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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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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6章 漠北变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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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察石家奴死了!

    完颜宗翰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便掉在地上,整个人呆若木鸡,竟傻在了那里。

    蒲察石家奴,竟然死了……

    自辽金开战以来,十数年间战死的万夫长多达数十人。

    按道理说,完颜宗翰并不该这样子失态。开封之战时,便死了几个万夫长,忒母孛堇,后来完颜赛里和兀林答撒鲁姆也被杀死,就算蒲察石家奴战死疆场,也算不得稀奇事。可问题是,蒲察石家奴的身份不寻常,他是金太宗完颜阿骨打的女婿,更是金世祖完颜劾里钵的外孙,和完颜宗翰的关系,更非同一般,极为亲密。

    完颜吴乞买登基之后,对太祖后裔,颇为忌惮。

    可由于金国许多将领是太祖完颜阿骨打一手提拔起来,哪怕是完颜吴乞买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非如此,完颜宗翰攻打太原失利,本应该问罪才是。

    如果他当时率部南下成功,与完颜宗望合兵一处,便不会有那一场开封之败。

    可是,完颜吴乞买不敢问罪,害怕引发朝中反弹。虽然罢黜了完颜宗翰的兵权,但是却予以国相之位,甚至高于之前完颜宗翰的官位。其中,便有完颜宗翰背后的太祖嫡系。而蒲察石家奴,更是太祖嫡系中的嫡系,是完颜宗翰左膀右臂。

    现在,蒲察石家奴死了……

    宗翰原本还想暂时退让,待粘八葛和白达旦人抵达之后,再发动反攻。

    但蒲察石家奴死了,宗翰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与我发兵,与我发兵,……传令娄室,命他立刻对燕山府发动攻击,西京各路兵马,与我立刻开拔,兵发逐鹿山。传我命令,应州守将阿典那里,出兵支援兀林答阿鲁。告诉他,十日之内,若灵丘有失,便让他和阿鲁割了脑袋来见我。”

    一时间,西京道风起云涌。

    金兵迅速开拔,向逐鹿山集结。

    与此同时,完颜娄室调集奉圣州七成兵马,达两万人之多,围攻儒州,誓要夺回石门关。

    面对金兵疯狂反扑,种师中却不惊慌。

    早在玉尹决定夺取飞狐的时候,他便做好了迎接金兵反扑的准备。

    只是,种师中却没有想到,玉尹居然杀了蒲察石家奴。而玉尹在老龙岭和紫荆岭口所使用的火器,更引起了种师中的重视。

    在询问之后,种师中一纸调令,把凌振从肃宁征调至燕山府,并命人在六聘山下设下火器营,专司制造掌心雷等一应火器。

    这也是将火器大规模投入战场的一个信号。

    虽则在此之前,便有皮纸炮等火器问世,可是却没有出现如此大规模的专司制造。

    六聘山火器营形成规模,战争的形式,也将要发生巨大改变。

    只是,种师道并没有想那么深远,在他看来,掌心雷威力巨大,且容易携带和发射,的确是对付女真人的利器。有宋以来,宋军便因马匹不足等原因,大多数时候处于守势。为此,大宋朝对军械的制造非常重视,更发展出神臂弓等一应武器。

    可不管怎样,步军对马军的局势却未改变。

    特别是在女真人引入西夏铁鹞子之后,独创铁浮屠,对宋军造成的威胁越来越大。

    但是现在,火器的出现将扭转这种局面。

    就算那铁浮屠包裹的再严密,也无法抵挡住火器的攻击。

    种师中身为河北东路安抚制置使,有专擅之权。凌振抵达燕山府后,种师中便委任凌振为火器营兵马都监,主掌火器制造。为此,种师中还命人在燕山府之下,抽调能工巧匠,甚至派人前往真定、太原、河间三地,请求寻找工匠前来助阵。

    凌振万万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御营统制,一眨眼就变成了兵马都监。

    品秩上,连升两级不说,手中的权力,也随之暴涨。

    内心里对玉尹感激不尽,若非玉尹献出了火药的黄金比例配方,只怕也无法把火药的威力,发挥到如此地步。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接受六聘山火器营,凌振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只要在这次战事中,火器发挥出足够的威力,待战事结束之后,他自然会得到升迁。所以,凌振一入火器营,便投注全部精力,督促火器生产。

    燕山之战,已拉开序幕。

    玉尹在斩杀了蒲察石家奴之后,便果断下令,停止对灵丘攻击,转而奇袭灵仙。

    蒲察石家奴抽调蔚州主力救援飞狐,灵仙必然兵力空虚。

    加之灵仙方面,还不清楚蒲察石家奴的死讯,所以守卫也会非常松懈。当晚,玉尹已命陈规接手飞狐,并派出于鹏协助守卫。他则率领吴玠张玘傅选三人,与马扩汇合之后,兵分两路,连夜奇袭灵仙,一举将灵仙攻破。而马扩所部,则绕过广陵县(又名广灵),屯驻于浑源川河滩,以浑源川险要地势,形成玉尹西面屏障。

    灵仙失守,便意味着蔚州大部沦陷。

    金兵虽死守广灵和灵丘两地,但已变成孤军。

    灵丘的情况还好一些,背靠应州可以支援。但广灵却成了实实在在的孤军,三日之后,广灵告破。

    一连串的胜利,也使得宋军军心大振!

    自宋金交战以来,宋军面对金兵,屡屡败北……开封之战虽然大获全胜,但确有太多意外因素在里面。其一,西路军被困太原,未能南下成功,封锁住西北军勤王通路,以至于西北军可以顺利出关,驰援开封,造成金军在开封的兵力薄弱。

    这第二点,赵桓虽然不是个强硬之人,可他却正确的使用了李纲。

    不管李纲在开封之战中犯下了多少个错误,也无法否认,若非李纲的强硬,开封上下早就乱成一团。此外,诸如郭桥镇之战延缓金军步伐,为援军抵达赢得时间;宗泽东进,夺取京畿东路兵权,稳定了京畿东面局势,不至于全盘溃败……

    反正,开封之战的胜利,是一个意外。

    除此之外,宋军在和金军的交锋中,真个没有捞到什么便宜。

    可这一次,确是实打实的胜利。

    宋军士气高涨,拼死抵御金兵攻击。儒州城外,宋军在岳飞张宪的指挥下,和金兵展开了一场血战。双方在方寸之地,投入兵马近万,每日死伤,更近千人,可谓惨烈至极。

    完颜妾室也发疯了!

    蒲察石家奴的战死,让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拼命想要夺取儒州以挽回目前的颓势。奈何宋军强硬无比,双方连战三日,死伤无数,可是儒州却依旧被宋军牢牢把握,金兵被阻于儒州之北,无法越雷池一步。

    燕山之战,拉开序幕也使得所有人的目光暂时从朝堂上的争斗,转移到北面。

    张邦昌等人数次在朝堂上弹劾种师中擅自开启战端,破坏了宋金之间的盟约。

    若在从前,赵桓说不得会听从他们的意见。

    可是在如今局势下赵桓断然不会理睬张邦昌等人,反而在朝堂上严词斥责,令张邦昌等人也是不知所措。

    “官家如今,怎地恁强硬?”

    一干大员围坐一处,一个个忧心忡忡。

    “今春战事方息而今燕山便开启战端。

    战事连连,有违天和,绝非一桩好事。若燕山之战获胜,官家势必会雄心勃勃,甚至有可能穷兵黩武。兵者,国之大事。官家如此好战,绝非我大宋之福分啊。”

    户部尚书唐恪说完,立刻引得周围众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今早,官家召见我,要我调拨一百五十万贯军饷,送往燕山。

    你看,只是一个小小的燕山府,便耗费如此之多钱两。长久以往,必然会国库空虚。”

    张邦昌道:“可官家现在决心甚大,似乎是要和虏贼死战。

    我还听说,官家有意复起种师道……若不是种师道卧病在床,恐怕已重归朝堂了。”

    这,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愁眉苦脸。

    耿南仲轻声道:“官家如今,已经变了!”

    “是啊,若在以前,他定会听取我等意见……可是现在,却变得刚愎自用,绝非大宋之福。”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却未留意,一旁开封府尹秦桧,沉默不语。

    大家商议许久,也没能说出一个章程,见天色已晚,便纷纷起身,告辞准备离去。

    耿南仲落在最后,正要上车,却听身后有人唤他。

    回身看去,却是秦桧快步走上前来,“耿相公,暂请留步。”

    “会之,有事吗?”

    秦桧犹豫了一下,见左右无人,才低声道:“耿相公以为,官家如今,是否还有可能,改变主意?”

    耿南仲一怔,旋即苦笑摇头。

    “会之,你是聪明人,想来也清楚这里面的蹊跷。

    官家为何要如此坚定的用兵?说起来,还不是之前受到太上道君的压力太大?自太上道君还都以来,官家屡屡遭遇麻烦。先是太学生罢学,而后又有万民伏阙,令官家苦不堪言。方才大家说官家变得刚愎自用,确有失公允。官家为何主战?说开来,还不是因为太上道君带来的威胁?他不这般做,如何能挽回来声誉。”

    秦桧闻听,连连点头。

    不过他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笑容,“耿相公一心为官家着想,的确是忠心耿耿。

    可耿相公有没有想过,种师中若真打赢了燕山这一仗,势必会重返朝堂。种师道刚去职,种师中便回来了……到了那个时候,相公以为,这朝堂之上可还有我等立足之地?”

    耿南仲激灵灵打了个寒蝉,顿时闭上了嘴巴。

    是啊,朝堂之上,议和主战两派,本就矛盾重重。

    之前赵桓觉得主战派太过强硬,所以有意打压,想要保持平衡。

    哪知道却发生了燕山之盟盟约泄露之事,官家遭遇巨大危机,可是他引以为臂膀的议和派等人,却没有给予他太大的帮助。反而是种师中,在赵桓最困难的时候,为他分担了压力。燕山之战,与其说是种师中好战,倒不如说是他的投机。

    耿南伸也看得出来,赵桓对种师中一系,日益亲近。

    从之前赵桓有意复起种师道,便可以看出端倪……种师中不似种师道,那是个极其强硬的家伙。可以想象,燕山之战一旦成功,则官家之前所承受的压力,必然会烟消云散。那时候,种师中凭借燕山之战的功绩,跟定会得到赵桓的重视,出将入相,指日可待。而种师中若是回到朝堂,恐怕己方受到的打压,会越发厉害。

    耿南伸是赵桓近臣,早在赵桓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投靠赵桓。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秦桧,半晌后突然问道:“会之,莫非你有什么高见不成?”

    秦桧呵呵一笑,轻声道:“耿相公可有想过,改换门庭?”

    “啊?”

    耿南伸一怔,旋即便明白了秦桧的意思,眼中闪过一抹森冷。

    秦桧却毫不在意,看左右无人,便轻声道:“官家与我等,的确是恩义深重。若非官家提拔,秦桧也不会有今日之地位。可现在的问题是,关系我大宋的前途。

    秦桧以为,我等虽说是官家臣子,但更是我大宋子民。

    若一味由官家这般下去,早晚会演变成穷兵黩武的局面……方才唐尚书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若真演变成那等状况,绝非我大宋的福分。更不要说,待那种师中还朝,以他那种肆无忌惮的性情,焉能容忍我等存在?官家对他信任有加,那接下来,便是你我的末日。

    官家,还是太年轻了,难免有些好战。

    以我之见,这若是要继续下去,你我的结局……”

    秦桧没有再说下去,可是要表达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的展现在了耿南仲的面前。

    耿南伸看着他,沉默不语。

    只是那眼眸中先前的凌厉之色,早已经荡然无存。

    他站在车旁,许久之后,幽幽一声长叹,“会之所言,我焉能不明?

    可是,官家待我不薄,我又怎能在这种时候,背官家而走?这件事,你莫再提起,我也做没听到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家便告老还乡,权作是全了这段君臣之义。”

    说罢,耿南仲一脸低落之色,登上车仗。

    秦桧看着车仗渐渐离去,脸上却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这老货,装得倒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只是你那脾气,我再了解不过……你怎可能轻易淡出朝堂?看样子,还要再使一把力。

    但接下来,便要看殿下的手段,自家任务,已经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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