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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柔毫不卖账道:“我就是我,为何要和男人比才有光彩,哼!我要走了,我还要到王宫打个转呢。”举袖拭嘴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项少龙和凤非两人愣然互望,均感好笑。
凤菲低声道:“听说这位解夫人本姓善,被田单害得家破人亡。不过现在她甚得宫中诸贵妃和王子妃所喜爱,央她传授剑法,兼之解子元又当时得令,故田单虽明知常被她数说奚落,亦奈何她不得。”
项少龙这才知道善柔在临淄的地位,难怪连仲孙玄华都那么顾忌她了。
凤菲又道:“我们是否后天晚上离开这里呢?人家对韩竭的纠缠已深感厌倦,只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
项少龙犹豫片晌,仍决定不了是否可信任凤菲。女人感情的变化最难捉摸,今天她说讨厌韩竭,说不定明天又重投他怀抱。那时泄露出他的秘密,那时他就要瞎了那对招子返回成阳了。
凤菲见他脸色数变,吃了一惊道:“事情是否有变?”
项少龙点头道:“大小姐想否在稷下宫那场表演后,才离开临淄呢?”
凤菲呆了一会儿,才道:“横竖要走,为何要多留五天?”
项少龙故意道:“主要是为了二小姐她们,大家一起走我会安心点。”
凤菲何等细心,叹了一口气道:“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儿,似乎有点说不出来的苦衷。”
项少龙知道若是否认,只会惹她生疑。点点头道:“我是有点担心郭开,此人心术极坏,倘我们成功溜掉,他可能把怒气出在淑贞她们身上。”
凤菲愕然道:“有仲孙龙照观淑贞她们,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项少龙无奈之下,只好决然道:“不要再问了,我决定待稷下宫那场表演后才大家一起走,免得挂惦。你难道不关心她们的安危吗?”
凤菲没有作声,垂下头作无声抗议。
项少龙知自己语气重了,移过去搂着她香肩,柔声道:“是我不对,大小姐请原谅。”
凤菲樱肩轻吐道:“上将军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坏哩?凤菲还是第一趟见你无原无故的发脾气。”
项少龙暗忖自己怎会有好心情,现在恨不得大砍大杀一番,以出积在心头的恶气,正要说话。凤菲愧然道:“凤菲知你是因人家昨天偷偷去见韩竭,所以再不信任人家。但就算分手,都应作个交待吧!”
项少龙想不到误打误撞下生出奇效,使凤菲把见韩竭的事自动剖白的泄露出来,这么说,她本是打算瞒着自己的。
凤菲幽幽瞧着他道:“上将军是否想知道凤菲和他说过什么话呢?”
项少龙淡淡道:“他是否说你跟着我只会落得悲惨下场呢!”
凤菲娇妪猛颤,骇然道:“你怎会知道的?”项少龙见她连耳根都红了,故诈她道:“我不但听到你们说话,还听到你们亲嘴的声音呢。”
凤菲无地自容道:“是他强来吧了,人家本是不愿意的。但那是白天啊,你那时躲在哪里呢?”
项少龙强撑下去道:“车底不是可藏人吗?”
凤菲信以为真,凄然道:“你该知我当时为了哄他,很多话都是口不对心的。”
项少龙心中一动,想起吕不韦昨晚去见仲孙龙,该是因韩竭由凤菲处探听到消息所引起,皱眉道:“但你怎可将我们何日离开临淄,且是由仲孙龙安排的事告诉韩竭呢?大小姐难道不知韩竭和吕不韦是蛇鼠一窝吗?”
凤菲这时对他的话已深信不疑,解释道:“韩竭原是缪毒那边的人,今趟来临淄是为了我,虽说他曾瞒着我关于他与仲孙玄华来往的事,但凤菲确曾倾心于他,更与他私下有了密约,这么一下子撇开他,会令我很为难的。”又幽幽横了他一眼道:“凤菲本想借上将军来忘记他,可是上将军却不肯赐宠。”
项少龙明白到凤菲将是他今后与敌人周旋中的一只重要棋子,决意把她争取过来,冷笑道,“你可知道让韩竭知悉了我们和仲孙龙父子的关系后,吕不韦和韩竭当晚就去游说仲孙龙父子呢?”
凤菲色变道:“竟有此事?”
项少龙正容道:“不知你是否相信,假若大小姐仍不住把消息泄漏给韩竭知道,不但我项少龙死无葬身之地,大小姐亦要面对悲惨的命运。韩竭对你或有爱意,但他这种人在利字当头下,说不定会把你忍痛牺牲。跟随吕不韦和缪毒的人,谁不是自私自利之辈。”
凤菲愧然道:“凤菲也该算是自私自利的人,现在该怎办才好?”
项少龙道:“还是等稷下宫那场表演之后,我们才一块儿离开,到了咸阳,你欢喜跟谁都可以。但在目前,决不可随便把我们的事泄露给任何人知道。”
凤菲道:“我明白了。由现在起,凤菲只信任上将军一个人。”
项少龙暂时仍想不到如何利用凤菲这着有用的棋子。再瞩咐了她几句后,起身离开。
这可算是意外的收获,明白了韩竭实是一条两头蛇,同时与仲孙家和吕不韦勾结。若他估计不错,表面上他虽是缪毒的得力手下,其实暗里早给吕不韦收买了。
而他对吕不韦亦非全心全意,至少在凤菲一事上瞒着那J贼。
韩竭究竟打算如何安置凤菲呢?恐怕连他自己都还举棋不定。
男女间一旦生情,总会纠缠不清,难以一刀切断。他和赵雅何尝不是如此。
际此明天就是寿宴献技的日子,院内出奇地平静,多天的排演亦歇了下来。
项少龙虽心事重重,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还与费淳、雷允儿等一众比较友好的家将闲聊,才知道凤菲已亲自发放给他们每人一笔可观的遣散费,但大部份人都准备留下来,继续追随一向比凤菲更懂收买人心的董淑贞。
歌姬中只有幸月决定回乡息隐,云娘别仍未定行止,看来她是等待肖月潭的意向。
更有人探听能否能追随项少龙,但都给他一一婉拒。
现在他自身难保,不愿别人陪他冒险,更不想削弱了歌舞团的保卫力量。因他们对上仲孙龙那种人物虽毫不起用,但对付一般小贼劫匪,却仍是卓有裕如的。
忽闻仲孙玄华来找他,项少龙心中有数,到大厅见他时,仲孙玄华果然以几句过场闲话,如说二王子怎样欣赏他后,就转入正题道:“我们已为上将军安排了一艘性能优越的风帆,后晚在稷下宫接了上将军后,立即登船。只不知大小姐会否和上将军一道走,还是大小姐迟走一步,待稷下宫的表演后始起行呢?”
项少龙装出苦恼的样子道:“这正是令人头痛的地方,她坚持要待两场表演完满结束后才走。我怎么能放心一个人先行呢?”
仲孙玄华显然已从韩竭处得到消息,知道凤菲定下比武当晚和项少龙一道离开,不禁愕然道:“你们不是说好了的吗?”
项少龙正是要令他对韩竭疑神疑鬼,叹道:“本来是说好了,但不知如何今天她忽然改变主意。哼,她怎瞒得过我,一方面和我相好,其实又与别的男人有私情。她有眼线,难道我没有吗?”
仲孙玄华显然不知道韩竭和凤菲的真正关系,闻言色变道:“谁是她的男人呢?”
项少龙摇头道:“这是大小姐的私隐,恕我不能透露。不过也差不在迟上几天,我就等稷下宫的表演后才走好了!”
仲孙玄华立时乱了阵脚,急道:“吕不韦决定了在上将军与曹公决斗后的翌晨起程回国,上将军不想先一步回去吗?”
项少龙知他死心不息,仍在试探自己,奇道:“早些回去干什么?何况我早遣人回咸阳,告欣储君有关我的情况,还告诉他我若在什么地方出事,就与该国有关,嘱他为我报仇。我才不信吕不韦和田单敢亲自出面动我,他们必是煽动其他人作替死鬼。”又冷哼道:“我乌家高手如云,谁害了我,必难逃被追杀的命运,想害我的人该有此顾忌,所以玄华兄请放心好了。”
仲孙玄华心中有鬼,怎能放心,听得脸色数变,欲语无言。
李园等何尝敢亲自下手对付项少龙。亦只像吕不韦般煽动仲孙龙父子作替死鬼而己。
自邯郸乌家堡一战后,谁不知乌家战士的厉害。
若事后泄出是仲孙龙父子干的,不但齐国王室会怪罪,只是乌家复仇的死士,已足使他们父子寝食难安。
项少龙当然不会放过对仲孙玄华继续施压的机会,道:“若我是吕不韦,就找些像麻承甲那类的蠢人,教他来杀我。事成后,再把消息泄露开去,那时我们秦国便会正式要贵国大王交出麻承甲的人头,你说贵国大王交还是不交呢?”
仲孙玄华忍不住抖震了一下道:“这确是借刀杀人的毒计。”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他终看穿了吕不韦表面像是背弃了田单,其实只是一石二鸟的先借他父子害项少龙,然后再利用此事除掉他们父子。
举一反三,他们自该想到若出了事时,李园等亦只会诿过在齐人身上。
仲孙龙本非蠢人,否则也不能挣到今时今日的财势地位,皆因以为赢政和项少龙地位不保,才致乱了主意进退失据。
怎知项少龙得到风声,又偷听了他们昨晚的密议,只于谈笑间便今仲孙玄华醒悟到被吕不韦、李园等人,甚至韩竭利用了。
仲孙玄华忙着要回去与乃父商量,那还有兴趣说话,惶惶然的溜了。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回头去找凤菲。
若他猜得不错,仲孙玄华今天会找韩竭质问,而韩竭则会追问凤菲。
吕不韦大后天清晨走,韩竭自须随行,无论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了吕不韦,也绝不容凤菲落到仲孙龙手上。
但为此他却知道即管拿个天给仲孙龙作胆,都再不敢妄动凤菲。
就算仲孙龙仍要对付自己,也不敢留此把柄,因这等若明告诉别人他是为了凤菲来对付他项少龙的。
事情像忽然又生出转机。
李园等骗得他死心塌地,他誓要以牙还牙,好好骗回他们一趟。
凤菲好像真的对韩竭死了心,对项少龙的指示言听计从,两人出奇地融洽。到肖月潭来找他,项少龙才离开主褛,在前院偏厅把昨天和今早的事详细向他道出。
肖月潭拍腿叹道:“项少龙毕竟是项少龙,对方稍有错失,就被你把握到漏D。仲孙玄华经验尚浅,被你几句话就把底子都抖了出来。”顿了顿盯着他道:“可是少龙真不担心吕不韦找到那对养育赢政的夫妇吗?”
项少龙知他也在怀疑小盘的身分。不过此事现在除了乌廷芳、滕翼外,亲如纪嫣然亦不知晓。故心理上实不容他再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即管肖月潭亦难例外。遂装出坦然之状,若无其事道:“找到又怎么样,除非他们被吕不韦重金收买,捏造诬告,否则有什么要担心呢?”
肖月潭讶道:“其实这问题老哥一直就想问你,图总管写给我的信中,提及你曾与秦国军方元老合作,对吕不韦和储君进行滴血辨亲,证实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后,储君和你始能得到这些军方元老全力支持,压制吕不韦。可是少龙为何那么有把握,肯定储君非是吕贼的骨R呢?”
这是当日图先的问题,亦是项少龙最怕面对的问题,叹了一口气道:“我曾亲口问过朱姬,储君究竟是谁的孩子?她说连她都弄不清楚,那即是说有五成机会是吕贼的,但也有五成机会不是。在那种情况下,若我拒绝鹿公的提议,岂非立即失去秦国元老之心,所以咬牙搏它一铺,岂知竟押对了。”
肖月潭点头道:“一赔一的赌率,确是博得过。但现在你的情况却非是如此乐观,仲孙龙给你这么唬吓,可能再不敢作别人的行凶工具,但你也绝不可依靠他。”
顿了顿续道:“幸好我们的关系尚未给人察觉,人人只以为我是凤菲的知音人,目下唯一之计,仍是少龙你一个人先走为妙。只要你可安然离开,凤菲她们就安全了!”
项少龙心忖凤菲等可交由善柔和龙阳君两人联手维护。若齐王明晚宣布田健成为新太子,解子元的地位自然大是不同,仲孙龙父子更要巴结他,而田单则更是顾忌他了。
李园等则乐得做顺水人情,免与他撕破脸皮,大家都没好处。若郑国渠一事给抖出来,韩闯的大功立时变成大祸。所以关键处只是他如何活着回咸阳而已。
肖月潭老谋深算,提醒他道:“韩竭这小子大不简单,本身是韩国贵族,又拜在曹秋道门下学艺,看是缪毒一党,但却与吕不韦关系亲密。现更加上因凤菲而来的嫉忌因素,说不定会铤而走险,纠集稷下感到受辱的剑手向你偷袭,此事倒是不可不防呢。”
项少龙断然道:“与曹秋道战后,我便立即远遁,好在稷下宫是在城外,方便得很。”
想起逃生的必需工具滑雪板,压低声音道:“时间无多,肖兄可否为我张罗一块上等木材,让我制作一对在雪地逃生的工具。你到时把它与干粮埋在稷下宫附近某处,我起出来便可迅速逃生。”
肖月潭本身就是妙手巧匠,大讶之下追问详情,到项少龙把滑板滑杆描绘出来后,他惊讶得合不拢起嘴来,愕然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是雪车的原理,这事包在我身上,老哥我立即动手找材料赶制,保证比你画出来这对更实用,时间该仍来得及。”
肖月潭前脚跨出听松院,解子元便来了,兴奋地道:“上将军若没有特别事,不若一道去趁热闹,看柔骨美人彩排小弟编作的歌舞吧!”
项少龙本全无兴趣,但想起得装作充满闲情逸致,一点都不担心有任何事会给吕不韦揭穿,正是重要策略之一。
遂摆出欣然之状,陪解子元去了。
第六章 恩怨分明
坐上解子元的马车,听他哼着轻松的调子,项少龙定下神来,回想过去这几天内发生的事。
可以想像当初李园在仲孙家碰上自己时,心中是只有友倩而无歹念。直至他忍不住向韩闯透露,才兴起应否除去他这个大患的念头。至于以后如何搭上郭开,则无从猜估了。
他们知道龙阳君对他有特别感情,且曾后悔出卖过他,故把此事瞒着龙阳君。
龙阳君只因找凤菲才碰上他的。
到韩闯亲来找他,知道他会去曹秋道处偷刀时,可能仍未决心害他,尚在举棋不定。
可是当韩闯把这事告诉李园或郭开时,终引发了他们欲借曹秋道之手除去他的诡计。当见曹秋道杀他不死后,韩闯知道事情已泄露出来,所以避他不见,只由李园来探他口风。
李园不愧高手,故意暴露韩闯与郭开勾结的事,好骗取他的信心。而自己还蠢得把龙阳君安排他逃走的事泄了出来。
龙阳君则明知李园等人要害他,苦在无法说明,故准备不顾一切送他离开临淄。
只因自己反悔而拒绝了他的好意。
若不是昨天偷听到他们的密话,恐怕这一世都弄不清楚这其中的种种情况。
奇怪是他只感到痛心,却没有恨意。
因为谁都是迫于无奈的。
解子元这时道:“你和许商熟识吗?据说他是上蔡人,很有本领。”
项少龙这才记起他是吕不韦今趟来齐的随员,只因没有碰头,故差点忘记了他。点头表示认识。
解子元道:“现在他和齐雨争兰宫媛争得很厉害,吕不韦似乎对许商非常纵容。”
项少龙想了想道:“若我猜得不错,兰官媛和许商的恋情,该是当年在咸阳开始的,嘿,你知否兰宫媛曾扮婢女行刺我?”
解子元讶道:“竟有此事,不过她确曾受过训练,身手非常了得。”
项少龙遂把当时事情谈出来,解子元神色凝重道:“那个杂耍团该是边东山的‘东州杂耍团’,一向周游列国表演,难怪忽然销声匿迹,原来已全体丧身咸阳。”
项少龙问道:“边东山是谁?”
解子兀叹道:“曹秋道四大弟子中,以边东山居首,接着才是仲孙玄华、韩竭和内人。这边东山最擅腾挪跳跃之术,是个第一流的刺客,一向都在田单门下办事。”
项少龙道:“可能他也在那一役中死了。”
解子元摇头道:“上几个月我还听仲孙玄华说见过他。据说他刚到燕都刺杀了一个燕将,燕人对他是谈虎色变。上将军虽是厉害,但暗杀是不择手段的,不可不防。”
项少龙苦笑道:“要刺杀我,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
解子元正容道:“在这里反不用担心,边东山对大齐忠心耿耿,绝不会令大王为难,但若离开齐境就很难说。燕人称边东山作百变刺客,可知他装龙像龙,扮鬼似鬼,谁都不知他会变成什么身分样貌见人。”
项少龙这时那有闲暇去理边东山,记起张泉偷谱的事,说与解子元知道,并说凤菲己另谱新曲,就算她演奏出来,也打击不了凤菲。
解子元愤然道:“定是齐雨指使的,此人曾追求过凤菲,却给拒绝,故此怀恨在心。这可包在我身上,我解子元绝不容许媛媛作出这种羞人的事。”
马车开进玉兰褛去,此时青楼尚未开门营业,偌大院落宁静得像个隐士居住的世界,只后院某处隐隐传来乐声。
两人走下马车,朝后院持别宏伟的歌乐殿堂举步走去。
解子元低声道:“以前大王没那么多病时,常爱到歌乐殿堂听歌看舞,说歌姬在这里都活泼多了。当然啦,入到王宫,谁不怕出不来,无论是一时获罪赐死好,又或给大王留下,做了只隔一夜就给忘了的宫娥妃嫔,实际上都没多大分别。”
项少龙暗忖比起上来,小盘的自制力就好多了。
解子元叹道:“大王有个愿望,就是三大名姬同时在他眼前表演,所以务要我们为他办到。这可是他死前唯一的期待。为此才能撑到这刻,否则可能早已……嘿!”
项少龙这才明白今趟盛事的来龙去脉,由此可知齐人不但爱空言,还爱安逸。
这种苟安的心态,使堂堂大国不但成不了东方诸国的领袖,还不断在破坏唯一能真正抗秦的合从之策。
悠扬的乐韵愈是清晰,众姬同声颂咏,调子扰美,项少龙也不由听得入神。
解子元得意道:“这就是我那晚在厢房内写的一曲,应是小弟生平的代表作。”
项少龙笑道:“这是否说排演已到了尾声呢?”
解子元哈哈一笑,跨进歌乐殿堂去。
殿堂中心处近六十名歌姬挥扬着各色彩带,幻出千变万化的图案,像一片片彩云般环绕中心处盛装的兰宫媛载歌载舞,使人见之而神迷陶醉。
此时兰宫媛正一人独唱。
看她柔较的娇躯作出各种高难度的曼妙舞姿,歌唱出抑扬顿挫,宛如天外仙青的乐曲,令人几疑误入仙子群居的仙山福地。
布于一隅的四十人大乐队,正起劲吹奏,殿内充满欢乐的气氛。
观者除了齐雨并有一群十多个项少龙不认识的齐人外,赫然还有许商在其中。
一曲既罢,齐雨等鼓掌喝彩。
兰宫缓舍下其他人,往解子元和项少龙迎过来,笑脸如花道:“解大人和上将军为何这么迟才来呢?”
解子元不知是否记起刚才项少龙讲及“偷曲”一事,告罪后把兰宫媛拉往一角,说起话来。
齐雨等则朝项少龙走过来,其他歌姬,无不对项少龙露出注意神色,交头接耳,低眸浅笑,情意盎然。
许商依秦法向项少龙施军礼,肃容道:“尚未有机会正式向上将军请安,上将军请恕末将无礼之罪。”
项少龙笑道:“这处又非咸阳,一切从简好了。”
齐雨有点惊疑不定的偷瞥远处正板起脸孔与兰宫媛说话的解子元,心神不属的对项少龙道:“听说上将军对音律极有研究,未知对刚才一曲,有何评价?”
项少龙知他是由张泉处听到消息,心叫惭愧,正容道:“齐兄说笑了。对音律小弟乃门外汉,不过即使不懂音律如我者,也觉刚才一曲精彩绝伦,令人神驰感动。”
在齐雨旁一名体型彪悍的年青武士C入道:“在下闵廷章,见过上将军。”
项少龙暗付原来你就是与麻承甲同时在齐国剑坛崛起的人物,口说幸会,留心打量了他几眼。
闵廷章比较起来,要比麻承甲斯文秀气,亦较为顺眼。
闵廷章目光落到他的百战刀处,项少龙索性连鞘解下,递给他过目。
这著名剑手露出意外神色,接过后与其他好奇的人研玩起来,啧啧称赏。
剩下齐雨、许商和项少龙三人,都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的尴尬。
几名大胆的美歌姬拥了过来,争相向项少龙招呼施礼,眉目传情后,又笑着飘了开去。
幸好这时解子元和兰宫媛回来了,后者神态委屈,显是给解子元数说一顿,但看情况她是甘于受责的。
齐雨用眼色向她询问,兰宫缓却故意不看他,看来是把气发泄在他身上。
许商移到兰宫媛旁,奇道:“媛媛似乎不开心呢?”
兰宫媛目光却落在项少龙身上,道:“媛媛尚未有机会向大小姐请安,不知上将军是否直接回听松院?”
除解子元外,其他人均感愕然。
项少龙想不到解子元对兰宫缓这么有影响力,微笑点头。
兰宫缓问道:“可否立即起行呢?”
齐雨等无不错愕,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闵廷章闻言将百战刀双手递回给项少龙,赞叹道:“闻说这奇兵乃上将军亲自设计,确是巧夺天工,令我等大开眼界。”
项少龙知道自己一刀败走麻承甲,已赢得这个本来目空一切的剑手尊敬,谦虚几句,待要和解子元、兰宫媛一道回听松院时,闵廷章却遨请道:“明天是稷下宫每月一趟的剑会,上将军可肯拨尊莅临,指点一下我们这些小辈?”
项少龙露出为难之色,诚恳地道:“说实在的,这么与曹公见面,是有点尴尬的。”
另一人兴奋地道:“曹公近十年都没有出席剑会,上将军可以放心。”
项少龙暗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敷衍道:“明天再说吧!”又顿觉奇怪道:“剑会不是在初一举行吗?为何推迟了?”
齐雨道:“皆因大王寿辰,故延期举行,还会比平时隆重,上将军记紧要来!”
当下有人向他说出了时间地点。
项少龙不置可否,在齐雨和许商嫉忌的目光下,偕兰宫缓和解子元离开。
到了正院时,解子元表示要返官署,故不能随行,让出马车,自行骑马离去。
项少龙想不到会和这柔骨美人单独相处,生出戒心,道:“媛小姐坐车吧,我骑马好了。”
兰宫媛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妾身也久未骑马,不若就一起借马儿的脚力吧。”
姚胜等忙让出两匹健马,兰宫媛虽盛装在身,但翻上马背却灵巧得像狸猫,惹来一阵采声。
项少龙跨上马背,与兰宫媛并骑驰出玉兰褛,登时吸引了街上所有行人的目光。
姚胜派出四骑为他们开路,其他人则分布两侧和后方,令人颇有阵仗不凡的感觉。
兰官媛策马凑近他身旁道:“上将军是否很不安呢?最后仍是要和妾身同行说话。”
项少龙心想这该叫恶人先告状,微笑道:“我尚没忘记媛小姐曾想取项某人的小命呢!”
兰宫媛默然片晌,轻轻道:“在这世上,有三个人是媛媛欠了人情的,上将军有兴趣听听吗?”
项少龙道:“第一个该不难猜,是否解大人呢?”
兰宫媛欣然道:“和你这人说话真的可以少费很多精神。试试猜第二个吧,他是丧命在上将军手上的。”
项少龙芳笑道:“难怪你要来杀我。”
兰宫媛若无其事道:“上将军都是猜不到的了!那人就是嚣魏牟,媛媛所以有今天,全赖他把人家交给一个姓边的人栽培训练,否则说不定早饿死街头。”
嚣魏牟其实是给滕翼活生生打死的,他当然不会说出来,恍然道:“是边东山吗?难怪你的身手如此了得,他该是你第三个感激的人吧!”
兰宫缓出乎他意料地咬牙切齿道:“恰恰相反,他是妾身最痛恨的人,他对我做的恶事媛媛却不想再要提呢。”
项少龙大讶道:“可是咸阳之行,你不是奉他之命行事吗?”
兰宫媛淡淡道:“那只是一场交易,只要奴家依计行事,不论成败,以后都再和边东山没有任何关系。而妾身肯答应,亦当是报了嚣魏牟的恩惠,以后再不欠他什么。”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确是每个人都有个曲折离奇的故事,不过你这个险冒得太大了,嘿:想不到嚣魏牟也会做过好事的。”
兰宫媛不屑道:“他和边东山只是看上妾身的容貌吧,有什么好心肠可言。不要说他们了!上将军来猜猜看那第三个人是谁好吗?”
项少龙摇头道:“嚣魏牟我已猜不到,第三个更难猜,不过该不是我认识的人吧?难道是田单,又或是吕不韦?”
兰宫媛不断摇头,喜孜孜的像个小女孩般道:“都不对。”
项少龙心想这柔骨女都相当有趣,认输道:“不猜啦!”
兰宫媛抿嘴浅笑道:“是项少龙i”项少龙失声叫道:“什么?”
他们一直的声调都压低至仅两人可耳闻,到这失声一叫,姚胜等才听见,均讶然往他们瞧来。
兰宫媛欣然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真是你呢,自刺杀不遂后,到漏夜离开咸阳,我都预备会给你拿去杀头,岂知你竟放过人家,你说兰宫媛怎能不感激你?当时吕不韦也说城防全是你的人,他也很难庇护我。”
项少龙愣然半晌,道:“你不用感激我,说到底你只是一颗棋子,被人利用来对付我,杀了你于我没好处。”
兰宫媛正容道:“项少龙就是这样一个人,田相、旦将军等虽视你为敌人,但对上将军的品格却相当敬重,反而对吕不韦颇为不屑。”
项少龙有感而发道,“品格有个P用,现在谁不是利字当头,凡于我有所畏忌者,均不择手段要除之而后快。”
兰宫媛“噗哧”失笑道:“上将军很少有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可见你对媛媛有点改变了。人家今趟只是借见凤菲为掩饰,目的却是希望有单独与你说话的机会。
上将军要小心身边这群仲孙家的武士,他们原是土匪流氓,专替仲孙龙收烂账,我一些好赌的姊妹给他们害得不知多么惨。不信就留心看看,谁不在竖起耳朵来偷听我们的密语?”
最后两句她故意提高声浪,吓得姚验等下意识地离开少许。
项少龙顿感领教到她的辣处。
三大名姬确是各有特色,其中以兰宫媛的行事最不检点。不知是否因少女时的不幸遭遇,颇有点自暴自弃,对男人亦抱着游戏的态度,但其实心底里却是恩怨分明,今人敬服。
兰宫媛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引得路人侧目时,又向他凑近点低声道:“上将军见媛媛肯和齐雨这些卑鄙小人在一起,是否心存鄙视呢?唉,这世上有多少个好人,齐雨至少生得好看,又懂哄人。不过偷曲一事人家却是无辜的,齐雨还骗人说是他撰作的呢。”
项少龙笑道:“这才像兰宫媛嘛!”
听松院己然在望,兰吉媛轻轻道:“上将军要小心石素芳,她一向和蒲鹄关系密切,说不定会视你如仇人!”
项少龙苦笑道:“不差在多她一个吧!”
第七章 稷下剑会
兰宫媛离开后,凤菲不屑道:“听说她只要是男人就行,上将军对这种女人有兴趣吗?”
项少龙正与她步返主楼,闻言失笑道:“我何时表现过对她有兴趣了?淑贞的状态如何?”
凤菲傲然道:“凤菲调教出来的,会差到哪里去?不要岔开话题,你是怎样搭上她的?”
项少龙苦笑道:“不要用‘搭上’这么难听的字眼好吗!小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人家说要来向你赔罪,难道我说不行吗。看你刚才的样子,对她比亲姊妹还亲热,掉转头就批贬得她体无完肤。”
凤菲掩嘴娇笑道:“女人妒忌起来就是这个样子,你不理睬人家,人家也不准你理睬其他女人,否则就和你没完没了。”
这时刚抵主楼台阶下,项少龙欲要离去,凤菲扯着他衣袖,把他拉进楼内,转身投入他怀襄,低声道:“上将军是否想弃下风菲不顾,自行离去呢?”
项少龙满怀软玉温香,心情却是苦不堪言,他确是计划先行独自借滑板溜掉,然后再央人照顾凤菲她们。岂知竟给这兰质慧心的美女识破,眼下骗她不是,说出来又必会掀起轩然大波,他可以怎样选择呢?
凤菲仰起绝世玉容,凄然道:“不用说出来,你的反应已告诉人家那使人伤心的答案。”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你知否只要我安全,就没有人敢动你半根毫毛。”
凤菲哂道:“你不是说仲孙龙会照顾我们吗?”
项少龙道:“问题是你的旧情人和仲孙家关系太密切,我刚收到消息。在韩竭穿针引线下,昨天吕不韦与仲孙龙密谈了整个时辰,你说会有什么好事?”
凤菲呆了半晌,幽幽道:“既是如此,你仍要将人家撇下吗?”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不若你先我一晚走,迟些我再来和你会合,龙阳君该可作得安排。”
凤菲紧搂他道:“未知你的生死,凤菲怎能离开临淄,好吧!你爱怎样处置人家就怎样处置吧。凤菲认命了。”
项少龙深切体会得她所感到的“孤苦无依”和失落,凭她的色艺,天下男人谁不拜倒裙下。可是天妒红颜,先是遇人不淑,又碰上个对她没“动情”的自己,那教她不芳心破碎。
百般安慰,待凤菲“回复正常”,他才溜回房去,只休息得片晌。仲孙玄华又来找他。
在东厢坐下,仲孙玄华道:“上将军可知吕不韦来找过我们?”
项少龙知他回去与乃父和手下谋臣商议后,推断出自己再不信任他,故来作补救。可是他当然仍不会说出与郭开、李园等人的关系。
微微一笑道:“就算眼睛看不到,但亦可以想见。吕不韦什么手段我项少龙未见过,加上韩竭是你师兄弟。是了!他现在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仲孙玄华给他奇兵突出的问题戳在要害处,登时阵脚大乱,支吾道:“玄华也说不上来,说到底仍算有点交情。”
项少龙淡淡道:“韩竭该比吕不韦更想杀我,因为吕不韦还以为有把柄在他手上,可以害得我身败名裂,韩竭则是对我嫉忌得疯了,疯子做事自然没有分寸。”
仲孙玄华亦非蠢人,早已想到凤菲的真正情人是韩竭,否则为何常会知悉关于凤菲的消息。一时脸色立变,垂首以掩饰,眼望地下沉声道:“上将军决定了什么时候走呢?”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自己巧施手段,弄得他两父子彷徨无主,正容道:“我细想之后,还是正式向你们大王和二王子辞行,再请他们派出兵员保护,大大方方的回秦,胜过鬼鬼祟崇的,徒然惹人话柄。”
仲孙玄华点头道:“玄华绝对同意,上将军可以托解大人传话,包保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只这几句话,便知仲孙龙父子权衡利害后,再不敢涉入害他的Y谋里。
假若他是由齐王室派人护送离开,那李园或吕不韦两方人马,都难再指使他们动手。
不过这却非解决善法,齐王总不能派千军万马保护他,且其中又说不定兼有卧底,防不胜防下,他那有命越过三晋或楚人的国境。
名为保护他的齐人更不会为他拼命,有起事来不落荒而散才怪。
但对凤菲来说这却是很好的安排。项少龙心想真要找田健研究这个问题!好了却这桩心事。
仲孙玄华又皱眉道:“刚才闵廷章来见我,说上将军答应了参加明天举行的大会,我已一力把这种无聊的事压着,为何上将军反会答应他。”
项少龙失笑道:“谁答应过他,我只是敷衍说到时再看看吧!”
仲孙玄华愤然道:“这小子真可恶,连我都不怕了,定要给点颜色他看。”
项少龙道:“放心吧!我怎会去呢?”
仲孙玄华道:“去亦无妨,谁敢惹上将军,首先要过得我这一关。玄华会警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那个令上将军不高兴,就等若令我仲孙玄华不高兴。”
项少龙知他因先前失策,所以现在故意讨好自己。随口道:“明天再说吧!”
仲孙玄华道:“今晚……”
项少龙截断他道:“这两晚都不宜夜游,否则那有精神应付曹公的圣剑。”
仲孙玄华清楚感到项少龙再不若以前般对他亲切信任,知道吕不韦一事在他们间投下了Y影。无奈下怏怏去了。
项少龙细心思量后,遣人去把解子元请来,开门见山道:“小弟有一事请解兄帮忙。”
解子元欣然道:“什么事都包在我身上,项兄请直言。”
项少龙坦然将情况说出来,以免因不清楚而出现不必要的意外。只瞒了仲孙龙父子暗中与李园等勾结一事,只暗示三晋和楚人都不可靠,密谋令秦齐交恶。
解子元听得吁出一口凉气道:“仲孙龙难道不知大王和二王子心意吗?谁都该知吕不韦将来没什么好结果的。”
项少龙提醒他道:“你表面须装作若无其事,暗中通知二王子我或会不告而别,请他照顾凤菲和董淑贞她们。”
解子元拍胸膛答应道:“这事包在小弟身上。项兄去后,我就请二王子把她们接进王宫暂住,稍后再派人送她们到咸阳。”
接着露出依依惜别之情叹道:“没有了项兄,日于过得就不能似刻下那么多姿多采了。”
项少龙笑道:“是怕不可以去胡混吗?”
解子元老脸微红道:“内人对小弟的管束已松了很多,希望项兄走后都是那样就谢天谢地。”
两人谈笑一会,解子元才离去。
项少龙又找来董淑贞说话,交待后,董淑贞两眼红起来,惶然道:“现在我们都担心你后晚与曹秋道的比剑呢。”
项少龙明白她感到自己像在吩咐后事般,对她们的将来作出安排,故生出不祥之感,幸好自己从没感到会命丧于曹秋道之手。笑着安慰她道:“人总是要面对不同的挑战,现在你只须专心练好歌舞,将来再到咸阳表演给我看好了。”
董淑贞感激的扑入他怀里。
抱着她动人的R体,项少龙首次感受到两人间没有男女的私欲在作怪,有的只是一种超越了男女爱欲的高尚情C。若非自己把持得定,现下就休想享受到这种曼妙的感觉。
心中不由涌起强烈的斗志,为人为己,他亦要奋战到底,绝不能放弃或屈服。
这晚歌舞团上下聚在大厅举行预祝宴,人人表现得意气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