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劲之死所带来的震荡已闹的全城沸沸扬扬,百姓们夜不能寐,刚开始还心情紧张,生怕受了乱兵波及。可时间一长,见沈劲并未派军四处劫掠,便也渐渐放下心来。
放心之余,却不免啧啧称奇,历来作战两军对骂,也不过象征(w)ìng的骂上几句,然后双方开打。可这两位倒好,一方是西北豪强,另一方则为本地大族,扯了嗓子开骂,整片城南地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誓要在嗓门上压倒对方!
陆续的,有许多居住在其他地区的胆大百姓闻讯向城南赶来,而居住在当地的居民,有条件的登上高楼,没条件的窝在院子里,以听的更清晰些。
没办法,太jīng彩了,错过了恐怕此生再无这等机会,尤其还出于大人物之口!沈充平平无奇,骂来骂去也就那么几句,比如碎尸万段、还我儿命来、不报此仇誓不罢休等等老掉牙桥段。
凉州牧却令他们耳目一新,大呼过瘾!无数既恶毒,又新奇的词汇如下冰雹般一阵阵连续不断,其jīng彩处令人回味无穷,大女郎小媳妇们却面红耳赤,暗自啐骂!与沈充谁高谁下,一目了然。
而在内院,苏绮贞依然双目紧闭,对宅前的叫骂声充耳不闻,宋袆则紧捂双耳,脑袋如驼鸟般深深的埋在了张灵芸柔软的胸怀当中。
庚文君又不相同,口中念念有辞,还时不时就重重点头,仿佛在品味着其中的言语魅力。
诸葛菲连声叹气。哎自已倾心的男人,这骂人本事还真的是天下无人能比啊!摇了摇头,诸葛菲忍不住向张灵芸问道:“灵芸,将军这些从哪学来的?是否凉州百姓平时便是这般言辞锋利?”
张灵芸俏脸于一瞬间胀的通红。心中暗恨,这不是在败坏凉州名声吗?云郎也真是的,光顾着自已口头快活,这让姊妹们哪还有脸再见人啊?不禁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凉州百姓很少叫骂,一般都是动手拨刀子。对了,云郎出自于平阳,或许平阳一带便是如此罢?有机会还是问问月茹与月华。她们俩个应该清楚。”接着又啐道:“沈充究竟搞什么名堂?光围着又不打,莫非这人真是来找骂的?”
云峰与张灵芸有同样的疑惑,他也不明白沈充的意图是什么,不过骂起来的确很爽。管他呢,不走就继续骂!至于名声什么的他不管,他在建康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也不在乎多这一条!
沈充早已气昏了头,想闭嘴认输。对方却不依不侥,他只能靠那么几句勉强支撑着,他就没想过这么大嗓门很可能把城外的凉州骑兵给吸引过来。有数次他差点按耐不住下令进攻,可沈劲遗体还未送至。没办法,只得咬牙强撑着。
东宫位于建康宫城东北一侧。城外清溪潺潺环绕,过清溪由东华门可直接入内。
司马绍于不久前接到了沈充带兵入城的消息。顿时大惊失sè,连忙下令东宫军加强戒备,严防王敦攻打宫城。
他认为应该把庚亮或是温峤召来了解清楚城内的具体情况,正待下令时,一名黄门来报:“殿下,中庶子与庚侍讲求见。”
“哦?快召!”司马绍觉得好巧。
黄门领命而去。
没多久,殿外传来了温峤的爽朗笑声:“元规,这云将军果然才华不可轻视,言辞之锋锐我朝无人能及啊,呵呵”
庚亮也是哭笑不得,无奈的陪着干笑。
伴着笑声,二人来到殿内,向司马绍见了礼,赐坐之后,司马绍迫不急待的问道:“温公,元规,孤正要请你二人前来,沈充因何事领军入城?王敦莫非yù趁夜起兵?你二人可知情?”
温峤与庚亮面现古怪之sè,相视一眼,温峤示意道:“元规,还是由你向殿下解释罢。”
庚亮点了点头,向司马绍说道:“殿下,沈充虽领军入城,却非为攻打宫城,而是为了围攻于凉州牧府邸,请殿下勿要惊慌。”
“哦?”司马绍心里大大松了口气,脸上现出了轻快的笑容,继续问道:“莫非是凉州牧得罪了王敦?究竟是为何事?”
庚亮一阵为难,有关宋袆还真不大好开口,不禁迟疑不决,光是喃喃着却说不出话来。
司马绍催促道:“唉呀,元规,孤将你与温公视如师友,孤之为人你又不是不知,有何话不可直言?快说,快说。”
庚亮看了看温峤,咬咬牙道:“这个与王敦无关,而是沈劲,此事起因于宋袆,殿下是否还要再听下去?”
庚亮这么说,再是傻子也能明白,两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人夹一个美女,自然是争宠吃醋,发生纠纷。不由得,司马绍笑容一僵,宋袆美丽的倩影冉冉冒了出来。
其实,司马绍也说不清对宋袆怀有怎样的感情,是迷恋她的容貌身体?还是爱恋宋袆本人?又或是两者都有?但他能感觉到,自从宋袆被驱赶离开之后,这一个多月时间心里总是空空荡荡,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似的。相应的,东宫的其他女子却怎么也瞧不顺眼,与宋袆相比,既呆板又缺了灵(w)ìng,对原本还打着主意的庚文君也提不上兴致了,满脑子都是宋袆,一闭眼还是宋袆,夜晚入眠更是少不了伊人来探!
“殿下?”庚亮唤道。
司马绍被惊醒回过神来,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可这笑容落在温峤与庚亮眼里却比哭还难看,好半天才缓缓道:“元规,孤没事,你继续说,孤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庚亮硬下心,把从云峰被王羲之邀请至宋袆画舫开始,所发生的一切如倒豆子般的全说了出来。
司马绍默不作声,直至庚亮说完,还依旧沉默了好久,令温峤与庚亮亦是暗暗叹息,他俩能看出,司马绍对宋袆应是动了真情。
摇了摇头,司马绍勉强把宋袆从脑海中暂时驱除,欠身问道:“如今京中突起剧变,请问孤该如何自处?”
温峤直言道:“殿下,请恕臣冒犯,臣请殿下忘去宋袆!宋袆出身于风尘女子,本就不适合留于宫中,况殿下为国之储君,当抛却儿女私念,以国事为重。如今王敦势大,愈加跋扈嚣张,其谋篡之意已举朝皆明,殿下应正视宋袆落于凉州牧之手这一事实,勿要为此心怀怨念,以拉拢凉州牧,引为外援,与我华仙门合力,共同灭杀王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