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部长的两名代表尚算谨慎,没有见人就说“我代表云云而来……”
他们还互相装作不认识,坚持要见到马梅多夫或者侯赛因诺夫,方才陈述自己的来历和目的。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还会想尽办法描述自己的重要性。
然而,此时的阿塞拜疆,想投机的人何止千千万万。想投机的高官显贵也有的是,阿塞拜疆人根本不在乎。
虽然在中国人眼里,马梅多夫和侯赛因诺夫并不算是什么强人,但在阿塞拜疆人眼里,一名外国部门的副职显然更加飘渺,就像是一名西班牙外交部副部长之于中国,又算得了什么。
最终,马梅多夫给了王科长5分钟的时间,侯赛因诺夫只给了李秘书3分钟,两人的做法一致,闲聊片刻,就将具体的工作交给了手下人负责。
所谓的手下人,就是有可能收了苏城钱的人。
哪怕到了21世纪,阿塞拜疆仍然是**系的国家,别说是无伤大雅的中国情报,就是侯赛因诺夫和马梅多夫自己的情报,他们也敢出售。
甚至侯赛因诺夫和马梅多夫自己都管不到情报的泄漏。手下要吃饭啊,管的太严又怎么行。提高薪水?开玩笑,那等于增加他们做情报生意的本钱。更何况,侯赛因诺夫和马梅多夫也拿不出多少钱来发薪水,他们都不敢管的狠了,因为他们本身就有从苏城手里拿钱。
西方选举政治的本质就是用钱来控制政治。从好的方面来说,这笔钱可以是大众的捐款,支持的人越多。捐款就越多,政治胜利的逻辑性也就体现了出来。但从坏的方面来说,少数富豪也可能左右政治。因此,越是贫富差距大的国家,选举政治的可行性就越糟糕,而越是贫富差距小的国家,选举政治能发挥的积极作用就越高。
几千名屁民的意见也许是任何一名官员都不在乎的。但几千名屁民所能汇聚起来的选举资金,却是任何一名官员都不能不在乎的。
中国社会总是不愿意让金钱来发挥它的正当作用,而总是用贬低它的手法来创造权力社会。结果是千千万草民的哀号不敌权臣的一句话
在任的埃利奇别伊也许不在乎苏城的庞大资金。侯赛因诺夫和马梅多夫是不能不在乎的。
媒体更加不能不在乎。
被苏城选定打擂台的《**》和《巴库工人报》,差不多是用下跪的姿势,接过写好的文章,一字未改的发了上去。
其过程之顺利。让大华公关部有在国内的感觉。
当然。两家报纸互相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文章。
《中国外交部部长全力支持侯赛因诺夫》或者《中国外交部部长全力支持马梅多夫》的标题,在他们看来很平常。
无非是证明候选人的价值罢了。
他们都没有花时间去细究郑部长和部长的区别,只是将他的姓注在上面。
第二天。
放轻松的李秘书,专门到餐厅点了薄饼和酸奶,他准备好好的吃两顿阿塞拜疆的传统美食,然后就回国内去。
郑部长答应会调他进总部,对此,李秘书是深信不疑的。
直到……《巴库工人报》的头版新闻《中国外交部部长全力支持马梅多夫》的标题映入李秘书的眼帘。
李秘书的心情顿时变坏:“这家伙。真会做人。不顾大局!”
他立刻将登报的原因,归结在了王科长身上。
两人自昨天就没有见面了。他只能将之理解为王科长的手段突出。吸引了侯赛因诺夫的目光。
毫无疑问,两人回国以后,王科长有了这张报纸作秀,肯定能拿到更多的奖赏。
更令李秘书气愤的是,他若是做同样的事,肯定要变成东施效颦,会令郑部长两边走的策略暴露……嗯,现在也有点暴露了。
李秘书露出一抹贱笑,趁人不注意,将《巴库工人报》卷起来收在怀里,暗道:傻王好心办坏事,这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到,岂不是把郑部长的两边走策略,变成了压独注?当然,要是没人看到也就算了,万一是侯赛因诺夫上位,还能让这次的投机更有重量。
存了这么个心思,李秘书吃了两口薄饼就放下,干脆起身去书报架子那里搜索《巴库工人报》。
同样的报纸,大使馆会根据看的人不同,订阅好几份。李秘书想尽可能的找到它们,将本期的全都藏起来。
这自然是最安全的做法了。
凭着这一手,反压王科长一头不成问题。李秘书暗自得意:任你傻王奸似鬼,也要吃我老李的洗脚水。
他好不容易才攀上郑部长这条线,后者的实力骤减是没错,可他也不过是个副科级的干部,基础中的基础,郑部长是二把手还是五把手,对他来说都差不多,能调回总部一项,就让人心潮澎湃,若是再能升上一级,下次来阿塞拜疆大使馆,怕是能得到全员迎接。
他一边想,一边将找到的另一张张《巴库工人报》给收了起来。他知道阅览室和资料室还至少各有一份,会客厅说不定也有一份,至于其他官员有没有单独订阅,那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也许应该想个办法都拿回来?”李秘书犹豫的拨拉了一下,眼睛的余光似乎看到了“中国外交部”几个俄文单词。
他们每天使用的信纸抬头都是这几个俄文单词,熟的不能再熟了。李秘书立即将之从报架上取了下来。
令其惊诧的是,这份竟然不是《巴库工人报》。而是《**》,而且,标题也换成了《中国外交部部长全力支持马梅多夫》。
李秘书先是疑惑。转瞬是困惑,不久以后,就变的惊恐了。
太歹毒了!
他非常确定,这不是自己请人发布的消息,他也没有这样的资源和背景。
如此想来,那篇巴库工人报的《中国外交部部长全力支持侯赛因诺夫》的报导,也不会是王科长发布的。
而这两篇文章。单独看都没有问题,连在一起看,就问题多多了。
它首先一点。是暗示了郑部长是骑墙派,对一名外交人员,这已经是不小的伤害了。
当然,和接下来的影响比起来。这点伤害也就是创可贴的水平。
因为李秘书更加清楚的知道。郑部长支持两名阿塞拜疆总统候选人,绝对是私下里的行为。
苏城以一名企业家的身份支持国外总统竞选,还被郑部长以大义的名义批判,那郑部长自己呢?
干涉外国外交的罪名是跑不过了,无组织无纪律是必然的,知法犯法更是摆在明面上的。
除此以外,副部长被对方认为是外交部部长,那部长阁下怎么想也值得商榷。若是再考虑的深一点。郑部长的所作所为所图,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可以说,不管是横着竖着想,还是东南西北螺旋360度想,郑部长都是浑身的创口,太多的被攻击的弱点了。
最重要的是,谁授命的此事,谁做主发表的文章?
幕后黑手的存在,让李秘书浑身发冷。做外交随员做的久了,间谍故事听说过不少,真的暗战却是一次都没有经历过。
“是哪里的消息泄漏了?”李秘书脑筋一转,又赶快看文章。
《中国外交部部长全力支持马梅多夫》的报导所占篇幅更长,《**》头版给了它不到四分之一的纵位,但非常明显,具体的内容则写在二版,约有近两千字。
里面的内容,不仅有李秘书对马梅多夫的承诺,还有他与马梅多夫的手下见面以后的聊天内容,宛若亲听。
除此以外,李秘书当日没有注意到的屋内陈设,竟然也罗列于上。
“是阿塞拜疆人泄密了。还好……”李秘书松了一口气,突然又紧张起来:“完了,说的这么具体,想证明对方说话也不容易。”
隐隐的,李秘书更担心马梅多夫的人有没有准备摄像机或录音机。当时可是在人家的办公室里,还不是想设什么设什么。
纷乱的思维,像是彗星似的撞在李秘书头上,让他晕乎乎的,不知该做什么,藏起报纸,就跌跌撞撞的回房去了。
良久,房门被敲响了,外面人喊:“李秘,我老王啊。”
是经贸委的王科长。
李秘书精神一振,这是他在巴库唯一的同盟军了。
他使劲一揉眼睛,打开门,想笑笑不出来的道:“你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
“这个。”李秘书手上就是报纸,直接递给王科长看,然后又从写字台上拿另一张。
王科长瞅了一眼,将报纸拿在手上,艰难的读了起来。他的俄语是到了单位才学起来的,听说还好,读写就比较困难了,所以平时也不怎么看报纸。
一篇报导,他用了十多分钟才看完,之后绷着脸,也陷入了长考中。
李秘书突然有点轻松,觉得的心情好了不少,果然是把灾祸传给其他人,自己只用承担二分之一的灾祸——咦,那句话是这样说的吗?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这消息不知会不会传到国内,要不先提醒郑部长注意一下。让他给韩参赞打个招呼,这边不要写报告,兴许能躲的过去。”
王科长的年纪大些,虽然并不精通俄语,但却深谙人情世故,听了李秘书的话,就是两声苦笑:“两家报纸同一天内刊登出两篇对立的文章,旁的不说,他们要是打嘴仗怎么办?”
“打嘴仗?”李秘书脑中浮现出一份份报纸,一篇篇报导互相辩论,这家论证郑部长支持的是马梅多夫,那家论证郑部长支持的是侯赛因诺夫,在选举时间,每家媒体都像是加了枪药似的,谩骂和争议还能带来销量的增加,何乐而不为?
“报导的媒体越多,这边大使馆的压力就越大。到最后,阿塞拜疆要是给国内递交照会,你说怎么办?”王科长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苏城的影子。
李秘书呆若木鸡,问:“怎么办?”
“我问你怎么办呢。”王科长又气又怒,他是经贸局的官员,可不是外交部的,这次摊上此事,只能说是一时鬼迷心窍。变成这样一个结果,他顿时有了被坑的感觉。
“也许……他们不会打嘴仗?毕竟是外国的事,他们不是还有自己的竞选要忙活?”
“最好如此……就怕……对了,写马梅多夫的报导细节对吗?”
“写侯赛因诺夫的报导细节对吗?”
“差别不大。”
“我的也是。”
王科长舔舔嘴唇,化为一声长叹:“就怕他们有证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