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灵动,拂动琴弦,产生欢快的节奏。
伴随着弓子一次出人意料的跳动,玉尹手指一个滑弦,陡然间令琴声变得格外响亮。
只见他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一个侧翻,身形稳稳落地。
而在这侧翻的同时,琴声却没有停止,在所有人耳边回荡。刹那间,围观者中发出一连串的喝彩,和着琴声,却让长街之上的气氛,更加热烈。
“真是小乙哥?”
张二姐忍不住一声轻呼。
燕奴露出灿烂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奴就知道,小乙哥怎会错过这热闹?”
长街上,已让出了一块空地。
玉尹手持嵇琴,欢快的奏响音律,看似随意的,缓步而行……
他的脚步很灵活,在围观者的眼中,就好像在跳舞一样,颇能吸引眼球。
腰间系着一个木档,嵇琴就架在上面,即便是松手,也不会脱落。如此一来,也就使得玉尹在使琴的同时,可以做出各种各样吸引大家的动作。
一时间,长街之上,琴声飘飘,引得无数人,随着那乐曲而行。
从内心里而言,玉尹并不介意包装。
前世的经验,让他非常清楚包装的重要性。
之所以不肯向现实低头,却不是因为包装。玉尹最讨厌的,那种无休止、无节操,令人恶心的炒作方式。明明很雅的音乐,却要弄几个漂亮姑娘光着膀子露着大腿,恨不得赤身**般在舞台上搔首弄姿……
原本很优雅的事情,也因此变成庸俗而低级的东西。
此次,他要打俏枝儿的脸。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些去给俏枝儿捧场的人,全都吸引出来……
玉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在长街上演奏。
马行街夜市,是开封府最热闹的夜市,路人众多,不可以数计……
而他所选择的演奏曲目,也别出心裁。并非是传统古乐中的曲目,而是选择了法国音乐家比才在1874年为歌剧《卡门》所创作出来的序曲。
也就是在后世极为著名的《卡门序曲》。
卡门序曲,常被人称之为‘斗牛士进行曲’。用强音奏出辉煌而极富生命力的进行曲式主体,能够迅速让人们产生浓厚的兴趣。与传统古乐不同,卡门序曲采用了变奏的模式,从开始的强音,道到最终的一个不协和尾音结束,整首曲子都能够紧紧的抓住人们的心思和情绪……
用嵇琴演奏卡门序曲,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在后世,这种现象并不少见。外国人可以用小提琴来演奏民乐,那么古典乐器,何尝不能够演奏西乐?玉尹也不是一个一味排斥西乐的人。事实上在他重生之前,对于西乐也颇有兴趣,演奏卡门序曲,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今晚,将会是一个极为快乐的夜晚!
玉尹为了这次演奏,准备了很长时间。
首先,他更换了嵇琴琴弦,比普通的嵇琴琴弦,整整粗了一倍。
这样的结果,就是令琴声更具穿透力,也更容易覆盖整条长街……同时,他还找到了朱红帮忙。朱红不是艺人,但是却极好音乐,能够使用各种民间乐器,例如嵇琴,例如羯鼓,甚至包括琵琶和竹笛,也极为擅长。
玉尹找上门,把想法告诉朱红。
而朱红很快就应承下来。
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否则大相国寺万姓交易会,他本不是落魄艺人,只是喜欢热闹的气氛。两人一拍即合,玉尹随后便设计出了方案。
朱红开场,以斗牛舞的鼓点来热身……
到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再由玉尹亮相,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吸引大家的目光。
事实上,这个方式的确成功了!
“小乙,好彩!”
“小乙哥……”
“小乙,使得漂亮。”
人群中传来各种各样的叫喊声,顿时令现场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不过,玉尹恍若未觉,依旧用二胡奏出欢快的曲调。连续几次变调,令现场的气氛,也达到了**。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可谓此起彼伏。
“外面怎地这么嘈乱。”
白矾楼上,陈东放开怀中的粉头,起身来到了窗子边上。
李逸风显然不太能适应这样的环境,也连忙起身跟上去。人常说,宋朝是一个风雅的时代。但凡才子,必然风流。特别是在这青楼瓦舍之中,逢场作戏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偏偏李逸风家教很严,若只是吃酒玩乐还好,但如果加上了粉头歌伎,就显得有些拘束,远不如陈东放得开。
李观鱼搂着一个歌伎,看似调笑,实则默默观察李逸风两人的表现。
内心更做出了判断!
楼下,伴随着管弦丝竹声响起,俏枝儿在千呼万唤之下,终于登场……
然而楼外的喧嚣,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俏枝儿也感觉有些怪异,因为当她登场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烈的反响。
“那不是玉小乙吗?”
陈东突然指着人群中,正欢快演奏的玉尹,诧异询问。
“玉小乙是哪个?”
李逸风显然已经忘记了玉尹这个人,听到陈东的话,他好奇的询问道。
“大郎莫非忘了,当日在五丈河上,言范大夫家娘子抚琴指法有误那人?”
“啊……你是说那个与人扑输了,还欠了三百贯的汉子吗?”
“正是!”
陈东笑道:“我还为他在开封府做了保,也不知他而今情况如何。不想这汉子竟真使得好琴,大郎若是有兴趣,咱们楼下一观,你以为如何?”
李逸风不喜欢玉尹,但同样也不习惯这楼中气氛。
当下点头道:“就依少阳所说。”
两人说罢,转身就与李观鱼告辞。
李观鱼愕然道:“两位哥哥何故要走?可是小弟招待不周?恼了哥哥?”
陈东连连摆手,“非也非也,只是见故旧于外,故而要前去寒暄……李官人招待甚好,只是碰巧……改日,不如改日,由大郎做东,倒是还请官人莫推辞才是。”
说罢,陈东拉着李逸风,就匆匆走了。
李观鱼一脸阴霾,走到窗户旁边,向外张望。
“那人是谁?”
一旁的粉头笑嘻嘻道:“不就是头前玉家铺子的玉小乙?
早就听人说,他使得好琴,一直未见过。不想今日,他竟在楼下献技。”
他就是玉小乙?
李观鱼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不过旋即,他便露出灿烂笑容,“果然使得好琴,不如一同过去观瞧?”
粉头们顿时喝彩,引得好一阵子的莺莺燕燕……
冯超手里的弓子微微一颤,出现了一个极不起眼的杂音。
好在他经验丰富,立刻就觉察到了不妙,忙稳住心神,将曲调拉回来。
可即便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杂音,也无法逃过俏枝儿的耳朵。
她身形曼妙舞动,伴随着歌声轻轻旋身,目光向冯超看去,带着一丝疑问。
对于冯超,俏枝儿很敬重。
徐衍的亲传弟子,号称市井之中第一勤,绝对是开封府使嵇琴的一个行家。当初俏枝儿请冯超出身,也是费了不小的心思。自冯超成为他乐师以来,也的确是给俏枝儿,带来了巨大的收益,这名声越来越响。
俏枝儿不似李师师、封宜奴那样的小唱名家,讲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是杂剧出身,论层次比李师师要低一筹。这也是俏枝儿夺上厅行首,最大的一个障碍。但是随冯超的到来,或多或少掩盖了这一缺陷。
所以,俏枝儿对冯超,非常尊敬……
似水秋波,似乎是在询问:“出了什么事?”
冯超向她微微一笑,示意无妨。不过在俏枝儿转身的一刹那,冯超突然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奴哥。努了努嘴,那意思是说,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冯超处于台上,距离楼外长街甚远。
可玉尹那经过改造之后的嵇琴,具有极强的穿透力,竟然影响到了他的节奏。
卡门序曲,和俏枝儿的小唱,南辕北辙,有着巨大的区别。
冯超身为名家,当然能觉察到玉尹琴声中所具有的魔力,更容易感染他人。刚才的失误,也正是不小心,受到玉尹琴声感染,才造成的结果。
奴哥有些不太明白,看着冯超。
冯超心头一怒,再次努嘴,向奴哥示意。
奴哥这才反应过来,忙转身匆匆离去。她也觉察到了外面的喧嚣,只不过没有往心里去。可是随着不断有客人向楼外行去,奴哥也不禁好奇。
“怎么回事?”
奴哥拦住了朱成。
“好像小乙在外面使琴,所以大家都去观看。”
“小乙?”
奴哥眉头一蹙,沉声问道:“可是那街头的玉小乙?”
“正是!”
奴哥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朱成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心里冷笑一声:看你狂,能狂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