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衰弱,赵氏家族这时候确实已经衰弱到了极致,但是不管怎么说,赵氏家族手里还是掌握着巨大的财富和各种政治人脉的资源的,手中守护家族的实力也没有受到本质削弱。
只要赵氏家族能够选择家族中的优秀成员,集中实力去栽培,那么假以时日,赵氏家族虽然不大可能恢复到鼎盛时期,但是稍微恢复些元气,最起码把元老会席位传承下去,应当是问题不大的。
然而,因为赵成青本人在竞争族长之位的时候,给家族中各派势力做了各种许诺。以至于他在当选族长之后,不得不不断地兑现这种承诺。
而其结果,就是家族中的成员并没有被集中起来使用,而是被像分猪肉一样,分配给家族中的各个派系。
而这最终导致的恶果,就是三十年来,赵氏家族的新起之秀寥寥无几,直到现在,竟然还没有产生一个副元首级的高官。
甚至于连正副省部级的高官到现在依然只有区区四个而已,骇人听闻的一个名额增长都没有。
最可怕的是,其中三个还是就任不足半年的新任副省长,唯一一个资历较深的,就是现年六十三岁的赵行文,他倒是唯一资历较深的省部级官员,在省部级这个级别上任职已经超过十年。
要说资历,大概他是最有机会进阶成为副元首级官员,进而接任族长以及元老会的席位的了。
但是,如果你知道他的职位,大概就不会这么乐观了,他的职位是——华夏国气象局局长。
不要说别人,就算他自己也一点信心都没有。
赵成青今年七十五岁,距离八十岁的大限原本就只有五年,已经够给家族内部带来压力的了。
而现在赵成青竟然一副连话都不能大声说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想要告诉我们你很可能他妈的连五年都撑不住吗?
“要反省!我们全家族都需要反省!不过,第一个要对目前这样困难的局面负责的是族长!家族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就是因为我们的家族资源分配零散而毫无计划,要是我们能够把资源更集中,我们早就出了副元首级别的官员了。”
率先跳起来的,是刚任淮东省副省长的赵铭全。
赵铭全今年四十九岁,以世家子弟来说,这个年纪才到这个位置,一点也不值得骄傲,但是考虑到目前家族中仅有三名省部级的官员,他第一个跳出来发言,又变得理所当然了。
赵铭全抛出这番话之后,看到会场之中没有出现任何意见,便认为所有人其实都是在默认他的意见,他于是继续说道:“情况已经很明显,我们目前最当务之急,是确保在族长的身体许可的任期之内,能够产生一名副元首级的官员。唯有如此,我们才有可能将元老会的席位传承下去。”
赵铭全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赵氏家族虚弱到现在如此之田地,却依然可以屹立不倒,硬撑在九大家族的行列里,就是因为在元老会里占着一个坑。
这个坑就像是一个核弹一样,充当着赵氏家族超市门阀最后的保护盾。
而一旦这个坑失去了,赵氏家族将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衰弱,甚至被毁灭。
只要能确保元老会的席位,赵氏家族就可以拥有新的战略转圜空间,可以有重新培养人才,重新收拾江山的机会。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称得上有现实意义的意见,在赵铭全刚说完之后,便马上遭到了另外一名同样是省部级官员的家族成员的反击。
“铭全,你如果想说现在整个家族只有你能力挽狂澜,要我们集中全家族之力支持你,那你不妨直说,大家都是家里人,没有必要搞得那么虚伪,这又不是你的省长办公会。”
说话的这人叫赵德明,今年五十一岁,是淮西省的新任副省长。
淮东淮西虽然只差一字,但是却有着极大的区别,因为淮东沿海,淮西不沿海,在大贸易时代,这必然带来两地经济发展的巨大差异。
事实上,淮东省的GDP两倍于淮西,这样一来,淮东省在政治上的地位,自然比淮西省要高很多。因此,虽然大家都是副省长,但是赵德明这个副省长的含量,却远不如赵铭全那个副省长了。
再加上他的年龄比赵铭全还大上两岁,所以在家族中的被期望程度,自然比赵铭全多有不如。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看,在赵德明看来,大家都是副省长,我凭什么就不如你赵铭全?
而这也是为什么当他听到赵铭全说要集中资源的时候,第一个跳出来拦截。
“德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家族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内讧的心情吗?”赵铭全转过头,很生气地看着赵德明。
“铭全,你扪心自问,你是凭什么能够当上淮东省副省长的职位的?”赵德明满不在乎地等着赵铭全,“如果不是因为族长偏心,违规花大价钱给你疏通,还调用大量人脉给你做政绩,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你能当上这个副省长吗?”
看到赵德明毫不闪烁地直奔自己而来,赵铭全也不甘示弱地冷笑一声,“德明,不要说得好像你是全靠自己的本事坐上现在的位子的好吗?”
“虽然都有家族的支持,可是家族对我的支持,但凡有对你的一半,我现在绝对已经是正省部级,距离副元首只有一步之遥。”赵德明说着,不屑地瘪瘪嘴。
“好!”赵铭全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德明,你要是敢说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好,我现在就动议,集中全家族之力来支持你一年,要是一年内,你能转任正省长,那我不跟你争,如果不行,那以后全家族的资源就全部来支持我,你看怎么样?”
“一年?你以为这是处长吗?一年就从副处升到正处?我刚任副省长不到半年,怎么可能那么快?”赵德明没好气地瞪了赵铭全一眼。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让家族无限期的支持你吗?那万一你不行怎么办?难道要让整个家族给你一个人陪葬吗?”赵铭全不满地怒吼了起来。
赵德明丝毫不为所动地反问道:“好,那我反过来,给你一年时间,你有把握做到吗?”
赵铭全没有正面回答赵德明的话,而只是表情痛苦地敲着桌子说道:“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办?难道都到现在这种关头了,我们大家还不能做出一个决断吗?”
看到赵铭全一脸痛苦的样子,赵德明想了想,也觉得这样置气没什么意思,于是,他微微叹了口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好吧,铭全,只要你能给我们大家一个详尽的计划,说明你究竟有怎样必胜的把握,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到副元首级的位置,那我无条件支持你。”
听到赵德明这么说,赵铭全也一下子就蔫了,他同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哪儿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就算是五年时间,也只有不到三成的概率而已。现在族长的身体又,唉……”
看到三位省部级中的两位都认怂了,有位家族成员就忍不住对一直沉默无语的最后一位候选赵行文说道:“文叔,从职级上来说,您最有希望,要不,你试试?”
赵行文先是很愕然地笑了笑,然后便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倒是很想试试看,但是问题是,你们有谁能教教我,气象局究竟要搞出怎样的政绩,才能名名正言顺地往上升呢?”
赵行文这话一出,那位家族成员马上耷拉下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再接下来,就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这种沉默延续了整整三分钟之后,有一位家族成员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骂了起来,“内讧,内讧,他妈的就知道内讧。三十年前,我们要是不内讧,全力支持清文族长,我们赵家何至于有今日?”
赵清文这三个字在过去的三十年,在赵氏家族的内部会议上,一直是禁忌,没有任何人敢提起。
而现在,当面临到家族存亡之际的时候,终于又有家族成员开始忍不住怀念起来当年的荣耀时光。
而更值得注意的是,从前如果有人这么说,这个人在家族内部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而这一次,所有的人却都保持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而更加诡异的是,本该对这样大不敬的话感到震怒的赵成青却一言不发,只是慵懒地转过头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而就在他转过头去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跟赵行文的目光交错的瞬间,两个人都看到对方的眼中闪烁出异样兴奋的神采。
片刻之后,赵行文收起目光,缓缓地说道:“逝者已矣,赵清文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现在提他还有什么意义?”
“赵清文死了,可是赵雪峰还在啊。难道你们忘记了吗?当初赵清文说过,赵雪峰的潜力胜他十倍。如果把赵雪峰请回来……”
这人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赵成青的孙子赵梦云转述他爷爷的话,“赵清文夸他儿子的时候,他儿子不过十岁,至今已经沉沦民间三十年,到如今也差不多四十岁了。不要说赵雪峰未必像他老子说得那么能干,就算真那么能干,以他近乎为零的基础,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是绝无可能承担家族的重担的。”
“是啊,除非出现奇迹!”赵行文跟着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