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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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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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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道:“你不用随我去北京,只管在这给我盯紧了她,这瓶儿里的汤水,回头找只家雀儿喂了,看看有毒没有!”

    左丹伸手把那小瓶儿袖在怀里,低低应了一声:“是!”

    这时,远处马蹄急骤,张俊调了一个千户所的兵,奔着总督衙门来了……

    济南,趵突泉。

    南靠千佛山,北望大明湖,三股泉水涌若玉轮,突出水面数尺,其声隐隐如雷,冬夏不歇,日夜不停。

    趵突泉泉北,宋代所建的“泺源堂”,暂时就做了朱棣的行宫。

    青砖白粉筒瓦坡顶墙的院子,一处临池的飞檐处,便是一座雕梁画栋的楼阁。

    窗子开着,窗外就是趵突泉池,虽然天色已晚,时而还会有一条三尺多长的大金鱼突然跃出水面,被廊下挂得宫灯照得金光一闪,又“卟嗵”一声砸进水里。

    楼阁中,徐后和茗儿正在絮絮低语。徐后道:“你这姐夫,也不像话。妹子新婚燕尔,便把你的夫婿调到辽东去,一连几个月,人影儿都不见。

    茗儿微晕着俏脸,说道:“他去辽东,也是为朝廷做事嘛!他在外忙碌,我该好好C持家里免得他牵挂才是,姐姐带我出来,终是……有些不妥!”

    徐后白了她一眼道:“傻丫头,姐姐还不是为了你?不要因为海誓山盟一番,就会一辈子不变了。男人呐,就像一头公牛,为了你,他可以去与别人拼死拼活,可他为你舍得了命,却不会为你守活寡的。记着,男人飞得再远,手里也得有根线儿拴着,要不啊,难保他不移情别恋。这夫妻之道,也是要用心经营的!”

    茗儿吃吃地笑,说道:“就像姐姐捧着姐夫一般么?”

    徐后举手佯打,嗔道:“臭丫头,姐姐好心帮你,反来调侃姐姐。”

    茗儿哈地一笑,便缩进了被里去,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与郎君新婚燕尔,恩爱缠绵的诸般羞人景致,藏在被下的小脸,突然便是一热……。

    第604章 捧杀

    萨尔浒。

    本来的历史上,两百年后,如今乖乖归附大明的蒙哥贴木儿的后代努尔哈赤,就是在这里大败明军,从此明清在辽东的攻守之势彻底发生了大转折。

    萨尔浒在抚顺城东,浑河南岸,萨尔浒是女真语,本意是木橱,形容林木茂密。这里山多林密,正是马贼出没之地。不过如今这里驻扎了一支明军的队伍,山贼马匪就一个也看不到了。

    天光大亮时,夏浔赶到了萨尔浒,那李判书已经得到及时的救治,清醒过来。

    先前的消息有误,李判书的伤势并不重,主要是因为马贼的箭簇上淬了毒,当时见血毒发,昏迷不醒,报信的人就误以为箭伤很深。其实马贼用的毒是取自山中一些有毒的草木淬在箭尖上的汁Y,毒性不烈,纵然是剧毒,萍在箭尖上药量也不是很多,经过一番治疗,如今已经清醒过来。

    夏浔一见李判书伤势不重,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他在就地搭建的帐蓬里探望了李判书,向他保证一定会严厉打击辽东的胡匪马贼,并盛情邀他去抚顺暂歇,等余毒干净再着人护送他回朝鲜。结果李判书归心似箭,急于赶回去请示国王,趁着永乐皇帝巡幸北京找他交涉,解决辽东势力和领土的划分问题,所以执意要马上启程。

    夏浔还有要事在身,见他执意要走,也不强留。便令赶来护送的军队一直护送他东去,等赶到有村镇的地方.再给他弄辆车子,直到他完全康复,可以骑马为止。

    一场虚惊.算是就此解决了,只要李判书安全就没有大问题,至于护送人员和李判书随行人员的死伤,是不会引起什么严重后果的。

    不过经此一事,夏浔算是注意到了辽东的胡匪马贼问题,以前他忙于更高层面的事情,一直无暇理会这些事情。

    借着这个由头,夏浔便让张俊在自己走后,开手着手部署打击辽东各地的山贼土匪.眼下辽东军事动向还是以防范鞑靼,确保北京不受S扰为主,不过一些事情可以先行筹备,包括侦察马贼的数目、其大小头目的背景,惯常活动的范围,为下一步实施军事打击打好基础。

    张俊自然唯唯喏喏,满口答应。

    夏浔在抚顺住了一天,因为他是快马而来,其余人等虽然也是往南而来,但是那些人大包小裹的有很多车辆.行程必然较慢,今天至多傍晚时分才能赶到沈阳。夏浔就是及时赶去,也要在沈阳住上一夜.他已一夜未睡,又是酒后狂奔,着实有些乏了,不如就在抚顺歇上一晚,从这儿到沈阳并不远,明日再去正好与大队人马一同上路。

    驻守抚顺的卫所官军难得迎来这么一位大人物.连忙着人上山下水,弄来各种当地野味。这里最多的就是各种河鱼,味鲜R美,若精心烹调一番很是可口。摆上一桌全鱼宴,虽不名贵.胜在地方特色浓郁.夏浔已放下了心事,便在抚顺安安稳稳地住了一天.次日一早才赶往沈阳,会合大队人马一同南下唐杰与赴京官是同一天离开的开原,他是快马而行,没有那么多需要携带的东西,即便同时启程,也能赶在夏浔的前面抵达北京。离开开原城时,唐杰已经听说朝鲜使节遇刺的事了,唐杰喜不自胜,这条可以攻讦的罪名自然也是被他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的夫人可云没有与他一起走,一来带了家眷行程就慢了,二来自独生儿子死后,夫人悲恸过度,生了疾病,便留在开原歇养。唐杰从北京来的时候,一家三口,有妻有子,何等团圆美满?如今再回北京,已然物是人非,心中不无悲凉。

    好在,仇恨是消除悲痛最好的良药。

    唐杰如今满怀怨恨,矢志报仇,倒不觉还有多少丧子之痛了。

    唐杰一路马不停蹄,到了北京赶到行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内内外外焕然一新。

    为了迎驾,邱福把城墙、城门、衙道连着各种重要的府衙,全都修缮漆饰了一番,弄得跟过大年似的。唐杰进了行五军都督府的时候,邱福正与行部尚书雒佥商量迎驾的一些具体事宜。唐杰知道雒佥与邱福走得极近,彼此相处甚为友好,可这事儿毕竟是不便对人言的,本想等雒佥走了之后再说,只是没想到一看见邱福,他那眼泪便忍不住地流下来。

    邱福大吃一惊,连忙问起经过,唐杰当着雒佥不便说是奉了邱福差遣,回辽东搜集夏浔瞒报战功的罪状,只说自己回乡探亲,结果儿子惊马踢伤人命,死者的父亲乃一女真野蛮,欲动私刑打杀其子,其子无奈反抗,不慎又错手将那苦主打死。结果辽东总督杨旭不循司法常例,竟然请了王命旗牌出来,将他的儿子当场处决。

    邱福一听脸就黑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时间怒不可遏。

    行部尚书雅合吃惊地道!“皇赐辅国公至命旗牌.是用来宣抚辽东军镇的。令公子一案,不过是一桩普普通通的案子,辅国公何以竟请出王命旗牌来?”

    邱福咬着牙根,冷冷地道:“杨旭这番作为,自然是冲着老夫来的!”

    一见唐杰热泪横的样子,邱福也不禁心中难过,唐杰中年丧子,近因是自己派他去辽东搜罗夏浔证据,原因恐怕就是因为自己与杨旭结怨的事了,如今一俟得了机会,杨旭当然要整治他的亲信。邱福自然愧疚万分,连忙上前搀了唐杰坐下,好言宽慰一番。

    唐杰趁此机会把他搜罗的那些罪状,包括朝鲜使节遇刺一事向邱福说了一遍.愤恨地道:“那杨旭对自己的百姓刻薄残酷,对那些归附的鞑子、蛮子,却是百般优容.放纵他们在我辽东颐指气使,现如今整个辽东已被他搅得乌烟痒气,匪患横行,连朝鲜使节的车队都有人劫,辽东如今情形可想而知!”

    邱福重重地点头道:“你若不说,老夫实还不知辽东如今已到了这步田地,你放心!等皇上到了北京,老夫一定重重地参他一本,替你讨回公道!”

    雒佥冷眼旁观.见此情形便起身道:“唐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国公,雏某告辞了。”

    邱福听了,忙拍拍唐杰肩膀,起身送雒佥出去。

    二人出了书房,雒佥捻着胡须,瞟了邱福一眼,忽把眉头微微一挑,说道:“国公.杨旭少年得志,又攀上了皇亲,的确是有些嚣张得过份了.本官看他,也有些难以入眼啊!”

    邱福如获知音,立即响应道:“是啊!咱们这些老臣,苦熬打拼了半辈子,为皇上出生入死,才有今日地位.他杨旭凭得甚么?此事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等皇上到了,老夫定要参他一本。今日之事,雅大人也是亲眼得见,到时候还请为老夫说一句公道话!”

    雒佥说道:“不敢有劳国公吩咐.得便的时候.本官在皇上面前,自然愿为国公帮腔。不过…”

    邱福道:“不过什么?”

    雒佥道:“不过.前番浙东水师诬告杨旭,害得国公你也受了牵连。如今你若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皇上必定以为国公你是挟怨报复。再者,不管辽东如今是否经营得乌烟瘴气,夏浔打了两场大胜仗,壮我军威、扬我国威却是事实,就凭这等功劳,还有什么样的过失,皇上容他不得?本官只怕……,国公这一本奏上去,根本动不了杨旭一丝一毫。而且,这一本由别人来说也就罢了,由国公奏上去,反会让皇上对国公更生恶感啊!”

    邱福一个不识几个大字的武将,实未想到这一层,闻言不由暗吃一惊。仔细想想,越发觉得雒佥言之有理,不禁踌躇道:“那么……,此事就此罢休不成?”

    雒佥沉沉一笑,说道:“杨旭之势正盛,皇上连开府建衙的权力都给了他,可见对他宠信有加,国公纵然不肯罢休,这些罪状,也是奈何不得他分毫的……”

    他又瞟了邱福一眼,饱含深意地道:“除非杨旭骄横跋扈,在辽东只手遮天,大举培植亲信,吸纳异族为其党羽,有结党立派甚或不轨之心,否则,没人扳得倒他!”

    邱福双眼一亮,忙道:“雅大人是说…?”

    雒佥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悠悠说道:“本官是说,少年得志易骄狂,难免横生不测。古人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国公何不耐心等一等呢,以杨旭之骄横得意,早晚必酿大祸,殃及自身,到那时候,皇上不收他,天也要收了他!”

    “呵呵,国公留下,雅某告辞!”

    邱福品着他这几句话,有些心神不属,闻言站住,拱手道:“啊!

    尚书大人慢走,老夫不远送了!”

    “呵呵,国公留步,告辞、告辞!”

    雒佥向他拱拱手,转身迈着八字步,一摇一摆地走了。

    邱福站在门内,怔怔思索半晌,缓缓点头道:“明白了!我明白了,与其攻讦,不如捧杀!妙啊,果然是妙计!”

    雒luo佥出了五军都督府,跨上骏马。

    天空湛蓝,白云朵朵,一阵风来,已然稍稍带上了秋天的清凉气息雒佥舒了口气,看着悠悠亘于天际的一片云彩,喃喃自语道:“长兴侯被*自缢!魏国公幽禁至死!梅驸马莫名溺毙!杨旭啊杨旭,你造的孽,实在是太多了,你什么时候才肯死呢?”

    第605章 埋种

    朱棣离开济南到了北京

    重回生活二十多年的故地,朱棣心中十分喜悦,兴致也颇高。本来应该直趋行宫的,但朱棣兴之所至,随处走视,在邱福、雒佥等官员的陪同下,特意在北平街头转悠了老半天。

    眼见北京衔道开阔了许多,民居鳞次栉比,许多当年很空旷的地段都建起了房舍。街巷间,勾栏瓦肆、酒馆茶楼也如雨后春笋冒出来,整个北京城气象一新,更加繁荣,朱棣心中大为喜悦。

    他笑对邱福等人道:“朕当初就藩北平时,北平财帛、人口被元人北逃时掳掠一空,无比萧条。历二十余载建设,复有起色,却不曾有今日繁华气象。到后来联靖难起兵,北京城屡遭动乱,市井再现萧条,仅仅经过两年时光,便有今日这般繁华,众卿功不可没!”

    邱福忙道:“皇上夸奖,这可不是老臣等人的功劳。自从皇上提调北平为北京,设立行在,又迁各地居民填充北京人口,北京方始重现繁荣,致有今日模样。老臣只是个粗人,除了练练兵,打打仗,别无所长。治理地方纵然有些苦劳,那也是雒大人等一众文官的本事!”

    雒佥笑着摆手,忙也谦逊一番。

    北方四季分明,空气不似南方水气湿重,朱棣未及弱冠就藩北平,在这儿住的时间比在故乡还久,非常适应北方气候。一到了这儿,他就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较之南方尤为舒适,一时还不想就此回行辕歇着,因此只顾在街头巡游,不时指点谈笑。走着走着,朱棣忽然想起一件事事,便向邱福问道:“听说杨旭已把俘虏的鞑子兵都押到北京城来了?”

    邱福飞快地看了一眼雒佥,应道:“是!数万名俘兵,还有数十员俘将,现在都看押在京郊兵营里面,只等向皇上行过献俘礼后,便对他们予以安置。皇上可要去瞧瞧他们么?”

    朱棣倒是真有兴致去瞧瞧,可他现在是皇帝,一举一动自有规矩,若是纡尊降贵跑去兵营里兴致勃勃地观看降俘,随行和北京行在的言官们恐怕又要喋喋不休了,不禁摇头失笑道:“不去了,等杨旭到了北京,行献俘礼时,朕自然能够见着他们。嗯,对这些俘虏,你们打算怎么安置啊?”

    雒佥便上前道:“回皇上,对于俘将,自当按照朝廷律法,该坐牢的坐牢,该杀头的杀头。至于那些俘兵,臣等打算依照辽东之例,把他们分散安置,编籍入民。初为我大明子民的,必然不甚安份,可着地方上用心监管,时日久了,他们落地生根,自然不复异念。”

    朱棣听得连连点头:“好!这个法子甚好!你看朕这北京城里百姓,张王李赵,天南地北,祖上何尝不是鲜卑、匈奴、契丹、蒙古、女真、渤海诸族遗民,他们与我汉人错居杂处,通婚繁衍,习汉语、穿汉服、改汉姓,着藉汉地,如今就是汉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拥有天下,心胸亦当有天地之广,朕若容不得他们,他们如何甘为朕的子民,就这么安置着吧,这样处置很好!呵呵,这个杨旭啊,朕还真是小瞧了他,允文允武,实是朕的得力臂助。”

    雒佥笑吟吟地道:“皇上说的是,杨旭确是朝廷干臣。臣不敢有瞒皇上,杨旭年纪尚轻,而辽东诸族杂居,且外有强敌,情形十分复杂,只精文而不擅武者,治不了辽东!只擅武而不精文,必也铩羽而归。皇上初遣杨旭经略辽东时,臣本来是非常担心的,想不到……”皇上慧眼如炬,臣心悦诚服!”

    朱棣听了放声大笑。

    北京参政陈寿微笑道:“北京行在的大小官吏对杨旭在辽东的一举一动是最清楚的,所以也是最钦佩的。杨旭自到辽东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御外虏,而是大力发展辽东经济,开商垦田,发展工牧,辽东各族百姓俱受其惠其利,视杨旭为万家生佛一般尊敬!

    因这众志成城,对鞑靼两战,方有两战皆获大捷之举,归附我大明的辽东各族,包括兀良哈三卫,原本桀骜不驯,常生事端,令得地方官员非常头痛,可如今他们却规矩极了。

    杨旭经略辽东,先以经济施恚于百姓,尽收民心;又以两战大败鞑靼,斩杀鞑靼太师阿鲁台之子,立下军威;复设幕府官属,以制其风……”如今的辽东,较之以前大不相同,现在的辽东,才算是完全掌握在朝廷手中。”

    朱棣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北京行部侍郎张凌弈一见皇上嘉许辅国公,也兴致勃勃地凑趣道:“皇上盛赞北京变化巨大,气象一新,其实此间变化比起辽东的日新月异,那可是差得远了,如今辽东武功正盛,文教风行。为武将者个个盼着为朝廷立下战功,封疆列土诸族头领却将子弟这系府学,以受王道教化,辽东军民,对杨旭莫不敬仰服从,一呼百喏,应者云从的大好局面,以前可是没人办得到的!”

    朱棣“唔”了一声,北京行在礼部郎中曾亮笑道:“微臣还想起一件事来,杨旭宣抚辽东,威名远振,原本臣服于朝鲜的那些部落见此情形,纷纷归附于我朝,朝鲜气不过,多次遣使辽东,同杨旭交涉,都碰了软钉子回去……”

    他还没说完,旁边有人拉了他的袖子一下,曾亮若有所觉,当即住嘴。

    朱棣睨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好啦,朕有些乏了,且回行宫歇息一下吧。”

    朱棣的行营便是他做燕王时的燕王府,本就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住着也舒适。

    一到行营,诸臣便辞驾散去,皇帝的随行人员忙着安置各人住处,随行的大太监本就是原燕王府旧人,熟悉原来的布置,也就依照旧例,安排皇上、皇后和诸人的住处。

    朱棣俟群臣辞驾散去,单独留下了邱福和雒佥,有关北京及其附近府县如今的详细情形,他还是要问个清楚的。留人之际,朱棣着意地扫了眼群臣,忽把北京行五军都督府的佥事唐杰也留了下来。这唐杰在北京行在官职不低,所以一直都在朱棣近前,朱棣早已看到他一脸落寞,迎驾时固然强颜欢笑,听人说起杨旭时更是一脸的不自在,便暗暗地留了心。

    等他回到王府,先让邱福和雒佥在外殿候着,独把唐杰召进,待他刚刚施礼完毕,便突然问道:“唐杰,朕见你一路伴驾,郁郁寡欢,可有什么心事?”

    夏浔过了山海关,大队人马正折向北京城。

    这一天过了卢龙,忽然有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迎面赶来,很快就被带到了夏浔的车驾之中。

    这人叫王如风,也是潜龙秘谍的一员,以前却是双屿一个海盗。

    夏浔最初的班底中,很多成员来自于燕山三护卫,这些人的忠诚和能力勿庸质疑,但他们本是皇帝的旧部,所以大多被留在了飞龙秘谍之中,而潜龙的主要成员则多是他在浙东羊角岛培养出来的嫡系亲信。如今夏浔要打探京中消息,为安全起见,动用的就是与燕山三护卫全无关联的另一套人马。

    “国公,皇上已经到了北京城。邱福、雒佥率北京行在的官员前往迎接……”

    王如风向夏浔仔细禀报着北京城里的消息,潜龙秘谍的大部分成员,只知道他们的总头领叫夏浔,知道自家老大的真正等分是辅国公杨旭的寥寥无几,能知道他真正身份的,自然是嫡系中的嫡系,绝对的亲信。

    夏浔静静倾听着,不时C嘴问上两句。

    他此来见驾,一是为了向皇上请示、汇报辽东事务;二是代表辽东将士请功领赏,原本无需如此谨慎。但是在开原,他斩了唐杰的儿子,而且他已经知道唐杰是北京行在五军都督府的高级官员、邱福的绝对心腹,那就不可能不注意他的动静了。

    他和邱福本有旧怨,现在又杀了唐杰的儿子,若是对在自已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唐杰还一点也不提防,他也就混不到今天了。唐杰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的监控之下,包括唐杰在辽东到处奔走,搜罗各种消息,以及回到北京之后迎来送往交际的官员。

    不过,一些具体入微的消息,他是不可能打听到的。比如唐杰见驾时说过些什么;皇帝到北京后,北京行在的官员们对他别有用心的那些吹捧,这些事情他就不可能知道。他的情报机构还没有那么变态,可以渗透到任何场合、打探到任何消息。

    若他想要了解更详细的消息,也不是不可能,随驾北巡的官员中,自有与他交好的官员,皇帝身边的太监里边,也不乏他多年来倾心结纳的人物,只是要向他们打听消息,就得等他到了北京之后才有可能了,随随便便派个人去,人家是不可能交得实底的。

    夏浔听了王如风的汇报,并未听到什么非常关键的消息,便道:“邱福因我而被贬谪到北京行在,唐杰之子又是因我而遭斩首,他们对我怀有怨恨,不用猜也知道,必定会在皇上面前说些中伤我的言语。呵呵,无所谓,大丈夫心怀坦荡足矣,却不见得要做一个方正君子,我杨旭也不是只好捏的柿子!”

    他敲敲车窗,对外边吩咐道:“加快行程,日落之前,进北京!”。

    第606章 见驾

    卢龙距北京并不太远,加上这一段路是北京城到山海关的一条兵道,路修得比较平整,车马驰骋起来非常轻快,未等天黑,他们便赶到了北京。

    北京如今是皇上的行宫所在地,若是南京的皇宫,这时候差不多快到落锁闭宫的时间了,钦差大臣也就无需再去宫里见驾,只管等明日早朝再去朝觐便是。而这里是行宫,没有早朝,闭宫锁钥的时间也不像南京皇宫那般严格,所以一看夕阳西下,尚未落山,夏浔便叫闻讯赶来的北京官员引导随行众人且去住宿,自已则快马奔了原来的燕王府,如今的皇帝行宫。

    夏浔到了燕王府前翻身下马,抬头一望那巍峨的宫门,忽然想起他上一次来此,尚是一介白丁,今时今日,再见燕王府,不禁大有物是人非之感。

    夏浔一抛缰绳,把马交给侍卫,抬腿就往宫门处走。

    守卫的官兵较之当初燕王府时多了三倍,如今这里住的可是皇上,而非一介藩王,戒备自然大不相同。守在门口的侍卫并不认识夏浔,只是观其袍服,晓得不是一品武将,也是公卿侯爵,便也不等他走上来,一个校尉急忙降阶迎上去,客气地问道:“请问来者何人?”

    夏浔信手解下腰牌递过去,沉声说道:“辽东总督杨旭,求见皇上!”

    那守门官兵一听是辅国公到了,腰杆儿弯了弯,恭恭敬敬捧着腰牌验看无误,便将腰牌双手奉还,陪笑道:“国公爷请稍候,卑职这就报与皇上知道。”

    “哎哦,这位就是辅国公爷?”

    迎面一个年青的五品官员从宫门里走出来,恰好听见夏浔这番话,立即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

    夏浔注目一看,这人只有三旬左右,白面微须,五官端正,一脸和煦的笑容,叫人一见便会油然生起亲切之感。夏浔目光一凝,问道:“足下是?”

    那官员连连拱手,含笑施礼:“下官北京行在礼部员外郎杨峰,呵呵,巧得很,和国公爷您是本家儿。”

    夏浔只是一笑,那杨峰就凑到了跟前,脸上依旧带着笑,声音却压低了许多:“国公爷不认得下官,下官却是久闻国公爷的大名儿……”

    夏浔还是一笑,他只当是个趋炎附势的官儿到了,想要巴结巴结自已,故而并未往心里去,殊料那杨峰话风一转,亮亮的一双眸子别具意味地盯着他,说道:“昨日皇上到北京,北京的文武官员们迎奉皇上,并随皇上巡视了一番北京气象。

    当时,淇国公和雒尚书、陈寿大人等多位大人在皇上面前,都对国公您赞誉有加啊!他们夸赞国公经略辽东,允文允武,辽东各族,生性野蛮,唯对国公您俯首贴耳;辽东百姓更视国公为再生父母,爱戴有加。呵呵,就连那朝鲜国王也是敬畏国公在辽东的威望,边界和子民方面有了什么纠纷,也要遣使往辽东请示!”

    “嗯?”

    这是夸奖么,怎么听着不是味道?尤其是淇国公,嘿!淇国公邱福他会夸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夏浔心里翻了个个儿,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杨峰一眼。

    杨峰微微一笑,又道:“下官是北京城里土生土长的人,当初世子……”

    他一拍额头,笑道:“错了错了,如今该说是大皇子。

    靖难时候,皇上领兵在外征战,大皇子坐镇北京城,因为赏识下官做事还算勤勉,便从一介小吏破例简拔为官员,那时候常在大皇子身边走动,就听大皇子夸奖过国公,昨日听了诸位大人的赞誉,便想着几时能见见国公才好,不想今日便得了机会,呵呵呵,实在荣幸之至!”

    他这句话一说,夏浔心里头如电光火石般一闪,登时什么都明白了。

    北京是什么地方?

    北京是大皇子朱高炽的根基之地!

    当初燕王举旗,发动靖难之战的时候,二殿下随行在外,大殿下坐镇北平,三殿下当时还小,毫无影响力。大殿下在四年间,独自把持北京政务,举凡征兵征粮、驮夫役卒、农耕柴桑、工商贸易,所有的一切没有不管的,北京地面上的大小官员,那都是他用熟了的人手。

    尤其是四年中北平曾多次直接置于危险之下,因为死伤造成的更替和功过赏罚的任免,官员的更换频率极高,朱棣登基后立北京为行在,倒是派过来一些官员,但也只是把持了最上层的权力,那中低阶层的官僚基础,就是朱高炽留下的原班人马,这其中岂能没有几个他的心腹?

    眼前这个杨峰,分明就是大皇子的人,他知道自己是拥立大皇子为皇储的,属于同一派系,这番话分明就是对自已的一番警告。再往深里一想,夏浔甚至觉得,这位北京行在的礼部员外郎,很可能是故意在行宫左右晃荡,为得就是等他前来,对他施口告诫

    杨峰看他神色变化,晓得他已明白了自己这番话的用意,便打个哈哈,拱手道:“哎呀呀,乍逢国公,下官惊喜之下,有些语无伦次,怎么拉着国公东拉西扯的尽说些废话,国公方自辽东来,定有要事禀告皇上,下官不敢打扰,告辞、告辞了!”

    夏浔还是笑笑,虽未说话,却向杨峰点了点头,目视他走下阶去。

    片刻之后,守门校尉急急奔来禀报:“皇上宣杨旭觐见!”宣完了旨意,便把肩膀一踏,谄笑道:“国公爷,您请!”

    “哈哈,文轩,你来了呀,不要施礼了,坐,快坐!”

    朱棣一袭轻袍,头束抹额,飘飘然的一身燕居常服,十分轻松惬意地迎上来,扶住夏浔上下打量一番,笑着道:“文轩,你黑了,也瘦了,在辽东没少吃苦吧?”

    夏浔笑着拱手道:“臣吃些苦倒不怕什么,就怕办不好皇上交待的差事,那可辜负皇上的信任了。”

    朱棣大笑,摆手道:“嗳,你又耍滑头了不是?两战两捷,立下如此战功,若是这样还算办不好差使,那百官岂不能要羞愧死了?”

    他指指椅子叫夏浔坐下,自己绕回书案之后,一P股坐下去,说道:“朕比你早到了一天,还是这儿住着舒坦呐,在南京,朕连喘气都不痛快,更不要说这老寒腿了。”

    夏浔心中一动,微笑道:“那皇上何不将都城迁到北京呢,岂不逍遥自在许多?”

    朱棣微微一怔,一双虎目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忽地豁然大笑:“你这小子,又来胡说。金陵乃太祖高皇帝所立,如今只为朕图个舒适,就迁立都城?传扬出去,朕就成了耽于享乐的昏君,你也要担个媚君谄上的J佞之名啊!”

    夏浔心道:“迁都当然不那么简单,也当然不会是为了图个舒适,立都北京,自有立都北京的政治考虑,恐怕你当初提北平为行在,就已动过这个念头了。”

    不过眼下不是和皇上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迁都的时机也远未到来,夏浔不想就此事说得太深,便就着朱棣远句话,呵呵一笑道:“宋太祖雄才大略,初立都城于开封,却是一个错误。若是早将都城迁至洛阳或长安,大宋国祚怕就不只三百多年了。

    可见国都所在,也该因时因势而变,倒不必拘泥于祖宗成法。皇上若想迁都,必有迁都的道理,皇上若不想迁都,那也必有不迁的道理,臣这不是就着皇上这句话,随口说说么,若要就此担个媚君谄上的J佞之名,那臣收回这句话便是了。”

    “滑头!滑头!众臣之中,你杨文轩最是滑头!”

    朱棣失笑摇头,这时内侍端了茶水进来,朱棣面前早就有了一杯,只送与夏浔,便已退下了。

    因这一岔,闲叙的话题也就抛下了,朱棣坐正身子,肃然道:“朕看过你的奏疏,很是欢喜。纵论古今,中原之危胁,向来出自北方,放眼天下,我大明之危胁,依旧在北方。鞑靼、瓦剌,目前虽无什么大的作为,可朕从未看轻了他们。

    辽东若经营得当,便是一堵最坚固的大明边墙,既可以阻挡蒙古人,东连女真、朝鲜,又可以虎视其腰肋,让他们不敢放胆南下,朕是十分看重的。前番许你种种特权,又特允辽东设幕,开衙建府,就是希望能够改变辽东各族对我大明若即若离、时叛时附之现状。

    只要我大明能把辽东牢牢地控制在手中、真正地控制在手中,那么来自于草原的威胁就将大大减轻,甚至不复存在。

    你在奏疏中,辽东情形复杂,笔墨难以尽叙,又说尚有诸多问题,须得亲自向朕请示。如今朕来了,你可以说了,辽东情形如今究竟怎样?还有哪些问题?”

    夏浔面有难色地道:“臣紧赶慢赶,临近黄昏方才赶到,匆匆入宫,只为见见皇上。辽东情形,实在是一言难尽,臣有许多设想,还要奏请皇上恩准。如今日薄西山,即将落暮,若是匆匆谈起,恐怕有些仓促。”

    朱棣目光微微一闪,神秘地笑道:“无妨,今晚你就在行宫里住下,呵呵,还住在……你当初住过的那处殿阁里吧!”

    第607章 皇上太客气了

    臣子住在行宫,虽是皇上特许,夏浔心里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起身辞谢一番,朱棣哈哈一笑,说道:“这事儿不忙,你若真不愿住在行营里,一会儿纵便已闭了宫门,朕下特旨放你出去便是。来,先讲讲辽东情形。”

    夏浔见状,只好先把此事放在一边,耐心讲述起来。

    一会儿,御膳房又呈了晚膳上来,朱棣赐了宴,君臣二人各据一桌,很简单的几样菜,边吃边谈。

    夏浔从自已到辽东所见所闻仔细讲起,这些现状是支持他的政略的有力依据,务必要讲得仔细,要有许多详尽真实的数据,才有说服力。

    最后夏浔才谈到眼下急需解决的三个问题。

    第一个,阻力应该是不大的,因为朱棣本来就已有了这层意思,那就是在辽东设府衙治理政事。随着辽东幕府在各个领域的作用越来越大,眼下由幕府专署升格为朝廷官府的时机已经成熟,如果砚格继续保持在幕府层面上,就会出现许多问题。

    名不正则言不顺,就像唐杰不把司法署、长史衙门放在眼里一样,在朝廷上有正式官职的人,从根子上就歧视这些辽东幕府的“临时工”,他们施政的权威性自然大受影响。而且专署是幕府下设机构,制定、颁布的诸多政令,会让百姓们担心其稳定性。

    朱棣听了点点头道:“嗯,在朕的预料之中,应该至少还需两年的治理,幕府专署才能铺开摊子,想不到辽东形势发展得如此之快,好吧,朕与几位随行大臣再议议,尽快颁旨,简拔幕府专署,纳入朝廷官制。”

    说到这里,他瞟了夏浔一眼,笑道:“专署一撤,幕府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些官署不在你的直接掌控之下,掌控辽东形势,你还有多少把握?可莫出什么乱子才好。”

    夏浔欣然道:“皇上,辽东形势,若是非得让臣在那里才镇得住,那只能证明经略辽东的政策是失败的,是臣以钦差身份、以陛下宠信之臣的威望,强行弹压。这种政策,如水中浮萍,无根无底,那它也就没有推行的必要了!”

    朱棣哈哈一笑,说道:“你倒自得的很,看来对你治理辽东的方略,你是很有信心的。好,你再说说,还有什么难处,需要朕来解决?”

    夏浔神情一肃,郑重地道:“皇上,接下来这两件事,如不是皇上您点头,那就根本没有施行的可能。可是臣以为,这两项政策,对辽东……”不止是对辽东,我想对我大明其它地方,也有借鉴意义。若它得以施行,辽东当可如陛下所希望的那样,成为我大明边墙,坚不可摧,若不然,这两件事,早晚成为我大明自毁长城的根由所在!”

    夏浔这一说,朱棣登时慎重起来,忙也身形前倾,凝神道:“文轩,你仔细说来!”

    夏浔提的这两件事,归纳起来就两句话,一是民族政策、二是军队改革。

    这两件事听着简单,但是因为辽东部族的独立性比较强,所以在大的范围上,这两项权力却分别归属于外交和国防,要改变这两项政策,的确需要皇帝点头,他是一等公爵也好、皇帝特旨任命的幕府将军也好,都无权变动。

    夏浔的主张上,对原本的归附部落的处置政策,有一紧一松两个改变。

    紧的方面,夏浔反对原来对归附部落过度的纵容和粗放式管理,不赞同让他们划地自治,保持自已原有的部落建制和生活方式,希望让他们尽量和大明边民融合杂居,同时以先进的生产方式,逐渐渗透到这些以游牧和狩猎为生的部落中去。

    松的方面,是洪武元年时起,禁了胡语胡姓;洪武四年起,禁了胡礼;洪武五年起,强令蒙古人、色目人不许与本族内嫁娶,违者治罪……”这实际上也是朱元璋谋求民族融合的手段。还有比婚姻嫁娶更好的融合方式么?一旦他们与汉人结成家庭,其生活方式、思想意识渐渐就会发生变化,与夏浔的目的其实并无二致。

    但是夏浔反对这一政策,因为这种想法是好的,可实际上这种不合情理的行政性命令,根本不存在推行的可能。就像到了现代,法定婚姻年龄是二十多岁,可南方有些少数民族聚居地区根本不予理会,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照样嫁人生子,计生委的人敢去干涉么?闹大了就是民族性质的事件,只好听之任之。

    胡人的礼法虽不似汉人一般重视传承和祖宗,可是强迫其改姓更名、换一身汉服,这也是令其极为反感的,这种形貌上的变化,并不能改变他们的本心,而且施行起乘非常困难。就像朱元璋不许没有功名的商贾、平民穿丝绸一样,只要人家家里有钱,大不了出门的时候外边套一伴布衫,在家里时更是一身绫罗,谁管得着?

    少数民族更是这样,这种强迫性的政令,只能让他们在户籍登记时胡乱取个汉名,出门在外时穿一身汉衣,而且这还是特指北京、大同等一带地方,在辽东地区对归附的部落,朱元璋担心他们骄悍野蛮,与汉人生事,对他们的安置基本上都是划地自治,这种情况下推行以上政策更是绝不可能。

    至于强迫的禁止本族内部嫁娶,更是有其令而根本未得施行。这是朱元璋理想主义的一个想法,具体做事的官员不想阳奉Y违也得Y奉Y违,这和元人划分四等人,对汉人和南人的政治权利、人身权利限制重重有异曲同工之妙,属于一种歧视性的戒备,除了挑起民族对立和不断的冲突,根本无甚益处。

    这些强制性的同化措施,是急功近利的,它只注意到了这么做,历经几代之后能够达到的效果,却忽略了执行它的人,是有自已的感情和思想的,这些粗暴简单的政策,只会让一些真心归附的部落也觉得朝廷歧视他们、不信任他们,不利于怀柔和争取。

    这些事情,夏浔每一件都讲得非常仔细,反对什么,因为什么反对,赞成什么,因为什么赞成,理由讲完了就举出非常详细的事例,夏浔道:“辽东强迫嫁娶的极少,这条政令名存实亡。即便在有条件的地区强力推行,他们明明在本族内部有可意的佳偶,却得迫于政令,强迫另择婚姻。结果大多是制造了一对怨偶,进而造成两家的矛盾,然后便是两个族群间的冲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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