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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徐子陵掉头就走,可是李世民连忙拉着他,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个华服的柴绍公子更是傲气地道:“世民兄,也许这一个人因为无力盗得帐簿,所以才此等故弄玄虚的。”
华服的柴绍公子一闪身,站在徐子陵的面前,冷冷地道:“除了你的蒙眼布,让本公子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瞎了,还是装的!”
“如果老子不除呢?”徐子陵的脸上尽是寒霜,他的全身开始颤抖,显然气极。
“那就等我来帮你……”那个盛装丽人腰肢一摆,暗香微动,一只洁白的小手闪电般抓住了徐子陵脑后的布结,可是未等她拉掉,另一只大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是李世民。他叹了一口气道:“好妹子,别闹了,你再闹下去,我可要生气了。”
“好啊。”那个盛装丽人忽然冲着李世民甜甜一笑道:“长这么大,我还没有看过二哥生气呢!今儿非要好好看看……”她一边笑嘻嘻地说,一边极快地拉掉了徐子陵脸上蒙在眼睛的黑布。
“看见了吗?”徐子陵忽然平静了许多,淡淡地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徐子陵的双眼一丝伤痕也没有,甚至没有颜色。
那本来乌黑的双瞳,像玉石一样通透,一样晶莹,那上面,没有一丝倒映出人像的痕迹,只有无尽的虚无。当他睁着双眼,样子似乎在看着面前的每一个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有让他注视的那种感觉。在众人的感觉之中,那一双不是眼睛,而是两颗晶石。
无论那一双眼睛是否完整,可是那绝对不是眼睛。
因为它们没有眼睛的作用。无论颜色和形状如何也好,眼睛如果不能发挥眼睛的作用,那眼睛就不能叫做眼睛了。
如果一个人的眼睛不能发挥眼睛的作用,那么这一个人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称呼,那就是,瞎子。
“小仲,你……”李世民紧紧地执着徐子陵的双手,动情地道:“小仲,无论如何,我都会请遍天下名医帮你治好眼睛的,你不要担心,我认识很多名医……”
“我不认识。”徐子陵向后用力一挣,不想因为用力过大,整个人摔倒在地上,不过他马上敏捷地弹了起来,稳稳地站好,平淡地道:“我连一个名医也不认识。世民公子有心了,既然眼睛也看过了,也看见我这个瞎子不是假装的了,那么我就放心地走了。”
“小仲,你不能走。”李世民急道。
“我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受人污辱不成?”徐子陵冷冷地道:“这位柴火公子今日之辱,我定常记在心中,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偿还。还有这位脂粉味很重的恨不得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的小姐,我要向你道歉,我原来说自己不是个瞎子,我错了。可是我还想说,我不是你的什么奴才,你想耍什么小姐脾气最好找别人去发,我虽然是一个瞎子,可是如果再听见你口出奴才两字,小心我不客气!”
“你……”那个盛装丽人听了,小脸的怒容大起,原来还有一丝丝歉疚的情绪马上转化成极大的污辱和极大的怒气,她怒气冲冲地道:“你这个瞎子有本事就现在跟我比比,你试试不让二哥护着你,看我打不打得你个满地找牙?”
“宁妹不如把此人交给我先试试。”那个华服的柴绍也一脸傲意地道:“与其日后寻仇,不如现在一次过清算完毕,你是个瞎子我也不欺负你,我蒙起双眼不看,我和你比试比试!如果你技高一筹,我纵让你打死也无怨,可是万一本公子侥幸得胜,你向宁妹真心诚意道一个歉就行了。”
柴绍此话一出,连那名中年儒生也大点其头,觉得他心胸广阔,虽有少年的傲气,可是颇有大将之风颇有容人之量,不过李世民却稍稍一皱眉头,却不说话,只是轻轻做了一个此事不可的手势。
“柴火公子武功高强,我这个小乞丐武功低微,又是个瞎子,不是公子的对手。”徐子陵撕下一幅衣袖系在双目之间,一边悲怨地道:“虽然不是我的本心,可是我愿意向这位什么金枝玉叶的小姐道歉,以求在你们这些公子小姐威吓中活命下来。世民公子,我帮你的都做了,金子也还给你了,我可以走了吗?我要怎么才能走?是不是向小姐道歉还不够,还要在这位什么柴火公子的裤档下钻过去啊?”
“小仲……”李世民忽然一拍徐子陵的肩膀,歉疚地叹道:“你要世民说什么呢?世民并不知道此事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的,家妹和柴公子也是一时误会,世民代他们向你道歉。小仲,你没有做错,相反,你做得很对很好,你把东溟夫人也感动了,所以她给家父写了一封信,这一封信对于我们李家的日后非常重要,世民在这里非常感谢你。不如你就留下来吧,世民敢保证,只要有世民一天富贵,就有你寇仲的一天富贵,绝不食言!你留下来吧!”
“世民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徐子陵掉头就走,差一点没有撞在那个黑衣人的身上,他一边走一边大声道:“我虽然是个瞎子,可是却不需要你来可怜,虽然我是个瞎子,可是我也是男人大丈夫,就算我瞎了,我自己也能活下去!”
“小仲……”李世民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却没有去追。
那个中年儒生把地上的金子捡了起来,并递过来道:“还是把这个给他吧,他应该需要……”李世民用手摆摆,也不说话。
“那天大闹翠碧居赌场的不是他!”那个盛装丽人一看徐子陵走远,轻轻地对李世民道:“二哥,你看会是他吗?我和柴公子三番五次地试他,可是他的反应却暴燥无比,不像是传言中那个年少又多金英俊又卓才的寇仲公子。如果他是,他哪里拿得出几十块金砖?如果他是,又怎么如此容易就受我和柴公子的言语刺激?他根本就不像一个传言中的智计百出无所不能的那个人,倒有点像小混混。”
“当然不会是他。”柴绍冷哼道:“怕是同名同姓的人罢了。他那个样子能骗得了谁?别说巴陵帮的香贵父子,就是一个普通人也骗不了,如果他跑去翠碧楼,我相信他连赌档的门口也进不了。”、
“那个同名同姓的寇仲,应该是东溟公主所扮。”那个中年儒生微一思索道:“因为这一个寇仲到了东溟夫人处,于是东溟公主就用他的名字做化名,大闹一场,顺便清除香贵父子这种赌场老千……”
“那天东溟公主不是在场吗?”盛装丽人奇问道。
“那个应该是她的贴身女婢,引开别人的视线用。”柴绍马上机灵地接过口,显示自己的头脑道:“还有那一个杜伏威和俏军师沈落雁,如果他们真是杜伏威和俏军师沈落雁,保证一看见就会打起来,如何会坐到一声去喝酒?这其中必有蹊跷,想必这也东溟派中不知名的高手,一起暗暗易容相助东溟公主的。”
“最值得人怀疑的便是巴陵帮的大变。”那个中年儒生分析道:“如果不是东溟派那种深居海外天边的隐世之民,又有谁会有‘金龙珠’那样的稀世之宝?只有她们,才有如此之大的东海明珠。如果不是巴陵帮设计吞没那个天地异宝,东溟派也不会高手尽出,减灭巴陵帮。在周围,试问又有那个势力可以那么轻易就杀掉巴陵帮的大当家陆抗和三当家还有一众高手呢?舍东溟其谁?”
“有道理。”盛装丽人拍起了小手道:“想不到两年不见,琬晶姐的武功和心智竟到达如此境界,实在令秀宁心折,如果不是她母亲东溟夫人管教甚严,她们派别的礼束特多,我还真想去她们那船上玩几天呢!”
“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李世民叹息一声道:“本来我就不同意如此试探小仲,这下好了,把他的心都伤透了,得出的结果却和我当时猜想的一样,白白丢了一个人才不说,还把他得罪到再也无法扳回了。如果不是他,东溟夫人不会给阿爹写那一封信,我们也许得了帐簿也没有用。”
“我才不相信他能帮夫人把帐簿自宇文家的高手中抢回来。”盛装丽人娇哼道:“多半是他自作聪明去帮忙,结果伤了眼睛,夫人是内心歉疚,才在信中说他帮忙自宇文家的高手中抢回来的。”
“他武功也许不高。”李世民却摇头不同意道:“但他的轻功和偷术非常的高明,连我也曾经让他摘掉了玉佩都毫无觉察,我想九成是他自宇文家高手中偷回帐簿的。”
扇裁月魄羞难掩 第一百零八章 半路追命
“黑衣,你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冰玄功伤的?”盛装丽人忽然转过头去问那个一直不出声的黑衣人。
“眼睛是不是我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木口木面毫无表情地回答道:“可是我刚才在他差点撞倒我的时候撕了他一小片衣服,他的背后有一个地方有一点点僵木不灵,我撕下了他一小片衣服看过,紫黑色的掌印伤淤由右后心擦过右肋,是冻伤的没错。”
“那他真的是让宇文家的冰玄功所伤了?”盛装丽人听了,点了点头,又道:“中了宇文家冰玄功那么霸道的武功一掌,他竟然没有死,仅仅是冻伤,这没有一点奇怪吗?”
“没有。”那个黑衣人死眉死眼地回答道:“因为那不是全中,而是擦伤。”
“好妹子,就算那个寇仲可再有可疑,也让你气跑了。”李世民微微苦笑,摇头道:“有了东溟夫人的一封信,又有裴先生和文静叔等人力劝,阿爹应可尽快拿定主意,乘此良机,一举起兵。我们不要再理会什么大闹巴陵帮的‘神秘公子’了,还是先商讨一下如何赶回太原吧!秀宁你这一趟不许不听话,必须跟我一起回太原,否则万一有什么差池,到时阿爹处真是不知如何交待!”
“知道了。”那个盛装丽人顽皮地吐了吐小香舌,笑嘻嘻地道:“虽然我把你那个形迹可疑的寇仲给气跑了,可是我也把比他更加强更加有用百倍的柴公子请来了,二哥您不感激我这个做小妹的不给我记上一功也就算了,却如此埋怨我,看秀宁日常还会帮你不?”
李世民听了,连连摇头,哈哈大笑,先是假装向那个盛装丽人深深一鞠来赔礼,惹得那个盛装丽人欢喜莫名怒气全消,又朝那个柴绍公子拱手道:“柴公子肯放开名声,义助世民相试小仲,纵让小仲他的言语再三污辱也毫不动气,世民感激,更是佩服。还有裴先生,我等回舱去吧,再来研究一下先前议论未尽的部署如何进行,请。”
“二公子,请留步。”那个黑衣人忽然又说话了,他甚至向李世民跪了下来,弄得众人都不太明白,个个好奇地看着他。那个黑衣人却一点儿也不在乎,还是那幅棺材板一样的冷冰冰面孔道:“奴才要走了。”
李世民一听,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拍拍那个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你要去哪儿?”那个盛装丽人奇问道。
“二公子将走上不同的路,前程兴明。奴才此等血腥满身的人,日后不能再呆在二公子身边了。”那个黑衣人向李世民磕头不止,然后缓缓地站起来,再不顾众人的眼光,缓缓地离开了。
一路也不回头。
“二哥,黑衣他……”盛装丽人急了,连忙去扯李世民的衣袖。
“随他去吧。”李世民拍拍盛装丽人的柔肩,温声道:“黑衣是时候走了,不过就算他走了,也会暗中帮保护我们的,也会暗中帮我们的,放心吧。他走了,并不是什么坏事!对他,和对我们都不是。”
徐子陵一路缓缓前行,最后站在一条小溪的边上,静静地站着,站了好久,也不出声。
在他的面前,那小溪的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就站了一个黑衣人。
他的人就像一个影子一般。
他不但衣黑如墨,而且面色也不太好,板着脸,整个人看上去死眉死眼的毫无生气,那脸,就是传说中最臭最强的棺材脸。
那个黑衣人板着他的棺材脸,目光死死地瞪着徐子陵,相当的不友善。
徐子陵却不,他的目光虚无,脸上的表情静静的,甚至在嘴角,还有一丝丝微笑。
他在微笑地用那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好半天,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看到一个老朋友似的。虽然那个黑衣人脸板如铁,目光如冰,可是徐子陵什么也没看见,他只知道对面站了一个黑衣人。
“别人不相信你的眼睛能看得见。”那个黑衣人忽然开口了,道:“可是我相信。”
“为什么?”徐子陵问:“你为什么相信?”
“不为什么。”黑衣人缓缓地解释道:“无论你多么能证明你的眼睛是瞎的,对我们二公子无害,可是在我的心里,我只相信一种人,那就是死人。”
“是李世民派你来杀我的?”徐子陵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问。
“是我派自己来杀你的。”那个黑衣人缓缓地摇摇头,道。
“为什么?”徐子陵又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不为什么。”黑衣人再次解释道:“从来没有一个外人能让我的心里有一丝的波动和恐惧,你就是一个很特殊的例外,虽然我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可是,我绝对不会容许你再活下去。无论你是不是二公子的敌人或者朋友,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特殊的一个你活下去的。你做什么,我也不会相信,更不会感激,在我的眼中,你只是敌人。无论你帮二公子做了什么,他又有多么的赏识你,可是你非死不可。”
“好理由。”徐子陵拍手鼓掌道:“这是我听过最合理的一个理由。”
“你似乎想反抗?”那个黑衣人忽然如此地问。
“难道我连反抗都不可以吗?”徐子队更是惊讶地反问道:“这位黑柴大哥,你不是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留给我吧?我连反抗都不可以吗?”
“可以。”黑衣人的内息缓缓地提了起来,在阳光之下,他简直就像一个魔神般强大,那森森的魔气把整一大片的空间都染成了黯黑之色,连强烈的阳光也穿S不透,如有实质般附在那个黑衣人的周围。那个黑衣人此时如魔神降世,凛烈威武,气息霸道得铺天盖地,无处不是,就连那一条畅快奔流的小溪,也让那股极其恐怖的魔气吓着了,自那黑衣人的脚下,自那河床溢出,改道而流。
那个黑衣人脚步缓缓而行,一步一步,如天魔降世般迫向徐子陵,那口一开,有如炸雷一般震憾道:“你以为有用吗?在我的眼中,你只不是一只小蝼蚁而已。我伸出一只指头,就可以将你捏死。”
“我很害怕。”徐子陵淡淡地道:“你过来把我捏死吧。”
他的身体没有一丝丝的气息,任凭无尽的魔气将他整个笼罩和缠绕,将他深深地陷入那个巨大的魔气之渊去,他没有一丝的反抗,更没有一丝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哪里。
那个有如魔神一般的黑衣人走到了徐子陵的面前,他身体散发的魔气能把小溪之水迫得溢出河床,改道而行,他踏过干涸的小溪河床底部,一步一步来到徐子陵的面前,可是近得咫尺之间的徐子陵,却仿佛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黑衣人身体爆发的魔气一般。
他随随便便地站在哪里,仿佛是天上的星星,他没有动,又似乎在动,看似动,可是又没动。
“你不是寇仲?”那个黑衣人那口一张,声音在徐子陵面前爆雷般震憾着。
“我,是石仲的弟弟。”徐子陵的头发衣服让黑衣人的音波震得一阵激飞,可是他的人却平平淡淡古井不波地道:“是不是你,或者你和李世民,杀了一个叫石龙和一个叫石仲的人?”
“原来如此。”那个黑衣人目光黑芒阵阵,声音如炸雷般爆起道:“原来还有一个会《长生诀》的死剩种我们不知道。很好,你掩饰得很好,可是你以为,就凭你学到的微薄功力的《长生诀》就可以为那个什么石龙石仲报仇?简直就是笑谈!”
“如果你告诉我石仲是怎么死的,又是谁杀死他的。”徐子陵目光渐渐变了,先是有极淡极淡的红色的光芒开始涌现,然后是橙芒,金芒,绿芒,青芒,蓝芒,最后是紫色的光芒一一涌现,七种颜色相互掺合起来之后,那原来无色虚无的眼睛忽然有了颜色。
一种正常人拥有的乌黑之色。
在徐子陵的双瞳之中,开始淡淡地倒映有人影。
那个黑衣人的身影。
“如果你说了,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徐子陵看着面前动容不止的黑衣人,平静地道。
“果然。”那个黑衣人大吼道:“你果然不是瞎子。”
他的巨大凛烈的声音震憾了整一片天空,把大地轰得隆隆作响,就像一个闷雷,在天空中滚滚而过。
“你不用那么大声。”徐子陵淡淡地道:“就算你再大声,也绝对不可能传得到李世民的耳朵里。”
“虽然你令我很吃惊。”那个魔神一般的黑衣人目光也有如实质一般,整一个眼睛都变成极其恐怖的乌黑之色,根本就没有眼白,在他的双眼里,只有一种颜色,把光线深深地吞噬进去的无尽的黑色。黑衣人缓缓地举起一只手,缓缓地按向徐子陵的胸口,道:“可是你不可能会是我的对手,因为,我的实力是刚才你看到的十倍之上。”
他的手掌漆黑如黑,整一只手掌都有如黑色的晶石,那上面的魔气疯狂地旋转,有如一个天魔之口,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光线。
他的手一出,他所伸过去的空间全都变成了一片的漆黑,有如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可是天上青天白日,阳光灿烂。
扇裁月魄羞难掩 第一百零九章 黑衣之死
黑衣人那一掌缓缓地按在徐子陵的胸口这上,徐子陵胸口的衣物在一刹那之间,化为飞灰。
在那股凛烈的又如有实质的黑色魔气吞噬之下,徐子陵上衣化作片片蝴蝶,在空中随着那些旋转不已的魔气在空中飞舞了一阵,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一只手掌缓缓地按了上来,虽然极慢,可是徐子陵根本无法躲避。
而且,他也没有躲避。
他口中有鲜血狂涌而出,有如一道血泉。那个有如璞玉一般光洁的胸口,那强健的胸肌之上,随着那个黑衣人魔掌的按上,竟然无声无息地陷了下去一片。在此同时,徐子陵也缓缓地举起双手,将两只手臂向黑衣人伸过去。
那个黑衣人重掌一震,想将徐子陵震毙于掌下,可是那山一般浑厚的魔气,那疯狂如风暴过境一般的魔气,在徐子陵的胸口处消失了,如泥牛入海,无论那个黑衣人如何催发真气,徐子陵似乎丝毫不觉,他的双手,还在一点一点,固执地伸向黑衣人的头部。
黑衣人也有两只手。
他另一只手爆起黑色的滚雷,带着隆隆的震动,疾电般重重地轰在徐子陵的小腹丹田之处。
在徐子陵的身体里轰起了一阵的爆雷之响。
徐子陵全身就像有数百支长剑突刺出来一般,无数处皮开R绽,筋露骨现,无数的血箭爆炸得激S而出。可是他的身躯还一动不动地站着,一步也没有后移,除了口角之中的鲜血如瀑之外,他那平静地冷淡地眼神甚至还多了一丝嘲讽之色。
黑衣人一顿足,脚下泥土激扬,大地在他的脚下四分五裂,如蛛网丝般向四面八方无尽地延伸。
黑衣人拼尽了全身的劲力,可是他忽然发现,他竟然连一步也后退不了。
他攻击出去的手掌不知怎么回事的跟面前这一个神秘的复仇者那古怪的身体连在了一起,尽管他的真气还在不住地攻击和侵蚀着对方的身体,可是他竟然失去了控制的可能,他的真气,有如江河之水一般汹涌,可是却无尽地输入了对方的身体之后,却没有把他的身体胀爆碎裂掉,也没有把他身体内里的所有东西吞噬融化掉。
这根本就不可能。
就算学会了《长生诀》的人,也绝对不可能完全同化自己的魔气,因为它们根本就不同性质,就像水和油可是以混却不可以相融一样。
黑衣人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他只知道,自己有危险了。
徐子陵的身体紧紧地吸附着黑衣人的手掌,自那个黑衣人一动手开始,他就有了全部的希望。如果这一个黑衣人不战而逃,如果让这一个黑衣人逃了回去,那么他日后也许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也不敢再现江湖。
最少,在强大过那个李世民之前不敢。
在现在,徐子陵虽然身受重创,可是他很开心。他知道了寇仲之死的一点点线索,他知道了一点点可以慢慢追查的东西,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
他还知道了自己功力到底达到了哪一种境地,他是否已经具备涉足江湖的资格。一直以来,他都极度害怕自己能力过弱,在还没有成长之前就让人干掉,可是随着无数次各种交手的机会作磨练,又有了很多高手作为借鉴,他终于第一次恢复了自信,在自那个井底之下出来,第一次恢复了自信。
他开始意识到,他开始知道,自己已经在慢慢磨练中成长了,成长到自己也不可相信地境地。
虽然功力还不足与一些宗师级别的人相提并论,可是通过他的特殊能力,和各种策略战法,又有各种的神兵利器相助,他头一回发现自己的强大,也头一回勇敢地向自己心中最畏惧的对手发起了挑战。如果挑战失败,那么他的结果会是,死亡。
一切也玩完。
一切也无从谈起。
可是他一旦挑战成功,那么他的面前将会打开一扇最大的门,真正的武学殿堂会有一位新的高手出现。
那就是他,徐子陵。
徐子陵的双手缓缓地搭上了黑衣人的头部,他双手有食指一点一点地刺入对方的太阳X里,然后各延伸出一道寒热交缠的螺旋气劲,疯狂地侵入对方的身体里。黑衣人虽然强大,功力在自己数倍之上,可是他绝对没有光玉简,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真气也像自己那样用光玉简装起来减少伤害。
有了那一个光玉简,那么自己的功力与他相差并不太大,如果他可以移动脚步,那么自己的胜数不大。
可是他现在不可能移动得了。
他的脚,无法在自己的光玉简的意识范围之内离开。
没有自己的意愿,他不可能逃得了,除非自己死了,又或者失去了意识。他虽然看得见自己的脚,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脚已经不在这一个空间了,他的能力,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穿透光玉简的意识空间作用到这一个世界来。
如果自己没有光玉简,根本就不会是他的对手;如果没有光玉简,根本就不可能贮藏对手的真气;如果没有光玉简,自己的真气根本就不可能如此的纯净,完全无法让对方的魔气同化,分解或者吞噬。
如果自己没有光玉简,就不会不可思议地把他没有意识控制的脚也‘装’进自己的意识空间之中去。虽然没有真正把一只脚消失,可是却把那一只脚的能力和控制装了进去,有了光玉简这样的东西,这一个黑衣人想活下来,徐子陵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和可能。
等黑衣人怒吼着,声音直震天地,奋起全身的魔气来对抗徐子陵那些入侵脑部的寒热螺旋气劲时,徐子陵的手里忽然多了些东西。他的右手,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刀,而在他的左手,则拿着一支花纹极其玄奥的匕首。
在那个黑衣人不可思议的眼光之中,那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忽然爆发了极其光亮的刀芒,其色金黄,随着徐子陵数度催谷真气加持,那把金色的刀整个都黯淡下去,显露一片实质般的黯金之色,本来那长长的刀芒也极速地缩小下去,半尺长的刀芒只余半寸。
徐子陵口中鲜血淋漓不尽,后来连耳朵也在渗血,他过度地催谷真气,整个人需要又力抗对手强霸的魔气,所以几乎连呼吸一口气也极是艰难,可是他极力举了那把黯金色的怪刀,缓缓地向黑衣人的肩膀砍下。
另一边,徐子陵的另一只手,那拿着那支极多玄奥之纹之匕的左手,则缓缓地削向黑衣人的双腿。
虽然几乎微不可察,可是黑衣人连骨头也在颤抖,那把匕首那极其锋利的剑气黑衣人虽然没有来得及细看,可是却感觉得刺骨而来。在这一刹那,他的心开始动摇,他的心开始下堕,他的心开始恐惧。
死亡从来也没有过的迫近。
他很肯定对手的实力确实并不如他,他有绝对的信心杀死这一个年轻的对手,可是莫明其妙地,这一个神秘的对手竟然可以逆转了所有的劣势,甚至,他竟然有能力将自己击败,置之死地。
黑衣人狂吼,声音又怒又悲,就如受伤的天魔,在这一片天空中嘶吼,天地让那受伤的哀号吓得天乌地暗风云变色,可是无改于事实。
事实就是事实。
徐子陵一刀卸下了黑衣人的肩膀,连同他的左手,在黑衣人的痛极怒吼之中。
又一匕首削断了黑衣人的双腿,轻松得就像锋快的刀子划过一块水豆腐,黑衣人来不及感受到痛楚,就整个人掉在地面上去了。
黑衣人痛极,想哭,想死,想满地打滚,不过这些都不是他最想的,他最想的是告诉他的小主人,告诉他有如此古怪如斯强大的对手正在虎视眈眈,他想逃回去,并不是想活下来,而是想告诉他小主人事情的真相。
他想逃。
可是他的手还在徐子陵的胸口上贴着,还在往对手的身体里无尽地输送着攻击和侵蚀的魔气。
在这一刻,在他不顾一切意想逃命的这一刻,他的手也不听他的控制了。
完了。
黑衣人心中第一次升起这一个念头。
拼了。
这是黑衣人心中升起的第二个念头。
既然无法逃命,那干脆就拼尽了,干脆同归于尽吧!就算剩余的魔气不足炸死对方,可是将对方炸个肢残躯裂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有了这一些魔气爆炸后的伤痕,小主人下一次看见他时,一定会怀疑这一个狡猾的年轻人的。
黑衣人怒目而视,睚眦欲裂,他愤怒地大吼:“死吧,一起死吧!”
他的身体里的魔气迅速聚起来,外面散发的魔气也全部急急旋转而回,虽然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可是现在根本就不必顾虑那些东西了。黑衣人的身体极速膨胀起来,他的肚子鼓得简直像一只大蛤蟆,他身体甚至开始四处爆裂,四处有魔气泄漏出来。
可是黑衣人在笑,他笑得疯狂,他笑着对徐子陵道:“‘天魔解体术’是我们一派之中的秘技,如果你能活…下来……一定…会…日日…夜夜…都…活在…恶……”
“梦…之…中……”
他的脸越来越是扭笑,笑已经开始变形,声音也开始变形,他的身体已经膨胀到了极限,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巨大的爆炸,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一滩血水与敌共亡。
可是徐子陵也笑了,他笑得连眼泪也下来了。
他脸上高兴得连瞎子也看得出来那么兴奋,可是眼中却泪水滚滚而下,他狂吼道:“寇仲,大哥,你看见了没有,我给你报仇了!我给你报仇了!现在是第一个,可是你等着,你等着……”
黑衣人在徐子陵的狂吼声中也开始了他的诅咒:“天…魔…爆……”
一股能让天地之间万物都震成齑粉的爆炸在地面上惊天动地地爆破开来,在那一股巨力之内,任何东西都化为碎片,或者乌有。爆炸引起的烟尘形成了一朵巨大的怪云诡异上升,滚滚翻腾,直冲天际。
还不待烟消云散,天空中有一把不知何时震飞到极高处的巨刃从天而降,重重地C在形成一个巨大陷凹的地面之上,不远处的溪水因为魔气的阻隔,又因为爆炸的震动,被溢到极远处,可是等大爆炸过后,这些温温柔柔的流水,又慢慢地重新绕回来。
在经过干涸的河床之后,进入了更加低陷的河岸里那一个大爆炸后的巨大下陷,慢慢地积贮起来,不多时,已经渐渐地形成了一小潭水。
它们渐渐地漫过很多低洼的地方,直淹到那一把巨大斩马刀C着地方。
那一把斩马刀有上无数震荡过后的裂纹,刀头崩裂,刀身扭曲回旋,遍是爆炸之后的陷凹,大大小密布钢刀的浑身,刀把扭曲变形,刀口崩裂如锯……如果它不是天下从没有过的巨大,还保持着一种让人不敢轻视的凛然,任凭谁也认为出它就是徐子陵以前手中所持的斩马巨刀。
刀虽在,可是主人却不见了。
徐子陵,在大爆炸中消失了。
在整一个大爆炸之后,
剩下的,只有一把巨大的伤痕累累的斩马刀。
只有它,才可以证明过它主人存在过,战斗过。
扇裁月魄羞难掩 第一百一十章 王通宅里
当水渐渐地弥漫过那把斩马刀的时候。
一个人突然自水里出现了。
他的出现让本来就混浊的泥水多了一片触目惊心的鲜血,慢慢地渗透开去。
徐子陵,他一身是水地自水中爬了起来,将那把斩马刀收起,奋起最后一分气力,手足并用地爬到更高处,然后躺倒在泥土里呼哧呼哧地喘气,他满是泥水满是疲惫的脸上,还有一丝丝笑意。
那是胜利者的笑。
笑得舒心。
笑得愉悦。
笑意发出于心底,滋润着整个心田。
他躺在地上,看着天上早暗了下来的夜色,看着天上开始密布的星星,忽然喃喃自语道:“谢谢您,白无常。谢谢……”
当徐子陵一身是血地回到东溟巨舶的时候,差点没有把单琬晶和沈落雁吓晕过去。
美妇人反应最快,她感应到了徐子陵身上肆虐的魔气正在疯狂地侵蚀他的身体,根本不顾太多什么别的东西了,一把将他搂住,急急地冲着单琬晶和沈落雁道:“你们帮我护法,他身上的魔气太多了,会有危险,我要帮他排引出体外……”
单琬晶和沈落雁吓得面夫人色,一听美妇人那么说,更是急急守住门口和窗口,怕有什么人会闯进来打扰了正在运功帮徐子陵排引魔气的美妇人。美妇人将徐子陵放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双手紫墨如晶,平按在徐子陵的心坎和额头之上,运功缓缓地帮徐子陵导引着在他体内的狂暴的魔气……
经过一夜排引,徐子陵的小命终于又顽强地活过来了,虽然还有一点点虚弱,可是却能开口给吓得不轻的单琬晶和沈落雁开玩笑了。美妇人累得脸色苍白,她身体甚至坐不住,需要躺下来歇息,可是她却是笑容不减,当她看见徐子陵站起来走动时,甚至还让如茵扶她坐起来陪大家一起吃点东西。
虽然体内的魔气排引出去了,小命也保住了,可是在徐子陵意识空间里,还有无数的魔气,它们在徐子陵的意识控制下静静地呆着,徐子陵现在没有足够的身体强度,根本不敢将它们重新释放出来,它们一出来同样也会在徐子陵的周围出现,甚至这些攻击性极强的魔气会马上侵蚀徐子陵的身体。
徐子陵现在的身体可再也受不起这些强大魔气的侵蚀,而且,他更想了解一下这些连光玉简也置之不理的魔气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用?
它们绝对是真气没错,可是光玉简根本就不对这些真气进行提纯或者反应,显然,这些东西不是天地之间的正气,它们是人为地强练出来的魔气,虽然极其强大,可是,对徐子陵自身体丝毫无益,所以,徐子陵除了干掉那一个黑衣人之后,无法得到一丝的好处。
除了更加坚定他的信心之外。
“子陵。”美妇人看见虽然身受重伤,肋骨也折断了两根的徐子陵还能吃下三碗白粥,心里的担忧总算是放了下来。她很明白他坚强,如果一个普通人受了他那样重的伤,没有十天半月躺在床上是绝对起不来的,可是他却毫不在乎的样子,除了他身体稍稍特殊之外,主要还是他的意志够坚强。就算在长辈的她的面前,他也是一个大男人的样子,最少,他是想那样做的,所以,她深知他心。
看着徐子陵还向如茵递出手中的大碗,美妇人微笑制止道:“子陵,不要吃得过多,你受伤颇重,应该小心饮食……对了,这一次真是太危险了,早知道有如此之强敌,你应该叫上我去接应才是。下次千万不可再如此莽撞,你把大家都吓坏了!这一次,是你的不对,我也不会偏帮你了。”
“是,是我不对。”徐子陵嘻皮笑脸道:“我不是没想到那个家伙这么厉害嘛!”
他又如何敢说出真相,而且如果真要美妇人去接应,说不定根本就杀了不那个黑衣人,他如果一看见自己这边有高手帮忙,早就撒腿走了人,哪里还会一心想格杀自己,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和战斗时布置的一切也无用了,甚至会暴露自己和美妇人的身份。
如果让那个李世民知道美妇人是一心帮自己的,那就惨了。
而自己日后再想在李世民身上使鬼点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你说谎。”沈落雁摇了摇头,忽然接口道:“我们之中谁不知道你,你一笑就准没有一句真话,如果你不知道那个对手的厉害,根本就不会跟他动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们几个还不了解你吗?子陵,我们求求你,就算你不用我们帮忙也好,那求求你可不可以跟我们说清楚你想做什么,就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去帮你啊!求求你不要再像现在这样不声不响地一个人蛮干了。我们是你什么人?你难道连我们都不可以相信吗?”
“没说不相信……”徐子陵正要辩解,忽看着单琬晶眼泪断线珠子地掉下来了,徐子陵本来以为她会揍自己几拳张开小白牙咬几口的,可是没想到一向任性的她却静静地掉泪了。
“晶儿……”徐子陵小心地叫了一声,可是单琬晶眼中的泪奔流得更快了。
“你这个大傻瓜!”单琬晶禁不住大哭起来,道:“每一次都这样,非把我们吓死不可,你如果不要我了可以对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不准你这样对我,我不准!”
“……”徐子陵又能说话什么呢,他除了将这一个泪美人紧紧地拥住,再没有别的更能表达心意的办法。
沈落雁也哭着扑过来,自后面将徐子陵紧紧拥住,紧紧地,仿佛她一放开手,徐子陵就会像轻烟一般消失掉一般。
两天后,东平郡,大儒王通之宅里。
虽然此时夜色深沉,可是花园里却花灯处处,灯火通亮,有如白昼一般。无数宾客围桌而坐,举杯痛饮开怀,无数婢仆穿梭其中,来来往往,添酒上菜。整一个大花园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子陵,你可不可以吃慢一点。”单琬晶一看最少在八十个人看着自己的这一桌,不禁有些面红耳热地冲着徐子陵道:“又没有人跟你抢,你吃得那么快干什么啊?好多人在看着……”
“随他们看吧!”徐子陵满不在乎地道:“在船上让你们罚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