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也有名字的,准确说是有名无字。宋朝女子的名字取得很亲切可爱,例如金赛兰、范都宜、唐安安、倪都惜、潘称心、梅丑儿、康三娘、沈三如、赛观音、孟家蝉、吴怜儿、钱三姐、季惜惜、吕双双。也有单字名,少,多是双字名。不过除了少数人因为各种必要,名字泄露出去,比如上官婉儿,李清照,大多数人不会将名字告诉其他男子。
往往称喟为娘子,或者大娘二娘等等,后来换成小姐等称呼。
特别对方是公主郡主,在宋朝或称公主,或称帝姬。赵祯一生有四个女儿存活下来,仅有次女商国公主庄宣帝姬赵懿安,与三女鲁国公主庄夷帝姬赵幼悟的名字为极少数人得知,至于长女福康公主与幼女宝寿公主究竟什么名字,后人遍翻史籍也没有找到。
在后世不就是一个名字吗。
但在这时代,不得不注意的。
尽管对方是一个小屁孩子,终是异性。
郑朗为难的看着赵祯,眼里露出央求,你家这个女儿俺教不了。
赵祯哈哈一乐,说道:“奴儿,你下去。我与郑卿有要事商议,不能在这里胡闹。”
让太监将女儿带走,继续说道:“朕听你说了仓储。”
“陛下,臣是说过仓储的弊端,但国家又岂是仓储一弊,许多弊端病入膏肓。但想要治理,还得必须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
“有那些弊端?”
“政务冗杂,官吏冗多,兵将冗员,盐茶酒矾香专营陋习百出,豪强占田隐田,还有政令不定,朝令夕改,国家诏书下达后·上到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全部轻之。寺观规模庞大,百姓徭役赋税逐年加重·军队战斗力下降……”
郑朗一口气列数了二十多条,偏偏没有说仓储,因为那一条都比仓储严重。
赵祯听了眉头直皱。
“陛下,不用急,我朝虽然弊端诸多,但也不是没有优点,政治开明,重视内治·富裕度乃是列朝列代第一·文化、艺术、生产力乃至科技更是巅峰时代。”
“科技?”
“就是对格物学的理解与运用。”
“杂学?”
“不能说杂学·以杂学贬之,未必失之公正,一把江东犁,使国家能耕种多少田地,能养活多少百姓?这乃是真正的格物学,而不是奇技淫巧,因此不能以杂学称喟之。”
但国家经济确实出现严重的危机。
于是有人想立名目,使国家增加敛财·宫中的大太监入内都知张永和看到赵祯每天为财帛烦恼,对王尧臣说了一个主意,请收民房钱十之三以助军费。
以前有过类似的税例·唐朝在钱政困难时收过架屋税,只要修房屋便为征税。放在后世也许认为是对的,土地税,房屋税,甚至税上加税,但在古代想法不同,老百姓生活,衣食住行,住排在第三位。自己掏钱修房屋,还要交税,那是不对的,是剥削百姓。况且宋朝已有了城郭税,分为地税与宅税两种,除官员外城镇内所有百姓的地产,包括屋舍地基、空闲地段、菜圃园地一律征税,宅税以间为单位计算,并且按照宅屋所处地段冲要、闲慢、征贷时所得房租多少等因素确为等级。征得很低,不然也不可能有人用地来种菜做苗圃。再加上工商税,这是封建时代的一个巨大的进步,使统治者将税务从苦哈哈的农民身上,转移到更富的城市。
得之就要给之,想征税,必须鼓励工商业的发达,进一步地推动着宋朝经济的发展。
总之很轻,若是一栋小房子被炒成几万贯钱,在赵祯朝能让言臣活活给掐死。
就是这项税务,还有士大夫怦击。况且征民房的十之三以助军费!那得多少钱?不能征的,完全征上来仅一个开封城的房产总值就会达到一亿贯,可征过以后,全国必然爆炸起义。
对于大太监张永和的提议,王尧臣根本就没有听。
张永和想立功,想替赵祯排忧解难,压迫盐铁副使林维助言,王尧臣不害怕张永和,但林维很害怕,于是早朝上说道:“国家正是衰世之时,唐德宗所以致朱此乱者,正是用了此策解决国家财政危机,非是平时可行也。”
权宜之计,度过去以后就不会征,有什么不对的?
林维看错了政局。
郑朗做得这么小心,还害怕出差错,你怎么能出此荒谬的主意?王尧臣一怒之下,当场弹劾林维残暴,蛊乱主君,迫害百姓,于是罢为滑州知州。
赵祯也让林维吓了一大跳。
他非是昏君,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乱,害怕下面官吏借邀功敛财,误会朝廷,鱼肉百姓,立下一旨,命御史中丞王拱辰、知制诰田况与三司同议减放州县科配,诸路配役在疏决之前一并释之。
越是财政困难,越是宽赋薄徭。
郑朗站在下首听着,心中嗟叹,仅此一点,足以让赵祯身为明君行列。
赵祯仁爱之心无用置疑,可是不增税,反而减税,国家财政怎么办?于是下旨给三司官吏,经国以财为本,而三司纪纲不振久矣,今边偶未靖,军资所急,民力重困,其防协心营职,无或因循以踵旧弊。
大家想想办法解决吧。
欧阳修建议,天下官吏员数极多,朝廷无由偏知其贤愚善恶,蕃官、三班、吏部等处只是具差除月日,人之能否,都不可知。诸路转运使等,除有赃吏自败者临时举行外,亦别无按察吏之术。致使年老病患者,或懦弱不才者,或贪残害物者,此等之人布在州县······使天下州县不治者十有**。今兵戎未息,赋役方烦,百姓嗷嗷,疮痍满目……臣今欲乞特立按察之法,于内外朝官中,自三丞以上郎,选强干廉明者为诸路按察使······使州县遍见官吏其公廉勤干,明著实状,及老病之才,阴有不治之迹皆以朱书于名之下。其中才之人,别无奇效,亦不致败者,以墨书之。又有虽是常材,能专长于事,亦以朱书别之。使还具奏,则朝廷可以坐见官吏贤愚善恶,不遗一人。然后别议黜陟之法。如此足以澄清天下半岁之间可望致治。只劳朝廷精选二十余人充使别无难行之事。
郑朗听着不作声。
欧阳修这篇奏折按文章来说,不算好文章,可它很有名气,这是吹亮了庆历新政第一声响亮的号角。
听上去也不错,淘汰部分冗官,国家财政减少,任用贤能,国家吏治清明。所以不用多半年国家大治便来了。
但可不可能……
贾昌朝以前也说过此议,比较保守,不专派按察使而是让各种转运使责以按察吏能否。于是两议同参,最后下诏,诸路转运使副并兼按察使,令将辖下州府军临县镇官吏姓名置簿,亲掌录其功过,若绩效明著用显有不治者,逐旋以闻外,其稍著廉动及仅免败阙者,即每年至终,攒写附递以闻。并须书公摭实。
如能称职,别加进用,当务因循,亦严行黜降。提点刑事虽不带此使名,并当准此。
欧阳修上书反对,说转运使按察本部官吏,颇有不便,更不尽善。我当初请差按察使者,是想朝廷精选强明之员到地方盘察,而不是将转运使权利增加。甚至转运使里就有昏老病者,贪赃失职之有,这些人自当被劾,岂可劾人?就是有能臣,但转运财赋有米监之繁,供军需又有星火之急,定不能遍走州县,专心察看,所以此诏不当。
兵兴累年,天下困弊,饥荒疲瘵,既无力以振救,调敛科率,又不知从哪里减省,徒有爱民之意。陛下你是好心的,可你没有选用良策,这个好心落实不下去。解决方案只能逐去冗官,不令贪暴,选用良吏,各使抚绥。况且近年来多次派出安抚使,怎么今天就困难了?必须于侍从臣寮,台官馆职中选十数人,小路分察两路,其侍从臣寮,仍各令自辟判官,分行采访,用臣前面之策施行。
问题又回到原点,派什么样的人下去察访?
这次不象以前的安抚使,而是专门察看下面官吏贤良,好坏全部在他们一句话,甚至有可能决定下面州县官吏终身的命运。那一个大佬背后不有着牵连,郑朗背景很简单,还有几个学生。
往深里说,何为贤良,吕夷简与夏竦都是奸邪,又有多少能吏能堪重用?一为必有争议,有争议非忠即奸。不为能博得贤名,但又不能称为良吏。如何择之?
书上不报。
郑朗在边上冷眼相观,一直一言不发。可有人找上门来,余靖在下早朝时问道:“行知,你与范公身负天下重望,听闻你进京为相,天下欢呼,为何一言不发?”
也发了,替夏竦与吕夷简很含蓄地说了几句公道话。
这让许多君子党十分失望。
但这个党不能将郑朗排除在外的,就是欧阳修也不敢说郑朗不是君子,这让朝中几十个君子头痛万分。
郑朗淡淡地说道:“说与做谁重要?”
余靖一愣。
“我所做的,你有没有看到?”郑朗又反问一句,加重了语气:“你有没有看出来?”
不要说欧阳修这个不成熟的第一枪,就是范仲淹以后的十条改革也是多空淡疏阔之举。积极意义是有的,消积意义同样很严重。
“君做了什么?”
“等希文回来后,我再说,”郑朗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此时他正在为自己的免役法伤神,那有空管这些无意义的空谈。
不过范仲淹与韩琦很快就回到京城,五次拒旨,终于朝廷让郑戬代替二人主持西北事务后,二人从陕西归来。郑朗有时候很想说一句,陛下,你诏一个人回来吧。不能诏两人同时回来,非得出事。
但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
前世的历史知识,近十年的官宦生涯,想问题已经不再很单纯了。但到现在,庆历新政有多少积极意义还没有想清楚!一个免役法,也让他象吕夷简那样,有些怯弱不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