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发现自己与段誉最相似的地方,或许只有那唯心的书生意气。这使双方能够更加知心,但谁又喜欢被别人看穿!?像被脱光了衣服,却比那更加地深入。这很矛盾,又并非不合理。在矛盾中能否做到彼此更加地知心,在朋友与敌人之间能否掌握好其中的平衡,这确实很不容易。那镇南王在应付女人的矛盾上,便明显做不到。边想边从脚底下挖出两只桃木杯,斟了两杯酒。
段誉一闻就知道是百里香。
秦朝抛下一杯给他,自己一口饮下一满杯。
段誉双掌一下一上,将空中飞来的桃木杯压在中间,细细地品尝了几口,一口饮下了后半杯。表面上的酒喝完了,接下来的回味对真正地好酒不是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两人都轻轻闭上了眼睛。
当段誉睁开眼,秦朝已经不在。等再次见到秦朝,他手里又多了两只酒杯。这次只是两只很普通的酒杯,倒酒、递酒都很正常,喝酒亦是很正常地喝。
秦朝喜欢一小口一小口地品。段誉喜欢先来一大口,再一点一滴地留在嘴里细细品尝,小心翼翼,不想太快喝完。
“好奇妙的酒,不用深埋在地下等上一年又一年久,更有朝阳初起之味,又似鲜花开放那一瞬。这酒与其称之为百里香,不如称之为百药汤,用来治疗口中有异味最好。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身边的女人,个个都有一手绝活。就算本来没有,只要到了你身边很快就有。玉朱有你的情报天赋,玉紫的舞蹈天赋让人想起传说中那位公孙大娘。在别人手里,这些都将埋没无用。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而你只用轻轻一点。”
秦朝笑了笑,另开话题道:“段兄与《御女心经》之缘,有如磁铁般因果相吸。磁与铁不只一块,有缘的秘笈不只有《御女心经》。只是已经现在有了《御女心经》,与其它奇缘之间便有了很大阻碍,要产生相似的奇遇需要更大的引力。这或许并不算什么,那‘穷凶极恶’云中鹤所得奇遇远比你都早,最正宗的秘笈都给练成了歪门邪道。个中关键在人,在于人的思想理念。段兄不但对道、佛、儒三家都有极深的研究,一人融合三家学问,而且比那凭佛学而名动天下的鸠摩智更能言行合一。道家乃中原第一教,佛家是大理国教,儒家是大宋国教,凭的是武功吗?不是。但离得开武功吗?离不开。”
段誉大受启发,一脸开心道:“古有买椟还珠,说的便是这种情况。而那些有学问的大家,练武的瓶颈明显更大,只能空拥宝山而不入,也是这种关系的集中体现。不过秦兄刚才所说是正面影响,我现在说的是负面影响。否则该怎么解释,那些人所拥有的聪明才智越高,练武越是笨得不像话?反之,小时候什么都不懂,璞玉一块,白纸一张,更容易入门,不管是武学还是文学,或者合在一起学。”
“我们开始学武的年纪都太大,只依常规而行始终只有落后挨打。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因此那些聪明人都不想浪费时间找罪受。慢人一步都难免步步落后,将差距拉得越来越大,不得不贫者越贫,弱者越弱。咱们这么晚开始,慢了又何止一步!”
秦朝轻轻一叹,继续说道:“你段家的一阳指应该可以打破这个常规,但前提是要保住童子之身。就连这《御女心经》,恐怕也是由于你保住了元阳,所得效果才会有那么惊人。相比之下,别说你爹只是在技巧上显得更加成熟,就算最出神入化恐怕都没有你管用。这也是你的超凡本事,至少王府中从不缺少来自各种美女的诱惑。别说你相貌堂堂,那些美女只冲你这个身份就已经足够学那飞蛾扑火。司空虹绝不是第一个。换了是我,年小不懂事放纵一次很正常。但这种事只要有了一次,就像决堤之水。其中难度之大,想来你自己最清楚。别否认,因为依照男性的本能欲望,你不主动克制绝无可能。”
犹豫了一下,秦朝继续深入道:“你喜欢佛法,难道就只是因为喜欢而喜欢,不是为了修心养性,才有足够的力量用来拒绝各种诱惑!美色无疑是诱惑中的主角之一
。”
稍微犹豫了一下,秦朝咬牙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你父母不和。你肯定从小就已经很不喜欢见到父母不和睦,但你改变不了父母只有改变你自己,不让父母的事情在自己身上重演。这才是你能拒绝各种美色诱惑的根本所在。而佛、道、儒三家之中,佛家在这方面对你帮助明显更大。直到现在,你才打破束缚接受了司空虹,接受了《御女心经》。其中的关键不是司空虹,而是生与死。如果那次你落崖而死将如何,结果你肯定想了不止一百次。最主要是死了对不起你父母,对不起你伯父,这才是你最揪心的地方。父母的养育之恩,你必须报,而且要活得好好地才能报。”
段誉听得满肚子话想说,张了几次嘴却没吐出半个字,因为担心打断了秦朝的话,今后再听不到这么深入肺腑的真言。早就很想知道他眼里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一个模样,现在终于有机会聆听又怎能不珍惜。但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只好决定等一等再吐。
秦朝斟酌了一下,续道:“但你在生死关头却是英雄本色,在掉落悬崖中还能笑得出来,甚至还能优先考虑不相干之人的性命。这是我不如你的地方。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想死。能活着,谁都不想死。能活得好好的,谁都不想活得不好。所以这场生死对你的刺激肯定相当地巨大,对你的改变肯定不小,这是必然。改变的结果是好还是坏却不一定,或者说不再完全由天来定。此时人力虽远不及天力,却能决定好坏的关键转折。之所以加上这一句,主要是因为不想你犯下和我一样的错,转了一圈再回来原点。”
“呵呵!”段誉不知还能说什么,发现刚才那满肚子的话都当了逃兵。
“像我们这样的人,古今能有几个!”段誉点了点头,“听秦兄之言,年龄显然不像表面这么年青,比在下大上十来岁都属正常。如果秦兄的年龄小上十岁,我或许能接受。但秦兄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小弟哪里还有脸在这方面炫耀。至于由王子身份而引来的美色诱惑肯定是有,习惯了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成年不是等一年两年,环境早已将眼光养得越来越挑,当然不会随便找一个就胡来。”双手合什,道了声:“众生平等。”满脸肃穆道:“刚才这么说太瞧不起那些美人,但违心之言更对不起秦兄。”
秦朝道:“有众生的不平等,才有众生平等。日月、阴阳、男女,都不只有一个方面。这也可以用来解释《御女心经》的两大缺陷。我这儿是有所不同,但我练的又不是《御女心经》。所以理应有其它的缺陷,或者说付出什么代价?只说现在还满足不了你妹妹的心愿,那不就是代价吗?别人或许不觉得这代价有什么,可正因为这代价不由别人来承受,才更加伤害自己人。要只自己一个人受伤,也只是自己该付的代价,最怕还要牵连自己人,叠加在一起伤上加伤。”越说越觉得对不起众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