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真的是好诗,又朗朗上口,不愧是我曾经膜拜的老师啊!佩服佩服!”林源夸张道。
“曾经膜拜?呵呵,”沈素君伸手毫不客气地在林源额头上来了个爆粟,睨了他一眼,“这么说现在是瞧不起你老师了呗?”
纤手白皙柔软,敲在额头上力度不轻不重,让林源很是享受,他伸手就势接住那纤纤玉手,故意皱眉头叫苦道,“沈老师?我这一路辛苦,你也不问候问候......”
“冒犯老师是不?”沈素君“嗤”的一笑,抽回手,故意不去看林源眸子里的灼灼,云淡风轻道,“好大的胆子,哪有让老师问候学生的道理?”
手中方才那柔软柔滑的感觉稍纵即逝,林源一阵挫败,他知道沈素君这么说,已经是在暗示他了。
所以他不能再得寸进尺。
不过,方才两个人这样的插科打诨,也让林源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从前那短暂相处的时光。
那时,眼前的沈素君是一个女扮男装学问渊博的小书童,而他则是那个因为失恋而魂不守舍的富家公子......
眼前的沈素君,一身青色的衣裙,满头乌发只用一根竹簪松松绾在脑后,全无一点脂粉气,比起那些出门浓妆艳抹、脂粉气随风飘几里的女子而言,整个人素净淡雅到不行,但看上去就是美,一种清水出芙蓉般的天然美,整个人从内到外透着一股灵气。
林源只能心底长叹,唉,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他深深吸口气,不敢再继续造次。毕竟今非昔比,对昔日的伴读小书童他倒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她,可在如今的沈素君面前,他却是无比小心翼翼。
倒不是他畏惧她那曾经差点被捧为人上人的身份,而是,这个女人他接触的越多,越觉得她的性子捉摸不定,他生怕自己一个不慎让眼前的女人弃自己而去。
都说经历多的女人必然复杂,这词放到沈素君的身上同样适用,但倒不是个贬义词,而是自她出宫历尽千难万险又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圈之后对一切都看得开了。
俗话说,生死面前,神马都是小事。
当然,没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是理解不了这话的意思和分量的。你想,一个女人,视天下女人皆仰慕向往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如敝屣,弃之不要,更是千方百计逃离,更别提其它任何身外之物了。
就连男女之情,也曾经让她失望,所以未必看重。
人就是这样,想要征服一个人,就得从他的弱处下手,或者说对方缺什么你能给什么,这就意味着胜利。
但现在,昔日的小书童似乎没有什么可求,更何况经历一番生死后人基本都会大彻大悟后,更加变得无欲无求了。
想了想,林源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来,故意轻描淡写道,“给,你的钱......”
“我的钱?”
沈素君疑惑地接过来。这是一张全国通用、见票即兑的龙头银票,上面的数字后面一连串的零,数额大到她有些眼花。
想了想,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将银票还给林源,淡淡道,“人人皆知我现在已经不在世上,你姐姐开的会馆自然和我自然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要这些银子干吗?”
林源连忙解释道,“我知道你现在不需要这些,可是林恬儿不这么想。自从你落水后,林恬儿是整日以泪洗面,天天自责不该带你去江边散心。尽管皇上没有责罚她,但她愧疚得恨不能杀了自己......那段时间她险些崩溃了,幸亏心思转移到会馆上,这才算是活了过来。虽然知道你不在了,可之前和你的誓言她可是牢记得真真的,你该得的那一半她全替你存着呢。会馆里专门辟了一个房间,都放着你从前用过的东西,林恬儿不时去房间里怔怔坐半天,每个季度分了红,她都把你的那份给你放到房间里,让你看呢......”
听到林源说起林恬儿的伤心,她也不免跟着心酸,林恬儿是重情义的人,她也知道,有此举当然不意外。
但是,沈素君翻来覆去看着银票,尼玛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得劲儿啊。
思忖了一下,皱皱眉头,幽幽道,“当日的事,还真的不能告诉她。她心眼实在,一旦说出去,对你们林家那是弥天大祸......说句自私的话,我情愿她伤心一时,也不要多一个人知道而让你们家一世不得平安......”
当日,大病初愈的梅霜让林恬儿带她去江边散散心。
恰好那天江边浪大,人并不多。梅霜瞅准机会故意犯病,随后在江边落水。那天风浪不小,梅霜很快在江里没了踪影。
一时急得水性一般的林恬儿和随行的几个丫头慌了神,但眼睁睁地看着梅霜被一个浪头卷起再也不见,林恬儿顿时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地上起不来了......谁能料到梅霜凭借自己的水性随浪逐流一会,很快在远处上岸,接应的人将其救起后很快为其易容化妆,随后混入去江南的大船......
一切皆是林源的手笔,梅霜配合得万无一失。
虽说计划成功了,几乎当天随行的几个人都知道梅霜意外落水,生还的机会不大,而且随后整个江边立即被打捞一番,一无所获。所以,梅霜的死是人人皆知了。
但如果她还活着的事一旦被第二个人知晓,别说林源了,就是整个林家全部杀头都不够赔罪的。
想到这里,梅霜叹口气,眉间微蹙,语气也变得低沉,“林源,你以后不要到这里来了,我真的担心若是哪天林恬儿发现了你的不对头,她那人好奇心重......”
林源一听不让他来了,心里“扑通”沉下去。
梅霜的顾虑他当然知道,但若是从此不见她了,那他真做不到,他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放心吧,我行事一向谨慎,林恬儿不会发觉的。”
梅霜看看手上的银票,又看看林源,无语,“你拿了这张银票出来,林恬儿难道不会发现?还是林恬儿叫你送来的?”
林源一下张口结舌,他忙避开梅霜审视的目光低头端起茶杯装作喝水,“其实,不是了......每次林恬儿将这些银票放那,我都觉得可惜......本来这也是你该得的,与其放那还不如拿过来给你,或许你会用得到什么的......”
梅霜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明显写着“编,接着编”。
林源心里一慌,只觉得那清澈的眸子真要盯着你的时候,里面的审视居然让你无处遁藏的感觉。
面上还是佯装淡定,干笑道,“我偷拿出来的,林恬儿不知道。”
梅霜将手里的银票塞给林源,“她今天不知道,明天兴许就会知道。她若是知道你偷拿的,你猜她会怎么想?而且,你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来江南就、趟了,放着好好的书不读,林恬儿难道就不奇怪?”
林源撑不住了,只好举手投降道,“林恬儿说你冰雪聪明,今儿我算是服气了......”
原来如梅霜所料,林源突然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不顾家人的反对,硬是帮助林恬儿将会馆打理起来,更是每月固定去一趟江南,这些反常的举动还是让林恬儿大惑不解。
林源的解释是弄好会馆是生前林书童的心愿,若是不弄好,她死不瞑目。
半信半疑的林恬儿接受了林源的解释。
但是每次林恬儿在会馆分红后都会哭天抹泪地要将属于梅霜的一份烧掉祭奠她的在天之灵,让林源觉得无比可惜,心说人家还活着你干吗给烧了啊。
于是,他就劝林恬儿将银票留起来,烧也得选个良辰吉日,比如林书童一周年的忌日什么的,否则平时烧了她也收不到。
林恬儿听从了林源的话,将银票收了起来,准备等到梅霜一周年的时候烧,哪知临走前林源将银票偷偷取出来的时候被林恬儿发现了。
林恬儿见林源偷林书童的银票以为他在外面犯了什么事需要用钱只能来偷顿时大怒,非要将林源送到他父亲跟前说个理去。
林源拗不过,只得说了实话。
听到梅霜没死,林恬儿惊喜交加,又哭又笑。
于是,当即将银票全部取出交给林源,让他带给梅霜。
......
林源说完后,梅霜半天没说话。
“这回你该收下了吧?再说每个月我过来的时候你都提一些新的建议和点子,你不收下我都觉得良心不安。”
梅霜轻轻叹口气,说道,“你或许不知道吧?我和林恬儿还有个约定,只要她有办法让我不当皇后,那些银两白送给她,我一文不要。所以,你就拿回去吧。”
林源一听急了,“她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你不当皇后。”
梅霜淡淡道,“你做到了,所以,你不给她也行,你自己留下。”
林源见梅霜这样,也知道她心里真正所想,一时有些懊恼自己不慎让林恬儿知道林书童还活在世上的消息。
其实,林书童在乎的当然不是林恬儿知道,而是林恬儿知道了,那么离皇上知道还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