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sè渐浓,月上枝头。
少爷俱乐部内,蒋俊一手酒杯,一手酒瓶,自斟自饮,神sè始终淡然,仿佛在回味,在追忆。
回首往昔,蒋俊感到身心俱疲。
烂泥,始终是烂泥。
坐井观天的人,便在井口之大的世界里自鸣得意。
不知从何时起,少爷俱乐部要与风雅集团分庭抗礼的雄心壮志烟消云散,固步自封也就罢了,却好似已经过上了坐吃山空立地吃陷的生活。
蒋俊一力维持大局,终究无法克制每一个人。
他不是保姆,不是佣人,更不是蠢蛋。
受够了这些人的无知,愚昧,莽撞,自以为是。
更受够了不知何时就会被卷入深渊的危险处境。
现在少爷俱乐部实际上就是欺软怕硬,遇到庞然大物俯首称臣,碰到人畜无害毫无威胁的小动物就踩两脚。
这不是为人处世的法则,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终会踩到猛兽尾巴,闯下弥天大祸覆水难收时,追悔莫及又能怎样?
唐信是洪荒猛兽吗?
蒋俊摇头苦笑。
至少,唐信要与少爷俱乐部不死不休时,胜败难料。
从外走来一人,西装革履临近四十,长相斯文儒雅气度沉稳。
“翟品旭,我在少爷俱乐部其他人的产业中有哪些股份?”
蒋俊待那人走到面前便开门见山。
翟品旭是蒋俊的产业管理人。是他的左膀右臂。虽则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但他是一个实干家,不同于公子哥那种夸夸其谈言之无物,他偶尔还会为蒋俊的父亲蒋公华出谋划策。
荣盛黄金典当行是蒋俊一人之物,并无外人染指。
但蒋俊的其他投资,就错综复杂。
“罗氏集团旗下三家子公司,蒋先生各有25%至38%左右的股份,罗展雄的红毯基金,蒋先生有15%的投资比例。其他,包括王先生。冼先生,李先生,刘先生等七位少爷俱乐部成员遍布天海的产业中,蒋先生最少的占有5%股份。最多的有20%,这些大多都是娱乐场所产业。”
蒋俊轻叹一声,这里面的投资,有很多并非他主动投资,是那些俱乐部成员开个酒吧,开个夜总会等等,就会赠送蒋俊一部分股份,所谓礼尚往来,关系网络就这样建立起来,也许别人觉得牢不可破。但蒋俊没把这些放在心底。
“我实际出资的产业,尽快全部撤出,哪怕有人阻挠,也要撇清关系。至于那些我没有出资的产业,股份全部放弃,让律师尽快去办,记住,就算有人要送钱,也不能收。”
翟品旭点头沉默片刻,发现蒋俊没再说话。便扭身朝外走。
脚步平稳来到门前,身后又传来了声音。
“这少爷俱乐部的所有权,在谁手里?”
蒋俊忽然想到自己身处的建筑,忘记了究竟属于谁的产业。
“是蒋先生您的。”
翟品旭回身淡淡道。
蒋俊闭目沉思数秒,沉声道:“这栋建筑。也尽快转手。”
待翟品旭走后,蒋俊拿出手机。编写了一条简短的短信息,从短信和电子邮件两个途径发给所有少爷俱乐部成员。
内容很简单。
少爷俱乐部,解散。
各位,好运。
信息发出去后,蒋俊便关机,不用想,接下来肯定会有狂风暴雨般的回应。
他不想听,不想看,只想抽身。
亲手结束掉少爷俱乐部后,蒋俊感到如释重负。
原来,不知何时起,少爷俱乐部竟然成了他的负担!
无时无刻压在他肩上不堪重负。
把西装搭在胳膊上,将杯中的酒喝完,蒋俊头也不回地走出俱乐部,坐上保时捷,毫不留恋地绝尘而去。
他和董赋才知道事情严重(w)ìng。
此刻形势严峻,必须当机立断。
唐信虽然声称要和少爷俱乐部与风雅集团开战。
但唐信不是疯狗,不是见谁咬谁。
很显然,如若风雅集团或少爷俱乐部统一战线包庇那几个人,那战争,就全线开启。
所以,蒋俊和董赋才,都做出了选择。
他们,都不会为别人的愚蠢而买单。
对事不对人,个人原则不能丢掉。
即便这一次风雅集团和少爷俱乐部联手合作与唐信开战,赢了又怎样?
下一次,同样的事情发生后,难道还能赢?一辈子赢下去?
人得了病,就要治。
若是恶(w)ìng肿瘤,就要切掉。
至于是不是自己的肉便舍不得,那就看是想死还是想活。
已是chūn天,夜风还有些冰凉。
薛刚武自从离开上林街后便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夜深之时,他坐在了金融街一家关门的银行门口,ATM取款大厅外,他垂首靠着墙,形单影只落寞孤独。
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走错了一步,就要付出代价。
此时此刻悬崖勒马,或许还有转机。
可他无法回头。
尤其他不愿把命运交给别人去审判,他想扭转局势,起码要去求董赋才,还要去求唐信。
到底,是什么决定了今天的局面?
权势?
是董赋才在风雅集团只手遮天,还是唐信深不可测令董赋才也十分忌惮?
薛刚武理不清头绪,又或是自己不愿承认的无知。
此时去想,若然他割舍掉与罗展雄冼嘉豪的兄弟情,若然他放弃心中那个女孩,若然他与董赋才共同进退。
他的未来。会是何等辉煌?
事成定局。多想无益。
身旁有人坐下,叮铃一声,薛刚武睁眼一看,面前放下一瓶酩悦香槟。
“四年前,风雅集团第一次庆功会,我和你一起打开一瓶酩悦香槟,那时你开玩笑说:这是皇室香槟,我们将来,会是亚洲的新一代皇室。刚武,今天。我们再喝一瓶酩悦香槟,希望你记住它的味道,今后的路,祝你好运。”
薛刚武百感交集。不敢去看与他一样席地而坐的董赋才。
董赋才把香槟打开,没有酒杯,拿起酒瓶灌了一口,然后把酒瓶放在薛刚武面前。
泪眼朦胧,薛刚武吸吸鼻子整理下情绪,也灌了一大口。
皓月当空,行人渐稀,往来路人见到这两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席地而坐,像是借酒消愁,俊郎的面孔上写满失意。似乎刚刚在一场金融博弈中赔掉万贯家财。
二人无视他人异样眼sè。
董赋才昂首望天,磁(w)ìng的嗓音轻柔低沉:“还记得王行长吗?”
薛刚武忍不住嗤笑,低头道:“怎么会忘记?我们第一次去贷款,他以为我们是二世祖,有借无还。一年之后,全天海的银行,哪家会对风雅集团说不?”
“记得那个被你亲手解雇的职员吗?”
“当然,她以为自己长得漂亮,掉期外汇cāo作失误,来到我家门口想要跟我睡一觉保住工作。呵呵呵呵。”
“那你一定没有忘记熊公子。”
“那煞笔提他干什么?外市的公子哥,跑来天海撒野?完好无损来天海,半身不遂抬回去,到头来还要全家前来天海赔罪。”
董赋才不再说话,嘴角含笑。却显得悲怆。
创业艰难百战多,他们一路走来。也受过白眼,尝尽酸苦,数不清的敌人出现过,走到今天,只不过是让别人的血流干,自己安然无恙罢了。
以人为鉴可明得失。
风雅集团能有今天辉煌的高度,领导者董赋才功不可没。
模仿成功者未必能复制成功之路。
但失败者,才是董赋才眼中最不可忽视的因素。
为什么别人失败了?
别人的教训,就是自己的jǐng钟!
那些无法无天,盲目自大,嚣张跋扈,鼠目寸光的人,鲜血淋淋的下场,就是最该引以为戒的例子。
而不是在击败他们时洋洋得意耀武扬威。
那样,迟早有天,董赋才也会重蹈失败者的覆辙。
薛刚武想到过去与董赋才并肩作战的rì子,想到他们攀爬上这个高度背后的心酸,自己也痛心疾首,垂下脑袋哽咽道:“董哥,我错了。”
二十六岁的大男人,忽然泣不成声。
“董哥,我对不起你,我一直”
董赋才搂住他的肩膀,闭目喟然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公司里的间谍,虽然是罗展雄的人,但没有你打掩护,罗展雄的人,不会轻易安插进来。刚武,我一直在等,在等你向我坦白这一切,我一直认为,我才是你心里的兄弟。”
薛刚武泪流满面,无助地哀求道:“董哥,帮帮我,帮我最后一次。”
董赋才面露挣扎,点头说道:“好,你现在去找唐信,他是一个洒脱的人,只要他肯原谅你,你们之间的恩怨,就会烟消云散。不管他要什么,你给不了,我给,只要不是要你的命,我什么都可以替你补偿他,安抚他。”
薛刚武浑身颤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他说的帮,是让董赋才帮他一起对付唐信,而不是委曲求全。
“董哥,我如果去求唐信,我今后,还怎么做人?我宁愿死!”
董赋才惨笑一声,轻声道:“你不懂,唐信这个人,你光明正大抢他一个亿,他就光明正大抢你两个亿。你用歪门邪道对付他,他就用同样的方式让你付出百倍代价。不同的规则,就要压上不同的筹码。刚武,我帮你最后一次,希望你好自为之。陈逍已经准备好一亿美金,你带着家人离开亚洲,从此以后别再出现,隐姓埋名平静地过完这一生吧。”
言尽于此,董赋才站起身弃他而去。
若然薛刚武能低声下气痛改前非,董赋才愿意带着他一起去面对唐信。
可薛刚武冥顽不灵,自尊心作祟,明明自己错了,还要一条路走到黑,董赋才不会陪他。
夜风卷过,薛刚武心灰意冷地站起身,浑浑噩噩地离开。
天明之前,薛刚武与家人远走高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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