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煌一直建议朝廷军备局筹建铁甲船,开始实验性的加重船身的重量,但是纯金属的船只构造,无论是对于大明现有的工匠技术水平,还是对于一无所知的庞煌都显得那么陌生。
没有办法,他们只好采取替代法,反正水师需要大量的船只,在庞煌的建议下,朱标令军备局在监制战船时,组成技术团队,逐渐的把有可能改成金属的部件慢慢增加,也就是逐渐增加船体对金属的利用。
而这次朱标要顺路前往视察的铁甲船,已经近六成都是使用金属制成,虽然距离目标很远,但是也差强人意了。
朱标视察过后,船厂就会全力加工,争取在半年之内组建一支至少二十艘铁甲船的水军编制,然后混合福船和现有的大明水师战舰,组成一支超过一百艘,容纳人数约二万人的远洋舰队。
目标却不是西方,而是在庞煌印象中的澳大利亚,当然他不会把这个名字说出来,只是按照自己印象画出不准确的世界地图,把澳大利亚和美洲标出来,让这支船队前往探险,其中所有费用都是有国家支付。
为什么选择澳大利亚呢?那就是源于大明境内铁矿石的不足,虽然自己也知道现在占领的印度、马来等地也有铁矿,但是却没有自己对于澳大利亚铁矿的熟悉,西澳皮尔巴拉地区的哈默斯利盆地有着丰富的铁矿资源,这一点他原先记得很清楚,没有理由不去利用这么丰富的资源。
这支船队朱标准备让已经赋闲在家的齐泰带领。由在福州的闽王朱允熥负责调度,也算是给儿子一个机会吧。不过这件他只是埋藏在心里。暂时谁也没有告诉,因为他又做了一件谁也不能理解的事情。
皇帝出巡杭州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按照常理,朱标要指定监国的人选,虽然只是一个表面的功夫,但是可以让大臣们揣测一些朝廷的动向。
当大家听说皇帝的决定后,都拭目以待看看皇帝怎么安排,因为现在三个皇子都不在京师之中,太子在北平署理辽东,二皇子在西安代天子巡狩西北,而三皇子在福州署理海事。大家都认为皇帝肯定会召见其中一个进京监国。然后就可以看出那个皇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了。
但是结果却让他们更加迷茫了,朝野之间迷茫的原因就是,皇上这次竟然没有召回任何皇子,当然也就没有再设置监国之人,只是命立法院铁铉、皇事院朱棡和内阁当值大臣三个方面,同时署理国事,各方面需要报于御前裁决的,也将有三方共同决定,三人全部通过即可实行。
皇帝这个决定可谓大胆。朱标再想些什么,大家都在揣测着,但是有些人却暗自的高兴起来,因为皇帝不在京师。又没有设置监国,虽然立法院、皇事院和内阁共同署理朝政,但是这些人毕竟是臣子。做事难免缩手缩脚的忌讳良多,而皇上又说不用凡是都报于御前。让三方自决,那么他们就有机会去做些平常不敢做的事情了。
更还为了由于皇上的出巡。锦衣卫的重点是保护皇上,而那个半公开化的内厂,也需要拱卫圣驾左右,京师不敢说,但是在其他地方的控制力必然会薄弱很多,那么做事就方便了。
皇上去杭州已经十日了,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明丽的朝阳照耀着山野间的杂草花木,晶莹的露珠散缀在叶片上闪闪生辉。
南京鸡鸣寺的主持法难正与几个神秘人物在禅房相见。由于朝廷崇道抑佛的政策,鸡鸣寺的香客几乎已经绝迹,大白天的也是不见几个人影,要不是有二十多个苦行僧,恐怕鸡鸣寺里也基本的打扫寺院也顾不过来。
佛家如此的惨淡,现在坚持下来的僧侣,无一不是意志坚定、有着深厚信仰的人,也就是为了这一点信仰,他们在苦苦支撑着,一直等到现在,才有些许希望。
法难和尚所要见的人,却是在朝廷视野里面已经消失了的唐赛儿、曾阿牛等人,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等几人,都是金刚奴亲自收的徒弟,是上次漳州白莲教劫难的幸存者之一。
他们谈了很久才离开,法难为了安全起见,特意将他们安排到乌龙潭边一处隐蔽的精舍休息,由熟悉京师的法难和尚往京师内联系约见陈青松的第五房小妾小兰。
法难并没有亲自送他们去,因为已经傍晚了,再不进城今日就进不了城了,唐赛儿他们不能在京师长待,而立法院委员的妾室也不是那么好见面的。大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不敢等到皇上回京。
法难进城,而其徒弟带着唐赛儿等五个人,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一处丛林密布、环绕着偌大的碧波粼粼的湖面,“这便是乌龙潭!”小沙弥指着湖面说。然后顺着草坡疾走,唐赛儿等跟着他往下滑,沿着一条傍水的杂石小道,蜿蜒向北。修篁夹道,一片清凉,透过竹丛,偶见三两轻舟在潭面游弋。
“你们瞧!那是什么!”曾阿牛忽然惊叫,顺着他指的方向,其余众人也都惊诧地发现,潭中兀地窜出一条数尺长的怪物,通体黝黑,在夕阳下闪着白光,然后潜入潭中,昂首往北冲行,溅起层层水花。
“水妖!”小沙弥并不停步,也不惊奇,漫不经心地答道,继续疾行,说:“这水妖每年可见,据说有千年道行,宋时和蒙元时都有人见过,说是一条黑龙,乌龙潭的名儿就是这么来的吧。”
唐赛儿等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紧赶几步。追上了像猿行兔跃般的小沙弥。他们发现右边潭面有一个小小的水汀,上筑青瓦粉墙精舍。隐隐传来钟磐之声,唐赛儿心想。大概就住在这里吧?
“那是月潭庵!”小沙弥似是听出大家的心声,说了一声,大家再往前,过了一座拱形桥,竖着一座青石牌坊,没多远,便见有数间瓦舍隐于松林间的一方空地上。二水环抱,由一条柳荫夹道的石堤连着。
青黛色的大门紧闭,低矮的围墙不足六尺。墙头上长满了杂草野花。小沙弥敲门。开门的是两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和尚,见了小沙弥都喊“师兄!”
“都安排好了吗?”小沙弥摆出师兄的架子,径直朝里走去。
“二师兄,都安排好了。”
小沙弥领着唐赛儿等人穿过一个小小的庭院,进入客堂。
客堂不大,却布置得十分雅洁,三面屏门阀榭,松荫笼护,潭水掩映。水磨青砖一尘不染。倚窗摆设数张硬木椅几。堂中空悬三尺长短紫檀木鱼,案上紫铜香炉内檀香袅袅,香气弥漫。置身于室,顿觉飘然出世。没想到喧闹的京师竟有如此清静所在。
墙上孤悬一幅墨竹。画得十分奇特。修篁数丛,竿细叶瘦,石上清泉。月色朦胧,掩映茅庐。窗透灯光。画之上方,月傍云头。端坐似有若无的骑兽菩萨……。
小和尚送上几杯清茶,端上几碟糕点,可能由于唐赛儿是女子,容易获得好感的缘故,小沙弥见唐赛儿仍然愣着观画,便说:“女施主也喜欢此画?”
唐赛儿虽然自小跟随小芝学习琴棋书画,特别对于作画来说有所染指。但此时却是看见了画的墨竹想起了自己已经死去的相公林三,林三生前是比较喜欢竹子的,唐赛儿看见了墨竹书画,当然有所感触。
“师妹,俺肚子饿得像猫掏。”曾阿牛凑上来低声说道:“碟子里最后几块点心也让俺三把两眼吃光了。别光顾看画了,那玩意不能当饭吃。”
其实唐赛儿、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四人也早就饥肠辘辘,申时已过还没吃午饭,岂能不饿?
小沙弥转身去后院,片刻转回,请五位施主厢房就餐。
菜肴十分丰盛。曾阿牛夹着一块肉片就往嘴里便送,一咀嚼便失望了,原来是素面做的样子极像肉的模样。
再尝其他盘菜,均是素菜,反正肚子空了,也管不了那许多。只是觉得酒瘾来了,很不是滋味,一把将小沙弥拉到跟前,附耳叽咕了两句,小沙弥连连点头,他又转身向那两个小和尚作了交待。
不一会,搬上一只青瓷长颈瓷坛。盖子打开,酒香四溢,曾阿牛抱着酒坛闻了闻,连声赞道:“好酒、好酒!”搬起坛子便将自家碗里注满。小沙弥又给其他人倒酒,唐赛儿连忙摇手,但也未拦住。
曾阿牛端起酒碗与丁谷刚碰了碰,一扬脖子,咕嘟咕嘟喝干了,丁谷刚等人虽然酒量不大,但因十分疲乏肚子又空,也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唐赛儿端起碗闻了闻,浅浅地抿了一口,只觉得酒味浓烈醇香。
“不瞒各位,这酒乃是本寺秘藏数十年陈年老窖。出家人是不准喝酒的,这酒只放在此寒潭浮庄内,是备以款待的……可是已经好久没有施主来我们这里供我们招待了。”
“小师傅……,”曾阿牛一连喝了三碗,舌根便有些发硬,飘然如仙,朗声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师傅,你也来一碗。”
“不不不,”小沙弥连忙推挡,“五位施主尽情吃喝,小僧去客房安顿住宿。”
“小师傅,”虽然没有喝多少,唐赛儿却满面飞红,见小沙弥离席,心中总是挂牵着如何能尽早见到小兰,便问,“不知法难大师可曾对小师傅交待,何时能安排好呢?”
“施主们放心,”小沙弥说:“虽然现在道长佛消。但是主持大师与京师王公大臣、皇亲国戚还是有些来往,主持自有办法达成各位施主所愿。至于何时何地,还请稍安勿躁。主持交待小僧转陈各位,务必在此耐心静候,千万不可随意走出乌龙潭。更不可上街游逛。”
唐赛儿点点头,端起香喷喷的白米饭。这顿饭一直吃到酉时。晚饭也就免了。
饭碗丢下一会,曾阿牛便趴着桌子打起呼噜来了。唐赛儿将他叫醒。各自到客房安歇。
小沙弥又叮咛夜里轮番巡示,不可大意。这才退回自己的住房,开始练习他这一天没有做完的禅功。
尽管唐赛儿他们自以为十分隐蔽,但是也杜绝不了皇帝朱标的额外照顾,其实在他们一出四百岭的时候,几个人特殊的形迹已经惹起了内厂探子的注意,一路尾随着他们。
从漳州、梅州到鄱阳湖,一直跟踪到南京城下,鸡鸣寺边。又跟踪至乌龙潭寒潭浮庄。见这群人进了浮庄一个多时辰没有再出来,负责此次跟踪的人命令手下躲在浮庄大门外柳丛中窥伺,盯着从漳州来的那几个人的动静,倘若他们出来,一定要紧紧盯住。
“我亲自找齐大人禀报……”他说:“你们千万看好,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要跟到哪里。”
吩咐完毕,风急火燎地朝京师内疾走。半个时辰后,他来到承恩寺附近的小街上,很快便到了现在内厂主持人齐麓的住宅。验过令牌之后。知道是皇上钦命的漳州特使,连忙将其引到内堂见齐麓。
行礼见过齐麓大人,便迫不及待地禀报道:“齐大人,皇上命令画影图形的钦犯。被我们发现了。”
“噢?”齐麓当然知道他所指的钦犯是谁,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的有反应,不由有些惊愕。大喜过望,急促地问。“刘三,快说。钦犯现在哪里?”
“就在京城!”
“在京师?”
刘三将如何在漳州附近认出唐赛儿等,如何跟踪到南京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才说道:“他们如今藏在乌龙潭寒潭浮庄内,属下已经派人在那里密切监视。”
齐麓的思想极其复杂,事情太突然也太容易了,他惟恐刘三认错了人,画影图形哪能十拿九稳?毕竟谁也没见过唐赛儿他们,万一惊动兴师动众,错抓了人,岂不丢脸?还可能造成轩然大波。
退一步说,即便真是白莲余孽潜藏寒潭浮庄,去抓固然万无一失,但是皇上现在不在京师,按照规矩内厂所抓之人必须移送刑部、大理寺逐一审讯,万一出了什么乱子怎么办,他们来京师做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冒然抓住之后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但是听皇上说,白莲余孽十分凶顽,围攻王府都能做出来,他们这次肯定是来者不善,万一不抓,惹出了什么祸事,自己身为署理内厂的主持人,回来之后肯定要被皇上责问失职之罪,那岂不是自毁前程还牵涉家人吗?
抓或者不抓,在齐麓心里徘徊了好几圈,让刘三先去继续监视,自己在书房中沉思了好久,还是下了决心要抓,但是现在不能动用内厂的人手了,齐麓决定去见一下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他要借调锦衣卫武卫局的特种兵来完成这个任务。
先用抓海外细作的理由来抓捕这些人,抓捕以后,至少可以在锦衣卫外事局中首先盘问,关于海外之事,可暂时不交给大理寺和刑部审问的。这样以来,大家都可以避免犯错误。
齐麓本来就是原锦衣卫指挥使齐泰的堂兄,而自己又在锦衣卫外事局里面任职很久一段时间,当然明白其中的关窍,也有信心可以能借调到武卫局的特种兵,当下齐麓也不迟疑,马上就命令亲卫准备车马,自己要连夜去见锦衣卫指挥使。
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蓝勤堂估计在大家心目中应该是一个十分陌生的人,但是稍微追踪一下蓝勤堂的身世,就能发现这个人竟然是蓝玉的侄子。
虽然蓝勤堂只有三十余岁,但是这个必须靠祖萌的时代,能做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也是必然的,谁也羡慕不来。
齐麓乘着轿子沿街疾走,穿过四个十字街口。过莲花桥,在成贤街下了马,拐入巷口,到了蓝家。这里原来是开国公常升的府邸,但是常升也像其父亲常遇春一样早死,当年虽然有些装疯的形式避过了朱元璋的诛杀,但是怎么也逃不过岁月的审判,于景泰二十年时病逝,其子常继祖没有继承开国公的爵位,往大明福州水师任职,一直没有在京师居住,所以这个地方就成了蓝家的府邸。
见内厂主事晚上来访,必有要事,蓝勤堂忙将其引入内宅。将来意说明后,锦衣卫指挥使深以为然,并且答应次日傍晚将人手准备齐备,在这段时间,内厂只需要做好监视工作就行了。
翌日戍时之后。月初没月亮,只有些微星光。在刘三的引路下,锦衣卫武卫局的特种兵约三十余人朝浮庄潜行。过了柳堤,大门紧闭,四处无声,偶尔传来杜鹃的哀啼和湖中阵阵蛙鸣。
特种兵屏声静气顺围墙悄悄转了一周,见庄内没有一处灯光,想是皆已入睡。他们翻过低矮的围墙,进入后院。突然,巡夜的小和尚自屋里走出,提着一只灯笼朝这边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