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氏在大内义弘的手中逐渐强大是因为少贰氏和山名氏倒台,另一方面,这也与大内义弘出色的眼光分不开的,他就从幕府手中得到筑前糟谷郡的支配权,成功的在九州扎根。控制与高丽的贸易通路,在将领地延伸到北九州其他地区的同时,还依靠讨伐南朝的残余势力来不断扩张。
手中有堺等重要港口,为其对外贸易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与此同时,由于大内氏自称其祖先是百济圣明王,与高丽人是同宗,于是大内义弘派使僧永廓、永范前往高丽通好,那是李成桂刚刚上台不久,当然是表示十分欢迎。派使者朴敦之回访幕府。大内义弘遵足利义持之命在根据地周防山口热情的接待了朴敦之,并陪同其一起上洛,此时的大内义弘俨然成为了联系两国的纽带,之后他通过打击海盗等做法,促进了两地之间经济和文化的交流。由于在与明国、高丽之间的贸易中获利巨大,义弘有足够的财力进行领地建设,在山口修筑寺院等建筑,各地的朱子学者、僧侣都陆续汇集到此。同时由于商业的持续发展,城下町也日益繁荣,以至山口甚至有了“小京都”的美称。
这一切都是大内义弘骄傲的资本,终于大内氏实力的日益庞大,也引起了幕府的密切关注。在足利义满辞去了太政大臣一职,宣布出家之后。为了表示忠勤,命令大内义弘等大名、公卿共计十人也都一同跟随落发入道,此事也证明了足利义满对大内氏已经开始有了戒心。
大内义弘当然心中不服了。现在不是又出世了吗?绝海中津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本来老迈的脸上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更显出了一副愁苦之色,双掌合什。道:
“将军事多且繁,难免有失偏颇,但是大内君为此事兴刀动兵,实非百姓之福,不闻西方江南有“范子去相安陶朱,吕氏行贾南面孤”一说,大内君如果效仿范蠡,贫僧窃以为将军不会再为难大内家族,身为家主。理当为家中之未来仔细谋划才是!!”
“范子去相安陶朱,吕氏行贾南面孤”说的是中国春秋战国之际的两个名人范蠡和吕不韦。柳宗元《招海贾文》就将“范子”与“吕氏”事相提并论。吕不韦以财富作政治投资,以财富影响政治方向。范蠡则是先有“平吴霸越功”,然后归隐致富的。讨论“范子”和“吕氏”的人生轨迹以及他们的历史地位暗示人应该激流勇退。
此典故一直对于古代官员、商人和文人产生着不同的心理影响。日本历史上的“建武中兴”,借鉴的就是儒家理论和朱子理学,之前的南北两朝很多思想也都源于中国。现在南北朝刚刚统一,绝海中津用了这个典故,暗示大内义弘要想保全家族,就应该学习范蠡。不能倚仗自身实力雄厚,就生出永不满足的心思。
对于这个典故,聪明绝顶的大内义弘怎么会不知道,但是现在已经屯兵和泉堺。距离京都已只有一步之遥,此时势成骑虎,怎么能下的了台。何况,足利义满真的决定放大内氏一马。大内义弘也很难回头了。纵然算是能回头,大内义弘也不想去回头。他已经和镰仓留守足利满兼商定好了合作条约,怎么回头呢?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大内义弘岂是无知之辈,对于中原的文化了解的也是颇多,低声吟出范蠡写给越国另外一个功臣文种的信中内容之后,反问绝海中津道:“弟子愚钝,不知可背诵的对否?并请教老师,弟子事已至此,足利可能容我?”
绝海中津没想到自以为绝妙的比喻,居然引出大内义弘的如此感慨。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文种在收到信后便称病不上朝,但最终仍未逃脱赐死的命运。越王赐死文种时曰:“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裸的表示出了杀气腾腾。
如今的大内义弘,正好处于是做范蠡、还是做文种的选择之中。只是在其的一念之间而已,成王败寇乃天经地义的事情,照自己刚才的理论,大内义弘应该息兵止戈,随他一起上洛觐见。但是将军能放过这个心腹之患吗?绝海中津不能肯定,所以只能不住地念佛。
看着绝海中津不语,大内义弘脸上现出了冷笑,大家都是在做戏,最终的结果不还是图穷匕见,想到这里,心里就失去了耐心。再也没有说下去的**。
“其实,老僧来时,道义曾言十分怀念和大内君在伏见观赏樱花的日子,斯波义将、花山院通定一众好友都在金阁寺侍从。希望还会有那么一天……。”
“大师!!!”
绝海中津还没有说完,大内义弘就很不礼貌的打断了他的话,道义是足利义满出家好的法名,绝海中津和其是以师兄弟之名相交,到也可以称呼。本来想借用当初足利义满和大内义弘的友谊唤醒对方,可是明显失败了。
送走绝海中津,大内义弘的脸上露出一些思念神色,在京都的那几年,他向后普光院摄政二条良基学习和歌、连歌。良基在这方面是当时屈指可数的高人,他的《连歌十问寂秘抄》曾在后世流传。而且这一点和足利义满正好志趣相投,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二人同在伏见观赏樱花,足利义满对他所咏之歌甚是赞叹,并且还因此将安艺国东部西条的领地赏赐给他。
这一切都过去了,他和足利义满两人,恐怕永远也不可能相见。若是相见。必须是一方处于囚室之中。
大内弘茂走了进来,眼神闪烁着问哥哥道:“难道下个月您真的要去上洛觐见?那样可是很危险的啊!”
摇摇头。并不回答弟弟的问话,刚才他和绝海中津谈了那么久。实在是没有耐心了,换成旁人,早就被他赶了出去,可是绝海中津是相国寺的高僧,曾经和春屋妙葩一起渡明参禅求法,在国内也颇得人望,他原本要占据被猜忌的大义,就不好得罪如此高僧,但为了送走。无奈才说了下个月上洛觐见的托词。
没有回答大内弘茂的话,大内义弘迅速召集杉重运、富田尾张守、野上丰前、陶山佐渡、同扫部等众将家臣商议军情,因为他也知道,足利义满也会利用这个借口趁机让他消失。他不能失败,同时,让大内弘茂遣家臣送信给留守在山口的大内盛见,不管堺港的战事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要坚守本国。
大内义弘果然没有食言。他说过要在下个月上洛觐见,可是没有等到下个月,就在见过绝海中津的当月月底,就发动了声讨室町幕府的攻势。
大内义弘尊镰仓留守足利满兼为盟主。并开始与丹后的宫田时清、美浓的土歧宮内少辅诠直、近江的京极五郎左卫门秀满等反幕府势力联络。
同时,为了应对幕府的进攻,义弘拥戴后村上天皇的王子兵部卿、师成亲王为总大将。集结和泉、纪伊国内的本部兵马,同时又有南朝余党楠木正秀、和田、汤浅诸族也都陆续前来支援。
虽然这样。大内义弘依旧没有采取主动出击战略,而是决定在堺笼城。大内军在附近山中砍伐木柴,挑选堺周围方圆十六町范围的险要之地,筑井楼四十八、矢仓一千七百,呈鱼鳞鹤翼之阵,并屯兵五千守卫。此举虽说有些保守,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由于兵力不足,不能与室町幕府打消耗战。
这样做是希望其他反幕府势力能够呼应举兵,牵制幕府军,自己再从中取事。果然,看到大内义弘举兵,其他势力也都有所行动,肥后菊池氏在九州响应,土歧诠直准备从美浓进攻尾张,宫田时清、藤野、高田等族在丹波蜂起,关东的足利满兼也从武藏府出阵。
堺港连接着南北走向的纪州大道,西面临海,东侧为大片不利于敌军行进的水田,还算是有利于防守。在工事布置完毕之后,大内义弘认为有自己的五千人在此,可敌幕府的百万之众。诸人在对堺港的防御工事抱有足够信心的同时,也做了在此死战的准备。
在大内义弘叛乱的消息传入京都后,十一月八日,足利义满命细川右京大夫赖原、京极治部少辅入道持高、赤松上总入道义则率军六千余人从山崎最先出发,向和泉进军。自己则亲统大军于京都东寺出阵,管领畠山基国及其子尾张守满家、前管领斯波义将及其子左卫门佐义重、吉良、石堂、吉见、涉川、一色、今川、土歧、佐佐木、武田、小笠原、富樫、河野等诸多大名尽皆随军出征,全军共计三万有余。十四日,义满率军渡过木津川,抵达八幡着阵,并以畠山基国、斯波义将为先锋,攻入和泉。
十一月下旬,幕府军诸路军马对堺展开合围,其中畠山基国、斯波义将负责攻击北城郭;细川赖元、赤松义则攻击南城郭;京极持高进攻东侧;淡路的水军在西侧从海上进攻,并乐观的认为此等平城一鼓做气便可攻克。
看到己方兵力分散,大内义弘将在森口城的杉九郎的二百人和鵙山的杉备中守调回,辅助防守。二十九日上午六时左右,幕府军首先发动了进攻,三万余人一拥而上,而大内军则敲响太鼓,士兵都登上井楼、矢仓以弓箭对敌。其中以北城战斗最为激烈,管领畠山基国率军二千余人连破了两道木门,在第三道处木门与大内军混战,看到自己属下武将游佐某率领的七百人损失惨重,畠山基国与其子满家亲自上阵指挥,战斗先后持续了近两个小时。不久之后,看到幕府方的山名右卫门佐时熙、民部少辅满氏率一门五百余人前来增援,大内军的杉重运、同备中、野上丰前则率军百余冲出城外,抵住山名军。
在幕府军发动了进攻后。大内义弘则身穿白绫缀腹卷,骑着鴾毛马。率兵二百余人在城内巡回指挥。当他来到北门时,此地的战斗仍在激烈的进行着。杉重运已经击败了山名军,正与幕府方的伊势国司北畠俊康及其子少将的三百人交战,义弘于是也亲自出城迎敌,最终,年轻的北畠少将于乱军之中被大内军讨取。四门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当日深夜,双方的士兵伤亡众多,只好各自收兵回营。
当大内义弘在堺港坚守的时候,他的盟友也都展开了攻势,但都收效甚微。美浓的土歧诠直已率兵七百余人越过美浓长森。开始进攻池田,幕府在得到消息后,将在和泉的土歧美浓守赖益调回,把诠直又赶回了长森。与此同时,丹波的宫田时清、近江的京极秀满也都被幕府军击退,盟主足利满谦则更加让人失望,他被关东管领上杉宪定绊住,已经决定收兵回府。大内义弘已经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日本国小。也就是那么一片蛇形的地区,却分成无数个大名,大内义弘虽然取得了一定支持,但是随着足利满谦的退兵。前后夹击之势已经完全失去,而自己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
要不是因为连日阴雨,使幕府军的进攻一拖再拖。恐怕堺港原先布置的防御工事也不是想象中那般顽强,大内义弘站在井楼上。看着雨雾笼罩的荒野,前方就是幕府的三万余军队集结之地。已经将他们完全包围了。
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但是他并没有后悔,就算没有这次的举兵,足利义满照样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大内家族。在命令弟弟不管堺港的战事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要坚守本国的同时,他也给远在山口七十岁高龄的母亲写了一封诀别书。甚至还为自己准备了葬礼,请了一些僧侣来做法事。同时义弘还利用这段时间将自己今生所做的千句连歌、百首和歌都记录下来。
一切准备都做好了,该来的,就来吧,大内义弘心里想到,马上就要迎来他四十四岁周岁的他,真的可以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日吗?
而幕府军队则是在各地的捷报相继传来之后,足利义满开始与众将商议如何攻下堺城,看到强攻损失惨重,最终众人确定如下战略:第一,与大内军一样修建井楼、矢仓,辅助攻城;第二,用火攻,诸军准备松明等点火器具;第三,在水田上盖土铺路,确保部队的进攻速度。如今万事俱备,就只待天晴,就可毕功于一役了。
足利义满穿着僧袍,不伦不类的和众将商议完杀戮后,就回到住所,继续与绝海中津参禅去了。
遂不知,在大内氏的根据地,素有西京都之称的山口,迎来了由大明而来的一只庞大商队,山口和堺港两地,本来就是大内义弘用来对高丽和大明贸易之用,所以来往船队也是颇为频繁,不过这次好像有些不同。船队并未往下卸货,以至于靠苦力为生的贫民大失所望。
在港口附近的渔民看到,港口被大内家的兵卒团团包围,平时耀武扬威的武士老爷们,却是在留守大内盛见的带领下,恭顺的从商船中迎下一个白须飘飘的高僧,仙风道骨,器宇不凡,在高僧下船的那一瞬间,包括盛见老爷在内的所有人,一起深深弯下了腰。
三个月后,朝鲜李芳远的排斥异己、独揽军国大权的斗争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在开国功臣朴苞怂恿下,怀安君李芳干率先发难。在正月十六,李芳干聚集甲士,准备趁与李芳远狩猎的机会袭杀之,但是所密谋的事情早就被李芳远收买的朴苞出卖。
李芳干仓促举兵涌入开城的街头,驻扎在善竹桥到可祚街一带,并拒绝了李成桂以及李芳果的停战谕令。在持续的僵持后,李芳远与李芳干的私兵在街巷中爆发激战。结果李芳干军在大将李成奇被李芳远的大将李叔蕃射杀后大溃。李芳干经过一翻逃亡后无法突围,在古积庆园下马卧地就擒。
事后,李芳干和儿子李孟宗被流放兔山,朴苞则在乱军中被流矢射杀。李芳远铲除了所有的异己,向二哥李芳果要求开始听政。而李成桂心伤儿子们的自相残杀,又担心儿子无情,于是星夜出奔,回老家咸兴居住。
到了这个时候,李芳远认为时机成熟。开始联系百官拥戴,准备伺机逼李芳果传位,因为他没有绝对的信心对抗天朝的怒火,小国寡民,必须要在夹缝中生存。他在等待着北平的动作,那样天朝一乱,他就可以借机逼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