里。

    于是,妓馆娼寮、赌坊酒肆也就多了,这些处所一多起来,姑娘们需要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便也有相应的商人出没,继之客栈、住宅便也陆续增加,这些工具都齐舍了,有些人便在那里长住了,接着住宅附近就开辟了些农田,既农且商。

    短短时日,原本一个荒凉的所在,现在俨然是一个富贵的小城阜了。随着从那儿往内陆来的商运车辆增多,从金州到复州、盖州,驿站、烽燧勿需催促,诸卫将官便自动自发地增建起来。”

    少御使马上不屑地道:“听说,那些漕船到了码头,总是空船返回,商人求利,自然不肯,因此多从陆上买些北方的山珍海货、貉皮人参带回内陆去,这些挟带,有很多就是诸卫将官家属销售牟利,为了保障财物平安,不为胡匪海盗所乘,诸卫将领自然竭尽全力。”

    楚兵备听得大皱眉头,生怕少云峰一语引起夏浔关注,就此断了人家财路,连忙打个哈哈道:“传言不足为信,不足为信!”

    夏浔听了心中却是一动,似乎捕获到了些什么,还未及深思,前边忽地呈现一片极宽敞的所在,路边空子挺大一片处所,并没有建筑房舍,却有很多人和骡马牛羊,骡马牛羊哞咩嗥叫,那些人说话也是粗声大气的,显得十分热闹。

    夏浔见了不由问道:“这里是个什么所在?倒挺热闹的。”

    楚兵备微微有些不安,勉强笑道:“啊,这种处所,多是本地女真、蒙古族人以牛羊与城里汉人易换铁锅、食盐、布匹一类货物的所在。那些胡人粗野的很,部堂大人请这边走,无需理会他们。”

    这时,几个牵着牛羊的胡服汉子已经看到了夏浔他们,夏浔等人虽说是穿戴燕服,可是在这开原城里,也算是上等人服装了,一个人这样不稀奇,四个人都是这样,那就拉风的紧了,哪能不引起他人的主意。

    这几个胡人都戴着圆形尖顶毛皮帽,身穿交领小袖的齐膝长衫,脚穿高筒靴,腰间挂一口短刀,看来在胡人中家境也算是比较不错的,一眼瞧见夏浔几人,其中一个瘦些的汉子马上用胳膊肘儿拐了拐旁边一个,大汉,‘卜声道:“哎,雅尔哈,你瞧,这几个像是大主顾。”

    被称做雅尔哈的汉子抬头一看,两眼马上一亮,说道:“那个老头儿,不就是上次跟咱们买女人的那人么?”

    瘦子一怔,仔细看看楚兵备,犹豫道:“不是吧,上回那个买妾的老头儿,可是一身蒙古人服装。”

    雅尔哈嘿嘿笑道:“没错,就是他!瞧他颊上那颗黑痣,我还记得。“

    说着,雅尔哈便满脸堆笑地迎上去,热情洋溢地道:“几位买点儿什么,瞧瞧这边的几只羊怎么样?我雅尔哈养的羊膘肥体壮,羊毛羊皮羊R羊骨那可都是好工具呀,几位客人买头羊回去,炖羊汤吃羊R,可比关内要廉价数倍呀。

    楚兵备刚要说话,夏浔已然笑吟吟地问道:“你这儿都卖些甚么呀,只有羊么?”

    因为这几人中楚兵备前些日子从他们手里买了个女孩儿作妾,算是老主顾了,所以这雅尔哈并没有戒意,一听夏浔这话,立即哈哈笑道:“那哪能呢,要看您买些甚么了。”

    他把声音稍稍压低了些,说道:“牛羊骡马,妇人童子,客人您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夏浔一听吓了一跳:“敢情这人卖牲口兼卖人口啊!”

    他仔细瞧了瞧这个胡人服装却能说得一口流利汉语的汉子,问道:“你有几只羊啊就只这三只吗?”

    雅尔哈一听大喜过望,听这人口气,果然是个大买家,他的态度立即更加殷勤起来陪笑说道:“那可不止,这几只羊,只是看个货色,您要看着满意,想买几多尽管开口,我家里光羊就养了两百三十多只,除崽儿,全都可以卖给你。

    只要你约个时间、地址我雅尔哈一定准时交货您。要是要的更多,我还可以代您向我的族人们收购,要几多有几多,不过……您最好是拿布匹铁锅、茶叶盐巴一类的工具来换呵呵,我们拿了钱在这儿也买不到什么工具。”

    夏浔睨了他一眼,微笑道:“雅尔哈?嗯,看来只要我想买,一两千头羊,你是一定拿得出手的。”

    雅尔哈欢喜得声音都打颤了,拍着胸脯儿道:“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夏浔道:“若是三五十只羊,就算入了关价高十倍,怕也不值得折腾一回,可上千头羊,那赚头就不只一点半点了,你有这么多羊,怎不辛苦一些,联络一些族中兄弟,一同驱羊入关,岂不大获其利么?“

    雅尔哈听了笑道:“这位客人说笑了,此去路途遥远,一路又有胡匪出没,凶险处处,到了关口,没有门路,想要入关也是千难万难。再者说,若驱赶数千头牛羊远行,我族壮年男子不知要出动几多人,留下老弱妇孺,如何照应家门呐。”

    种菜的如果都自己直接进城卖菜,那世上就没有二道估客了,夏浔这一问,也只是因为听说他有许多牛羊,算是比较成规模的,自行贩运的话可大获其利,所以这才问起,听了这个回答,夏浔点颔首,暗暗萌生了一个主意。

    雅尔哈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位客人,您是想买羊吗,不知道你要几多?”

    他刚说到这儿,就听蹄声如雨,远远一行快马疾驰而来,那马上的壮汉全都头戴翻毛皮帽,身穿窄袖胡服,腰系宽沿皮带,皮带上托一口长刀,马蹄翻飞,溅起一路灰尘。

    “糟糕!哈达城的人来了”

    那个瘦汉惊叫一声,探指入口,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马上整片空地上的人乱作一团,那些胡人无论是正在谈生意还是正在以物易物,纷繁跳上骏马,落荒而逃,骡马牛羊能牵走的全都牵在马P股后面一起带走了,拖慢脚程带不走的牲口干脆就扔在那儿不管了。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奔到夏浔身边,戛然勒马,雄骏的战马人立嘶鸣,一勒、一立、一展,尽显超卓的马上功大,这人身着大翻领对棋的窄袖短袍,腰系革带,足蹬小靴,十分的轻捷利落,英姿飒爽中透着一股子婀娜俊俏,竟然是个女骑士。

    弯刀闪亮间,女骑士已厉声叱呵道:“所有骡马统统没收!抓人!一个不能放过!“

    夏浔惊得目瞪口呆,眼见满目仓夷,狼烟四起,一时间有和时空错位的感觉:“肿么了,这是城管来了么?”

    第564章 含而不露

    那女骑士一声令下,立即就有许多骑骑士策马追去又有人跳下马来,把那些被人丢下的牛羊牲畜都牵过来集中到一块儿口那女骑士勒着马缰,绕着夏浔四人转了一圈儿,一双大眼中满含些敌意,看她模样也就十六七岁年纪,生得十分秀丽,较之汉家女子,显得矫健强壮一些,不过她的皮帽和衣服的翻领、袖口,都有一寸长短的“出风”,这雪白色的皮毛修饰,给她飒爽的容颜凭添了几分妩媚。

    定辽中卫指挥使丁宇被她看贼似的看着,心头不由着恼,脱口斥道:“看什么看?”

    那女骑士哼了一声,微微扬起下巴,不屑地道:“规矩是你们汉人定的,偏又是你们汉人贪图小便宜!”

    丁宇大怒,喝道:“你说甚么?臭丫头,滚下来,这是谁的土地,轮获得你来嚣张?”

    夏浔伸手制止了他,对那女骑士笑道:“姑娘,我们可不是卖牲口的,也不是买牲口的,闲游至此随便聊聊……”

    女骑士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显然对他的话只当是一种托辞,根本是不信的。这时陆续有骑士返回,其中一人摘下皮帽,辫发垂后,耳垂银环,额头微见汗渍,对那女子大声说道:“了了,这些人都油滑的很,四处一蹿,便逃之夭夭了。”

    那女骑士哼了一声,拨马道:“走,把缴获的牲畜拉回去!”

    一群人赶着牛羊扬长而去,夏浔望着他们背影,向楚兵备疑惑地问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楚兵备是本城的官儿,要说对这里的了解,四人之中也只有他知道了。

    楚兵备道:“从这慵形来看,这些销售牲畜的番人,都是抄小道避开了哈达城,潜进开原来的,于法不合,所以一见了有权整治他们的人,便只好逃之夭夭了。”

    夏浔道:“这些骑士看样子也都是胡人,这城中雇佣了番人整顿坊市么?”

    楚兵备笑道:“非也,部堂有所不知,女真、蒙古诸部相继归附以后,常与我汉人进行交易,互通有无,结果这些人要么偷漏税款,要么受汉商欺骗、又有有语言欠亨而辄起纷争的、还有脾气浮躁而迭起冲突的、又有因因为民俗风情不合有所冒犯而大打出手的,实在是不堪其扰。

    后来朝廷便想了个以胡制胡的体例,在女真诸部中选择几个势力雄厚的部落作为管束夷人之主力。如今的哈达城,就是由我大明指定的一处管束夷人的部落,他们在番人中素有威望,让他们居停和谐、控制马市、验放行旅,便省去了官府许多麻烦。

    同时,他们比咱们更熟悉各地番人部落的惰形,各个部落的胡人,与我大明是敌是友他们只消一盘问就知道了,如此一来,J细秘探,很难有藏身安身之处哈达城在广顺关外,乃广顺关、靖安堡之前沿,有他们挡在那儿,可以直接阻挡来自北方的来犯之敌,于我开原边墙广顺关、靖安堡的安危也大有助益”

    “可是总有人想偷逃税赋占些廉价,又或者是来自于和我大明敌对部落的苍生,也需换些生活必须之物,却又不能见容于哈达城,就抄小路绕过哈达城,径入我开原城中与汉民进行交易,他们的货物比从哈达城购进要廉价些,所以……”

    说到这儿,楚兵备哈哈一笑,说道:“刚刚那些逃跑的人,都是避过哈达城的走私客,那女子以为我们是来买私货的汉商,所以对你我颇有敌意,不过看我们是汉人,她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如果你我今日穿的是胡服,那就遭了,只怕要被他们押回去一并受罚了。”

    “哦?原来如此!”

    夏浔没想到近在咫尺处便有一处商贸富贵之地,要说这关外自有关外的山珍土味,都是极受关内苍生欢迎的,开原既是大明北方重镇,不该连这里的坊市也冷落一至于斯,原来此地只是当作军营,另有一处处所专门辟作交易之用。

    夏浔精神大振,欣然道:“好,有机会,我得去哈达城见识见识!”

    楚兵备与丁都司等人面面相觑,这位国公爷是奉旨总督辽东军务来的,可他到了辽东既不忙着整饰军备、也不急于严明军纪,更不主持演武练兵,这都在忙些什么啊?

    夏浔对辽东军务其实并不是漠不关心,他在赶来辽东之前,就已做了诸多查询拜访,从辽阳经沈阳到开原,这一路上也听取了大量汇报,对辽东军务已经有了个基本了解。在他看来,辽东各地的军队驻扎、军力的配备、军种的构成,都是经过持久战争检验的,纵然原来有些不合理处,在战争的磨励中也渐趋合理了。

    他夏浔其实不是行伍身世,难道还能比大明立国以来相继出任辽东镇守官的那些杰出武将们更高明?让他一个从没入过军校带过士兵的人,跑到这儿来指手画脚一番,就能让辽东军队来一个天翻地覆的大转变,世上‘有这样的人么?

    夏浔之所以一直到现在,所承担的差使都能无往不利,其实不是因为他是个全才,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晓得扬长避短。对自己确实不擅长的事情,他只将将、不将兵……绝不指手划脚,越过下边的官员直接干涉更低一层的事情。

    要改变辽东局面,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稳定需要军队来保障,军队的主要问题现在其实不是战斗力,现在还远没到明朝末期,驻屯士兵几近于普通农民,战斗力急剧削弱,一个鞑子能对七八个明军驻屯士兵的年代,现在大都情况下,是明军追着鞑子的P股打。就拿这次鞑子袭掠三万卫来说,如果沈永能及时出兵,他们绝不敢攻打三万卫达两天一夜之久。纵然沈永没有出兵,他们也是掠完了就跑,一气儿跑到几百里开外的处所,他们现在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马匪勾当,还没必要当作势均力敌的敌手。

    朱棣敢把其实不十分熟悉军务、尤其是对北方游牧民族作战经验远不及邱福的他他派到辽东来,显然也是预见到了这一结果,所以如果夏浔只是想把这件皇差办得漂亮,很容易,他只要赶到辽东,斩了沈永,晓谕九边,严肃军纪,然后以他带来的五万精兵,再从开原附近抽调几路人马杀进大漠里去,烧杀几处鞑子部落,那就可以凯旋还京了。

    此事一经渲染、宣传,皇帝再嘉奖一番,以后说起来,那就是辅国公杨旭剿倭寇、打鞑子,赫然大明一代明将!从这一点上来说,朱棣对这个连襟挺够意思的,此番出来明摆着就是让他镀金来了,是一件很简单且很光彩的任务。

    夏浔是主动给自己增加了任务难度,现在辽东所展现的一系列问题,还不是致命的,也许还需要一二百年的时间隐患才能逐渐显现出来,而现在,明国正处于强势状态,鞑靼和瓦剌刚刚立国,也正是纠正这些辽东政策偏差的最好时机,此时去纠正它,事半功倍,如果比及崇祯那年头儿,换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去坐崇祯的位子,怕也无力回天了

    眼下的事也是需要考虑的,只不过那其实不是夏浔心中的重点他已经放置给手下人去做了,一件事是查询拜访取证沈永见死不救、放任鞑靼掳掠的事情,这件事有少御使的弹劾、有特穆尔的人证物证,其实已经足够了夏浔故意拖延,是想了解一下沈永在辽东有几多亲信是否到了可以对自己产生障碍的境界。

    另一件事就是了解劫掠三万卫的鞑靼部落惰形,摸清他们的准确所在,以雷霆万钧之势予以冲击,这是震慑宵小鼓舞民心士气的大事,只不过,他没需要把这些事情都挂在嘴上,本地的汉蒙女真诸族苍生,看的是行动,而不是夸夸其谈的言论。

    夏浔回去之后,对潜龙又交待了一什专惰,了解哈达城的一切。

    潜龙原来在辽东的眼线其实不多,这里地广人稀,一个外人,纵然是经过惜竹夫人和谢谢的培训,个个都是精于伪装、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秘探,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并刺探到足够的情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不过日渐成熟的潜龙秘谍还是给夏浔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才几天的功夫,他想要的资料就摆在面前了

    他们探问到了那个袭掠三万卫的鞑靼部落的所在,那个鞑靼部落是一个两万多人的大部落,族中青壮战士四千多人,鉴于鞑靼人不管老幼妇孺,都能上得马、开得弓,此番明军是主动进剿的一方,在人家的家门口兵戈,所以夏浔把对方的军力预估为一万两干人,这已经是极数了。

    夏浔立即兴师动众,开始了详细摆设。辽东诸卫将领纷繁接到了总督钧令:命令他们立即率所部骑兵在约按期限前赶到开原城报到,逾时不至者斩!

    以夏浔从关内带来的五万精兵,要去进剿这么一个鞑靼部落,军力上来说足矣,何况还有开原三卫一兵备的军力可以调动,不过夏浔却调了诸卫所有的骑兵,因为这一战,他的目的不是对仇敌击垮,击败,击退,追逃,而是要把这个部落完全从塞外抹去!。

    第565章 出关

    开原校场,旗帜猎猎,杨字大旗端立在点将台上

    台下,各卫的将旗、军旗、号旗,迎风飞舞,显示出军威的壮盛。

    一眼望去,眼前全是牵马而立的士兵,军容肃穆威武,黑压压的站成一片,静候着夏浔的将令

    站在最前面的,是夏浔从诸卫调集的骑兵,各卫的骑兵汇合在一起,便成了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不过有这个权力调动诸卫骑兵合而为一的,也就只有他才办得到了,纵是沈永身为辽东都司最高长官,想要从诸卫抽调兵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按照夏浔的安排,探马已经摸清了袭掠三万卫的鞑靼部落所在,想要予其沉重打击,把这个鞑靼的大部落彻底从草原上抹去,一战而定军威,就需要一支机动力极强的骑兵队伍,否则那些鞑子想抢骑上马就来了、想逃卷起帐蓬就走,我们始终要处于被动防御状态

    夏浔带来的五万精锐并没有全部投入战斗,他只从中调拨了两万人,主要是长枪步兵、刀盾步兵和火铳兵、火炮兵。战斗主力仍旧由辽东军队充当,夏浔派去的人马,实则大部由神机营组成,这是自神机营组成以后,头一次经历严格的战争检验。

    在骑兵、步卒的配合和掩护下,如果神机营的火器部队能够在鞑靼人来去如电的轻骑面前也不落下风,那么就再也没有什么军队能够对他们形成致命的打击了,这将证明永乐皇帝重视火器研究、扩大军队巾火器配比是正确的,否则的话,火器在军中的推行普及必将形成障碍。

    农耕社会,士兵的骑S本领落后于游牧民族的战士,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游牧民族的人从幼年时就生活在马背上,持弓S箭就像我们每天都要用到筷子一样普通,你让放下锄头,跨上马背的战士经过几年的训练就在骑S上面超越敌人,那怎么可能?

    再者,军马的提供,对农耕民族来说,始终是一个沉重的负担,眼下这个阶段,骑兵不能不发展,但是扬我所长是必然的,我们不可能因为骑S方面没有敌人的先天优势,就放弃农耕,改为牧牛放羊农耕文明是比游牧文明更高级的一种文明,稳定的生活和完善的社会环境,会促生更多文明事物的产生,我们要做的是扬我所长,而不是效敌所长。

    火器的发展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西方能够顺利完成这个过程,是因为它们有着先天的优势,在它们周围,没有一个强大的游牧民族,而大明则不然,但是大明不能因为这一点就放弃发展火器而一味的以骑制骑,如果那样,即便是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不复存在了,当洋人的火枪火炮坚船利舰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又拿什么去抵挡呢?到了那个年代,曾经纵横天下的骑S在火器面前完全就是个渣,所以,唯有迎难而上,加快火器的发展和成熟才是王道。

    沈永已被当众处斩,鉴于他是辽东最高军事长官,夏浔没有把他的人头悬挂高竿示众,但是当众砍头,已足以令诸将心中凛凛了。事先摸清了众将与沈永之间的亲疏关系,让夏浔做到了心中有数,前哨后营、谁主谁辅,各部兵马的配置上,都有了比较妥当的安排口至于临敌之际的具体战术战法,那是统兵将领们的事情,夏浔是不会越俎代庖的。

    关于战略部署,出战的将领已然心中有数,战前的动员业已结束,随着夏浔的一声号令,大军开拔了。

    鼓角轰鸣,兵甲铿锵,旌旗飞扬,三万精骑如同移动的海洋,咆哮着驰出校场,标枪、佩刀、箭壶、弓袋、骑盾、红缨长枪……”杀气腾腾

    随后车兵和步卒也迈着令整片大地为之颤抖的整齐步伐铿锵而去火龙车、碗口铳、火枪、密集如林的长枪、寒光闪闪的大刀,鸳鸯战袄仿佛一片红色的海洋。

    按照夏浔的部署,要集中优势骑兵,对这个鞑靼部落实行雷霆式突破,然后由车兵、步兵打扫战场,然后仍由骑兵负责打击、威慑周围有可能对该部实施救援的鞑靼部落,掩护大军从容返回。

    同以往打仗的军令有所不同的是,夏浔要求:也可以受降,但是不管降与不降,俘虏和降众要全部带回来,这个鞑靼部落的金银、粮食、人口、牲畜一律掠回来,搬不走的就烧掉,烧不掉的就砸毁,总之,要把这个被征服的部落整个儿的抄回来!但凡不从者,杀无赦!

    先是斩了辽东都司沈永,传谕九边,继而又来了这么一道命令,在这些辽东兵眼中,本来文质彬彬的夏浔,俨然已是魔鬼一般的存在了。

    夏浔出兵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开原,继而传遍了整个辽东,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一战的结果。

    而做为这场大战的导演者,夏浔本人对这场战役却并不关心,在他看来,战争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两天以后,他便约了少御使、萧兵备和丁都司,兴冲冲地去参观哈达城了。

    夏浔本要微服前往,可哈达城还在广顺关外,周围没有什么遮蔽,如今连开原城下都能出现鞑靼骑兵的踪影,少御使等人怎能放心让他轻骑前往?这几人执意不肯,夏浔万般无奈之下,最后只得调拨了一卫兵马护送,五千六百人护卫着他们,浩浩荡荡地出了广顺关。

    开原辖区共有五城二十一堡。开原下辖五城是开原、中固、铁岭、凡河、懿路,二十一堡如柴河堡、松山堡、威远堡、镇北堡、青羊堡、镇夷堡、古城堡、庆云堡、定远堡等。这些构成了开原军民聚居之地,外侧有六座关隘,拱卫着生活在其内的百姓,这六座关隘是广顺关、镇北关、新安关、清河关、山道关、青羊关。

    其中,靖安堡在辽北、东北乃至整个北方都堪称重镇。广顺关则是开原疆场的东部重关,而哈达城就在广顺关外大明的几条交通要道就是通过开原出去,向西过新安关去往蒙古科尔沁草原,向北过镇北关往吉林黑龙江,向东过广顺关往长白山及朝鲜。

    基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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