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粼粼一望无际的鄱阳湖上,比利时商船在第三军面警备汽船的引导下向南疾行。
汽船上,数十名义愤填膺的官兵一语不地凝视前方,日本军舰野蛮撞沉警备船致使四名弟兄死亡、十余人受伤的仇恨再也不能从心底抹去,驻地数千悲愤万分的第三军官兵此刻仍在湖口打捞和寻找其他三名失踪弟兄。
跟随其后的比利时商船上此刻却是一片忙碌,克鲁泽医生与随行的同行们正在给送上船的十一名受伤官兵缝合伤口,扶正断骨,已知血型的两百余弟兄排着队争相要求医生抽出自己的血补给刚刚送上船的失血伤兵,让抽血的两个洋人医生感动不已。
为避免祸事重演,丁志诚率领麾下弟兄展开严密警戒,分布四周的安毅师一千余部弟兄满脸怒愤,寂寞无声。
位于大船后部的船长室里,汉斯和劳特看到朱培德等人似乎有事要谈,简单地交谈片刻,便礼貌告辞,前往驾驶室和船长聊天。
朱培德与麾下长金汉鼎、王俊低声商议了一会儿,转向老道低语几句,老道点点头,等送上咖啡和开水的洋人船员离去,习惯性地轻捋胡子,对身边的安毅低声说道:
“从今天起,你得称呼朱前为德叔,我痴长你德叔数天,只能腆着老脸充任兄长,个中缘由回去之后我再慢慢跟你解说……”
朱培德爽朗笑:“现在说又有何妨?贤侄,你在老南昌的巨大投入引起社会各界强烈反响,宁沪所有的报纸数月来均在不断予以报道,誉之为南昌经济奇迹,并寄予很高的期望,南昌民众对贤侄更是交口称颂,敬爱有加,可以说如今南昌民众要比全国各地的民众安稳富裕得多。
数月来,我先后七次到南昌进行考察巡视所到之处,一片欣欣向荣满目胜景,也因此与你道叔从相知到相识,彼此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啊!
你道诚挚豁达博古通今,忱挚豁达情深义重,正是你道叔的三登宝殿,才请到凡人难得一见的万寿宫长老松龄道长移驾寒舍用四十余天时间就将内子多年痼疾治愈,我全家和数名将领及家人也因此受益无穷投意合之下,我恳请松龄道长主持,要求与你道叔义结金兰,你道叔慷慨答允,于是就有了这份亲情哈!”
安毅恍然悟。连忙站起来以小辈之礼深深弯腰恭敬敬地喊了声“德叔”。朱培德开怀不已。扶起安毅让他坐下:
“贤侄腹文韬武略。战功赫赫声震大江南北。我这叔叔倒是当得便宜了。哈哈!”
一旁地金汉鼎和王均也附和着笑了起来道从容不迫地轻捋长髯。望着低矮地舱顶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德叔一直以来对你地老南昌基业维护眷顾鼎力支持则哪儿有今天如此地良好局面?小毅你可要铭记在心。不要辜负父辈和千万民众地殷殷期望才是。”
“晚辈记住了。”安毅感激地回答。
“嗨!道兄别说这见外的话哪里有那么能耐?”
朱培德哈哈一笑,接着说道:“还是贤侄自己待人以诚脉深厚,月初突然生在南昌的事件,那些共党朋友糊里糊涂就把我的一个团给打没了,却对老南昌秋毫无犯,就连第一军征募处和士官训练基地也毫无损,不得不佩服贤侄的人缘啊,如今老南昌民心安定,百业俱兴,我这父母官脸上也光鲜不少!”
老道看到朱培德微微示意,点点头对安毅吩咐道:“你德叔前日晚上刚从上海悄悄回来,他奉几位老朋友的重托前往上海挽留你的蒋校长,因此对你率部北上的前前后后都已了解,与我说起你们的遭遇也愤愤不平。
昨日上午,你德叔突然接到李邻、白健生、何敬之的联名电报,要征召你德叔麾下第九军火赶赴南京对孙传芳部作战,你德叔想起你部的遭遇,与麾下几位将军商议过后一时进退两难,今天特意为这事征求你的意见,还说你智慧群,有勇有谋,你就不要有什么顾忌了,自家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别吞吞吐吐藏着掖着。”
“此事万万不可!”
安毅不等朱培德开口,断言否决:“德叔、两位将军,此事绝对不可行!并非小侄对李邻等人心怀怨恨,而是当今的时局以及无处不在的危机使然。”
“贤侄尽管直言!”
朱培德眼里露出期盼之色,身边的金汉鼎和王均也下意识地坐近安毅一些。
安毅点了点头:“德叔、两位将军,ap.小侄数日来尽管栖身于下关大营,但是在陈诚、蔡忠笏、毛秉文等将军的每日探访关照下略知时局,小侄还有个姐姐叫茜,目前在中央党部二局工作,他们对时局的认识较为及时全面,因此在每日的探讨中小侄也受益匪浅。
众所周知,总司令下野之后,张静江、胡汉民、吴稚晖、蔡元培和李石曾这五位党内元老随之通电全国,挂冠而去,紧接着江浙系各军收缩防线,按兵不动,个个静止观望,相互通气以自保,对李邻、白健生、何敬之三人挑头匆匆组建的特别委员会满怀戒备,不听宣不听调,暗中却与蒋总司令频繁联系。
江浙系拥兵近十万,坐镇长江下
杭一线,距离江北孙军最近也均为敌手,为何李邻动他们?
其次,大兵压境的汪精卫、唐生智于三日前再次公开布东征南京的动员令,由此可见,蒋总司令根本就不是汪精卫、唐生智东征的根本原因,否则蒋总司令下野之后,他们也该收兵了。
由此分析,其根本原因还是想南京,问鼎霸业,还有个重要原因是,他们看到李邻如今拉拢分化党内各派,成功联合了具有深厚政治影响力的‘西山会议派’,组建新的联合政府而把赶走蒋总司令出力最大的唐生智和汪精卫推至边沿,颇有点儿过河拆桥的味道,于是激起了两人的愤怒,这才不罢不休,决心兵戎相见。
如此一来,李邻的敌人就不止孙传芳一个了,而前辈值此敏感时刻响应李邻等人的征召挥师南京,就算前辈胸怀坦荡切以革命大业为重,可天下人会这么看吗?”
朱培德和两位麾下大将频频点头深以为然,老道也说言之有理,谁知安毅不罢不休,继续说道:
“这里面还暗藏重危机,如果德叔和诸位将军最终决定增援南京精卫、唐生智就很可能认为德叔已经投靠李邻阵营,哪怕事实并非如此会给唐生智留下作恶的把柄和借口,此后双方的关系就会成为敌我关系了!
据小侄所知,各势力对九和湖口要塞全都是虎视眈眈,觊觎已久,如今落在德叔手中再好不过了,由于德叔德高望重忠厚坦诚,谁也不敢明着打九江和湖口的主意叔得以凭借这两个要塞和屏障稳守南昌,坐镇江西。
但是此刻拥代表永远拥有……请恕晚辈放肆直言,就打个比方是小侄处于汪精卫和唐生智的位置,权衡利弊自知无法撼动军权在手的李邻和白健生的话,恼羞成怒之下,小侄定会调集目前处在江北一线鄂边境的三个军七万余兵力掉头南下,一举攻占九江、湖口,接着直逼南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或赶走德叔调走第九军之后留下镇守的第三军,趁李邻与孙传芳苦苦鏖战无法西顾之时,以最快度占领江西各重镇,并据而守之,打通赣西吉安等地,与早已占据根基深厚的两湖地区紧紧连成一片,南可窥视两广,截断李邻的退路和供给线,北可联合冯玉祥、阎锡山和睦相处,西可震慑内斗不息的云贵川并联合其中实力派,最终与孤悬东南、四面树敌的李邻决一雄雌。
小侄就不信,如此一来有半壁江山可以依仗,稳定一两年等待兵精粮足,形势明朗,再高举中山先生的大旗问鼎中原又有何不可?”
朱培等人呆呆望着挥斥方遒的安毅,只觉得心跳欲停,脊梁寒,大有醍醐灌顶之感。
劳守道满惊愕,随即不停唏嘘:“孺子经此大难,脱胎换骨了,欣慰啊!欣慰啊……”
朱培擦去满头冷汗,缓缓站起,紧紧握住安毅的手:“贤侄,屈就我军中将参谋长如何?”
“是啊,小毅,愚兄与德衡(王均字)兄各领一军,军务繁忙,实难以分担培公(朱培德)重负,小毅就勉为其难吧。”金汉鼎也上前游说。
安毅吓了一跳,连声拒绝:“德叔、将军,你们可别吓我,小侄胡言乱语,信口开河,千万别见怪啊!
说实话,小侄年幼无知,如今心身俱疲,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哪里能当此大任?再一个……再一个若是小侄真的进入德叔军中供职,德叔不就因此而得罪何敬之、白健生他们了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要是德叔觉得小侄还能出点儿力气的话,只要有用到小侄的地方,打个电话吩咐一声即可,小侄就算是半夜三更打着赤脚也会飞跑着去。”
众人哄堂大笑,朱培德松开手缓缓坐下,收起笑容大声感慨:
“天才啊!贤侄智慧绝伦,哪是池中之物啊?好、好!既然这样,我也就强求你了,让我好好想想……”
“德叔别想了,您喝咖啡。”
安毅双手端起咖啡送上去,心里真担心朱培德又来个什么提议,如今老道成了他的契哥,万一老道糊里糊涂点头,自己再想推辞就难了。
朱培德不悦地瞪了安毅一眼:“我不喝那玩意,把水给我……这样吧,反正你的老南昌士官训练基地也是空着的,你那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些人马替你守着,我听说整个基地都是你自己出钱修的,既然你不想再从军,我就给你个保安团的番号,人数由你自己定,属于我麾下政府所管辖的地方警备武装,这样一来,方方面面都说得过去。
不过,作为回报,你得用你训练模范营那一套,帮我第三、第九军训练士官和连排长,就这么说定了,哈哈!道兄意下如何?”
老道略作一想,重重点头:“非常周到,确实是极为稳妥之计!”
安毅愣住了,心想老子没安顿下来就当上保安团长了,而且这灰头土脸的保安团长还得听你使唤,刚才一时无计脱身说的全都是客气话,德叔你怎么就这么实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