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索,无名立刻得出了结论。显然,当日大战天池青龙,对方败得并不服气。他临死时故意用飞行之术,引诱自己去挖所谓的宝藏,其实是知道那里暗藏了机关。挖掘之时,好在听到姬如梦的一声提醒,提前做出了防范,否则,这回真的死定了。
看见无名陷入沉思,姬如梦也不说话,直接默默坐在了无名的身边。对这个大树洞,她算得上异常熟悉。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当年修炼时候的摆设,在她看来,莫说在此生活数月,就是数年也没有问题。想到这些,她的脸色又不自觉的红润了起来。
“是我的心态有问题,执念太多。”
对于天池青龙的设计,无名并没有太多的怪罪,他只怪自己太容易上当。
“其实我早该知道,这既然是先天世界,岂能随便就可以过关成功。我曾经与青龙一族最厉害的一人交过手,他们不仅仅可以掌控大地之力,更可怕的恰恰是天空之力。就算我们俩学会飞行,也一样冲不下去的。”
听到无名的话,姬如梦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样说来,两个过关的办法,下山的那个是走不通的吧。这样说来,还是需要去实践人的美德。三天人的美德,好奇怪的说法啊。人的美德是什么呢?是温良恭俭让?是中庸?还是你说的亚里斯多德的中道?”
“我也不知道。这个谜题和我记忆中的中道完全不同。”无名对此并不隐瞒。
“这样吧。我先说说我从孟子灵传中得到的启示,既然和你那个什么过犹不及差不多,也许对解谜有用也未可知。”姬如梦说到。
看到无名默默的点头,姬如梦也不客气,立刻解说起来。
“儒家所谓的中庸,其实是四个字,中和庸常。中就是适度,恰到好处。恰到时令,所以也可以成为时。孟子说孔子是圣之时者,就是说孔子是圣人中做得最恰到好处的一位,因此他可以成为悟道王者。”
“哈,圣之时者是这个意思啊,我原来以为是说孔子很摩登呢。”听到这里,无名轻笑了一声,想起当年看过的某位五四时期著名愤青的文章。
“摩登?”显然听不懂这个话,姬如梦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随意她就明白无名是在开玩笑,无奈的也赔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和就是融合。儒家有所谓和而不同。同是单一的一种状态,和是不同的几种状态的恰到好处。所以和高于同。全宇宙整个的中和,就是太和。”
“和而不同吗?”
听到这里,无名心中某种东西被触动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一直很困扰的那个问题,急忙追问了一句。
“我打个比方。你说和高于同,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同就是大家想法一样,因此形成了合力。而同却是大家的想法不一样,却依然形成了合力?”
“就是这个意思。”姬如梦点头同意。
“原来如此,我似乎对某些事情有点明白方向了。”无名开心的回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一直困扰于法家倒底错在何处。在无味道长的理想中,先统一大家的思想,而后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才可以形成合力,创造出伟大的成就。然而,群英殿的实践中,这种做法终于还是各种走歪下去。姬如梦这看似很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无名发现,还有一种大家想法不一样,无须统一思想。却依然可以形成合力的办法。只是,儒家的这个办法,倒底改如何去实践呢?林欲仁一死,这恐怕只能靠自己去慢慢领悟。
见无名不说话,仿佛陷入沉思,姬如梦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待到无名再度回过神来,举手示意她继续说,她才接着往下讲。
“至于庸常,就是平平常常的意思。儒家说道德本来就是平平常常的事情,要做的吃饭喝水一样毫无痕迹,才算是对的。那种刻意的标榜,其实已经走偏。不过,这一点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所谓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我不是有悟性的人,只是懂得一些小聪明。如果不能知道遵守道德的终极理由是什么,我实在也无法做到毫无痕迹。”
说完这话,姬如梦斜看了无名一眼,又继续补了一句。
“当然。无名你可以破解那么多灵传口诀,悟性想必非常惊人吧。这自诚明的,也只能是你这样的真正天才。”
她这句话虽然是夸奖无名,但语气平和,毫无惺惺作态之意,倒是真的这样看待了。无名闻言心中暗叹,也不作伪,立刻直截了当的回答。
“不错,亚里斯多德的中道,讲的也是这差不多的意思。不是过度也不是不足,勇敢、节制、正义、智慧。你看,我哪里是什么自诚明,又哪里有什么悟性。其实我比你更自明诚,我的座右铭就是——怀疑一切。我其实非常讨厌先信再去做的所谓虔诚,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先信了?而且,如果我都信了,我又怎么可能跳出前人的理论框架呢?”
“这?”听到这话,姬如梦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偏过头去默默不语。
无名张了张嘴,还想解释几句。犹豫再三,却终于没有说话。他其实想说,先相信先贤已经掌握大道,先相信所谓的神谕,其实就变成了亚里斯多德所谓的的三段论式逻辑。培根说的很好,三段论式的逻辑根本无法产生新知识。因为你已经相信先贤得到了大道,你后来的一切作为,也不过是在不断的在那个框框中转圈圈罢了。这种演绎法,永远走不出先贤的框架中,永远得不到新知识。
只有跳出那种逻辑,使用归纳法,才能或者真正的新知。
不过,这种话姬如梦是不可能听懂的。无名知道,依姬如梦的聪明才智,必然要自己解释什么是三段论,什么是培根,什么是演绎法,什么是归纳法。这只会越说越乱。他只好就此打住,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说话。
“我懂了,你其实根本没悟性,你和我是一样的人,都是必须先搞清楚,再考虑要不要去信的。”姬如梦终于自己想通了,笑眯眯的说话。
“是啊,终于知道我没所谓的悟性了吧。是不是后悔了啊,姬大仙子?早知道我不过如此,就不该陪我进来冒险吧?”看到很少会笑的姬如梦笑得那么甜,无名心中也被感染了,随口开了一句玩笑。
“陪你进来我不后悔。昨天不后悔,现在更不后悔。”姬如梦突然正色起来,说话虽然依然小声,却颇为坚决。
本来是开一个玩笑,没想到姬如梦却如此一本正经,无名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也立刻收敛起笑容,诚恳的拉着姬如梦的手回答:“如梦,谢谢你。”
“嗯。”
姬如梦轻哼一声,却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只是默默的望着无名。在没有人说一句话,二人就这样对望着,四目相对,各自感受着对方的心意。无名只觉得那股暖流越来越大,在全身上下不断的荡漾着,让他的心中异常的开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姬如梦脸上突然一红,低下了头,如蚊子一样细声细气的说话了。
“那个,无名你换药的时间到了。你内伤可能不重,但全身皮肉炸伤很厉害,必须每天定时换药。”
“哦。”无名随口回答了一句。
看到无名没有听懂,姬如梦脸色更红,但却也不得不继续解释。
“那个,这里没有多余的包扎布料了。我必须趁天黑以前拆下你身上的这些,然后拿去浆洗烘干。等晚上才可以继续上新药的。”
“没有多余的布料?”
听到这话,无名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个大树洞本来只是一个小女孩临时的修炼所,哪里有什么多余的衣物。自己和姬如梦两个大人进来,就已经缺乏换洗的衣服。更麻烦的是,自己中计被炸,全身衣服都烧光了。如此一来,甚至姬如梦都不得不把她的外套和长裙撕成布条来给自己包扎,哪里还能有换药的布料。
“这样啊。嗯,你先出去等我。我拆完了丢给你吧。”
略一犹豫,无名做出这样的回答。为了避免尴尬,似乎只有这样做最妥当。与此同时,无名也猛然想到。自己从被炸昏迷到如今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全套的救护和包扎,也只能是姬如梦做的。这样说来,那种尴尬的事情,恐怕早就发生过了。
“不必。你的伤其实还不轻,自己拆会很难。还是我来做吧,那个,我其实早就看过了。”一直低着头的姬如梦,终于勇敢的抬起了红扑扑的脸,轻柔但依然很坚定的回答。
无名闻言暗叹一声,却也知道姬如梦说的实在有理。事急从权,看来目前也只能暂时如此。想避免继续的尴尬下去,还是尽快设法解谜才是正路。一念及此,他终于点了点头,不再坚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