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不大,有走廊与厨房连接。两个小家伙在厨房帮忙时,不知道为了什么被春丫罚了,现在双双打着桐油纸伞站在院子中。
相比绢扇,桐油纸伞显得傻大笨粗。它的伞柄和伞骨是用的一种叫做伞骨木的灌木,经过特殊处理后制成,坚硬如铁。伞面也是用经过浸制的纤维做的,桐油似乎也不是单纯的桐油。这种伞面和外面的伞面不同,非常坚韧。近战时,可以当做一件可攻可守的武器。
缺点就是沉重。两个小家伙在雨中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张春知道就是大孩子也很难做到。比如顾玥就绝对做不到,能背着走几圈就不错了。
凉亭中,刘铁在小家伙被呵斥出来后,就开始留意。小孩子玩性大,这很正常。但是半个时辰后,刘铁就有些动容了。
下棋的清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隔着竹帘,两个小家伙也没有哭闹,所以没有影响凉亭里的气氛。
清子见刘铁不时往外面看一眼,就笑了:“小孩子,应该罚的。我小时候就被柳川先生这样罚过。当时哭哭滴滴,长大后才知道好处。只是为什么张大人园子为什么不打理一下。”
园子里也不能说没有打理,草丛都不高,一些灌木和树木也有模有样,只是这些都是兔子黄羊的功劳。它们自由第穿行其中,啃食嫩叶,就限制了这些植物的生长。梅氏平时会拿着铁铲把这些动物的粪便埋进泥土。保持草地相对干净。为了减少麻烦,梅氏和春芽都会限制进入院子的动物数量。这也是张春平时食用的肉食的主要来源。
树木的分布其实也做了一些调整,能够让空气按照一定的路径进行流通。这些微风吹进来后,会相互制约。所以在凉亭内,风是不停变化的,不会大,但也绝对不会没有。
当然这在清子看来是不够的,至少不够美观。
“我这里人手少,春丫您看了,两个小家伙绊着。梅姨是我的老师,初次以外,这里也没有别人。所以打理得不够。好处也是有的,小玥来总是有东西玩。”
园子里的小动物不是那么怕人,顾玥追赶的就是两只野生兔子的幼崽。
相比紧张计算的丽质,清子下的很轻松,所以有时间笑眯眯第看着在走廊里玩耍的顾玥。
“张大人对小孩子有些宠了。梅氏外面说是制伞人,是为高手,只是与柳川先生发生了误会,有些可惜。”清子落子看起来随意,但是那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棋招,有什么变化都了然于心。
“柳川先生在我七岁的时候就是我的老师。”清子微笑道。
“清子小姐似乎对柳川先生很有信心。但是看来碧如兄不是。”顾明用胳膊碰了一下出神的刘铁。刘铁回过神来,指了一下院子中的两个小家伙说:“清子恐怕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雨伞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喔?”清子抬头好奇地看着他。“小妹,你打着雨伞到院子里我看一下。”刘铁叫玩得正高兴的刘素贞。
当刘素贞打着绢伞站在院子中时,清子的眉头就皱了一下。因为环境,油纸伞能够很好地融入环境之中。而绢伞则显得突兀和不自然。顾明笑道:“很漂亮,很醒目。”刘铁道:“顾兄说笑了,一个厚重,一个轻薄。一目了然。现在的中国,就像两个孩子背负这沉重的历史。现在的日本虽然光鲜,恐怕一阵风,就回支离破碎。有时候光鲜并不是好事,比如现在的小妹,就是活生生的靶子。而两个孩子,你甚至都会忽略他们。但小妹比他们强?恐怕未必。”刘铁很认真地回头看着清子:“你不懂我的国家,你也不懂你的国家。”清子叹了口气,点头道:“我明白,我已经答应你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怪罪。所以不然我们下完这盘棋?”
下围棋其实是刘铁的提议。
这几人中,围棋下得好的是顾明。丽质会下围棋,但是因为大多数时间都在撰写或者修改论文,时间很少,也就不是那么精通。所以清子让了两子,用的是日式规则。
“习武之人,切磋失手也是正常的事情。”清子脸上的忧伤一闪而逝。“我只是感到有些不平。碧如在日本时,柳川先生也曾亲自教过碧如。日本是小国,但是有容人之量。中日自唐朝开始,就是友好邻邦,日本在这一点上是记得的。近几年,留学日本的学生很多,日本也没有什么的偏见。”
“说到这一点,还要感谢天皇陛下对中国学生的优待。”张春回答得很诚恳。
“这没什么,中日之间,文化相近,这围棋也是唐时传到了日本,在日本发扬光大。在中土,因为历史和传统,下的时候就有了九个子。在日本,就是从无到有,风无常态,水无定形。我认为这才符合围棋的精髓。中日棋手切磋,日本成绩不错。所以进来中土棋手也在变通。我觉得这是好事。”清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比如这茶,中土贵在自然,可是日本才精于茶道。中日相通之处很多。日本虽然是小国,总有可贵之处,比西洋还是好了不少。西人在中土设教堂,传洋教,文化殊异。近几年,中土各地因此发生的教案不可胜数。中日之间不存在这一点。”清子微笑道:“就比如张大人这里的建筑风格与日本非常相似,让我想家了。”
丽质一笑:“清子姐姐是不知道,这里只是后来重建了,这青石地基有些奢华,不是我们能够建得成的。只是沧海桑田,先人不知道换了多少,已经不可考了。戊戌年,这里遭到了匪患,春哥和我当时只有几岁,幸免于难。”
张春替丽质把鬓角的散发收在耳后,笑道:“国人就是这样,从古到今,经受的苦难多了,都挺了过来。我们是记得朋友的。比如顾先生和袁先生,两位是我们的老师,丽质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教了。”
顾明一笑:“既然是朋友,那就是朋友,说记不记得没意思。”
张春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关于柳川先生的事情,江湖自然由江湖的规矩。求仁得仁而已。希望清子小姐不要因此影响大局。”清子微微一笑:“清子知道分寸。”
刘铁接口道:“张大人对这个大局怎么看?”刘铁指了一下棋盘。
张春看着清子笑道:“我不是太懂棋局,但是无论胜负,你都得落子。”
清子眼睛闪了一下,笑了:“张大人说得有道理。不过您看着棋子是落在中腹,还是落在角地?”
张春指着丽质的白棋道:“这角地丽质下坏了,子虽然多,但是气不足,恐怕活不了。”
清子指着角上孤单单地一个黑子道:“这个子孤悬海外,要想发展,必须要走向中腹的。”
丽质把棋子一收,笑道:“我们再来一盘吧。”
说着也不等清子反应,就把黑白棋子分开装进了盒子。然后在角上挂了一个子:“这次我先来。”
清子笑:“这样我就不会让子了。”
丽质笑道:“输赢不在一时。”
清子拿着棋子的手就颤了一下。
刘铁突然笑了:“也对,棋下坏了,重来就是了。重要的是下棋的人,而不是人下的棋。”
清子拿着棋子久久下不下去,叹了口气,把棋子扔进盒子道:“可是人不是棋,人死不能复生。”
刘铁拿起盒子把棋盖上:“那得谁的气多,气多的则活,气少的则死。”
清子看着帮忙收拾棋具的刘铁,目光闪烁不定。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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