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群披甲士簇拥着王世充冲进了皇泰帝书房,王世充身着金盔金甲,腰佩利刃,杀气腾腾,他心里很清楚,杨侗绝不会轻易答应退位,杨侗刚才的怒斥,他在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
王世充一声厉喝,走上前凶狠地瞪着杨侗,“众大臣金玉之言,陛下为何听不进去?”
小小的书房里挤满了披甲武士,个个体格健壮,满脸横肉,就像一群狰狞凶残的恶虎,旁边还站着十几条穿着文袍的毒蛇,恶虎和毒蛇将杨侗瘦小的身躯团团包围。
杨侗毫不畏惧,昂首道:“朕是大隋皇室子孙,郑王欲取隋朝江山,直接杀了朕就是了,何必要什么假惺惺禅让,徒令天下人耻笑,司马昭自以为是,留下千载骂名,难道郑王也想效仿司马昭,留下一个王世充之心吗?”
杨侗不卑不亢,带着讥讽,令王世充下不来台,王世充恨得眼睛都快瞪出血来,忽然,他怒气消弭,脸上堆出一丝虚伪的笑容。
他的声音也变得柔和,“陛下,今日海内尚未安定,需要立年长一些的人做君主,以便统一天下,待天下安定,一定会恢复您的帝位,我王世充在此发誓!”
王世充抽出一支箭,猛地一折两段,冷然道:“我王世充若违誓言,有如此箭!”
如果是在半年前,杨侗或许会被他的话所迷惑,但现在杨侗早已看透了他的虚伪,就算他用亲爹亲娘来发誓,也不会信他,天下改姓为郑,还能再改回隋吗?
杨侗不屑一顾。“哼!郑王就免了吧!既然郑王想当皇帝。就去当好了,何必要糟蹋一支好箭,留下它还能给将士们杀逆贼。”
“你!”
王世充勃然大怒。他猛地抽出战刀,“你不怕我一刀宰了你吗?”
后面甲士也一起抽出了战刀,刀光闪闪。寒气逼人,吓得十几名大臣都变了脸色,杨侗却微微一笑,盘腿坐下,眼睛一闭,伸长了脖子。
王世充目光死死地盯着杨侗,恨得几乎将他一口吞掉,这时,云定兴上前打圆场。劝王世充道:“郑王殿下,臣再劝劝圣上,殿下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一边说。他一边向王世充使了个眼色。王世充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向屋外走去。霎时间,房间里的披甲士都走得干干净净。
云定兴干笑一声,“陛下先休息吧!明天臣再和陛下好好谈一谈。”
杨侗冷冷道:“你就别做清秋大梦了,朕除了一死,没什么好谈。”
云定兴尴尬万分,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无奈地转身出去了,一行人走出含凉殿,一名侍卫奔上前对云定兴道:“云相国,郑王殿下请你去一趟!”
云定兴点点头,快步向王世充的官房走去……
官房内,王世充刚刚回来,喝了一口茶,便和等在这里的侄子王仁则及兄长王世恽商议军情。
自从河北战事结束后,王世充和其他中原两大势力一样,都极为担心杨元庆的下一个目标对准自己。
尽管王世充和杨元庆有过愉快的合作,但王世充心里明白,他和杨元庆的合作已经过去,彼此各为利益,不会讲什么旧情,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隋军先打李密。
“叔父,现在我们的问题就是军队太少,只有七万军队,又要防御李密,还部署在黄河边防隋,还要防御唐朝,捉肘见襟啊!”
王仁则不管政务,他只管军事,现在军队不足,让他处处受压,早憋了一肚子气,今天叔父若不肯募兵,他也撂担子不干了。
旁边王世恽劝道:“仁则,你也不是孩子了,现在我们只有洛阳和弘农两地,能养七万军队已是不易,不要再为难你三叔了。”
王世充也是带兵大将,当然知道兵力不足的痛苦,他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等帝位坐稳了,我会在洛阳和弘农募兵,一定会让军力到十万。”
王仁则大喜,笑道:“三叔的承诺,侄儿可记住了!”
王世充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给为叔练兵,把七万人都练成精兵,我会赏你一个赵王当当!”
“多谢三叔。”
王仁则行一礼,告退下去了,这时,王世恽关切地问:“三弟,今天进宫谈得怎么样?”
想到杨侗,王世充心中顿时一股怒火燃起,恨恨骂道:“那个小兔崽子软硬不吃,真他娘的想一刀宰了他,还憋了一股子火回来。”
王世恽眉头一皱,“那索性就杀了他直接登基,还要禅让这么麻烦做什么?”
王世充叹了口气,“主要是怕百官不肯啊!否则我怕什么?而且,我答应过杨元庆,把杨侗给他,还真不能杀此人。”
“三弟还在意那件事吗?都已经快翻脸了,还管这个承诺做什么?”
王世充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就算翻脸也得给,狡兔须留三窟啊!说不定将来有一天,就因为这件事,我们王家还能留下一脉香烟。”
这时,门外有侍卫禀报,“启禀王爷,云相国来了。”
“让他进来!”
侍卫的禀报将王世充的思路又拉回到禅让之事上来,片刻,云定兴匆匆走了进来,躬身施礼:“下官参见郑王殿下!”
王世充立刻问云定兴:“他现在什么态度?”
“启禀殿下,还是一样,软硬不吃。”
王世充大怒,“你不是说能劝服他吗?给我使眼色,让我出去,你是什么意思?”
云定兴慌忙道:“殿下息怒,下官的意思是说可以用计谋,他答不答应,其实都一样。”
“计谋?”
王世充眼睛眯了起来,“此话怎么说?”
“殿下不就要是禅让诏书吗?我们模仿他的字迹写一道诏书,甚至让内史舍人直接写一道诏书,盖上玉玺,他同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把他囚禁起来,百官也不见不到他。”
“说得好!”旁边王世恽赞道。
王世充眉头微微一皱,“那禅让时怎么办?需要他出面的。”
云定兴微微笑了起来,“那更简单了,我们把禅让坛筑高一点,百官们站远一点,然后找一个面目和他依稀相仿的少年,穿上龙袍,再用罗盖遮一遮......”
不等云定兴说完,连王世充也赞了起来,“果然妙极!”
云定兴工于奇巧之术,心思也极为慎密,他又道:“还有,殿下要做得像一点,要三次上表辞让,然后再矫诏敦促百官劝进,只要皇泰帝不露面,一切都要做得像真的一样。”
王世充极为满意,他拍了拍云定兴的肩膀,“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做得好,我让你做百官之首,任尚书左仆射!”
云定兴欢喜异常,连忙跪下道:“臣谢主隆恩!”
王世充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
在一系列眼花缭乱地表演后,‘皇泰帝’正式将天下禅让给了王世充,王世充用全套皇帝车驾进入宫城,即皇帝位,随即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开明。
而皇泰帝杨侗则在宫中出家为僧,法号悯然,数日后,王世充命人驾一叶小舟,将僧人悯然秘密送去了太原……
陈留县位于今天的开封以南,属于梁郡管辖,它紧靠通济渠,河网纵横,交通便利,隋王朝在这里修建了货运中转站,筑有上百座大仓库,不仅具有交通和物资储运上的便利,而且四周沃野千里,它所在的梁郡同时也是河南道十二郡中人口最为密集的一郡。
正是这些种种优势,使得李密决定将新都城安置在陈留县。
此时李密已经成功地去瓦岗化,随着他正式将国号改为魏,瓦岗军便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但李密此时手中也不再有四十万雄兵的辉煌,他的兵力只有二十万,不过他俘获了宇文化及的近六万精兵,使他拥有一支人数达十二万的精锐之军。
正是有这样一支精锐之军,所以李密并不是很惧怕隋军,也不畏惧唐军,他自诩为第三势力,足以和隋唐两军。
晚上,魏王府外书房内,李密背着手站在一幅地图前,眯眼凝视着地图,而在他身后,内史令邴元真正在劝说他和唐军结盟。
“王爷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隋朝杨元庆,而不是唐朝李渊,唐朝还可以往南方发展,灭掉萧铣和林士弘,再继续向南向东扩张,可以和我们和睦相处,但隋朝不一样,它只能向南,我们就是隋朝必然面对的敌人,联唐抗隋符合我们的根本利益。”
邴元真这么卖力地劝说李密,是唐朝三千两黄金刺激的必然结果,同时也是他骨子里对杨元庆的惧怕。
当年大海寺之战,便是他协助李密一手策划,导致张须陀自尽而亡,也使他和杨元庆之间结下了不解之仇。
邴元真心里很明白,他又含蓄地提醒李密,“王爷应该还记得张须陀吧!秦琼、罗士信、牛进达和贾润甫这些张须陀的旧将都得到了重用,还有杨元庆是张须陀之徒,具说他们情同父子,王爷认为和杨元庆可有和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