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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辽国连连战败,金人迅速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兵锋更不断向西夏边界逼近。
宣和六年,也就是西夏元德六年,金天会二年。
西夏遣使者向金国上誓表称藩,意欲臣服。
也就是在三月,完颜吴乞买,金太宗完颜晟下诏书,赐西夏誓诏,同意其称藩所请……
同月,辽天祚帝罢耶律大石,重掌兵权。
一心要报仇雪恨的天祚帝,从阴山室韦谟葛氏借来兵马,意欲复夺燕云。
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燕云战云密布,而开封却依旧是歌舞昇平。
有识之士忧心忡忡,而达官贵人们却依然是纸醉金迷,对那迫近危机,毫无觉察。
位于白矾楼畔,距离玉家铺子不远处,有一座极有名气的茶楼。
这茶楼的历史,极为悠久,几乎和白矾楼相差不多。作为开封府最好的酒楼,周围的茶楼格局,自然也不遑多让。加之茶楼名气在外,故而生意更是无比的兴隆。
“歌停檀板舞停鸾,高阳饮兴阑。兽烟喷尽玉壶干,香分小凤团……”
茶楼里,唱的是黄庭坚的《阮郎归》,正合了这茶楼意境。
丝竹声悦耳,歌舞更令人心旷神怡。
才方巳时,茶楼里已是宾客络绎不绝。除了一些文人子弟在这里聚会之外,还会有不少女伎,前来茶楼饮茶。一般来说,茶楼的消费可是不低!若是第一次前来,就会有人提着水壶来献茶。即便是喝上一口,也要支付数千钱,美其名曰:点花茶。
登楼喝一杯茶,需有茶博士打赏。
这又有一个说法,名为‘支酒’,多则数贯,少则几百文不等,也是一项巨大开销。
所以,普通人一般来不得这等地方。
而那些女伎之所以在茶楼聚会,更多是为了探听消息。
朝堂上会有那一位官员来京,哪里会有诗词聚会;谁家开设堂会?哪一家要娶妻纳妾……诸如此类的事情,往往就是从茶楼里传出。女伎们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取各种各样的信息,以方便她们安排取舍。再说了,谁又能保证,花团锦簇招引不得几个浮浪公子,一掷千金?
当然了,若是运气好,说不得还能遇到个好人家,也就可以脱离苦海,鱼跃龙门。
也正是这许多因素集中一处,小小茶楼,就显得格外热闹!
“今个这楼里怎地这许多人?”
在酒楼靠窗的位子上,一个身着华服的俊美少年,拉住茶博士,好奇的询问打听。
这少年,十五六岁,生的极美!
对,就是‘美’。
声音煞是悦耳,只是言语中,带着些许倨傲气。
在他旁边,则是一个近三旬男子。
同样是一身贵气,衣着华美,相貌堂堂。
对于少年那颇有稚气的问话,男子浑似没有听到,坐在一旁默默品茶。而在两人身后,则分别站立两人,活脱脱侍卫模样,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身手强悍的高手。
“小官人有所不知,这楼里的小姐,多是在等候玉小乙使琴。”
“玉小乙?”
少年愕然,露出茫然之色。
而男子则放下茶盏,疑惑问道:“这玉小乙又是什么人?竟使得许多人在此等候?”
茶博士顿时笑了!
“大官人怕是少出门,所以不知道小乙哥名号。”
“如此说来,这玉小乙还是大大有名吗?”
“有名没名小底不知,可这酒楼里的小姐们,却都是为小乙哥而来……”说话间,茶博士手指窗外。从他的位置,正好将玉家铺子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那小小肉摊前,却是生意火爆,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几个刀手在肉案后忙碌不停,不时还会从不远处的一家作坊里取来生熟肉食,而后很快便卖的干干净净。
“那铺子,便是小乙家的勾当。”
少年闻听,顿时流露出晒然之色,“如此说,不过是一个肉贩而已,有甚值当稀罕?”
“呵呵,肉贩不稀罕,稀罕的是小乙哥使得一手好嵇琴。
此前他与开封第一琴冯超相斗,结果让那冯超一败涂地,最后只能和俏枝儿灰溜溜离开东京。这里许多小姐,便是来听小乙哥使琴。以往他隔三差五,会来使一回。不过这两日却来得少了,据说是在家中写谱,故而很难抽身出来……只是他人虽少来,但小姐们还是会来这里聚会,若运气好的,说不得还能听上一回。
大小官人不知,丰乐楼之前也曾想要请小乙去使一回,却被小乙拒绝。
他那琴技,真个高明,且谱曲甚好,据说连李大家都说,他那曲子,价值千金呢。”
“李大家?”
少年顿时露出好奇之色。
而一旁男子,却脸一沉,似有些不快。
“一个肉贩,居然有这等本事,的确不简单。”
茶博士笑道:“谁说不是,小乙在这马行街也算是老人了……他爹当年与辽人争跤,最后却被人害死。小乙一个人撑起了这家业,而今有所成就,玉大官人九泉之下,也能含笑瞑目了。”
“他阿爹何人?”
男子一怔,开口问道。
“便是十年前,与辽人争跤的内等子,玉飞玉大郎。”
“玉飞?”
男子扭头过去,向身后人看。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听到玉飞名字,也是一怔,旋即醒悟过来,在男子耳边低语几句。那男子不由得连连点头,仿佛自言自语道:“确是玉大郎之子,倒真个不容易。”
不过,少年显然不知道玉飞是谁。
“他既然有此技艺,又何必做这等勾当?”
茶博士闻听,不由得笑了,“不做这勾当,莫不是进那勾栏瓦肆营生?小乙没有功名,也难以出头。与其跑去勾栏瓦肆,倒不如在这里逍遥快活,也是番滋味。”
少年还要问,却见男子朝他摇摇头。
“多谢博士解惑。”
说话间,他取出一贯钱来,递给茶博士。
待那茶博士走了,男子摆手示意身后护卫俯下身来,轻声道了句:“且打听一下,玉小乙的情况。若能帮衬一把,且帮衬一把……总不成使玉大郎之子受了委屈。”
“小底明白。”
“十九哥,玉大郎是谁?”
男子闻听不由笑了,轻声道:“嬛嬛莫问这些,只管吃茶便是……这些许事,当不得知道。吃罢了茶水,还要早些回去才好,免得使官家担心,少不得又要责怪。”
少年顿时苦了脸!
他点点头,不情愿道:“便依十九哥。”
只是那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显然是在打另一番主意。
而男子看在眼中,只笑了笑。
嬛嬛虽然聪明,可要想耍花招,却不容易。只盯紧了他,想来也不会出甚事情……
不过,玉飞?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玉飞的名字,思绪一下子飘远,似又看到了十年前,那场惨烈的争跤。
玉小乙吗?
男子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随着玉家铺子的生意日趋好转,玉尹也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曲谱上面。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不是他一个市井小民可以参与。不过,他也没有完全不理,偶尔陈东登门来,便旁敲侧击的询问一番。所以大体上,也能了解到外面的状况。
天祚帝集结兵马,意欲夺回燕云。
这也使得金国暂时停止了对大宋的挑衅,准备全力对付天祚帝。
西夏称藩,也令金国少了擎肘。
陈东对时局总体还算乐观,不过对辽金战事,却更看好金人。很明显,而今的金人,已非辽人可以抗衡。天祚帝此举,无疑是困兽犹斗,其结局早已经注定……
若辽人战败,接下来怕就是大宋遭殃。
玉尹曾旁敲侧击问道:“若金人来犯,又当如何?”
陈东倒是信心满满,“若那金狗果然前来,必死无疑……而今我大宋得燕云之地,兵强马壮。更何况有郭药师这等名将在,金狗即便来了,也定然讨不得便宜。”
郭药师?
玉尹心里一动,“焉知那郭药师,一定拼死抵御?”
“这个……”
陈东登时沉默了!
玉尹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相信,陈东是个聪明人,一定能觉察到一些状况。历史上,不正是这郭药师反复,归顺了金人之后,使得金人长驱直入,才有靖康之耻吗?
玉尹身份卑微低贱,有些话说了,也无人在意。
可陈东不一样,身为太学生,所接触的层面远非玉尹可以比拟。若能从他口中传出,自然会有些效果。看只看朝堂上那些大老爷们,是否有那有识之士,看出端倪。
郭药师……
玉尹心中苦涩。
郭药师之反,说穿了还是徽宗皇帝造的孽。
若去年张觉投降,徽宗皇帝能强硬些,保住张觉性命,说不得还有回转余地。可正是张觉之死,令北方将士寒心。张觉本事辽将,后归顺金国,为平章事,知州,也算位高权重。可张觉骨子里,依旧是个汉人。归顺金国不久之后,便反出金国,归顺大宋。似张觉这样的人不少,宋徽宗杀了张觉,也令得那些人心寒。
郭药师,同样也是降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此浅显道理,他焉能不知?
偏偏徽宗皇帝仍不自觉,视郭药师为北方屏障。玉尹只希望,能通过陈东,令开封府那些个大人物们,有所警觉。他当不得大用处,但也希望,能出一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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