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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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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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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斡赤斤土哈想了想,用马鞭一指马哈尔特,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还是你的心眼多,哈哈哈,就这么办”

    蒙哥贴木儿收拢残兵回到部落回到自己的毡帐前翻身下马自有小奴去解鞍洗马喂草料,蒙哥贴木儿一边往帐里走,一边解着宽宽的皮带,看到他皮甲上那道怵目惊心的刀口,家里几个妻妾都惊叫着扑上来,连声询问着。

    蒙哥贴木儿不耐烦地把她们轰开吼道:‘滚开,叫凡察来见我”

    说着,他解下皮甲连着血衣扔在帐边,光着脊梁走进帐去,自在羊毛毡毯上盘膝坐了,按着双膝脸色Y霾,那几个女人一见丈夫心情不好,便都住了嘴不敢向前,只有一个方才不曾上前嘘寒问暖的女人,这时却端了一碗马奶酒,慢慢走到他身边,放在他身前的矮几上,微微鞠了一躬,就要退开。

    蒙哥贴木儿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那个女子就温驯地贴着他坐下了,其他几个女人都露出嫉妒怨恨的眼神儿,却不敢说什么。

    这个女子大约十八九岁,同其他女子们一样,梳着一双辫子,额前缀着珊瑚、绿松石等饰物组成的发饰,藏住了身材的肥大长袍外罩着一件无领无袖,前面无衽,后身较长的坎肩。姿色上,其他诸女真个无法与她相比,彼此相差了不只一个档次。

    其他诸女中固然有宽额方脸,两颊赤红的普通草原女子,也有姿容秀丽、身材窈窕的姑娘,但是像她这般拥有一张艳红的小嘴,白皙的脸蛋,明亮的双眸,两道细细长长、黑黑亮亮的勾魂美眉的女子,却是一个没有,也难怪贴木儿对她最为喜欢了。

    贴木儿让她在身边坐了,却并不说话,仍是锁紧了眉头想自己的心事,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只是下意识地摸挲着那个女子柔软的小手。

    蒙哥贴木儿是鞑靼的一个万户,他的父亲童挥厚就是元朝斡朵里万户府的万户,他是子承父职。不过,他不是蒙古人,而是女真人,当初,他的父亲奉元朝之命,剿灭兀者野人女真的叛乱,杀戮颇重,从而与野人女真结下怨仇。

    元朝被赶出中原,内部争权夺利渐趋分裂的时候,就没人顾及他们了,野人女真趁机对他们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复仇之战。同农耕民族不堪游牧民族反复侵扰一样,他们这些比起野人女真稍具文明和财产的部落,同样禁不起那些穷得除了一条性命几乎一无所有的,比他们更加野蛮的民族的不断侵拢,于是,他们的部落只好离开世代生存的故乡,向南方迁移。

    当时南迁的女真部落很多,原因大多相同。都是因为当地人口不断繁殖,以他们低下的生产手段,当地的生存环境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基本生存需要,于是诸部之间就开始为了生存而不断战斗,在这个过程中,文明程度相对高一些、财富相对较多的部落,是最禁不起无休止的战乱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穷的不要命的。于是他们相继选择了南迁。

    南迁的女真部落只能依附于南方的强大势力,于是他们有的投靠了朝鲜有的投靠了大明,有的投靠了蒙古人。

    蒙哥贴木儿被鞑靼网罗过去,到了人家的地盘,自然得跟人家卖命,不过族人好歹有了一块赖以立足的地方。他也就死心踏地的给人家当马前卒了,但是今天斡赤斤土哈那番话却在他心里落下了很深的Y影。

    他并不傻,斡赤斤土哈那番话意图何在,他很清楚。

    为了避免鞑靼太师阿鲁台的追究,斡赤斤土哈想要推卸责任了,而马哈尔特的劝和并没有让他放下心事,反而更加不安,他太清楚这对兄弟是个什么货色了,斡赤斤土哈性子很直,毫无心机,喜怒哀乐全都挂在脸上这样的人反而好对付,而马哈尔特却是一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蹿出来咬你一口。

    那个姿容美丽的女子静静地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样子,低声问道:“你有心事?”

    蒙哥贴木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沉默半晌,才把他所担心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个女子想了想,说道:“鞑靼人眼中,你始终是一个外人,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让你为他们冲锋陷阵。有牺牲价值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让你做替罪羊,你除了卖命还是卖命!”

    蒙哥贴木儿苦恼地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我的部落数千口人,背井离乡,总要有个立足之地啊。可如今……”

    那女子道:“天下之大你未必非得依附鞑靼人呐,为什么不离开他们?”

    蒙哥贴木儿呆了一呆茫然道:“离开他们……,我还能去哪儿?”

    那女子轻轻地道:“可以投奔大明!”

    蒙哥贴木儿失笑道:“妇人之见!”

    那女子解释道:“明人对归附者是很看重的,会找出草原给你放牧,会教你耕种庄稼,会送你耕牛、种子和犁,会让你做官。虽然,辽东的汉人也会歧视你,明军的将官也会向你勒索好处,可是比起鞑靼人的贪婪和凶残,他们要仁慈善良多了。”

    贴木儿犹豫地道:“我……为鞑靼人卖命,杀了他们许多人,…;那女子道:“战场上各为其主,并不是私仇,谁会追究过去的事呢?”

    贴木儿连连摇头,不过神态已经不那么坚定了。这时一个黝黑脸膛,穿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如果夏浔在这里,定会大吃一惊,这个人赫然正是在开原城里贩卖牛羊马匹的那个走私贩子雅尔哈,他一进来,便向贴木儿道:“大哥,你叫我?”

    贴木儿看到弟弟,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唤着凡察的小名道:“雅尔哈,过来坐,有些事,咱们兄弟得商量商量。”

    雅尔哈在贴木儿身边坐下,问道:“大哥,什么事?”

    贴木儿把斡赤斤土哈意欲嫁祸给他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又道:“马尔哈特虽然说的客气,可这人十分Y险,我担心他们不会就此罢休,为了避免太师怪罪,十有八九,还是要把这罪责推到我的头上。”

    雅尔哈一听勃然而起:“大哥,他不拿咱当自己人看,咱还要给他卖命吗?腿长在咱身上,走他娘的!”

    贴木儿道:“走?往哪儿走?”

    雅尔哈略一犹豫,说道:“要不,咱投大明去?大明新任辽东总督姓杨的,我知道一些,这人胸怀宽广,是条好汉!”

    贴木儿没想到自己兄弟竟然也提议投奔大明,心思不由活络起来,迟疑半晌,缓缓地道:“我们刚刚还与他的人兵戎相见,贸然找上门去,说要归顺于他,他能信得过咱们吗?

    旁边坐着的那个女子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突然变得更加明亮,似手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她咬咬嘴唇,突然挺起胸膛,说道:“贴木儿,这件事,也许我可以帮忙!”

    “你?”贴木儿惊讶地看着这个刚刚被他买回来不久的女人:“你能帮忙?”

    那个女人肯定地点点头:“如果,你真愿意归顺大明,我可以为你牵线搭桥,我……并不叫姬兰,也不是一个普通牧人家的女儿!”

    “一万多妇孺老幼,十多万头牛羊马匹,统计和分配是一件很繁重的活儿,莫可,本督现在授权给你,去各卫所中挑选认得字儿、会算数的兵士出来,调拨到你的属下,户科需要大量的人手,拉出去单独立一个衙门口儿,先把这件事整理清楚。

    被救回来的百姓,都让他们自报家门,由家人领回去,能够辨明来路的各项财物,也可由失主一一领回,其余财物等着统一分配!等到参战诸卫的报功名单呈上来,本督是要论功行赏的。原乌古部百姓,按户登记,造出户藉,本督方才提出的各项信息要记载清楚,这对本督下一步的安排至关重要。”

    “是!”

    站在夏浔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卫吏,依着现代的说法,他是军中的文职人员。因为随着辽东百姓越来越少,民政衙门早就裁撤了,可是留居于此的毕竟还有一些百姓,这些人又不能没人管理,所以就在辽东诸卫下设了吏、户、礼、兵、刑、工六房,或称六科。

    这些人挂靠在卫所下边,处理的却是民政事务,他们既接受辽东都司的管辖,又接受山东布政使司和山东按察使司派驻辽东的二分司的双重领导,这种特别的军政合一的设置,是辽东特色。

    莫可就是挂靠在开原兵备道之下的,手下原本只有小猫三两只的户科卫吏。

    当初,是因为辽东政体萎缩,这些地方衙门才随之萎缩,渐渐成为附庸于卫所的一个可有可无的部门,现在,夏浔正有意地让挂靠在卫所之下的六科一个个扩编人员、增加功能,渐渐独立出去。

    这时,辽都都司指挥佥事张俊走了进来,对夏浔兴冲冲地道:“部堂大人,一些富绅商贾,部落首领都来询问,咱们几时发卖奴隶呢,许多人都带钱来了,哈哈,部堂,咱可不能由着他们挑三拣四的,要不然挑来挑去,最后只剩些老的丑的,男的没力气做工,女的没兴致暖床,那就砸手里了,还是依老规矩,草席子一圈,统一价码儿,叫他们撞大运好些!”

    夏浔看看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谁说本督要发卖奴隶了?”。

    第573章 急性子

    张俊听了夏浔的话,不由有些愕然:不发卖奴隶?……那一万多俘虏,该如何安设?”

    夏浔微笑道:“编户入籍,变成平民!以每家每户为单位,全部打散了,分到各处去,做工、务农,都可以嘛!”

    “张佥事,你坐!”

    夏浔让张俊坐了,解释道:“我们的根本目的,是稳固我大明在辽东的统治。。。在我们周围,朝鲜人、生女真、鞑靼人,都在竭力争取各个部族的归附,如果我们把俘虏全部变成奴隶,哪怕是把他们打散了分摊到不合的处所去,也不是个好体例。

    有奴就有主,主奴之间的关系,是不成和谐的,我们可以通过交往杂居,融合各族苍生,最终变成一家人,可是主与奴,永远不成能成为一家人,贩奴的做法可以暂时鼓动更高的士气、可以为辽东大族提供更多的免费劳力,可是这祸根也就种下了,早晚要成大问题,尤其是我们周围其实不稳定。”

    夏浔揉了揉眉头,又问道:“哈达城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听这事儿,张俊的劲头儿提了起来,他可是在夏浔主导的生意里边投了大本钱的,叮咛了自己的两个侄子去做,现在他正热切盼望着经由海路把大批辽东货物贩往江南将要获得的巨大利益呢。

    张俊道:“玛固尔浑很卖力气,遵照部堂大人的分咐,开原其它几大部落也得以分了杯羹,固然,大头还是落在玛固尔浑手里,不过既有各大部落一致拥护,现在各种货物的收集都很顺利,许多部族都策动了全族苍生,壮年男子入山砍木,妇女儿童采撷松子蘑菇,马匹、各种皮货也在向哈达城集中。

    大量的财富汇聚到哈达城,利益攸关呐,三万户的裴伊实穆尔也不再乱发牢S了,八虎道的烽燧和关隘受到了很大的破坏,他未请一粮一饷自己就派了族中青壮赶去,日夜赶工重新修建起来我已经去看过,那关隘比原来那道还要结实雄伟,并且驻扎了大批的兵丁。”

    夏浔道:“嗯,裴伊实做事还是用心的,可惜,他那被掳走的女儿这次却没救回来,也不知是死失落了,还是被掳走她的人藉手又卖给了他人。”

    张俊没接这个话碴儿,虽说当初拒不出兵的是沈永,可他是仅次于沈永的都司官员说起这事儿难免心中有愧,便岔开了话题,又道:“自此往金州去的沿路诸卫,我也已经打过招呼这方面不消咱们C心,途径卫所都欣然应允。

    为了便利这样庞大的车队经过,一些卫所已经开始在一些难行地段铺修道路,在一些河道架设桥梁了。并且组织他们那儿的人,开始收集本地物产,准备等咱们的商队过去的时候就加入进来。咱们这儿现在就像一个源头,一路下去各个支流汇聚进来,最后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江啊!”

    夏浔笑道:“这个比方好,正是如此!”

    张俊道:“不挨边的那些卫所都有些眼红呢,不竭的有人向我递话儿,要我跟部堂大人您说说,这好处可不能都让他人占了,部堂您看要不要允许他们那儿世家大族、处所名流,也沾些好处?如此也好堵他们的嘴。”

    夏浔摇头道:“不消不消,哈达城只是一个开始,一个试点,等这里成功了,就可以在整个辽东推行开去,一条‘河流’灌溉不了整个辽东,我要让辽东呈现千百条这样的河流;最后百川成海!”

    张俊笑不拢嘴儿,连连颔首:“那成,我把部堂这意思说与他们知道,叫他们且安份些,把P股坐稳了。不过……”

    张俊搓了搓手,又稍有些担忧地道:“部堂,这些东西运出去,都能销得出去吗?若是积压在那儿回不了本,那可就糟了。”

    夏浔其实不为销售渠道担忧,他的运输和销售网络现在是何等庞大,北直隶有谢传忠、山东有彭家和西门家,浙东有双屿岛经营多年如今已化暗为明的销售网络,福建两广有受他扶持渐趋壮大的孙奕凡,孙家现在已然取代洛家,迅速崛起,成为辐S整个东南亚的大商主,而海外则有潜龙的贸易网,吕明之早就扫除好了库房,正翘首期盼着大批可以迅速转化为金银玉帛的辽东特产运抵吕宋岛呢。

    夏浔固然不愁销路,现在哈达城汇聚的这些财富,在辽东各方势力眼中是一块让人馋涎欲滴的大肥R,在夏浔看来,与他庞大的消化能力相比,这点东西只是无济于事,塞牙缝儿都不敷,未来市场还大着呢。

    夏浔道:“外销方面,你不消担忧,本督在里边也投了很多钱嘛,呵呵,难道我会做赔本买卖吗?耐心点,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这头几趟生意只是趟路子,光是收购各色物资,从采撷生产到运输入库,这就涉及许多环节,许多种族、许多的人。接下来,你会发现,每一步都有许多具体的事要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步子一下子迈得太大,是会颠仆的。我们可以在这个过程中,通过这些具休事务的措置,培养具休准备人员的经验和灵活应变能力,等他们顺了手了,这条河会越来越宽的。”

    夏浔说到这儿,笑容微微一敛,又说到:“不过,虽然辽东诸司军政合一,究竟结果仍以军务为主,不成弃主就次,我们这一次端了鞑靼的整个乌古部落,鞑靼人被打痛了,他们未必就肯善罢甘休,他们应该会还咱们以颜色,所以军务不成松懈,如果吃了败仗,让鞑靼人在我辽东如入无人之境,那刚刚我们所谈的就全都成了泡影,别指望在动荡不安的战乱中,还能安心地做生意!”

    张俊肃然道:“是!”

    这时有侍卫进来禀报:“启禀部堂大人,三万卫都司官裴伊实特穆儿求见!”

    “哦快快有请!”

    夏浔整了整装束,就见裴伊实特穆尔急步走了进来,手中举着一封信,一见夏浔便大呼道:“部堂大人,部堂大人,我的女儿有消息啦,我家敏敏送了信回来!”

    那信不是汉文,夏浔其实不认得,裴伊实特穆尔逐字逐句地念给他听,念完了便瞪起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夏浔。那信是裴伊实的长女敏敏特穆尔所写,前边算是家,简要地说明了她如今的处境,原来她被乌古部鞑靼人掳走以后,路经蒙哥贴木儿的部落,便被蒙哥贴木儿用十二只羊从那个乌古部落战士手中买下了。

    买下之后,蒙哥贴木儿才知道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对她已经有了孩子,游牧民族的人其实不大在乎,哪怕是成吉思汗那样的大人物,他的女人被人抢走,再抢回来时已经有了身孕,成吉思汗也漫不经心,生了就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养活。

    蒙哥贴木儿也不在乎这个,在他众多的女人傍边,还没有一个像敏敏这般俊俏,再加敏敏知书达礼,乖巧懂事,成了他的女人后,没多久就成了他最溺爱的女人。

    夏浔叹了口气道:“他的夫人写的亲笔信,派来的使者是他的亲兄弟,这般阵仗,你说是他急还是咱急。*他们交个底儿,咱们才好讨价还价不是?你说你这性子,让你去做生意的话,准得赔个稀哩哗啦!你是山东人?”

    “嗯!部堂大人怎么知道的?”

    “我说呢,真是愁死我了……”

    第574章 讨价还价

    杨总督说,狮虎相争……一只绵羊是没有资格浑水摸鱼的……你既然不能躲得远远儿的,那就加入其中,要么成为狮,要么成为虎,除此,别无选择!”

    凡察向哥哥复述着夏浔的答复,蒙哥贴木儿的几个女人都在,他本来就没有专门的议事大帐,自己身边的女人也不虞她们会泄露消息,这些女人有娶来的、有买来的、有抢来的,无论如何,现在都是他的人,在他的部落之中,相距最近的其他部落都在几百里开外,纵有异心者也休想能送出什么消息。

    蒙哥沉声道:“我要投奔他,便是为他效力,来日与鞑靼一战,若要征用我的兵马,岂不就是为他效力么?”

    凡察道:“是,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杨总督说,他相信大哥你投诚之意,他要大哥你做的,正是对自已人才会下的命令。”

    蒙哥拍案道:“废话!土哈那头凶残的野狼,已经要对我下手了,他要我留在这儿,伺机袭击土哈的万户府,我的部族怎么办?那么多老弱妇孺、还有牛羊马群,来得及撤去辽东吗?”

    凡察苦笑道:“大哥,杨总督说,对乌古部落的一战,只是一个开始,原本,他要进行的第二战,就是我们的部落!”

    蒙古吃了一惊,一脸震怒的神色立即转为骇然,旁边几个女人都用惊慌的眼神看着她们的男人,她们家拥有许多奴隶,她们当然清楚奴隶的凄惨,她们可不想被掳走之后,再发卖为奴。只有敏敏特穆尔依旧神色镇定,她的父亲是三万户的都司,她当然不用担心什么。

    凡察道:“如今我们既然愿意投奔大明,杨总督说,他很欢迎。但是如果就这样接应咱们全族过去,就会影响他下一步的行动,破坏他的整个西征计划。

    我们在他计划当中,本是要征伐的第一个目标,现在既然成了自己人,就务必得担当起先锋的责任。

    至于全族迁徙……”杨总督说,土哈兵强马壮时,他都能把不情不愿的乌古部落整个儿的搬回辽东,我们是心甘情愿投奔大明的,等我们打得土哈落花流水的时候,还怕不能从容东返么?”

    蒙哥捶了一下桌子,恶狠狠地道:“土哈那个混蛋,若非他心生歹意,我又何须向杨旭低声下气?你道我不想报此大仇,叫土哈后悔打我主意么?可是现在土哈就要对我下手了,如果我还不走,不等他杨旭派兵来,土哈的大军就要包围我的部落了!我诚心投靠,他还置我于险地!”

    凡察讪讪地道:“问题如……杨总督并不知道我们的处境已然如此凶险……”

    蒙哥一怔,半晌不语。

    敏敏特穆尔双眼微微一转,对凡察道:“我父亲怎么说?”

    凡察双手一摊道:“还能怎么说?总督大人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特穆尔大人也只好遵从,他还对我说,前几番厮杀,双方部落都有伤亡,如今……如今虽然成了亲家,以后相处起来,两部落之间难免有些嫌隙,若并肩打这一仗,也不无好处,起码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敏敏特穆尔吁了口气,对蒙哥柔声道:“要不然……”叫凡察再走一趟,把实情对杨总督和盘托出,那样,杨总督或会改变主意。”

    蒙哥隐瞒事情真相,用什么钦慕天朝、敬畏国公的堂皇话儿搪塞夏浔,本意是想为自己将来在辽东多占好处打个埋伏。不过在他想来,这个理由恰恰也是汉人大官们最喜欢听的,怀诸侯,柔远人,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些功名正是汉官们乐此不疲的追求,自已也算是投其所好。

    到时候大明皇帝觉得脸有光,杨总督镇抚辽东的政绩涂抹了浓重的一笔,大家皆夫欢喜,自己向大明皇帝讨的封赏,包括官职、领地、特权,索要的财帛,都会成倍地增加,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杨总督竟然是个睁眼瞎子,明明可以让他更显光彩的功名他不要,非要……

    蒙哥思来想去,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没精打彩地对凡察道:“别隐瞒了,你再去见见这位杨总督,实话实说,把咱们现在的窘况和他说清楚,要快!晚了,我怕土哈的黑状已经告到阿鲁台太师面前去了,虽然我也派了人去见太师,可他们都是蒙古人,咱们说的话……”

    凡察抓起面前的大碗,把剩下的马奶酒一饮而尽,抹抹嘴巴道:“成,我马就走!”

    第一批商船,已经满载着货物离开金州口岸了。

    厚厚的报功请赏奏章,也快马驰报京师了。

    升官、发财,辽东将士忽然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从乌古部落解救回来的辽东百姓,也都遣返地方重新安置了。在这个过程中,为了统计、建档、安顿等诸般事宜,莫可莫卫吏手下的人不断增加,原本他只是开原兵备道吏户礼兵刑工六科中的一个小吏,手下也就三五个人,如今他手下已经迅速扩张,达到一百六十多人,这些人又各有统属,各司其职,俨然恢复了一个县衙的规模。

    而在如此繁琐复杂的工作掩护下,没有人觉得奇怪,由于当初被掳走的人涉及辽东各个民放,蒙、汉、女真、朝鲜等等,有的是全家被掳走的,重新安置过程中也要涉及方方面面的关系,部落内部的、部落与部落之间的、不同部族之间的,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产生种种矛盾和冲突。

    所以这样一群居中调和的官员的出现,避免了大量问题的发生,这符合各部落头领们和普通百姓们的利益,因此他们是受到各方一致欢迎的,籍由安置解救难民的契机,夏浔已经把一部分行政权力,不知不觉地就从诸部头人手中攫取过来,各部落的头人们对这些主动帮助他们解决了大麻烦的户科官儿,还要热情欢迎,好酒好菜地招待着。

    对乌古部落一万多人口的安置是个大问题,这件事夏浔亲自来抓,整天忙里忙外,没多久就累得黑瘦了一圈儿。

    他遇到的外部阻力并不大,现在汉人在辽东的人数还拥有绝对优势,投奔大明的部落也还不是很多,有的是空旷无人的土地来安置这些百姓,尤其是他主动发兵,大败斡赤斤土哈,把乌古部落连窝端了的壮举,在辽东各族居民当中,为他树立了极大的威望。

    以前,鞑靼人来了,能够把他们击退,就是大功一件,主动的进攻,骑在这些野蛮人头暴打一顿,这还不算,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们的一个大部落整个掳走,辽东军心民心因此得以振奋鼓舞,同时也一扫归附辽东的各部落百姓既依靠明军、又轻鄙明军的印象。

    沿海一带一些女真部落,本来依附的是朝鲜,其部落头人还接受了朝鲜封赐的官职“豆漫”,在夏浔一仗打出大明威风之后,这些部落陆续向辽东都司表示了和善之意,虽然尚有观望,显然已经有了依附的打算。

    而朝鲜对这些女真部落采用的政策同大明是差不多的,也是羁縻为主,一闻部落投奔,便欣喜若狂,谓之乃“闻风慕义王化之道……”,对其约束力有限,这时他们就像逐水草而居一般趋利而行,攀附更强者,朝鲜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居住在鸭绿江以西、婆猪江地区的一些挂靠在朝鲜国名下的女真部落,甚至胆子大起来,反过来去掳夺朝鲜人了。在以骑S著称的女真人看来,朝鲜之妇人、女子、牛、马、财货,夺取易如反掌,以前不敢,是因为比起一个国家,他们的力量终究有限,不得不收起贪婪之心。

    而现在有了背朝投明之心,敬畏之意遂去,贪婪之心复起,等朝鲜农民布散于野,努力耕作之时,闾延等处沿江对岸的女真人便潜登峻岭,乘机渡江,抢女人抢东西。朝鲜中枢府事愤愤不平,致总督辽东军务的夏浔,向他提出严正抗议。

    夏浔看罢信哈哈大笑,对朝鲜来使道:“这些部落并不是我大明子民,他们是归附你们朝鲜的嘛,小朋友不听话,你们可以打他P股,找我告状,我也管不了那么宽啊。你看,这几位都是归附我大明的女真、蒙古部落的头人,他们在我这儿就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正跑到总督府里兴致勃勃地商议准备收购、起运第二批货物的玛固尔浑、阿拉坦仓、乌日更达赖等部落头人们一个个笑眯眯的坐在那儿,好象一群乖宝宝似的,一听夏浔的话,马上跟小J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把那朝鲜使节鼻子都气歪了。

    打发了朝鲜使者离开,夏浔又专心投入了乌古部落百姓的安置工作。

    对鞑靼一战,令得辽东军心民意可用了;诸族联手将辽东特产运出关塞化为财富,使得他们之间结合的更紧密了,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达成一个政治目的:建设辽东、扎根辽东。亲手抓乌古部落百姓的安置,也是为了这一目的。

    第575章 欲擒故纵

    夏浔对乌古部落的安置异乎寻常的重视,因为他想以此为试点,趟开一条全新的道路。

    要想发展辽东,不管是先从经济、政治还是军事着手,农业都是最重要的基础,不容忽视的基础。如果把辽东辟为一个大牧场,那它根本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固然由于天气和降雨量的原因,北方农业发展不如南方,可是一亩地的收成,还是要远远高于一亩地大小的草皮所能饲养的牛羊给人类提供的食物。

    再者,辽东是一片未开发的土地,只要农业发展起来,随着水利设施的建设、对比较适应北方气候的农作物的探索和研究,农业收成比现在还是会提高许多的,那时农业必将成为北方人民主要的粮食来源。

    可是人们对固有的生产模式,是有着强烈的依赖和信赖感的,你想强迫一个自由民放弃他熟悉的、信任的生产模式,去C持一项他全然陌生的工作,其阻力之大都是难以想象的。而这些俘虏则不然,他们是战争的缴获品,原本只有被贬斥为奴隶这条出路,现在夏浔把他们编户为民,叫他们放下牧羊的鞭子套马的杆儿,去扶犁荷锄学习种地,这总比当奴隶要强吧?所以用他们来做试点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一旦对乌古部落的切割分散、编户为民、重新安置,务农耕作获得成功,不仅可以探索出一条加快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融合的道路,而且对那些哪怕守着一块贫瘠的草场,所牧牛羊只能勉强糊口,依旧不肯或者不敢冒险去尝试农耕的牧民,将是促使他们改变的最让人信服的理由。那时不用你去,现成的例子摆在那儿,他们会主动放弃自己落后的生产方式。

    同时,这些乌古部百姓安排好了,也能吸引更多的部落归附,而且这种归附将不再是以政治意义为主,不再是只为帝王将相添光添彩,现成的成功模式摆在那儿,我们在接受他们的同时,还要用先进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文明,让他们彻底的融入我们。

    当那些原本辛苦游牧,却还不能填饱肚皮的牧人可以定居下来,可以不用四处奔波,不用亡命徒般地去打家劫舍,就能吃饱穿暖、过上稳定的生活,他们将成为更多牧民向往、追求的目标。同样都是牧民,你能行,他当然也能行,人们就会自动自发地蜂拥而来了。

    所以夏浔对此异乎寻常的重视,他亲自主持这件事,这一万多人口要以家为单位全部打散,要安置在哪些地方,要提供哪些必要的生产工具,要由哪里的农民协助他们完成垦荒、种植的过程,用什么手段保证这些熟悉农耕的百姓愿意做这些牧人的老师,在农业产出之前如何保障这些牧民的生活……

    如此种种,每遇到一个问题,夏浔都要召集幕僚,群策群议,想出妥善的解决办法,拟定详细的C作章程,每一条政令发出去,都要有人执行、有人监督、都要有专门的款项支度,于是刑科、工科也相继独立出去,开始招兵买马,进行扩充。

    行政衙门的设立,渐渐成为地方上的迫切需要……

    就在这种忙碌之中,凡察再次出现在夏浔的面前。

    这一次,凡察的傲气荡然无存,他低声下气地把他们的部落所遇到的困难向夏浔合盘托出,再三强调他的兄长目前处境十分危险,如果不能及时离开鞑靼人的势力范围,很有可能就要成为斡赤斤土哈的替罪羊,会被震怒的阿鲁台太师处死。

    夏浔这才明白蒙哥贴木儿迫不及待地要投奔光明的真正原因,他仔细思索了很久,对于蒙哥贴木儿的投靠,他是非常欢迎的,但是他想要的,是利益的最大化,只把蒙哥的一个部落拉过来,那就太可惜了。十个明刀明枪的敌人,也不及一个隐藏在你战友中间的敌人危害更大,为什么不让蒙哥发挥更大的作用?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北元分裂以后,北元大将阿鲁台和雄踞蒙古西部的瓦剌部贵族成为分裂后两个国家的真正掌权者,他们都不是黄金家族的人,于是各自拥立了一个黄金家族的后裔做傀儡,继续为了地盘和人口打打杀杀。

    由于瓦剌位处蒙古西部,与大明直接接壤的区域极小,而且接壤地区恰恰也是大明最贫穷落后的地区,荒无人烟的西部,因此在瓦剌征服鞑靼之前,与大明发生大规模冲突的可能不大,所以大明目前的主要敌人、辽东最直接的威胁,仍旧是鞑靼。

    如果辽东能够打垮与自己最接近的斡赤斤土哈所在的万户府,将它的军力大幅度削弱,鞑靼是没有力量从其他地方再调拨足够的人马过来补充的,因为目前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不是大明,而是瓦剌,这样辽东就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进入和平时期,把精力放在经营壮大自己上面。这段时间,辽东就可以利用瓦刺牵制鞑靼,先行解决自身问题,等到辽车经营得铁板一块,切切实实地掌控在大明手中时,来自于草原的威胁就不成问题了。

    鉴于这一战略目的,已然决意投靠大明、目前又属于鞑靼阵营的蒙哥贴木儿就有大用处了,如果他能充份发挥“反骨仔的用处,辽军明军就可以相对较小的代价,得到相对更大的利益,将有数万辽东将士,不必为此而埋骨草原。

    想到这里,夏浔的心志再度坚定下来,他对凡察道:“要你们做的事,还是要做下去。做成了,就是大功一件,等你们的部落过来以后,本督是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至于令兄的处境,我已经了解了,来,我们商议一下,看看如何为你大哥解围”

    凡察在夏浔的总督府邸足足待了一天时间,黄昏时候才悄然离开,随后几天,凡察反复往来,频繁与夏浔接触,最后在一天傍晚,夏浔悄然离开总督府邸,赶赴八虎道。关外草原上,也有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悄然而至,夏浔与蒙哥贴木儿在八虎道关隘秘密会唔了。

    对于这次会唔,知者寥寥,但是当夏浔返回开原城时,他的袖中已经多了一份由蒙哥贴木儿亲笔签名画押的“顺表”似乎……某个协议已经达成了。

    安置乌古部落百姓的战俘营里,人在一天一天地减少,被带走的人都是一户一户被带走的,他们将被分别安置到辽东各地。他们俱已编户造册,成了辽东百姓,目前他们的新身份,已经从乌古部落的牧人,变成了辽东的一家家佃户。

    是的,暂时他们就是佃户。

    夏浔有地方安置他们,也有的是荒地让他们开垦,但是夏浔手里没有人去教这些只会牧马放羊兼杀人放火的游牧人去种地。夏浔需要有庄稼把式把他们侍弄庄稼的手段教给这些对农耕一窍不通的牧民,可是如何发动农民却是个大问题。

    封官?不可能!赏赐?没那个闲钱!何况就算你封了官赏了钱,他也未必肯用心给你做事。于是,夏浔就想出了一个让辽东农民心甘情愿去帮助这些牧民的方法,那就是:让这些乌古部落牧民成为愿意接受他们的那些辽东农民家的佃户,而且这地还是由佃户自己来开荒的。

    当然,这是有期限的佃户,时间从垦荒开始,十年之内,愿意帮助这些牧民完成从牧民到农民的角色转换的农民家庭,双方将签订契约,十年内,这些农民将成为这些新开垦荒地的暂时拥有者,而那些牧民将成为他们的佃户,十年之后,土地所有权才会回到这些乌古部落牧民手中。

    这条政策一颁布,那些乌古部落的牧民马上就成了抢手货,辽东农民打破了头的抢人,他们把这些牧民抢回去,然后主动帮这些牧民盖好房子、开垦荒地,教给他们如何耙地垄地、如何育苗栽种、如何除草施脑…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辽东农民们都积极想在了前头,他们使尽了浑身解数,恨不得一天之内,就把他所知道的所有农耕知识都传授给这些只知道抡大刀挥鞭子的牧人,要知道这些牧民越早成为熟手,成为侍弄庄稼的行家里手,他们收获就越快越多啊。

    而对这些牧民来说,分散、编户、深入辽东内地,他们携家带口的,就算想逃也逃不了,纵然还有些野性,待到侍弄几年庄稼之后这心思也就淡了,他们本来就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的人,当他们亲眼看到种地的收益时,他们还会想念哪儿?还会留恋那逐水草而徙的流浪生活么?

    十年后这块土地就是他们的,这个诱惑足以把他们牢牢地拴在那里。

    之后,他们将为了自己的土地、为了自己的庄稼,视所有来犯者如寇仇!

    但是还有一小部分人并没有被分配下去,因为这些人没有农民肯认领。

    剩下的这些人中,其中一部分是家中青壮已经全部战死,只剩下老弱妇孺或者残疾,这些的人没人愿意要。还有一些是已经失去了家庭的女人。尽管这些蒙古女人大多身体强壮,做事都是一把好手,都是些很勤快也很能干的女人,但是辽东的汉人还是本能的认为女人力气小,不如挑一户家里有青壮劳力的人家,做“一帮一、一对红;的帮扶对象更合适。

    所以这些女人现在还都留在俘虏营里,有些想买农奴的人听说后又打起了她们的主意,又想购买女奴,不过夏浔一口拒绝了,他打算等朝廷的封赏下来之后,便把这些失去了丈夫或者还未嫁人的姑娘许配给那些单身的有功将校,让他们组建家庭。

    这样,这些女人有了归宿,那些将士也能更安心地在辽东扎根,这也算是民族融合的第一步吧。对于夏浔的这个打算,这些女俘并不知道,她们只看到族人们被一户一户地带走,只剩下她们默默地等在那里,等着命运的安排。

    这天早上,俘虏营里突然来了几个官兵,还带着一个尖帽皮袍的女真人,对俘虏营中的女人挑挑拣拣一番,选出四个女人,用勒勒车载着她们离开了。

    一路上,那个女真人和几个汉人官兵大声地说笑着,车上的四个蒙古女人大多只能听懂得一些简单的汉语词汇,所以对这些人的交谈全未在意,但是其中却有一个女人听得特别认真。她的穿着比一般蒙古女人华丽的多,对襟的坎肩上绣着鲜艳的花朵,还缀着五颜六色的亮片儿,这本是元朝宫廷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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