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就在罗纳德这一群新贵族的人正在商讨谈判对策的时候,一场阴谋也正在进行当中。
西城区某偏僻街道,一辆封闭的普通马车停在路边。实际上在半个时辰前这马车到达后,就一直静静停在这里未动。不过因为没有什么路人,所以倒也并不显得突兀。
半响,一个面相忠厚老实的青年男子蓦地出现在不远处的巷道口,随即以与他外貌并不相称的灵活眼珠飞快扫视四周,显得十分警惕。
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那青年疾走几步,迅速蹬上马车,车门微开,人已是蹿了进去。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最多不过三秒钟左右,所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车厢内,除了那刚进来的青年男子之外,还有个端着茶杯,微闭双眼的中年人。此人唐恩、乔希亚他们都是熟悉,正是秘密机构的高层,中午先从酒馆撤走的伊诺克。
车厢内陷入寂静,唯有茶杯冒起的袅袅烟气以及伊诺克品咂茶水的轻微声响。
那面相忠厚的青年倒是很有耐心,一直等满脸享受的伊诺克将茶水小口喝完并将茶杯放下后,才弯身示意:“大人,事情办成了。”
伊诺克睁开眼睛,平淡开口:“哦?说来听听。”
“大人神机妙算,今天我们从酒馆撤离的时候,确实有一伙人盯上了我们。”
伊诺克含笑点头,随即问道:“有没有被唐恩、乔希亚他们察觉到?”
“没有。”那青年男子摇了摇头,“唐恩他们当时还在酒馆里面。而我在外围发现那些人后。就先行截下了他们。”
“动手了?”伊诺克敏锐的发现青年的左手有点不自然。皱眉问道。
青年没有否认:“只是在先开始的时候过了两招,没什么事。恩,他们的实力都很强,我不是对手。”
“呵呵,实力强好啊,我就怕他们不够强!”伊诺克笑着感慨了句,伸手轻轻敲了敲车壁,继续问道。“然后呢?”
“他们对我们提出的合作很感兴趣,不过他们应该不是主事人,只说着会将我的意思转达,并约我今晚再见面。”
“好!”伊诺克抚掌而笑,赞许的拍了拍青年肩膀,“不愧我当时费尽心思让你加入秘密机构,果然没让我失望。放心,这事情若是办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谢谢大人。”青年男子眼中涌现喜意,连忙再次躬身。脸上贪婪神色一览无遗。
伊诺克见状眼波微闪,随即收起。一脸郑重的道:“晚上我会给你创造机会,一定要拿到路线图。记住,万事小心谨慎……恩,尤其是要注意唐恩。那人实在机警,稍有破绽就会被看穿。”
“大人放心,小人绝不敢大意。”
“如此最好。”伊诺克点了点头,笑道,“不过也不要太过拘谨,你的身手我还是相信的,而且你并没有暴露身份,做此事最为恰当不过……还有些时间,来,知道你喜欢喝酒,喝几杯吧,权当是庆祝成功。哦,这是茶,等我找瓶酒来。”
伊诺克再翻出一个杯子,手摸向茶壶又顿住,拍了下自己额头,摇头失笑,随即从身后找出一瓶包装颇为精美的细颈水晶瓶子。
“酒名冰焰火山。”将酒瓶扬了扬,在水晶壁的陪衬下,里面蓝色液体翻滚流动,就像蔚然色的海水。伊诺克颇为得意的说道,“我这人不喜欢喝酒,但是喜欢收藏东西。这是好几年前还是贵族的时候在一次拍卖会上得来的,当时的价格是多少来着……恩,一万八千金币。”
“一、一万八千金币!”青年张了张嘴,看着那不大的水晶瓶子满脸震惊,随即回过神来,脸现惶恐,“这如何使得,小人难配尝这样贵重的东西。”
“哈哈,我说你配就行。而且既然是酒,那总是要喝的。”伊诺克掏出小刀挖掉酒瓶上面的木塞,“啵”的一声,瞬间一股奇异的香气充斥整个车厢。
青年男子喉头滚动,略显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那、那小人就不客气了。”
“正是要你不客气!来,干杯。”伊诺克倒好酒水,将其中一杯递给青年,随即颇为豪放的端杯说道。
那青年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磕,悦耳的碰杯声,迫不及待的仰头喝下。
“啧,一万八千金币……果然好酒!”这青年年纪不大,但看来却是极好杯中之物,闭眼吞下后一脸享受。
伊诺克似乎真的不善饮酒,不过只喝一杯,脸上已经出现些许红云,闻言笑了笑,将酒瓶直接推了过去,“既如此,那这瓶酒就给你吧。我还是更喜欢喝茶,呵呵。”
青年对这东西实在喜欢,也就不再推迟,再倒一杯:“谢谢大人,那我这杯就祝大人在这件事后,能接管秘密机构。”
“哈哈,这话我爱听。”这里没有外人,伊诺克终于露出了对掌管秘密机构的野心,仰头干脆喝下茶水。
“啧……不是我说,这秘密机构的首领位置本就应该是大人的。那乔希亚不过就是黄毛丫头一个,如果不是大人辅助,这秘密机构能到如今的地步?嗤……”
“呵呵,这秘密机构的首领我倒是不稀罕,但我一定要将这情报大权揽在手里。”顿了下,伊诺克脸现怒意,“可恨这唐恩小儿,三番两次毁我大业!”
“不错,就是这唐恩总来搅局。不过大人放心,明晚他们一定会死在那些人手中。”所谓拿人手软,喝人嘴短,再加上这青年本就是伊诺克手下,自然是同仇敌忾,一脸忿忿然。
“难啊。乔希亚还有点可能。但是唐恩……”伊诺克嘴角略含苦涩的摇了摇头。“他的实力太强。之前那些地级武者都没能干掉他,这些人更是不大可能杀得了他。恩,你今晚过去会面,向那些人说清楚乔希亚的实力,至于唐恩,只说厉害就行,切莫吓走了他们……恩,只要乔希亚死了。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小人明白!”
伊诺克颔首,随意说道:“恩,继续喝酒吧。对了,这酒名为火山,就知力道甚大,颇为醉人。你喝半瓶就可,免得误了大事。剩下的半瓶等成功后,你我再一同品尝不迟。”
“好,我听大人的。请,大人。我再敬您一杯!”
“哈哈,好……”
…………
…………
入夜。十万大山。篝火点点,月影星稀。
在乔希亚与贵族谈判团争吵了大半天后,这里对持的两方军队也是发生了一起小冲突。
当然,说是小冲突,但在这堆积近二十万军队的环境下,任何一丁点的小冲突,都有可能成为惨烈大战的直接导火索。
灰衣军临时驻地,中军大帐。
气氛很沉闷,洛沙、欧蒙老元帅、随军而来的博斯科等几个部长齐齐聚在这里。
其中,洛沙的脸色是肃然带着点震怒。欧蒙则完全是阴沉的怒意,博斯科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什么来。其他几个部长则是有点复杂,有的双手抱肩,脸上挂着早知如此的神情,有的则明显不以为然……
哗……帐帘掀开,一身铠甲的青年军官走了进来。
那是博格,感受着帐内令人窒息的气氛,未敢多言语,走近两步直接躬身:“首领,事情调查清楚了。”
洛沙面无表情:“讲!”
“是。”博格不敢怠慢,迅速说道,“第四军二师大剑团团长戈里,擅自率领一个营的兵力将布兰三个巡防长枪大队歼灭。随即在杀往布兰阵地时被我斥候发现,现已捉拿回来,就在帐外。另外,恩,现在布兰将领正在驻地外叫骂要人。”
话落,帐内再次陷入寂静。
欧蒙猛地捶了下手掌,脸上既有雷霆震怒,又有几丝不忍神色。诸位部长相互对视,轻摇头,都是皱眉。随即所有视线集中在洛沙身上。
洛沙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内心是否有惊涛骇浪就不为人所知了。半响蓦地闭眼,轻呼了口气,开口:“谁先动的手?”
博格迟疑了下,还是咬牙说道:“是戈里。”
像是没有意外,洛沙接着问道:“原因?”
“不知道……问了,但是他怎么都不愿意说。”
点了点头,洛沙沉吟半响,眼帘垂下:“带他进来!”
“是!”博格躬身退出,不过十来秒,再次带着一个双手被捆的中年壮汉走了进来。毫无疑问,这正是戈里了。
“松绑,坐!”
博格闻言先是解开绳索,随即搬来椅子放在戈里身后。不过戈里并没有坐下,就这么低头站在原地。
洛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戈里面前,注视片刻,双方都没有说话。戈里像是要将自己军靴看出一朵花来,没有抬头,不过他的鬓角还是渗出些许汗迹,沿着根根发丝向外面延生。
“我记得你。”洛沙蓦地开口,“你是在六年前加入灰衣军的吧,我记得当时你还有个年迈的老母以及两个兄长,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戈里依旧沉默,额头汗迹顺着滑到鼻尖,悬而不落。
“为什么?为什么要私自带兵攻击……是对我的决定不满,觉得我懦弱,不敢打进城市?还是想证明什么?证明你很厉害,一个营消灭三大队敌人,并且无畏的向几万人发起冲锋。证明给我们看,敌人很弱,弱到我们轻松就能击溃,所以应该攻击城市……戈里!”洛沙蓦地大吼,震的戈里以及在座众人都是身躯一颤,“回答我!为什么?”
“因为我两个兄长都死在他们手里,因为我要报仇,我要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戈里蓦地退后一步,撞开座椅。双手挥舞仰头悲吼。其眼通红,煞气四溢。连吼数十声后。嗓音嘶哑宛若濒死的不甘野兽。
声歇。但雷霆声波仍在帐内众人耳边久久回荡。退守门口的博格见状皱眉,眼睛死死的盯着仿佛已经失去理智的戈里,身形稍曲,向前踏了两步。不过随着洛沙摆了摆手,他又无声的退了回去。
“报仇,呵,又是报仇……”喃喃两句,洛沙神色有些低沉。嘴边泛起一丝嘲讽苦笑。似乎是对这理由的嘲讽,又似乎是对自己的灰心。
深吸了口气,洛沙略略恢复木然表情,语调有些苍凉:“灰衣军自从成立以来,死死伤伤的人有几十万,你兄长死了,你要报仇。别人的兄长、别人的亲属兄弟死了,是不是也要报仇?天下的平民呢,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受着屈辱的压迫,谁给他们报仇?就这么杀杀杀……那他娘的灰衣军存在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声音有些尖细,没有戈里之前的气势大。但确实让在场所有人内心一颤。他们已经许久没有看见洛沙发火爆粗口了,记忆中也没有几次。
“就知道快意恩仇!就知道打进城去!就他妈知道发泄……你们有想过以后怎么办?你们可以不在乎报复,但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跟着我们的人,跟着我们的人他们怎么想?你们有能力报复,但他们安定的生活靠谁给?就靠这样无休止的杀戮吗……”
“你不懂……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
说到最后,洛沙眼眶微红,眼帘低垂,语调渐趋沙哑低沉,看来有些许疲惫。
灰衣军不断在壮大,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投奔,他们或许只是单纯揣着一个美好的远景而来。但汇集到洛沙这,却成了如山的压力。十几年来,她从来不缺乏坚忍的性情扛下这一切,也从来不将这些压力外露。但是不表达并不代表不在乎,相反,她作为领导人,考虑的只会更多,承受也会更重。如今这短暂的爆发,无疑也说明了什么。
除了博斯科外,众部长闻言均是心头一震。洛沙此番话是对着戈里说的,但又何尝不是对着他们说的。要知道,自从军队停下驻扎后,他们每天为这事找了不少次洛沙。
“你的两个兄长战死沙场,是灰衣军的英雄,以后也会是很多平民心中的英雄。但可惜,你不是……”发了阵火后,洛沙的神情恢复平静,抛下这一句,转身走回自己座椅。
戈里依旧沉默,脸庞闪出几丝愧意,嘴唇蠕蠕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将头埋的更低。
坐回去后,洛沙抿了抿嘴,转头问道:“老元帅,擅自带兵出营作战,按军规,该如何处置?”
欧蒙看了眼戈里,沉声说道:“按军规,当斩!”
“首领……”几个部长闻言身躯一震,同时发声。洛沙扫眼过来,平静说道,“诸位有何疑议?”
几个部长相互对视一眼,面现难意。戈里是算是灰衣军老人了,与他们也多有认识,眼见他大难临头,不帮一把自是说不过去。再者,洛沙的灰衣军成立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死于军规之下的高级将领。如今开了这个口,他们也怕伤了其他将领的心。
博斯科微不可察的看了众同僚一眼,有些鄙视,随即叹声说道:“首领,戈里违反军规,按罪当诛,这没有什么疑问。但是现在大敌当前,我们不如先缓上一缓,也好让他戴罪立功……”
这话音刚落,那一直沉默的戈里却是蓦地双膝弯曲,对在座所有人行了个跪拜大礼,随即起身说道:“这事是我错了,我甘愿领受军法。”
“唉……”博斯科见状稍愣,随即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其实倒也谈不上惋惜,他与戈里不熟,之前那番话又说得不偏不移,不管戈里有没有被军法从事,他都能得到些许好名声。
“好!”洛沙面色肃然的点了点头,对上戈里的眼睛沉声说道,“你的老母亲会安排妥当,回去后,我亲自上门前去说明一切……来人,拖出去,斩!”
“谢首领。”面色恢复坦然,戈里再次躬身,随即转身与进来的两士兵走出帐外。
帐内再次恢复平静,半响,洛沙神情疲惫的挥了挥手,“大家都散了吧……老元帅,军队的事情,戈里那团的士兵还请您安抚一二。”
“首领放心!”欧蒙起身,郑重的点了点头。
“首领。”却是门口的博格忽然开口唤道,迟疑说道,“那在驻地门口叫骂要人的布兰将领……怎么办?”
众人脚步一顿,是啊,讨要凶手的布兰将领还在外面呢……虽然说是战争对手,本就没有凶手一说。但现在毕竟是谈判时期,再加上这次确实是自己这边理亏,于情于理都是要给个说法的。但现在怎么办……人都杀了,难道把尸体给他们?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想法,洛沙手扶额头,淡然说道:“我不可能把我们的人交给敌人,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所以……”
蓦地抬头,面色冷厉,一字一顿,“让、他、们、滚!”
“呃……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