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开始启动,缓缓向江阳仓城方向驶去,从船头已经可以看见江阳仓城黑黝黝的城墙影子,但就在这时,杨元庆却意外发现了江阳县城内三柱烽火冲天而起。
周围的军士响起一片低呼,显然,谁都没有想到,江阳仓的报jǐng烽火竟然是设在江阳县城内。
杨元庆负手站在船头,远远注视着江阳县城的三柱烽烟熊熊燃起,他的目光又向更远处的江都城方向望去,在沉沉的夜sè中,他清晰地看见三个亮点在十几里外跳动。
杨元庆的座船在江阳码头上缓缓靠岸,这时江阳县城内的烽火已经被灭掉,杨元庆走下了大船,等候在码头上的沈光和王君廓快步上前,沈光单膝跪下请罪,“卑职没有及时灭掉烽燧,以致行踪暴露,卑职作战不力,请殿下责罚。”
“这是情报的问题,和你无关,不用自责,这次夺下江阳仓城,你立下了大功,我自会有封赏。”
杨元庆安抚了沈光几句,又问王君廓,“仓城内战况如何了?”
“回禀殿下,仓城内战事已经结束了,五千守军被杀千余人,其余全部投降,我军伤亡两百余人,请殿下进城视察。”
杨元庆回头对韦云起笑道:“一起进城看看吧!”
韦云起欣然道:“听说李密的库藏会让人难以入睡,我倒很想一观。”
杨元庆向儿子杨宁招了招手,笑着问他道:“你是想和父亲同去。还是留在船上休息?”
杨宁一路晕船,身体很虚弱,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韦云起见他jīng神萎靡,便对杨元庆道:“殿下,让世子好好休息吧!”
杨元庆点点头,吩咐几名亲兵。“好好照顾他,让他休息!”
他摸了摸儿子的头,这才翻身上马。在众人的簇拥下,向仓城而去,杨宁望着父亲走远。- -他无力地坐在一块大石上,低低叹了口气,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行军打仗真的是很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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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城内的战事已经平息了,隋军士兵正忙碌地清理着战场,一队队被俘士兵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两千隋军士兵已经接管了这座仓城,一百余名管理仓城的魏军文职人员正在接受训话,他们将继续担任这座仓城的rì常管理。
当杨元庆进城时,一名偏将带着仓城的主管官员上前见礼,仓城的主管官员年约三十五六岁。名叫虞熙,是虞世基次子,曾出任隋朝符玺郎,跟随父亲投降李密后被封为太府寺少卿,李密见他jīng明能干。便命他主管江阳仓。
“罪臣叩见殿下!”
虞熙满脸羞愧地跪了下来,他虽投降了李密,但心中不甘,一心想逃回江南故乡,怎奈父亲在李密手中,他只得忍辱偷生。
今天隋军攻克了江阳仓。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愧万分,尤其他认识杨元庆,当年父亲和杨元庆一直明争暗斗多年,更令他心中忐忑不安。
“原来是虞玺郎!”
杨元庆一下子认出了他,连忙上前扶起,笑道:“我一路就在想,在江都那么多故人中,我第一个会遇到谁,没想过竟是虞玺郎,真是令人欣喜。”
虞熙羞惭满面道:“罪臣不守义节,**为贼,愿意接受殿下任何处罚。”
杨元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时局动荡,大家都身不由己,我不会怪罪你们,你父亲可好?”
虞熙摇摇头,“家父思乡心切,从去年年底就病倒了,希望殿下大人大量,原谅父亲的过去。”
杨元庆淡淡一笑,“你父亲也算是我的故人了,我若连这点容人心胸都没有,何以取天下?你放心吧!我不会计较过去恩怨。 ”
杨元庆虽然和虞世基官场争斗多年,但那是为臣子的心态,现在他是帝王心态,又不一样了,天下人皆知他杨元庆和虞世基有过隙,如果他连虞世基都饶过,那么就足以证据他杨元庆的心胸宽广,所以就算是装,他也要装出宽容大度的姿态。
而且虞世基将江南名门,在江南一带影响极大,杨元庆正需要他替自己安抚江南,在这一点上,虞世基对他有着重要的价值。
“多谢殿下宽容。”
听杨元庆有原谅父亲之意,虞熙心中大喜,连忙道:“卑职愿为殿下引路,巡视仓城。”
杨元庆看了一眼这座规模庞大仓城,一座座巨人般的仓库矗立在黑夜之中,想象着仓库内的满载实荷,杨元庆也忍不住欣然感叹道:“得此仓城,江南无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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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城和江阳仓相距约三十里,双方用烽燧联系,互相示jǐng,就在隋军攻占江阳仓的同一时刻,江都城便看到了江边燃起的熊熊烽火。
此时江都城内一片鹤唳风声,城门紧闭,一万军队全部上城防御,各种消息在江都城流传,引起了全城恐慌,家家关门闭户,所有店铺也停止了营业,大街上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行人。
城东chūn柳巷一座大宅前,一名黑衣家人从街头飞奔而来,一口气跑上台阶砰砰敲门,门开了一条缝,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探头看了一眼,连忙开了门,让黑衣家人进宅。
“有什么消息吗?”管家紧张地问道。
“有很多传言,我一时也说不清楚,老爷在吗?”
管家见他不肯对自己说,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得带着他向大堂而去。
这座房宅的主人正是裴蕴,裴蕴现任魏国的尚书左仆shè,可以说是魏国第一文臣,但实际上。他只挂了个宰相之名,处理一些琐碎的小事,比县令还清闲,魏国真正的军机大权掌握在长史房玄藻和记室参军祖君彦的手中,像裴蕴和虞世基这样的前隋文臣,只是做一做样子。
此时,裴蕴也听说了情况有变。他有点心烦意乱,背着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自从两年前江都宫变后。裴蕴便一直郁郁不乐,他也想过像封德彝一样逃走,但他儿子裴颖在李密身边为文官。实际上就是人质,让他下不了这个决心,更重要是他年事已高,身体嬴弱,逃不动了。
他只能一天天盼着,盼着隋军打过来,解放自己,不过裴蕴也听到一点风声,说最近裴家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没处理好,遭到了杨元庆的打压。其实这早在裴蕴的意料之中。
当年,他和裴矩就在对杨元庆的态度上产生了很大的分歧,裴矩是想让杨元庆融入裴家,让裴杨利益一体,而裴蕴却坚决反对。他始终坚持裴杨要保持距离,裴家是裴家,杨元庆是杨元庆,利益不能一致。
最后是裴矩主导了裴家,所以裴家被杨元庆所忌,也是情理之中。归根到底是裴家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超脱于其他世家,可杨元庆却不能容忍一家独大。
这让裴蕴心中也茫然无底,就算他去了隋朝,杨元庆也不会再用他了,难道他的仕途就此结束了吗?
这时,管家带着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人匆匆走来,“老爷,有点消息了。”
裴蕴jīng神一振,城中的混乱让他心中生出一线希望,会不会是隋军来了,“快说,有什么消息?”裴蕴急不可耐问道。
家人躬身道:“老爷,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人了,看热闹的人全部被赶回了家,城门关闭,所有的军队都上了城,小人多方打听,才从一个士兵口中得知,昨晚江阳仓那边有大量敌军入侵的烽火传来,但军队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入侵了,反正各种传言都有,有人说。。。。。。”
不等他说下去,裴蕴便挥手打断了他,后面的传言都是无稽之谈,谁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江阳仓出事,那就意味着李密要完了,李密的所有物资都在江阳仓内,没有这些军粮物资,李密拿什么支撑的二十万大军,恐怕连两万军队都支持不了。
就在这时,一名家人飞奔而至,躬身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人来访,说是老爷最想见的人。”
‘最想见的人?’
裴蕴微微一怔,这会是谁?走了两步,他忽然反应过来,连声道:“快请进!快请进!”
这个时候他最想见的人,就是杨元庆的使者,裴蕴心中激动起来,难道杨元庆派人来找自己了吗?
不多时,管家带进来一人,正顺风客栈的东主王顺元,他此时也是异常忙碌,在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来见裴蕴,这也是他的任务之一,王顺元上前躬身施礼道:“参见裴相国!”
“你是。。。。。”裴蕴看了他一眼,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在下王顺元,在隋军中主管江都情报。”
王顺元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裴蕴,“裴相国看了这封信就知道了。”
裴蕴接过信,手顿时微微颤抖起来,正是杨元庆的信,这封信已经放在王顺元身边很久了,这也是杨元庆的命令,必须在江都城破前,才能把信件交给裴蕴。
裴蕴接过信看了一遍,他点了点头,果然是杨元庆来了,杨元庆在信中,要求他联系隋朝旧臣,信中还透露出,准备让他们接管江南政务,这让裴蕴心中有振奋起来,无论是他还是虞世基,都有极好的南方基础,看来杨元庆还是要重用自己。
裴蕴立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王将军送信。”
裴蕴送走了王顺元,他沉思片刻,当务之急是要召集主要官员来商议对策,只是虞世基正卧病在家,不好移动,他当即吩咐家人:“速备马车,我要去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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