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山中学,坐落于岚山市郊区,周围依山傍水,环境优雅,是一所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全国重点学校。无论其师资力量,还是人才储备,都是在全国重点高中中数得着的。尤其是每年的那些惊得有些吓人的录取人数,使得岚山中学声名远播,成为了岚山市一道亮丽的风景。
但是,再好的美玉也会有瑕疵,就如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所在外人看来的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岚山中学,其内部,却是乱的一团糟。且不说学校领导班子之间的擢升竞争,单是班与班之间的较量,就足以引发诸多难以压制的暴力事件。
尤其是近两年,由于教学理念和教学对象的分歧,岚山中学的上级领导们,开始出现了一些比较明显的两极分化。而其中打的最为火热的,无疑是以寒门学子为主要学生源的保守派,以及以富家子弟为主要学生源的创新派。
“保守派”主要招收那些家境贫寒但学习刻苦并且成绩优异的寒门学子,其注重学生对知识的培养,讲究以学为贵;而作为保守派的对立面——创新派,则是主要招收那些在音乐、美术、绘画及舞蹈等方面有着惊人天赋的富家子弟。他们讲究推陈出新,不走寻常路,以综合能力的全面发展为办学宗旨。因此,单从这两派的学生源和学生的性格来判断,这两大派之间不闹矛盾才怪呢。
两大势力之间的较量,毫无疑问地将学校划分成了南校和北校两大部分。南校环境优雅,位置优越,开设的课外科目也比较多,所以是创新派的“势力范围”。至于北校,虽然设施上比不了南校,但其每年为岚山中学所贡献的升学率,却是远远地超出了南校,因此,南校和北校随同属岚山中学,但校内之间的竞争却是相当激烈的。
至于这两大势力的“头目”,也就是岚山中学的校长,因为其势力的划分自然也是有两个!岚山中学之所以如此出名,除了其具有极高的知名度和录取率之外,另一最引人注目的一点,便是这所特殊的中学中拥有两个校长。
内部的不团结必定会引来新的争端,这也使得这所闻名全国的中学里面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物都有。当然,也不乏一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也就是介于两大势力之间保持中立的中立派。而程天,则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名资深的中立分子,程天深刻体会到了其所带来的极大的好处。他既不用为了两大势力的争夺而和同龄人闹得不可开交,也不用被某些学长逼着自己去参加什么不喜欢的活动,这样的自由自在,多好。
但是,这样的“幸福”生活并不能维持长远,就如物体做自由落体一般,谁能保证在它落入地面的整个过程中没有阻力的束缚?这些所谓的优惠条件,是仅仅针对高一新生来说的,到了高二,程天则不得不面对残酷的分班,也就是所谓的“门派抉择”,这也让得即将步入高二的程天感到尤为头疼。
有些学生,为了在高二能更好的发展,从高一开始,就很明确地找准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人际关系,拉帮结派,甚至开始贿赂学长,很多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着想着,所有的这些提前的准备,从高一就开始慢慢地筹划着,未雨绸缪。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虽说是重点大学生的发源地,但也并非所有岚山中学的学生都能考上好大学,自己的努力,那是必然的。
当然,无论哪所学校,有好学生必然就有差学生,再怎么严谨的录取制度也会存在漏网之鱼。而程天,则是一个突出的典范。之所以称之为典范,是因为其即将要步入高二,但却仍未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就连自己身上任何一丝长处都没找到。这个问题,足以让一个本身就有点沉默寡言的他感到更加的困惑。
如果说一个学习不好的人在学习上选择了放弃,但在其他比如绘画、音乐上却极具天赋,这样的人,是完全有资格踏入岚山中学的大门的。而程天,则是那种学习次次倒数,五音不全,毫无艺术细胞的漏网之鱼中的永不翻身并被摁死了的咸鱼!这种没有丝毫优势的高中生,的确也会成为周围同学嘲笑的笑柄。
“唉……原本还想再过上几天舒坦日子的……”
程天双手叉着后脑勺,无聊地盯着教室上方的天花板。夏天的微风轻轻地划过窗台,带来了丝丝的凉意,但却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没有才艺就进不了南校,没有学识就进不了北校,难道,真要自己高一就申请退学?”程天不甘心,一个人,总会有他的一丝长处的,但是,我的长处到底在哪儿?程天自己也不知道。
九月的天气,枯燥的让人有些胸闷。
学校动员大会,终于是不出任何意外的开始了。
宽阔的广场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就像所有的基督教教徒准备接受洗礼一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庄严而肃穆的。每个人的手上都握有一张签了自己名字的白纸,这是每一届新生必须要做出的艰难抉择,因为这牵扯到他们未来的命运。
而今天这次大会的主要目的,则是为了生源而战。南校和北校的两大校长,将会为自己学校招揽生源,各做一次深刻的演讲!
主席台上,坐满了大腹便便及黑丝妖娆的教师领导。
坐在主席台中央位置的,则是这所重点中学的两大核心人物,两大分校的校长。
按照以往的情景,他们应该是那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好几里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人渣味而掐个你死我活的死对头,但是今天,在这种特殊的场合下,这两大仇家却是“握手言和”了。
他们就那样自然地坐在了一起,闻不到任何的火药味,更没有那种敌视对方的可怕眼神,相反,他们做的更多的,则是安安静静地闭目坐着,等待着对手主动出击。也许,他们都在为后面的演讲养精蓄锐吧。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持续了大约十分钟,主持人在一股逐渐静默下来的氛围中慢慢地走上了讲台,开始了她的旁白。
“你们!将何去何从?”主持人声音很大,每个字都显得那么铿锵有力!
但是,当所有人都期待着一番激昂慷慨催人泪下的开场词的时候,主持人却如忽然被抽去了声带一般,一下子没有了话语。
短短的几个字,如敷衍一般,伴随着主持人手中话筒的轻轻落下,她居然跟没事儿人似的默默地离开了。
“咦?这是哪一出……?”
“我去,这就完了……?
“丫的,老师们也禁不住热,赶紧结束吧,我最讨厌长篇大论了……“
议论声,开始弥漫整个人群。
没有鲜花,没有任何掌声,没有主持人长篇大论催人泪下的激情解说,也没有任何出于礼貌而无比繁琐的引导词,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演讲就开始了?
就在众人倍感诧异而开始有些交头接耳的时候,北校的校长孙老头,上场了。
孙校长是一名看上去六十来岁的瘦高老头,虽然他早已年过花甲,但却并没有驼背的迹象,一米八几的个子配上他那枯瘦如柴的身躯,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我泱泱中华的国宝大熊猫最爱吃的东西——竹子。
孙校长虽然个子高大,但终归年龄在哪儿,没往前走上几步,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还没走到话筒前,面色就变得如菜饼一样难看,脸上布满虚汗不说,连站都有些站不稳。身体微微晃动了几下,就要有倒下去的意思。
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扶他一下。就连北校的一些高级领导,脸上也是暂露担惊之色,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如果此时有哪个不识趣的家伙装好心过去搀老头一把,定会让后者误以为这是在蔑视自己而被一耳帖子给抽出去。孙校长的身体状况,他们这些常年在他手底下办事的人清楚的很。
“咳咳……”
好不容易等到孙校长踱到话筒旁,几声带有痰味的咳嗽声却是率先窜入学生们的耳朵。
“额……今天……很荣幸,我,也很激动!北校,欢迎你……到来!”说完,孙校长就这么双手靠后的走回了主席台。
“完了……?”
“这……这就完了?这什么啊?这才几个字?我都能数过来。”
“刚才那个主持人不会是孙校长的闺女吧,都这么简练……?”
孙校长的举动无疑又再度引起了台下的一阵骚动,且不说这次演讲篇幅的长短,光是这演讲的内容,就很是让人费解。
“呵呵……!老孙头,你果然是老了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看来这次,你是主动认输了啊……呵呵……”南校的校长一脸阴笑,目光卓然的瞥了一眼刚刚坐下的孙校长,“我还以为你要让我等上个把个小时呢,想不到你居然弄了这么一出,也罢,今年这伙可爱的孩子,我南校,替你收着喽……”
南校校长话里的语气明显带着讽刺的意味,但是,同样贵为岚山中学校长的他,则是与孙校长截然相反的存在。且不说他那早就出现半荒漠化而秃掉一半的头发,单是那个如胀满气的游泳圈般的啤酒肚,就足以让人怀疑他是如何在这般酷暑下保持淡定而不汗流浃背的。
南校校长一脸的得意,双手用力的撑了一下眼前的桌子,旋即慢慢地站起身来,朝着演讲台的中央淡然的走去,只丢给后者一个得意的背影。
而刚刚坐回座位上的孙校长,却是双眼紧闭,一言不发,呼吸间,听不出任何的骚动。
陈校长刚登上演讲台,周围便被一股浓浓的汗臭味所包围,与其说是汗臭味,倒不如说是铜臭。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在他眼中的台下这群刚刚脱离自由即将迈向高二的学生,无疑是一大把一大把的钞票,多招一个,自己就能多捞一笔油水。
与孙校长不同,南校校长陈老头刚踏上演讲台时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他先做了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就开始不停地掏左手的口袋,至于里装着的,则是一块精致的白手帕。
可能是因为天热的缘故,陈校长一边激昂慷慨唾沫横飞地讲着,一边不时的用手帕拭去额角那不断渗出来的汗水,那股努力劲儿,一点都不比做苦工赚钱的打工仔差。
……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陈校长的演讲终于是接近了尾声,至于演讲的内容,无非是一些南校近年来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和无上荣耀罢了。而演讲的途中,自然免不了部分调皮捣蛋学生的抱怨,天热且不说,单是这两个小时不让上厕所,也够人受的。有些人甚至借用这次的演讲,给陈校长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外号——土鳖(憋)!
分班大会,伴随着每个人手中所填学校名字的上交而结束,而接受了近乎三个小时“熏陶”的众人,各自眼中的光景,则是不一样的。
夕阳,拉长了每个人的身影,在一股极其柔和的彩霞遮掩下,悄然坠下,看起来是那样的安详,宁静。
也许,过了今天,大家还是那种平日里见了面依然能嬉笑怒骂的好朋友;也许,过了今天,也将会成为见面躲着走甚至开始尔虞我诈的死对头!
前途,依旧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