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的鄙夷声中,居然没有一个头目支持无名。他们都异口同声的认为,此时此刻,说出撤退的话来,是大逆不道。东方傲倒是没有出声讥讽,但是他也很果断地保持沉默,没有说一句肯定无名的话。
最后,还是孟云阁走了出来,打起了圆场。
“后天一战生死未卜,有兄弟有所牵挂,也是人之常情,大家不要起哄。要知道无名兄弟力战千手如来,掌毙杨懿和,实乃我正气盟的大功臣。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过分激动,徒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闭口不言,但还是有不服的,依然得理不饶人。
“无名副城主的本事了得,这一点我万分佩服。但是,这胆气也太差了。”
“不错。关键时刻贪生怕死,我不认这样的兄弟,本事再大也不认!”
听到这些,无名也急了,他不由得运起玄气高喊起来。“这不是怕死不怕死的问题,是死的值得不值得的问题。明知道会败还去送死,死了又有何意义?”
此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刚刚有所平息的众人,又纷纷鼓噪起来。他们七嘴八舌冲着无名叫骂起来,再不给无名说话的机会。各种难听的话都出来了,众人颇有一种要骂死无名这个贪生怕死之徒的意思,整个客栈的大堂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无名眉头深皱,一脸的铁青,默默的听着。而东方傲,此时也依然选择了沉默,既不随着众人指责,也不出头为无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别争了!”
皇甫渊终于高声发话了。随着他的这三个字,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待城主的最终意见。
“刚才我已经说过,此战凶多吉少。不愿意去的弟兄有权离开,大家不要强迫,不要争吵。传令下去,所有不愿意参战的弟兄,由无名副城主率领,负责确保途径洛峡镇撤往新安城的道路畅通。如果战局不利,此路通畅的话,还有机会撤回新安城坚守。就这样吧,散会!”
说罢,皇甫渊一摆手,也不再指示什么,拉着孟云阁,转身走进了一个厢房中,“乓”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听到城主做出了如此指示,众人也不再说什么。他们纷纷向无名展示不屑。撇嘴的,给白眼的,刻意转头冷哼的,什么样的姿势都有。接下来,大家有说有笑的结伴离开,没有一个人来和呆立的无名打招呼。
东方傲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以前,他望着无名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过来说几句。但是,才抬起脚,他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下一秒,低叹一声,他也转身打算离开。
“东方,你等一下,我有要事给你说。”
此时已经四下无人,无名向东方傲露出一个非常勉强的微笑,示意自己有话要讲。东方傲愣了一下,默默的点了点头,招手让无名跟他走。无名赶紧“登登登”跑下楼梯,跟着东方傲走出客栈。
在灯光稀疏的大街上走了没有几步,东方傲就闪进了一个小门。无名不解其意,只好立刻也跟了进去。借着月光可以发现,这是一个已经荒废的院落,仅有的两间瓦房,都已经坍塌大半。而院子里更是杂草丛生,足有一人多高。东方傲带着无名一头钻进草丛中,进到深处,这才站定了下来。
“这是?”无名先开口了。
东方傲道:“你真是发傻,这种时候说什么撤退啊?好不容易挣来的名声,一下子都败光了,亏不亏啊?刚才我都不敢帮你说话,怕被你拖下水。还好这个破院子不受人注意,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等会走出这个院门,我依然会和你保持距离。不要怪我,我也没办法。”
“我能理解。”
无名叹了一口气,没有责怪东方傲。接下来,他立刻说出了叫住东方傲的原因。
根据皇甫渊的最终方案,后天的决战无名将没机会参加。其实他并不贪生怕死,他早已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但是,如今的形势下,他居然真的如云诺函所愿,躲过了大战。
然而,无名依然担心东方傲会死于非命,他决定要提醒东方傲。他很小心的点出“火炮”和“军师”这两个关键的词语,并暗示这就是自己私下先和皇甫渊谈话的原因。东方傲聪明过人,一点就透。他虽然诧异于无名的消息灵通,不过却非常重视这个情报,立刻表示要去实地考察战场。
听到这话,无名松了一口气,这才告别东方傲,一个人摸黑回到住处。
一觉醒来,已经快要到中午。无名推门走出去,就发现正气盟的大军已经在开始陆续开拔。那些当初把自己敬为天人的大小头目,率领队伍走过的时候,都露出冷笑。有的还说上两句风凉话,惹得一众手下齐声哄笑。
无名脸上不动声色,仿佛充耳未闻。但是,其实他心中正在滴血。这一队队正值壮年的生命,有很多还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这样豪情万丈的奔向死亡。那种所谓的光荣与理想,真的有意义吗?
心中苦闷,无名午饭也没有吃下几口,就默默的走回住处。刚走到门口,老陈来了,他带来了上百名不参战的帮众。这些人都是独子和半大小子,他们大多数并不怕死,只是被头目们以各种理由强行留下。
正气盟的头目们看似疯狂,但显然也知道此战的危险性。他们无一例外的,都特别的照顾了一些人,让他们可以活下去,给各自的家族保留一丝希望。
看到这一幕,无名心中一热,他也感受到了头目们的那一片真情。他们绝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呆子,他们其实有情有义。他们选择浴血奋战,完全是为了那一份坚定的追求。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无名这样问自己。他一度很坚定的观念,仿佛也开始动摇起来。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想老天爷可以给出点什么提示。
当然,老天爷什么提示都没有。天终于黑了下去,大军开拔后的洛峡镇,显得异常的安静。无名简单吩咐了老陈几句,让他带领这些人去休息,自己也转身回房。
一整夜辗转反侧,无名根本就睡不着。天还没有亮,他就爬起来了。推开房门,无名不自觉的走到了镇子东头,遥望即将决战的那个方向。当然,其实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只是在脑海中幻想着两军对阵冲锋厮杀的场景。
不知道站了多久,天空开始发白。一轮暗红的朝阳升起,照的无名全身也泛起了血色。
“战斗即将打响,今天会是个血流成河的日子吧。”无名这样默默想着,呆看着那轮红的异常鲜艳的太阳。
“啪~”
一声轻响,有人在无名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一下,拍的无名有些吃痛。他“啊”的惊叫一声,急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红衣红裙红鞋红帽的小姑娘,正站在自己身后,冲着自己扮鬼脸。
“南茜!你来了!”
下一秒,无名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南茜来了。这异常烦闷的时刻,能见到这个开心果,让无名暂时摆脱了脑子里那理不清的一团乱麻。
“小牛牛,在发呆呢,想什么啊?”南茜那清脆的声音响起。
“呵呵~”
无名傻笑了两声,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没什么没什么。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南茜一撇嘴:“好什么好?你都不来凌霄城看姐姐我。”
说罢,南茜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来。
“我没抽出时间,最近遇到太多事情了。”无名连忙赔笑着解释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南茜这个小妹妹面前,无名感觉很放松。不管多么烦心的事情,被南茜一摆脸色,无名也可以立刻丢开,先照顾南茜的要求。看南茜有要发飙了的架势,无名明显着急起来,手足无措。
“咯咯咯,姐姐我逗你玩的!”
下一秒,南茜一吐舌头,又扮了个鬼脸。
这回无名懂了,敢情这小妹妹又在拿自己寻开心呢。他没好气的白了南茜一眼,暗骂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上路,每次都能被几句话搞得紧张兮兮的?
深吸一口气,无名整理了一下思路,终于开始说起正事来。
“我新安城大军已经到位,战事即将开始。我知道此战我军胜算很小,你们凌霄城的援军何时可以到达?”
“援军不可能及时到达。”
南茜也正色说话了。
“姬姬说,此战我军必败。我军战败后,新安城将没有足够的守备力量,只能放弃。她亲自带人在凌霄城东南关口布防,防止敌人趁势进攻凌霄城。我和小王坐蓝精灵过来,负责通知你们向凌霄城撤退的路线。”
说罢。南茜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份地图,展开在镇口的大青石上面。无名凑近看去,只见地图上面已经用红笔画出了一条路线,还标注了几个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