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娘猛地一跳丈许高,狂喜道:“他真这么说?那他怎么不亲自来?”
秦夕落笑道:“你儿子到底是什么资质,你这当娘的难道还不清楚吗?我二弟既然对我这么有信心,你凭什么对我这么没信心?”
叶二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立马就被喜色掩过,大笑道:“好!我儿将来必成大器,这可是他说的。-》如果敢说话不算话……”忽然发现这话很不吉利,忙改口笑道:“没什么说话不算话,我很清楚我儿的资质,将来一定能武功天下第一,比他父亲还出色,你这便宜可占大了。”话是这么说,但见儿子还傻呆在一旁,明显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趁势拜师,不由得一阵脸红,暗自鼓励道:“那秦朝从没说话不算话,根本没必要说这谎哄人,我儿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看懂的奇才!万年都难得一遇。”
秦夕落和叶二娘一样看得分明,但没和她一样找理由自解,强忍住心中的失望,脸上不动声色道:“就这样吧!虚礼就免了。先手把手教几天,其它等他还俗了再说。”叶二娘闻言先是一喜,紧接着发觉不对。秦夕落的信心,看来多半只是针对那秦朝。其实这点不用他说自己也该知道,甚至全天下都找不到几个不知道的武林高手——好像什么不可能到了他手里都没什么不可能,逻辑上是说不通,但事实比逻辑还能证实一切。
至于这秦夕落嘴上说的信心,倒也不完全算是在说谎,可是其中的意思却大不相同。他那份自信,主要是自信不会误人子弟而已。说到底,还是信不过儿子的超凡资质,觉得将来表现最差都怪不到他这师父头上去,毕竟儿子在少林学了这么多年才这个样子。而少林早被公认是天下武功之首,当然也怪不上少林。要怪,顶多只能怪儿子的第一个师父慧轮太过无能。最擅长的能力是误人子弟。除此之外,全是废物中的废物。
叶二娘越想越不对,心想:“我儿第一个师父慧轮太无能,老娘好不容易才叫他退位让贤。找着这么个冤大头,以后就算还能够找到,也不知是多少年之后,早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段。而这老鬼现在怕是巴不得借机脱身,可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老娘我看中的同样不是你这老鬼,而是那比你强了十倍不止的二弟。别以为就你一个人懂占你二弟的便宜,我儿就不懂占一占二师叔的便宜。嘿嘿!我儿他爹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连我都能瞒过去,这老鬼能不中计吗?就算明知这是计,不也是你情我愿。皆大欢喜吗!我儿他爹就是聪明,这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想到这儿,叶二娘不再犹豫。怕夜长梦多,决定让儿子立即还俗,退出少林寺。赶紧正式拜师秦夕落,然后便有理由去找那夸下海口的二师叔秦朝,想办法让儿子在一夜之间立成高手,争取在半年之内追上那‘玫瑰仙子’和‘闪电侠女’,实现那必成大器的诺言。如此一来,将来说不定真有希望成就天下第一高手。不过这都还要看八月中秋,看那天‘还看今朝’自己能不能先一步成就武功天下第一之名。
忽然。听儿子问秦夕落道:“不知那‘第一美容’,能否去除我娘脸上那些伤疤?”
耳朵一竖,听秦夕落道:“求人不如求己。你如果能认真学武,医武不分家,迟早能拥有那份能力。”
只见虚竹满脸失望道:“小僧当然会认认真真学。”
叶二娘一脸开心道:“我儿不必再失望,娘早该想到他有那能力。不过不好空手去求,早知道就寻机多做几件好事,多积些福德再去找他。不过现在醒悟也还不迟,这么多年的苦日子都过去了,最急都不用急在这几天。等我儿武功有成。娘才能放心离开去办事。到时凭咱母子俩的武功,做好事不比做坏事难。‘四大恶人’做得了,‘四大善人’一样做得了。虽然这不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多少算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虚竹并非是真傻,对母亲‘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喜走极端的性格早就深有体会,且无可奈何,想劝都不知该怎么劝,只能继续求佛祖保佑父母,日日夜夜,从不间断。听出母亲是被上次那大恶人抢走还是婴儿的自己给吓怕了,太过担心自己的安危,才留在这儿,片刻都不肯离开,生怕自己又遭遇到什么不测之祸。而父亲也正是因为十分清楚这一点,才急着给自己找个厉害的师父,好使自己拥有更多自保的能力。
秦夕落见叶二娘老守在她儿子身旁,许多只传关门弟子的武功都不好教,只好按二弟所说,先从马步开始试验内家拳,看那内家拳是否真像二弟说的一般神奇。
心想:“难道这傻徒弟在这方面能比我还厉害?”虽然不相信,但不妨试试看。
“你根基不好,要学,先教你站马步吧!”秦夕落说完,见虚竹脸色正常,没什么不快,不由愣了愣,心想:“这徒弟的心性还真不错!二弟说得对,说不定真是宝玉蒙尘。”
叶二娘本不想说,决定在一旁静观一个月再说,但一听到站马步,顿时禁不住火冒三丈,怎么忍都忍不住要说,努力放平了气道:“站马步!!!这还用得着劳烦你来教么?”
秦夕落看叶二娘是越看越不顺眼,这绝不只是因为她左右脸颊上各有三道极为刺眼的爪痕,反观虚竹却是越看越顺眼,虽然他长得确实很不好看。
淡淡道:“别急,叫你儿先站一个看看。”
叶二娘犹豫了半晌,才终于点头。
虚竹立即半蹲下去,双手平伸开,一动不动,蹲得四平八稳,问道:“是这样么?”
秦夕落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不一会,虚竹膝盖便开始发酸。
又一会,虚竹两腿都开始打哆嗦。
再一会,虚竹腰也酸,全身燥热,额头都出了汗。
秦夕落见他支持不下去,以为他马上会站起来,不料他还一直咬牙支撑着,反而是自己先忍不住,怕他继续站下去会站出重伤,忙叫他起身,他却已经站不起,一屁股坐倒在地。
“是这样么?”虚竹咬牙问。
叶二娘心疼得要命,拉起他裤腿,见他双膝已红肿,忙帮他推拉,叹息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这武功别再练了。”
虚竹道:“没关系。”
叶二娘道:“怎么没关系?这样练,练到老死都没用。”
秦夕落微微点头道:“这样站,确实站在老死都没用,只会站得腰股劳损,站久了膝盖肯定要出问题。马步,马步,最重要的是一个马字,得站出个马来。你看过人骑马没有?人纵马奔腾,身体随着马一起一伏,虽然那劲儿借马出不了功夫,但先贤智慧超凡,从中悟出这拳术根基来。正确的马步要站得一起一伏,凭空站出个马来,不可将重心全放在膝盖上。不过这道理说着简单,做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接着做了个示范。
叶二娘见他身体轻微地一起一伏如波浪翻滚,心中若有所悟,暗叹:“这老头真有几下子,不像那些人浪得虚名,看来是我太小瞧他了。”
虚竹开始学着站,才一站就多了不少自信,自知能比刚才站得久。
秦夕落在一旁继续指点他道:“蹲的劲要先到脚掌,起的时候,脚指紧紧一抠住,牵动小腿的骨肉,膝盖自然挺起,大腿绷紧,提腰,收腹,这是起劲。伏下,脚掌松,腰盖松,大腿松,腰坐,腹鼓。全身的重心就在这轻微的起伏之间不住转换,不用再老落在同一个地方,落久了不但不健身,反而很伤身。起伏的幅度不要大,就在脚指那不到一寸的距离内,越精确越好。”
就这么一教,虚竹站马步的时间便延长到四五倍。中间一旦有劲没落到位置,秦夕落的脚立即踢到。看得叶二娘眼中凶光闪闪,几次险些控制不住要动刀砍人,但每次一想到儿子的前程,终究还是以无上意志力强行忍住了。慈母出败儿!这道理不是不懂,但感情上实在是难以接受。怀疑秦夕落是故意这么做,自己不出手便只得离远些,来一个眼不见为净。出手还击更不好,他正好借口脱身不管。
“是不是感到头晕,想呕?”秦夕落突然问虚竹。
虚竹点头。
秦夕落道:“不用站了,你下身姿势基本到位,只头还没到位。要凌空虚顶。”
虚竹站直了问道:“什么是凌空虚顶?”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秦夕落指了指叶二娘,闪身离开了。
只听叶二娘道:“凌空虚顶,说白了就是登高望远,让视野变开阔,心情很自然会轻松不少,同样能缓解疲劳。如晕船的时候,站甲板上吹吹风,向远处眺望一会,身体便会觉得好多了。如此看来,站马步的时候,眼光要尽量开阔,隐含登高望远的意境在里头,这样才算站正确了。果然都是些生活中的道理,只是平时被忽略了,没融入到武功中。武功当真不是神话,生活中注意到了,就可能化腐朽为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