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的炮弹轰击顷刻就打乱了光复会的行军队形,雷明顿中校在舰桥上看得清楚,长蛇一样的队伍在炮击开始后先是迟钝了片刻,转眼间就以炮击落点为中心,整个队伍如同受惊的蚁群般散开来。
军舰上的主炮副炮炮门全开,shè速不快,每发炮弹都向着密集的人群发shè。十分钟不到,就打出去四十几发炮弹。
“停止炮击!”雷明顿中校命令道。驱逐舰的炮弹携带量并不大,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不过雷明顿中校知道,若是自己把炮弹全部打出去,回到基地的时候也没办法交差。
炮击顷刻就停止下来,虽然在舰桥上听不清楚,不过江岸上伤兵的惨呼,还有逃跑者发出的惨叫声,都隐约能够听到。带着一脸混合着得意的冷笑,雷明顿中校命令军舰全速前进。破开长江的江面,军舰速度很快就提升了。
“副舰长,那是红十字旗么?”雷明顿中校突然问道。
副舰长也举起望远镜,只见在江岸混乱的人群中,有身穿白sè军医服装的人,在一面白底红十字旗的带领下向炮击点跑去。在一片混乱的背景下,这面红十字旗是如此醒目。以至于副舰长突然想命令军舰退回去看个究竟。
“的确是军医会的红十字旗,难道这些中国叛军里头有外国人。”副舰长答道。英国人也在军医部门采用了红十字旗,这标志对军舰上的人相当熟悉。
雷明顿中校脸上也没了冷笑,这个发现实在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如果有别的外国势力率先介入中国内战,那英国的情报部门效率可就未免太低了。
“去南京停靠。”雷明顿中校发出了命令。
炮击给与光复会的打击太重了,虽然只有四十几发炮弹,但是顷刻间就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在部队里头最受刺激的莫过于人民党部队里头的炮兵成员,五百人的援助队伍里头除了医护人员与护卫队伍之外,还包括炮兵、测绘兵等技术兵种的成员。人民党已经是非常注重军事训练的部队,炮兵部队炮弹虽然不多,也尽量能够维持实弹shè击。为了提高部队对战场的感觉,炮兵实弹训练的时候,步兵也尽可能去感受一下。
英国人军舰的炮击水平之高,让部队里头的炮兵瞠目结舌。在直瞄状态下,shè速之快,着弹点之jīng准。人民党炮兵们就是在最大的想象中也无法达到,更别说自己能够打出这样的水平。大家吞着口水互相对视着,在其他同志们的脸上,炮兵仿佛都能看到“不可思议”四个字。
不管人民党怎么看这次炮击,光复会的部队彻底乱了。有些人被吓得远远的逃开,有些则是悲愤莫名,扛着枪就想追上去对英国船shè击。可江面上的船看着移动不快,却破开江面逆流而上,很快就把靠两条腿的光复会战士远远抛在后头。
陶成章等人很幸运的不在shè击范围内,可整个行军队伍如此大乱,他知道根本无法继续行军。不得已,陶成章只能下令,部队回到出发点。
好一通折腾,部队总算是回到了出发点。陶成章立刻召开军事会议,虽然干部们不断聚集,却没人说话。没见到炮击地点惨状的干部,都是一脸困惑的神sè。英国人的介入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突然出现的强敌让光复会感到一种茫然失措。见过炮击地点惨状的干部除了困惑之外,还有一种悲愤。血肉横飞,残肢断体的炮击点上,绝大部分光复会的干部都本能的因为浓厚的血腥味呕吐起来。战争远远超出了这些干部的想象。这些人要么脸sè发白,要么下意识的僵直了身体,有些人甚至当众咬起了指甲。咯吱咯吱的细微声音总算让会场里头有了点响动。
“咱们不走江边了。”陶成章强压住心头的震惊,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咱们避开英国人的军舰,从南边打。”
“陶公,英国人向咱们开炮。难道是上海的洋人准备攻打咱们浙江了么?”有干部颤抖着声音问道。
听到这话,好多干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不怕清军,因为出发前,光复会在上海的同志也探听了上海清军的消息,上海清军一rì三惊,现在光想着自保。根本没有出动的打算。但是这些同志对洋人的动向可就不清楚了。
看着神sè惊恐的同志们,陶成章知道自己必须说话,如果任由恐慌的气氛扩展开来,别说攻打南京,只怕队伍自己就敢散了。强忍住心中的不安,陶成章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们动手革命的时候,外国人不来帮扶满洲,我们一概客礼相待。兵力所到的地方,无论他是传教的,做商人的,来中国游历的,都要好好保护;或是不愿在我们交战的地方久居,我们就送他出境。等我们平定了满洲,立格外优待的条约,无论何国,都是利益均沾。若是有人帮助满洲,不要说是外国人,越是汉人的jiān细,越要杀他尽绝,外国是不用说了。但我们所杀的,是和我们打仗的外国人。”
这是《龙华会章程》里头的内容,与会的大部分干部都读过。听陶成章这么复述了一番,不少人心里头都明白过来。陶成章的态度很明确,“你要战,我便战。”
可一艘军舰就给光复会这么大的打击,如果继续打下去……
“同志们,英国人的军舰怎么都开不到岸上来。咱们走江边会遇到英国船,那就不走江边,我方才说了,避开英国人的船,从南边打。”
“若是英国人上岸和咱们打,那怎么办?”干部对英国人出兵这件事相当的担心。
听了这畏首畏尾的话,陶成章怒吼起来,“他们和咱们打,咱们就和他们打!怕什么?这么几百兄弟被英国人打死打伤,咱们就这么当做没看见么?”
说完这话,陶成章腾的站起身来,“从投身革命开始,我陶成章就没有怕过死。哪位怕死的就给我站出来,现在就赶紧带人滚蛋。我光复会里头容不下胆小怕死的人!”
徐锡麟原本心里头也是有着千百种想法,听陶成章这么一吼,一股子血(w)ìng也涌了起来,他也猛地站起身,“让满清打死也是个死,让外国人打死也是个死。反正都是个死,怕什么?诸位要是怕了,那就跟在我们光复军敢死队后头,让我们先上。不管是满清还是洋鬼子,谁挡在我们前头,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死!这仗一定要打下去!”
众人本来是瞻前顾后失了方寸,见陶成章与徐锡麟下了决心,原本惊恐之心一去,悍勇之气立刻就占了上风,干部们纷纷起身喊道:“打!和他们打!给咱们的兄弟报仇!”
光复军调整了进攻方向,部队选择了远离江边的路线,从东南方向重新选择了进攻路线。这场炮击不仅没有压制光复会的进攻jīng神,却因为完全没了估计,部队重整心态之后,战意反而更加强烈起来。
第二天,在徐锡麟的带领下,光复军敢死队混合了其他敢战的部队,向着南京继续挺进。首先与之对抗的则是王有宏带领的部队。
王有宏不仅是个嘴把式,他竭尽全力让南京方面的满清各部队尽可能达成了固守南京,抵挡光复军进攻的共识之后,就亲自带着部队上了前线。他麾下的这支混合部队不仅仅是有江防营,还有新军第九镇的部队。
第九镇有步、骑、炮、马、辎、工等兵种以及卫生、气球、军乐、电讯队,与当时的旧军,即八旗、绿营等相比,堪称完备。步兵的枪支多半购于外国,有rì本三八式、德国毛瑟式,也有为数不多的汉阳造。炮兵所用的炮有rì本的平shè炮和德国的管退炮。
第九镇额定为12512人。下辖第十七、十八两协,十七协下辖步队第三十三标、三十四标;十八协下辖三十五、三十六两标;另有马标、炮标各一,并工程、辎重两营;后又有宪兵三营,设宪兵司令。
新军第九镇统制徐绍桢被“流放”到芜湖去,走的时候带走了革命党最多的三十三标,剩下的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标都落入了王有宏指挥下。
得知光复军气势汹汹的从东南扑来,王有宏带着三十六标顶在了前头。在卡出大路的一处丘陵布下了阵地。气球观察部队的气球高高升起,这个庞然大物升上天空之后,即便是经常见到观测气球的新军们也都忍不住仰头看着。这对士气的鼓舞是毋庸置疑的。
而对面见见聚集起来的的光复军们却好像视而不见,只见在军官的带领下,光复军们举着武器就发动了第一轮冲击。
王有宏就在最前线上,他刷的抽出了指挥刀,高喊道:“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