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石虎冷哼一声:“元直说的不错,只要战胜秦军,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值!你现在就给大王上表,把目前形势与理由都详尽陈述,定须说服大王再增兵十万!”
“遵命!”慕容皝再施一礼,随后招来侍从送上纸笔,当场伏案写。
一时帐内无声,石虎的目光不自觉的投向了营帐一角的火盆,那熊熊烈焰,竟朦朦胧胧的幻化出了郑樱桃的娇艳容颜,随着火舌吞吐,郑樱桃的表情变幻纷呈,似在哭诉着被云峰、又仿佛在悲伤着自已被强行掳走的命运,石虎不由晃了晃脑袋,再定睛一看,郑樱桃竟现出了抵死缠绵时才会有的,那yu仙yu死的神sè、没过多久,又有如最后关头眉眼紧紧拧在一起的痉挛抽搐!总之,林林总总,多不胜数。
一股暴戾之气从石虎心头油然而生,他顿觉浑身似要炸裂开来,如果不是顾及慕容皝在场,很有可能会叫来两名侍妾,一寸寸的当场活剐了她们!慕容皝是鲜卑慕容部的世子,儒雅温润,平rì里还是颇得石虎的尊重。
石虎重重吐了口郁气出来,掀帘走向了帐外,冰寒彻骨的冷风迎面吹拂,使他的心情平静了些许。
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长安城墙,虽是不掌灯火,仅仅凭着稀薄的月光,石虎也能勉强看清守城士卒脸上浮现出的丝丝恐惧与不安,无聊之下,石虎饶有兴致的挨个挨个数起了守军人数。
也不知看了多久,慕容皝从帐内走出,递上表文道:“请将军看一下,是否满意?”
石虎接过就着月光细细阅览,慕容皝的文采还是挺不错的,文章有理有据,行云流畅,转折自如,字字珠矶。片刻之后,石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元真才学不凡,有此表文呈上,大王如何能不动心?元真辛苦了。”
慕容皝称谢道:“末将不敢,为大赵效力,即是父亲的命令,也是末将的荣幸!”
“破了秦军,本将当上表为元真请功!”石虎哈哈大笑,向后一招手:“来人!”
两名侍从应声前来。
石虎递过表文:“盖上大印,以火漆封好,今晚连夜动身,去襄国呈给大王!”
“遵命!”侍从接来转身而去。
石虎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长安那黑乎乎的身影,渐渐地,眉心越拧越紧,又问道:“元真,我军营寨虽层层相护,却处秦军与长安之间,若是秦王招降了刘曜,两面夹击,岂不是危险?依你之见,是否需要拨营另立新寨?”
慕容皝连忙劝阻道:“将军不可!建章宫地形复杂,又有水源,实为下寨的不二选择,可惜的是,我军未得全功,仅占据了一半,如主动退走,秦军必会将另一座营寨也移至此处,他rì攻打将难上加难!而我军若是移营,只能重回灞上驻扎,灞上距长安三十里,有些远了,另有一点,驻于此处可隔断刘曜与秦国的往来,虽说刘曜不可能降秦国,但防范于未然总是没错。
至于刘曜为何不降秦国?秦国也是为亡刘曜而来,刘曜落于秦国之手,亦是断无生理,刘曜曾劫掠两京,还发掘晋室历代帝王陵寝,秦王yù收江东人心,必会将刘曜缚去建康受死,刘曜应会心有顾忌,因此大王无须有受两面夹击之忧。
何况刘曜虽是才学碌碌,却不会束手待毙,我大赵于长安城下与秦国决战,对他来说,这是唯一的生机,必采坐山观虎斗之策,待我军与秦军两败俱伤再领兵出城。而大王只须待援军到来,以jīng锐骑兵护住营寨,令刘曜不敢轻出,再举全军猛攻秦寨,如此,大势可定。”
石虎不置可否,缓缓道:“今rì白天之战你也见到了,秦军投掷出的火弹威力奇大,凭之守寨,我军又如何能下?”
慕容皝不急不忙道:“将军,即使大王一接到表文就发援军,也得chūn夏之交才能抵达,而盛夏雨水多,我军只须择一暴雨来临之时发起总攻便可,水能克火,何况暴雨能限制弓弩的使用,秦军又有何能再守住营寨?”
“好!”石虎顿时烦忧尽去,拍着慕容皝肩膀大声道:“咱们先耗个半年!来,趁着今夜尽兴,随本将把酒言欢!”说着,把慕容皝的肩膀一搂,就向大帐返回,慕容皝很明显不习惯于石虎的亲昵,眉心稍稍皱了皱,却没办法,只得装了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出来。
当天晚上,石虎倒是非常尽兴,与慕容皝开了个无遮大会,一直到黎明时分才收工结束。
接下来的一段rì子,石虎再未攻打秦军营寨,而云峰也抓紧时间重新整编降卒,除了两万匈奴骑兵暂时不动,羌、氐二族全部打散,取一万人编入姚益生的骑队,剩下的全部充为步兵,此外,由于长安以西的难民已超过了百万,云峰又令谯敏之就地征召三万汉军入伍,作为后备力量。
如今的长安城西,整rì里cāo演声不绝于耳,就这样,rì子一天天的过去,来到了十二月底。
这一天是十二月三十rì,新年前的最后一天,襄国虽作为国都才仅仅几年,却也装扮出了几分喜气,目前的襄国仿如一个大型工地,城池四周的四座卫城初现雏形,而作为襄国大市的北苑已竣工建成,正有商贾陆陆续续的进驻,另外如文教、宣教、崇儒、崇教等十余所小学则是最早落成的一批建筑,石勒这个人虽不是什么好货,不过,他对于教育还是挺重视的,中国最早的小学便出于石勒之手。
羯赵的皇宫名为建德宫,现今仅完成了规划的三分之一,落成的有正阳门、端门、建德殿、建德后殿、单于庭以及后六宫。
昨晚石勒接到了石虎的求援,丝毫不敢怠慢,今rì清晨便召集百官于建德殿商议此事。
将表文传示众人之后,石勒问道:“众卿,骠骑将军请求增兵十万入关中,请畅所yù言,都谈谈自已的看法。”
裴宪出身河东裴氏,原为幽州刺史王浚旧部,石勒破王浚后,裴宪降于石靳,由于为石勒称王编撰朝仪,拟宪章文物,深得石勒欢心,因此被封为司徒,说起来,这个人是裴妃的从兄。
见石勒发问,裴宪率先施礼:“禀大王,由于秦国的趁火打劫,令原本有利于我军的局势已变得异常复杂,单依骠骑将军表文来看,所众兵力确是不足以面对两路敌军,有增兵的充足理由。
但我大赵兵力紧张,今年刚刚占了淮北与下邳,须分兵驻守,再由于近三年来冬季严寒,占据草原的拓拨氏损失惨重,已隐有南下入寇之势,若再抽调十万,只怕国内空虚恐难抵挡北面的拓拨氏啊,何况我国连番大战,消耗巨大,即便给关中增兵十万,又哪来的粮草物资拨给骠骑将军?请大王三思!”
石勒沉吟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这个”裴宪现出了一丝迟疑,随后咬咬牙道:“不如诏令骠骑将军暂且退军,扼守潼关,若秦国继续攻打长安,待两方鏖战正酣时快速出击,当一举破之!若秦国也跟着退军,可向洛阳一带迁徙人口恢复生产,两三年内我大赵有了积蓄,再行发兵亦不为迟。”
右长史程遐也跟着道:“大王,景思言之有理,自大王登基以来,我大赵得上天庇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一灭杀北方强敌,获得大量人口与国土,可谓一路顺风顺水,此虽为幸事,却也为症结所在,摊子铺的太大太急,往往会掩盖诸多问题,如今国内百废待兴,民众尚未纳入有效管理,大片土地抛荒,根基不稳啊,不如暂时止戈休养,待国力充沛,再行西征方为稳妥!”
原先石勒倾向于派军支援石虎,可是两名重臣的一席劝说,也不是全无道理,自身资源真的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强攻秦军,的确比较吃力,不过,擒杀刘曜的机会已摆上了台面,白白放过不甘心啊,究竟是退军休养内政还是咬咬牙硬挺?石勒一时颇为踌躇。
石勒不禁看向了大执法张宾,对于张宾,石勒非常信任,自已于微末之时,张宾便来投靠,这一点与诸多重臣都有不同,有的是被俘获而来,有的是河北、关东当地大族,因形势所迫不得不应召入襄国。
张宾以子房自居,谋略出众,擅于规划全局,起先石勒并不把张宾当回事,较为轻慢这人,后来张宾数献奇策,每每与事后皆能印证,石勒才对其另眼相待,以国事托之。
迎上石勒的征询目光,张宾捋须道:“大王,我大赵虽有扩张有过之嫌,可那秦国亦好不了多少,秦王此人三年前才登上凉州牧大位,之后克秦州、下梁益二州,直至不久前立国,其崛起之速,比大王您还快上些,若说我大赵根基不稳,秦国根基更是不稳!
臣以为,大王应咬牙相助骠骑将军,我方苦苦支撑,秦国只怕撑的更苦,我大赵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他如何能与我方比拼消耗?如果此时退兵,相当于变相的给了秦国休养生息的机会,甚至刘曜东山在起也不是不可能,真到那时,再出兵攻打关中,难度必将数倍于今rì,请大王勿要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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