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黑衣人分明对云清浅肃穆恭敬非常,却在这个时候显出了一分踌躇……
云清浅眉梢一挑,“可是什么?”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安生点,没事跑去杀什么太子玩啊?
退一步讲,就云清浅的感觉来说,太子湛君卓虽然给她找了点麻烦,但人还是不错的。
从他明明拿到了她衣袖的碎片,能轻易当面揭穿她所谓没有去过围猎那片树林的谎言,却选择缄口不言来看,可以证明太子并没有要害她的心,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帮过自己的。
虽然射伤他的人的确不是自己。
“买家那边……并不是好惹的主啊……”
黑衣人一句,瞬间点醒了云清浅。
居然敢有人出钱买太子的一条命,这人自己必然也绝非寻常人物!
重莲宫若是一开始就没有答应下来这件事还好,问题是她穿过来的时候,事情早已经发生了,在云清浅不知情的情况下。
想要改变,根本无力回天,答应了又反悔,买家必然会将知情的重莲宫给——咔嚓!
太阳穴突突地跳,云清浅按了按,“这件事……”片刻间,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成形,“你先不用管,我自由安排。”
黑衣人俯首,“是!属下会一直在宫主附近保护!”
“不用!”云清浅立刻打断,快速吩咐道,“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轻举妄动,也不要跟着我,买家那边如果有什么消息传来,第一时间告诉我!”
“属下遵命!”
黑衣人蓦地身形一动,“有人来了!”
云清浅扬了下下巴,黑衣人立刻心领神会,身形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几乎是在黑衣人消失的同时门帘被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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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营帐。
李公公悄然上前拨弄了下灯芯,原本已经昏暗下去的油灯瞬间亮了起来。
一手支额的皇帝突然出声,“小李子……”
李公公赶忙推到一旁打了个千,“奴才在,可是奴才吵到了皇上?”
皇帝摆了摆手,睁开了眼,“不关你的事,是朕,这些奏折还未批阅完,朕本想稍稍小憩一会,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皇帝轻叹一声,整个人向椅背靠了过去,一脸的倦容显而易见,“唉,朕老了……”
似承载着半生沧海桑田的一句,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人生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露出疲态,承认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李公公连忙劝慰,“皇上多虑了,皇上正值壮年,怎么会老?想来只是近来国事繁忙,又离京在外,一时之间换做是谁都会有些疲惫的。”
“你不用说好听的哄朕,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人呐,如何争得过天。”
曾经他也是叱咤风云的一代帝王,认为天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若是天命不可违,他大不了就逆了这天!
而今想来,果真的年少轻狂,以为自己一直无所不能,一回头,已经华发早生。
人活一世,或老或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看到自己的情况,却固执地视而不见,拒绝为自己安排一切后路。
李公公躬了躬身,“皇上何以会有如此感慨,先帝八岁等级,在位六十三年,皇上这才将将过了先帝一半的年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的很呢。”
“朕如何能同先帝相比,世事难料,朕也该是时候,好好考虑考虑将来这南夏江山,到底该由哪一个来接手才让朕比较放心了……”
李公公眼珠子一转,“皇上的意思是,太子殿下……”
湛君卓被立为太子已经多年,虽无功也无过,倒也找不出什么错处来。
可是听皇上现在这话的意思,虽然是立了太子湛君卓,最后继承大统的,却不一定就是这位太子爷……
皇帝一伸手,李公公赶紧递上刚刚沏好的方山露芽,“小李子你跟随朕多年,也可以说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你来说说看,你觉得太子是否适合接朕的位子。”
李公公吓得双腿一软,赶忙跪了下去,“奴才惶恐!奴才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下人,只会伺候主子,可不敢议论国家大事!”
“起来。”
“奴才不敢!”
皇帝捏了捏眉心,似乎已经更加疲惫,“朕让你起来你就起来,这是圣旨,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
李公公立刻一个骨碌,以和他年龄不符的迅捷利落爬起来站好,“奴才不敢!”
“说说看,朕恕你无罪。”
“这……”李公公踌躇了片刻,抬头偷偷觎了皇帝一眼,“奴才觉得,太子殿下宽厚仁爱,文武全才,倒也没什么不好,若非要说的话,那恐怕就是……太过仁慈了一些。”
皇帝抚掌而笑,也不点评,反而追问道,“那你觉得老七和老九呢?”
“七王爷看似个性散漫,实际处理事情的手段狠辣,往往能一步到位,不过到底年轻气盛,偶尔又太过不留余地,可能一不小心就把人给得罪了,至于九王爷……皇上恕罪,九王爷回南夏不久,奴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奴才认为,七王爷和九王爷都是人中龙凤,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辅佐太子殿下的左右手。”
“看来你还是最为看好太子?”
皇帝的目光明明灭灭,变换诡谲,即便的在身边伺候多年的李公公也从来不敢说自己能猜得透皇帝的心思。
怀中忐忑不安的心情,李公公在心里还是决定赌一把太子,“奴才不管这些事,也管不着这些事,不过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说一点自己的看法,皇上您全当听个乐,听过了也就算了。”
一室静谧,唯有杯盖碰触杯沿的声音,一下一下,轻轻滤着茶叶末。
突然声音一顿,李公公立刻躬身刚要跪下,就听皇帝说,“小李子你啊,眼睛还是一样的毒。”
李公公心下释然,知道自己这是赌对了,“奴才只有一颗忠心侍奉主子的心,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奴才谢皇上不责罚奴才的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