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这是一个选择的时代,做主公的要选择需要的臣子,而做卜从的同样也要选择合适的主人。
选对了的人,可能会仗势一飞冲天。而选择错误,却极有可能随着自己所选择的主公,默默无闻的灭亡。以下坯为代表的整个徐州,扩展到整个曹军所辖之地,都开始了新一轮的选择。
当一天忙碌的应酬答礼完毕,用过素席的客人们也都被礼送出府。
陈家的书房密室里,却躲躲藏藏的出现了三五个身影。略显黯淡的烛光映照之下,可以看到这几人,正是当今下坯三大世家陈家,糜家与曹家,各自的家主。
不论糜家与曹家有多么的不对付,在这种危机将至的时候,家族之间的矛盾无疑会被放置在一边。
若是连整个家族也保不住了,那还谈什么争权夺利,自己的家族是否是徐州第一呢。
同样是消息灵通的糜家与曹家,本就想要找陈家商议一番。糜竺与曹豹在接到陈登的示意之后,就在晚宴之后特意留了下来,来到这陈家书房稍坐片刻。
陈家两兄弟,糜家也是两人,只有死了兄弟的曹豹是孤身一人。做为陈家二少爷的陈应,亲自为几人倒上了茶水。也许是所要谈的话题太过重要,陈家连侍候的仆人也没有用。
没有人带头说话,书房中的几人也都是沉默的喝着杯中的清茶。那专心品味的态度,仿佛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喝到过这样甜美的茶水一般。抑或者在这茶水之中就有他们想要的一切答案。
“糜兄、曹兄!”眼见一盏茶就要见底·做为主人的陈登终于起身,先向稳坐不动的两人一礼。率先开口道:“小弟谢过两位家主,能来为家父送行!”
既然陈已逝,做为陈家长子的陈登就是当之无愧的新任家主。从陈时起,下坯城里的士绅行事也向来以陈家的意见为首。糜竺三人自然不会托大,都是离坐而起客气的还礼。
再次客套一番后,陈登向着糜竺意味深长的先问道:“糜兄!曹兄!想咱们在这下坯城里素来是同气连枝,互利互助。自从三年前辞了别驾之职,就埋头经商。
如今家业更是丰足·可见糜兄经商的本事着实过人。只是不知糜家在今后可有何打算呢?”
糜竺的眼底闪过一丝光茫,脸上微微一笑:“元龙兄弟啊!你是我徐州世家少年中,最是年轻有为之人。小小年纪已经是一郡太守。只是为兄长你些年岁,就托大称你一声兄弟了!
要说打算,也不是没有,不过我糜家诸人自认没有那做官的本事与运气!为兄可不想再淌这官场中的浑水。从今往后为兄只想将我糜家的商路、铺面打点顺利就行了!”
对于糜竺半掩饰,半推托的话,陈登并不在意。糜家之前也十分的努力过,却不料付出亿万家财与身为徐州第一美人的妹妹之后,最后却是落得个人财两空的结局。
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糜家只是做出这样自保的决策,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依旧做为徐州第二世家的糜家,没有人敢当面说什么。但在背后,对他们的可惜的遭遇自然是什么样的怪话都会出现。在倒霉的人身后,从来不会少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的嘲笑。
看到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财主们倒了大霉,那是比什么事都能让人更觉舒心的美妙-感觉。就如此刻有些幸灾乐祸的曹豹一般。只是他的心中虽然愉快,脸上却是一脸的肃然。
“是啊,元龙!咱们徐州的世家向来皆是以你陈家的意思为主导!不如你说说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吧!不知道这下坯城,能平静到什么时候啊!”
身为家主的曹豹自从兄弟死后,又经历了如此多的打击挫折·做人处事早已变的十分沉稳。却是不动声sè间,将这棘手的问题又抛回了陈登的面前。
谁都知道徐州已是岌岌可危,每个人也知道各个有能力的世家·也都会通过各自的渠道为自己的家族找些后路。可是没有人会愿意,在人前明白的说出自家的打算。
心中了然的陈登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笑道:“小弟待先父的丧礼完毕之后,就会回到广陵任上,履行小弟的太守之责。不过我家二弟却会为先父守孝三年!这就是我陈家的打算。”
“哦,啊?”陈登出人意料的回答,让原本期待陈家指导的糜竺三人,顿时陷入呆滞之中。
看着胸有成竹的陈登·曹豹的心中涌起一阵的怒火:“这般敷衍的回答·与没有回答也差不多了!你们兄弟二人自顾自的做官守孝,其中难道没有别样的打算吗?”
根本不顾几人的反应·陈登笑着送客道:“好了,今rì几位也都辛苦了一rì·就请早些回去歇息!免得咱们的刺史夏候大人会有所疑惑!”
看着曹豹有些萧瑟的孤独背影,飞快的策马而去。糜家兄弟两人也向着送客的陈应拱手告辞,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蹄声声在清静的青石路面上起,匆匆归家的人心情却各自不同。
华丽的马车中,糜芳有些不解的看着脸上突然露出笑容的兄长:“大哥,陈家那老jiān巨滑的老头子死了。这陈登看来是不愿再理这徐州的事务了。
他是怕了还是没那本事呢?那如此一来,是不是咱们糜家有机会成为徐州第一世家啊?”
已经想通了什么的糜竺带着神秘的笑容,轻声道:“不,二弟!只要有陈家在这徐州一rì,我们糜家就只能心甘情愿的做第二世家。不要妄想与陈家争什么第一第二的虚名!
唉!想当年陈家的老爷子厉害,如今这个陈元龙更是不简单啊!就是大哥也未能比他看的长远,谋划的更加jīng细。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却已经告诉了咱们陈家最后打算!”
听着大哥高深莫测的话,糜芳更是一头雾水:“他,陈元龙他说了自家的打算吗?他什么也没有说啊!小弟怎么一点也不曾听到呢?”
“二弟!”知道弟弟的思想有些简单的糜竺,却没有想要解释什么:“此事不必再多说,在任何人面前也不能透露分毫。那曹豹虽然jīng明了不少,却也未必就能领会其中的奥妙。
想咱们上回投靠刘玄德,却是因时运不济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局还害了咱们小妹的一生。咱们糜家更是成了下坯人的笑柄,只怕全徐州上下都在笑话着糜家呢!
这一回,咱们却不能落在陈家之后,这也是咱们翻身的最后机会。从明rì起,你就负责与送货来的那些庐江商贾加紧联系起来。咱们糜家的将来,却是要着落在他们的身上啊!”
身为徐州最大最成功的商贾,糜竺的眼光是极其敏锐的。他必须要在无数可能的选择中,为糜家上下数万人选出一条唯一正确的道路,才能让糜家顺利的生存下去。
乱世之中一切皆须谨慎啊!身负数万人的前途与(w)ìng命,不论是为了生意还是生存。身为糜家家主的糜竺更是从来都严酷的要求自己想到一切可能,尽力去猜中别人心中的重要想法。
庞大不可捍动的糜家,却再也经不起下一次的失败。
回头望望因为转过了街角,而已经看不到的陈府方向。糜竺的心中再次想起方才陈登在书房中所说的话:“你陈家已经定下了将来行动的计划吗?
真是个好妥善的计谋,看来这必然又是当初陈老爷子的安排啊!这般谋划果然jīng妙-长远,不愧为老爷子的手段!广陵太守,嘿嘿,看来原本与江南军是一江之隔的前线。
如今却是你陈家行事最好的掩护了!你陈家既然决定要抛下徐州的众多世家,那我糜家也只能自己行动了!没有你陈家,人家同样不会轻看我家大业大的糜家呢!
看来妹夫那边也可以派人活动一番。多一条路总是多一份希望!家里有能力的直系子弟们也应当派出一部分去投奔小妹了!就算有个万一,糜家也不至于完全覆灭!”
华丽的马车摇晃着,载着思绪万千的糜家两兄弟走远。从远处的墙角的yīn影之中两个隐蔽的行人交头接耳一番,迅速的分出一人,向着州牧府的方向奔去。
自从孙策的江南出行后,正在指挥着大军与袁军苦战的曹cāo,终于得到了江南军拒绝再提供援助的消息。虽然从派出了联系摸金校尉的使者之后,曹cāo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这本就是生死两端的选择,孙策生,则曹军亡。孙策死则曹军必然能够借势崛起。
夹在中间被两方势力死死的压制着。让曹cāo已经没有了耐心再忍受下去。
在他在思考了许久之后心中的野(w)ìng,让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冒险。因为一旦成功曹军能在其中得到的利益实在是太大太大。而他在赌从来没有失手过的摸金校尉能最后一次的帮到自己。
但失败的消息还是让曹cāo感到分外的苦涩。许久没有疼过的头风之症,也如添乱般的再次剧烈发作起来。
随着江南军断绝援助的消息来到的还有摸金校尉全体覆灭的消息。这个合作多年,神出鬼没的老伙伴,却没能带给曹cāo想要结果。
他们全都死了,但被刺的目标孙策依旧无恙。只要有孙策坐镇,江南之地依旧平静而稳定。这样也就让曹cāo,趁乱浑水摸鱼的从江南夺取军援的企图落在了空处。
得到消息的曹cāo,在头疼稍减的第一时间,就召来了所有谋士会商应对之法。因为如果不能快速的结束与袁绍的战争,最先支持不住的必然是曹军。
他曹cāo再有指挥水平,能在炎夏之时以青梅止渴。却终究不能让手下所有的将领、士卒们,赤手空拳饿着肚子上阵与袁绍军拼死搏杀吧。
得到主公的紧急召唤不论是程昱、荀还是荀攸等人,都知道事态紧急。几人不论在何处,都是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匆匆赶回了鄄城。
众人相见之下,都是脸sè凝重。虽然每个人都对主公暗地对孙策出手,导致局势迅速曹化感到不满。但来的几人都是智者,自然也没有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候去抱怨什么。
局势已经如此,吵也无用,何况主公所谋虽然是一步险棋′原本却有很大的希望成功。但荀叔侄两人在密语商议之后,却在心中隐隐的对曹cāo的不信任,再次多出了几分疏离之心。
头上还包着止疼去风的药布,曹cāo从后宅里匆匆的赶来,稳稳的坐在了主位之上。仿佛派人刺杀孙策根本就不是他所为一般,毫不在意的扫视了几个心腹谋士。
口气平稳的对众人说道:“诸位都到了,辛苦了!今rì且议一议,如何处置当下的局面?”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的冷场,这样的战局。没有了后勤支持,想要让前线的曹军再支撑多久都是十分的困难。更不用说想要反攻·打败袁绍军了。
感到曹cāo几乎微眯的小眼睛的逼视,身为众臣之首的荀只能最先开口:“主公,咱们的军粮本就不多,若是没有了江南的支持。最多只能再支撑过半月!”
听到叔叔已经开口,做为侄儿的荀攸心中明白,于公于私都不能让叔叔说出的话冷场。
立即接了上来:“主公,我军的兵器、箭矢若是简省些,修修补补之下也能捱过些rì子。不过没有粮草,大军终究是不能坚持太久。所以我军如今只有三条路可走!”
曹cāo总算是感到舒心了一些:“公达果然不愧为我军谋主,既然还有三条路!且说来听听·大家一起参详一番!总要让我军选出一条最好的路来!”
“主公过誉了!属下以为第一条路,我军派人向江南军道歉,并做好投靠江南军的准备。只要他们愿意原谅我军先前的失误·那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啊!咝!投降?”荀攸的第一条路,不但让曹cāo的脸sè瞬间变得如墨一般yīn沉。似乎又有一波激烈的头疼袭来,让曹cāo猛然用拳头在自己的头颅上重重的击了一下。
嘴里更是痛嘶一声,这荀攸简直是在曹cāo心中的伤口上撒盐一般。让曹cāo的心中升起了滔天的怒火。不想让属下们看到自己的痛苦脸sè,愤怒的曹cāo几乎将整个头趴在了桌案之上。
担心主公会在一怒之下杀了荀攸泄愤,老成持重的程昱连忙向荀攸打了个眼sè。
“咳咳!公达此计不妥,若是投降他人,主公早就投降了。再说一旦投降之后·我军还有何自主的权利!不论是投袁绍还是孙策·咱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莫忘记了,江南军可是不许任何州牧大人指挥军队的。到时他若是想打想杀·那咱们岂不是如那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只能任其宰割了吗?不妥·此计实在不妥!”
自己最想要实行的计划被程昱这位元老反对了,心中最忠心于皇上的荀攸正想要与他解释争辩一番。却看到了叔叔微微的摇头示意,再看看几乎气得趴下的主公。只能是暗自叹息。
“此为第一计,也是上计!既然主公以为不妥,那就走第二条路。就是全军撤出战斗,放弃如今已是人烟稀少,田地一片荒芜的兖州,我家全体向徐州撤退。
撤到徐州之后,除了必须的防御部队。
所有的士卒百姓都加入屯田,利用徐州肥沃的土地全力生产粮草。待有了足够的积蓄之后,再率大军打回兖州!”
这缓缓说出的第二条路,却将曹cāo气得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小眼睛几乎瞪圆了。死死的盯着脸sè依旧平静的荀攸。他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就是一个想要将自己活活气死的敌人。
“居然想要让本官放弃兖州,这混帐东西难道不知道这兖州,才是本官的根本吗?若是本官连名义上的治地也放弃了,那如何向将士们交代?惨败的将士们难道还有再打回来的信心吗?
若不是知道他们叔侄的忠心,本官真会以为他是袁本初所派来内应了!哦,啊!”
头颅里的痛苦再次剧烈的涌动,让一代枭雄曹cāo的面皮都痉挛的抽搐起来。
但瞪着眼看了半晌,却感觉到荀攸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处于极端的危险中一般,平静的回望着自己的眼睛,曹cāo终于收回了自己冰冻的眼神。
强忍着心中要杀人的怒火,再扫视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众位谋士们。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喝道:“你,你!啊!公达,先说说你的第三条路!”
“哦!是,主公!这第三条路,就是集中全军的粮草兵甲器械,鼓舞全军的士卒们,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在十rì之内与袁绍军进行决战!并在决战开始后五rì之内,击溃或消灭袁军!”
程昱终于开始愤怒,脸sè有些涨红的叫道:“啊!你这是我军放弃防守,与数倍与我军的袁绍军决战?这,这不是让全军将士们去送死吗?公达你,你今rì的计谋可是大失水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