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云清浅对他直呼其名，而省去了令人生分的“太子殿下”的称呼。
湛君卓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高兴。
一瞬间，刚才暧昧旖旎的气氛消失无踪。
“昨天晚上，即便没有我那一拉，你应该也会没事的吧？哦不，说不定连手上的伤也不会有。”云清浅抚额轻叹，“看来我还真不是做了一件蠢事。”
“云清浅，你听我说，这件金丝软肋甲……”
云清浅忽然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并不需要你的解释，诚如你所猜想和看到的，昨晚的确是我把你打晕的，但原因，我无可奉告，我唯一能保证的是，从始至终，我没有做过一件想伤害你的事情，当然你信不信都没关系。”
“我相信。”湛君卓一丝犹豫都没有地脱口而出，“我单独召见你，就是不想这件事被太多不相干的人知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云清浅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湛君卓不明所以地询问了一眼。
“我——”女子细腻清雅的嗓音在耳畔微微拉长，随即快速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在话一出口的同时，云清浅突然发力，瞬间击中湛君卓手上的麻穴，趁着他下意识松手的瞬间，迅速退开！
湛君卓捂着手臂看着站在他一丈开外的云清浅，眼底有了抹怒意，“你刚才不是说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吗！”
云清浅心下一哂，他到底是在气愤她出手伤他，还是在气愤她违背了刚才的诺言？
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她现在没有闲心思去顾忌那些，她首先要做的。
是自救！
“太子殿下没听懂我的话吗？我刚才说的是我‘没做过’不代表我‘不会做’，况且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伤得了太子殿下？”
云清浅谨记龙九先前对她的警告，在痊愈之前，绝对不能再动用内力！
所以刚才那一击，她有些投机取巧，全是以前在军情局特训时学近身搏斗时的一点小伎俩，并未涉及到内力。
湛君卓眉头紧蹙，眼中一抹痛，让见着也不由心脏一紧，为他心疼！
“我可以选择相信你，为什么你就不能选择相信我？！”
云清浅失望地摇了摇头，从一开始就是从欺骗开始的，又何谈相信？
“好，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说，”湛君卓恢复了镇定，缓缓站直身子，“我还有一个问题。”
“不用再浪费口舌——”
“你有没有对我，”湛君卓并不听云清浅的打断，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是要看进她心里，“动过一点，恻隐之心。”
“我……”心中立刻就想否认，但不经意间一抬头恰对上湛君卓的眼睛，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竟突然犹豫了。
“有，还是没有？”湛君卓格外认真，“我不觉得这是一个你无可奉告的问题，想清楚，回答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面对他的时候云清浅竟有种要被压制住的错觉。
皱了皱眉，云清浅薄唇翕合，“……重要吗？”
湛君卓颔首，“也许……你的回答能决定我是不是要把你的事情揭发出去，你觉得，是不是重要？”
长睫轻垂，云清浅眸底的神色变幻莫测。
决定他是不是要把她揭发出去呵，那么，他想听到的那个答案会是什么呢？
“也许有吧……”
若有似无的一声，轻得风一吹便消散无踪了。
两人间压抑的沉重气氛僵持许久，终于，湛君卓一直紧绷的神情忽的一松，轻轻一叹，“让你说句谎就这么难吗……”
干脆利落地说有，难道不是更好吗？
云清浅昂头，“那么太子殿下对我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吗？”
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如果说谎，湛君卓一定能看得出来。
她捉摸不透湛君卓的心思，但权衡一番利弊后，觉得说谎的弊一定大于实话实话。
“那现在呢？”湛君卓不答反问。
云清浅忍不住轻笑出声，“我不认为太子殿下现在需要什么恻隐之心，不，应该是从一开始你就不需要。”
湛君卓扬眉，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满，“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你现在这么说，是因为九哥吗？”
湛北辰？
突然听到这个人，云清浅心底升起一丝异样，“太子殿下这么说，是忘了你还有一个云若汐吗？”
“呵呵……”湛君卓忽然别开视线，转了过去背对着她，“好了，我想问的都已经问完了，虽然不是我最初想要的答案，但，我相信你刚才说的。”
云清浅缓缓吐出一口气，萦绕在周围的那种诡异气氛终于消失不见。
眼前的这个男子，似乎又恢复了所有人面前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太子殿下。
原来云若汐的名字这么好用，看来湛君卓到底最在意、最看重的，还是他的身份地位。
“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你不会揭发我？”
湛君卓“嗯”了一声，“你再不走，我随时可能改变主意。”
云清浅一听完立刻想夺门而出！
“等一下！”他沉吟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揭穿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不准逃跑，就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
云清浅一心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忙不迭应了一声，“我答应！”
清冷的大殿中，只听到因某人走得匆忙而未来得及关上的大门在夜风中摇晃，吱吱呀呀的声音，听得人有些心烦意乱，连带着吹灭了殿内大半的烛火。
刚才还灯火通明的宫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伺候的宫人们看到云清浅走远了才敢过来，刚才太子殿下吩咐他们谁也不准靠近。
一看黑沉沉的一片，立刻取出火折子就要点灯。
湛君卓没有回身，背对着门口说了一句，“都出去吧，本宫想自己静一静。”
“是。”宫人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隐没在黑暗中的太子殿下。
不过还是恭敬退下了，临出门，也不忘把刚才未关上的门小心翼翼地合上。
黑暗中，湛君卓独自一人慵懒倚到身边椅子上，以手支额，“云清浅……云若汐……我好像有点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