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夸张。”小妹哭笑不得道:“月娥姐姐我认识,是个很讲道理的女孩。”
“你不怕她打你?”史氏小声道:“你这细胳膊细腿,怕是禁不住人家一巴掌吧?”
“她为什么要打我?”小妹摇头笑道:“我们会相处的很好的。”
“看看,别人替她操心,她却一点都不急”史氏苦笑道。
“本来就没什么好急的。”小妹淡淡笑道:“大家都是好人,好人自有好报。”
“真不知那陈三修了几辈子的福!”史氏摇头道:“竟让小妹如此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不好么。”苏小妹笑道:“其实现在这样,是我赚了,只是有些人算不过来罢了。”
“是么……”史氏一愣,旋即恍然,笑着伸手呵痒道:“死妮子,你说我笨呢!”
“不敢不敢,女侠饶命。”苏小妹赶紧娇笑着躲闪。在史氏追问之下,她终于投降道:“我说就是。三哥是那种极重情的人,如果我不松口,他自然不会娶柳月娥,但除非月娥姐姐嫁个好人家,他都会一直觉着亏欠她,对她念念不忘。与其让他撒谎瞒着我,生分了感情,还不如大大方方把她放在家里。一切都在眼前。而且有月娥姐姐帮我看着他,家里家外的花花草草也会少很多。至于妻妾名分,还不全看男人的心眼往哪偏?何必要去计较呢。”
这番话,听得史氏目瞪口呆,王弗却暗暗佩服……她的丈夫与陈恪一样,都是天生的风流种,但这个社会允许男人风流,女人吃醋拦着,反而成了不是。这就像治水一样,有人一味去堵,以为这样就能独占丈夫。殊不知,这样只会搞坏了夫妻关系。反倒让小三借机占据优势。
其实堵不如疏,大方开明些,承认男人花心,把他的花心限制在可控范围内,让男人知道你为他所做的牺牲,反而能最大限度的减少男人的花心……当然,前提是这个男人的良心,没有被狗吃了。
想到这。她羡慕的看一眼八娘。能有专一的男人一直等着她。不过让她拿自家的花心鬼却换八娘的专情男,却是万万不肯的,想必小妹也是一样。
毕竟。苏轼、陈恪那样华丽丽的伟丈夫,这世上能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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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嫂们正说着话,突然感觉到车慢了下来,掀开车帘、举目望去。原来前面远远驶来一彪人马,马上骑士身穿黑色劲装,头顶秃瓢,与她们的护卫如出一辙。
“哎呀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史氏朝两姑姐笑道:“还不快收拾下妆容,待会儿要见情郎喽。”
八娘大窘,小妹也流露出娇羞的神情,不过不是因为史氏的调笑……
最前方的卫士。回头禀报苏轼道:“舅爷,那是我们大人的亲兵。”
苏轼点点头,举目望去,便见陈恪一马当先,转眼便由远及近,放声大笑道:“子瞻子由,别来无恙!”
“仲方。你怎么来了?”苏轼高兴坏了。苏辙则规矩行礼道:“三哥别来无恙。”
“我向朝廷告了假。”陈恪笑着抱拳道:“便沿着你们的来路往西跑,果然就在这儿碰上了。”
这时候,二郎也上来了,一抱拳,笑笑道:“久违了。”
平辈见礼之后。陈家兄弟又去后一辆车前,向苏洵行礼。里面却没有动静。
半晌才有个声音道:“是二郎啊,快上来说话。”
“是。”陈忱便一掀帘子,猫腰钻了上去,弄得陈恪好生尴尬。
这时,后面的女眷车窗帘掀开一角,露出小妹那张精灵的俏脸,她朝陈恪递个颜色,陈恪顿时大喜,也跟了上去。
“你上来干什么?”苏洵见他也上来,黑着脸道:“下去。”
“岳父,我这不想你么。”陈恪恬着脸道。
“我不想你。”苏洵瞪眼道:“你下不下去?”
“不下。”
“那我下去。”苏洵气哼哼的一甩袖子,跳下车去。
陈恪巴巴的跟下来。
苏洵气得往前走,陈恪便狗皮膏药似的跟在后头。
“别跟着我。”
“我怕岳父走丢了。”
“我看到你就烦!”
“我跟在岳父身后,不让你看见。”
“我打你你信不信!”苏洵站住脚,霍得转身道。
陈恪刷得从背后抽出根荆条道:“岳父请动手吧!”
“……”苏洵见这家伙,竟然是负荆请罪来的,有些气消道:“还知道自己干得不叫人事儿啊?”
“确实太混账了。”陈恪点头道:“恳请岳父原谅。”
“别叫我岳父……”
“丈人……”
“丈人也不行。”
“泰山……”
“……”苏洵瞪了他一眼,往道边树丛里走去。
“泰山,你可不要想不开啊……”陈恪赶紧跟上。
“我要出恭!”苏洵翻白眼道。
“那我给你拿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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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苏洵从树丛里出来,他已经不那么暴怒了,却依旧冷冰冰道:“陈仲方,别以为你耍耍赖皮,我就能答应。除非铁树开花、覆水能收、公鸡下蛋,否则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多谢岳父大恩大德!”陈恪却不惊反喜,连连抱拳作揖道:“小婿一定办到!”
“……”苏洵被他气得鼻孔生烟道:“你要真能办到,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甩手上车去了。
陈恪这次没跟着上去,而是上了苏轼兄弟的车。队伍继续朝汴京进发。
“铁树能开花?”马车上,苏轼苏辙交替问道。
“覆水能收?”
“公鸡能下蛋?”
“事在人为么。”陈恪笑笑,正色道:“小妹为我付出良多啊……”不然以苏洵的性格,是决计不会用陈家人护卫的。估计早就立起碑来,把陈家父子骂成一群猪狗,还能跟他在这儿蘑菇?
“知道就好。”苏轼嗔他一眼道:“这二年,小妹是想尽了法子哄着我爹,才让他有些松动了。”说着笑道:“你要是你回趟眉州,这事儿就更好办了。”
“唉,我知道,是我不对……”陈恪叹气道:“本来和小妹都商量好了,谁知赵宗绩那个不省心的……”
“小妹都替你解释了。”苏轼重重捶他一拳道:“将来你若是待她不好,我第一个不让你!”
“嗯,你写诗骂我一辈子。”陈恪郑重点头道。
“好主意。”苏轼还不知道,自己的诗文,有多大杀伤力,那是可以让人遗臭万年的:“不过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是吧,子由?”
“我对三哥很放心”,苏辙却摇头道:“从小,他比你还疼小妹。”
“嘿……”苏轼给他一拳道:“老是让我演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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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返京还有一天路程,小妹不想惹父亲生气,一直躲着不见陈三。陈家兄弟只好和苏家兄弟,聊起了别后的情形。
在苏家兄弟居丧的二十七个月中,陈恪经历了太多太多,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都一一道来,对大宋朝几十年来,在‘太平盛世’掩盖下的四伏危机,作了深刻的剖析。陈忱在地方上为官两任,对官场上浮华因循、奢侈之风更有深切体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二位舅哥上起了为官的第一堂课。
听得苏轼兄弟心情十分沉重,子由叹气道:“我看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富足安康,还以为遇上千载难逢的盛世了呢。”
“哪有领土还在敌国手中的盛世?”陈恪摇头道:“就算只考虑内部因素,前朝的‘咸平之治’能算一个,但是真宗皇帝又亲手把家业败了。到了本朝官家,虽有振作之意,却苦无救国良方,只能尽量求稳、勉力维持,可四十多年下来,国家基本成了烂摊子、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为什么我们在民间,没有太多感受?”苏轼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碰上一位好皇帝,几位好相公。”陈恪淡淡道:“他们压着官府,不许向百姓伸手,想让危机只在朝廷层面解决。”说着他叹口气道:“官府扰民少了,老百姓的日子自然就好过。但朝廷入不敷出数年了,已经在最大限度的削减开支。可该花的钱总得花,实在没法子,也只能加税了……”
言外之意,**们的好日子,已经快到头了……
见将两人说得都有些沉重,陈恪笑笑道:“我也不想一见面就说这个,但你们现在是名人了,必须得看清楚形势,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小心别乱表态。”
“那要是赵宗实的人找我们呢?”苏轼突然冒出一句。
陈恪愕然。
“不瞒你说,来之前,张相公给我们写信教导官场规矩”,苏轼坦然道:“暗示我们,入京后要先拜谒韩相公、再拜谒刘内翰,这样才能保日后仕途顺畅。”顿一下道:“我想,张相公是不会没来由,写这封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