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沉吟片刻道:“不瞒赵使君,娄发将军走海路,准备从松江进入吴郡,如果不出意外,现在他们应该已进入了松江。”
到这,陆逊又苦笑道:“我驻兵钱塘县,原以为黄盖会率军大举南下,这样吴县空虚,便给了娄将军机会,但黄盖却始终按兵不动,若不这次我发兵乌程县,他依旧不肯出兵,我估计娄发将军偷袭吴县的计划要落空了。”
赵俨想了想道:“其实也无妨,江东水网密布,如果黄盖始终出兵不战,娄发将军便可直接调头北上毗陵郡,江东军只困守吴县一座孤城,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陆逊回头看了一眼汉军骑兵,笑道:“不过有骑兵在,我倒有一计,可奇袭吴县!”
陆逊低声对赵俨低声了几句,赵俨点头笑了笑道:“此计甚妙,就算黄盖明知有危险,他依然会往袋子里钻,我认为可行。”
........
蒋钦在太湖中清点了逃出的部属人数,竟只有一千八百余人,三千多人损失在乌程县,这令蒋钦心中极为伤感,对吴郡的前途也开始有了动摇。
次日夜间,蒋钦的船队沿胥水抵达了吴县,从盘门水城缓缓入城,黄盖听蒋钦兵败而归,急急赶到了水城。
蒋钦心中惭愧,上前单膝跪下道:“卑职未能顶住汉军进攻,以致损兵折将,大败而回,连潘珑将军也被陆逊所杀,这卑职之过,愿向将军领罪!”
黄盖连忙扶起他,安抚他道:“蒋公不用自责,我听闻汉军援军到来,不管谁此战都必败,和蒋公无关。”
蒋钦叹了口气,“其实这一战我们也有取胜的可能,如果火油真,我早就击败了陆逊,夺取乌程县,就算汉军援军到来,我也能据城坚守,这一战失败,有一半的原因我们自己造成。”
黄盖大吃一惊,“蒋公,火油假?”
蒋钦苦笑道:“老将军没有验过吗?”
“这.....一般都不会开桶检验,谁会想到其中有假。”
“老将军还验一验!”
黄盖急令手下去检验火油,他心中还放心不下,又亲自赶去仓库,巨大的仓库内,数百名士兵撬开了数百桶火油,逐一检验,黄盖的脸色变幻不定,他已经看出有问题了。
这时,一名军官上前禀报道:“启禀老将军,我们开了三百桶火油,只有十桶火油真,其余火油都水油混合,一桶五十斤火油,实际火油恐怕只有五斤,还很多水和桐油混合。”
黄盖脸色变得惨白,半响才恨恨道:“吴侯这样做,未免让人太寒心了!”
蒋钦已经从愤恨中过来,恢复了理智,他对黄盖道:“吴侯当然不会做这种事,只怕这曹操暗中捣鬼,这一万桶火油从曹操那里过来,一开始曹操就没有安好心,我们太相信孙曹联盟了。(更新最快最稳定)”
“你得不错,我还指望这五千桶火油来守城,现在曹操把我的希望全部断绝了。”黄盖长长叹息一声,心中着实感到愤懑难当。
就在这时,一名军侯疾奔而至,单膝跪下禀报:“启禀老将军,东线斥候在四十里外的松江内发现一支汉军船队,约五十艘战船,都千石战船。”
这个消息使黄盖和蒋钦都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汉军船队怎么会从松江过来?黄盖先反应过来,恐怕这就那支从吴郡东撤入海的汉军,吴侯再三让他们防备,现在他们居然又重新从海上杀回来了。
“这应该汉军的最初的策略,陆逊在钱塘县诱我南下,这支汉军再趁虚攻打吴县,幸亏我按兵不动,果然这里面有诈。”
黄盖暗暗庆幸,他随即又对报信军侯道:“命令斥候严密观察这支船队,有任何情况,立刻向我禀报!”
黄盖心中十分担心,现在汉军从几个方向杀来,估计已有两万军队,而且占领了乌程县,而自己困守吴县,似乎也不办法,一旦汉军从乌程县渡太湖北上,问题就严重了。
可如果出城御敌于外,他却又没有半点把握,也不符合他的策略,一时间,黄盖有点左右为难了。
........
次日天不亮,黄盖又接到了斥候的急报,昨天出现的那支汉军船队在继续西进二十里后,便转道向北,沿着娄江向毗陵郡而去。
黄盖大惊失色,毗陵县的驻军不到一千,却军粮囤积重地,关系到整个江东的安危,若汉军占领毗陵县,吴侯将不得不放弃合肥战役了,这正刘璟所期盼的结果。
尽管知道南面汉军的极度危险,但黄盖决不能容许汉军杀进毗陵郡,他当即令蒋钦率五千军队守城,黄盖亲自率领五千军队出城向东北方向疾追,汉军船队最多只走出数十里,最多一天他便可以追上汉军。
江南地区地势低洼,水网密布,湖泊众多,非常容易挖掘运河,早在春秋吴越时期,江南地区便挖掘了联系长江和钱塘江之间的简单运河水系。
孙权在迁都建业后,为了加强吴郡和建业间的联系,又开始重新疏通古运河,形成了早期的江南运河,直到隋炀帝为了打破因南北朝长期对峙而形成南北隔阂,开始大规模挖掘运河,江南运河才正式形成,直到今天依然在使用。
汉军战船北上,走的正尚未挖掘完成的运河,运河只到毗陵县,可以行驶千石战船,五十艘战船张帆如云,浩浩荡荡一路北上。
黄昏时分,娄发站在最后一艘大船的船尾,执刀而立,此时太阳已不再毒辣,晚霞似火,烧红了半个天空,娄发不时回头向西岸望去,他昨天才临时接到陆逊的急信,希望他能配合南方汉军行使诱兵之计,将黄盖军队引出吴县。
娄发欣然接受了陆逊的建议,命令船队改道走娄江,向北进入江南运河,直杀向毗陵县,此时他的船队离开吴县已有六十里,从时间上算,黄盖的追兵应该快到了。
就在这时,桅杆上有眺望兵大喊:“将军,西岸有敌军追来了。”
娄发急走到左舷,凝视南方,不多时,他果然看见了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正向北方疾速赶来,这应该就黄盖的追兵,娄发当即令道:“传我的命令,船队靠右岸停泊,军队上岸。“
娄发并不敢轻敌,运河较窄,一旦江东军用火油攻击,他的船队就将陷入烈火焚江的境地,汉军船队缓缓考虑,搭上船板,船上的汉军士兵纷纷奔下船,在东岸列队成弓弩阵,箭拔弩张,三千支军弩对准了西岸的敌军。
不多时,黄盖率领五千军队追上了船队,这时黄盖也发现了对方已上岸,正用弓弩严阵以待,他挥手喝令道:“停止追击!”
五千江东军停止了奔跑,一千士兵举盾慢慢靠近岸边,试探汉军虚实,就在江东士兵刚抵达岸边,对岸便传来一阵弩机声,从战船的缝隙里射出了密集的箭矢,呼啸着扑向对岸的敌军。
运河宽不过三十余步,由一条并不宽阔的小河道改成,千石战船堪堪可行,因为河道的深度,此时两军之间虽然隔着五十艘战船,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五十步,正好处于最大杀死射程之内,也就军弩强劲的力量足以破盾。
密集而强劲的箭矢射穿了江东士兵的盾牌,西岸顿时爆发出一片惨叫声,数百名士兵被射穿盾牌的弩箭射倒,其余士兵吓得趴到在地,待箭矢轮空,他们爬起身没命地向远处奔逃。
娄发并没有下船,他站在一根巨大的桅杆后,观察着西岸江东军的动向,他发现江东军都轻装而行,并没有携带辎重,更没有看见他们带有火油桶或者随身携带火油皮袋之内。
娄发立刻意识到,或许他最担心之事并不会发生,对方没有烧毁战船的意思,而且看对方的战术,典型的准备夺取战船,先试探虚实,然后大军扑上,泅水夺船。
娄发看出了对方的企图,他立刻下令道:“传令全军上船!”
‘当!当!当!’刺耳的钟声在晚霞中回响,这上船的信号,三千汉军士兵如潮水般向各自的战船涌去,他们冲上战船,立刻蹲在船舷边,一支支军弩对准了一百五十步外的江东士兵。
这时,黄盖也下达了夺船命令,一千名士兵手执重盾和锐矛缓缓而上,这种重盾也由汉军发明,两百步外可抵御大黄弩的强大穿透力,汉军曾做过试验,它甚至可以在一百五十步外抵御蜂弩的穿透力,普通军弩更难以射透。
只这种重盾制造不易,造出一面重弩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这因为重盾必须用半年的时间来阴晾,曹军工匠也学会了制造这种重盾,他们用三年时间造出五千只重盾,张辽在协助江东军攻下吴县后,留下了一千面重盾,装备了一千名江东重盾兵,这次黄盖也将这支重盾军带了出来。
重盾士兵高举大盾,一步一步向河边靠拢,离岸边不到五十步,这时,一阵梆子声响起,战船上千箭齐发,数千支箭射向西岸的江东士兵。
这一次,重盾成功抵御住了力量强劲的箭矢,竟没有一名士兵中箭,娄发冷冷望着这些士兵,他低声喝令道:“停止射击,火油罐准备!”
汉军士兵从船舱内取出了数千只火油陶罐,这种陶罐脖颈细长,连上火油,重量只有两斤,非常适合士兵提拿抛扔,一般士兵可扔出三十步外。
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声音,大地开始震动起来,这种动静江东的士兵很难理解,但汉军们却十分熟悉,有士兵大喊起来,“骑兵!”
果然,南方出现了一条黑线,黑线越来越近,变成了战马奔腾,激起滚滚黄尘,尽管只有两千骑兵,但它所造成的声势依然惊天动地。
黄盖心中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发生了,他在出兵之前,就担心南方汉军趁机杀来,但他又不能容忍汉军战船北上毗陵郡,他不得不出城追击,这便让他心中生出一丝侥幸,或许汉军来不及北上。
可眼前杀来的骑兵使他心中的侥幸被击得粉碎,他连声高喊:“列队,准备迎战!”
这个时候迎战绝不明智的决定,明智的决定立刻北撤,然后泅水向撤离,这样汉军骑兵就会被运河阻拦,黄盖没有选择这个方案,而娄发也不再给他机会,他立刻下令军队再次下了战船,同样列队备战,准备配合骑兵从背后进攻江东军。
战鼓声轰隆隆敲响,骑兵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杀入了江东军队伍中,这时,娄发率领三千汉军从后面向江东军发动了进攻。
........
由于两千骑兵的存在,加快了汉军在吴郡的破局,黄盖军队大败,死伤惨重,黄盖无法再返回吴县,只得率残兵向毗陵郡撤离。
而当陆逊率领一万五千军队杀至吴县时,数千吴县平民男子在城外叫城,一时吴县城内民众群起响应,军心动摇,士兵纷纷脱去盔甲逃亡,短短一个时辰,五千军队便逃亡大半,蒋钦知道大势已去,下令军队开南城门向汉军投降,陆逊率领大军进占吴县,至此,吴郡全部沦陷。
吴郡的沦陷,意味着汉军在江东内部全线破局,孙吴政权陷入了空前被动,孙权下令历阳军队立刻返回建业,他亲自写了一封信给曹操,向他阐明江东危急,自己不得不撤军回援江东,同时,孙权又暗中写了一封信给刘璟,表达自己非常愿意与汉国停战修好,江东绝不参与汉魏之间的战争,至此,江东军正式退出了合肥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