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四个活动,潘宝山说得并不夸张。这几个活动都跟即将召开的党代会有关,也可以说是常规的前奏动作。
参会的各个代表团是要看望的,代表们都已报道就位,在指定的酒店入住。按惯例,市委方面的重要领导要分头看望一下,鼓舞鼓舞士气,也算是热身,营造些会议气氛。
潘宝山看望的是富祥县、望东区、长陵区、市级机关和解放军等各代表团的代表。姚钢看望的是百源区、古河县、同丰县和事业条线等各代表团的代表。
看望的时间只安排了一个小时,因为接下来大会代表团还要召开召集人会议,这是程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看望多个代表团,所以只是个走马观花的形式,无非是握握手,说几句鼓励的话。
潘宝山尤其感到时间不够用,因为在第一个看望的富祥县代表团耽误的时间太多,没办法,富祥是老根据地,熟人太多。和高厚松自然要多说几句,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表现得很热情,也能帮忙。还有一个熟人,郑金萍,应该说她是比较诚心追随的,当然,她的私心杂念要多一些,但那情有可原,谁都有自私的一面。
但不管怎样,潘宝山在总时间上控制得很好,接下来的几个代表团也就是照个面。潘宝山知道这样不太妥当,但也没有办法,否则就要耽误三点钟的召集人会议了,他还要讲话。
召集人会议也是匆忙进行,开场白过后,潘宝山讲了几句,无非是要把党代会开成团结、**、务实的大会,把党心和民心凝结起来,把智慧和力量凝聚起来,为松阳的发展书写新的一页。
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召集人会议便结束了,因为下面还有一个程序上更为重要的会,党代会预备会。
预备会的内容很多,要通过对主席团、主席团常务委员会和大会秘书长人员建议名单,还要通过大会代表资格审查委员会主任、副主任、委员建议名单。此外,还有大会议程、代表资格审查报告要通过,并宣布大会主席团第一次会议通过的各项事宜。
一直到四点半,预备会才开完,紧接着就是代表资格审查委员会会议。
姚钢对此意见很大,忍不住对邹恒喜牢骚起来,“以前看望代表和召集人会议都放在上午,就他潘宝山有能耐,四个会都放到下午,还就显他效率高了。”
“姚市长,潘宝山就是想搞个特殊,目的就是为了显示他能力强、效率高。”邹恒喜道,“其实他是有率无效,一下午四个程序,纯粹是走形式。”
“随他吧,让你得瑟一阵。”姚钢道,“马上我就到省里一趟,抄抄他的老底。”
“抄他的老底?”邹恒喜一愣。
“嗯。”姚钢笑了,很诡异,“对你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我要到省广电局去,找副局长辛安雪聊聊。”
“呵呵。”邹恒喜拉着眉毛笑了,“潘宝山在省广电局一年,应该有点毛尾巴可抓,去找辛局长交流一下,应该会有所收获。”
“辛安雪的根系很深,能跟她联手是求之不得的。”姚钢道,“党代会一结束我就过去,争取找点线索回来深挖。”
“应该能挖出有价值的东西来!”邹恒喜笑道,“姚市长,那我就提前预祝你马到成功了。”
“那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还需要你的帮助。”姚钢道,“你知道,有些事我是不便直接插手的。”
“那我明白,到时我跟黄光胜、章进取他们一起,还有关放鸣,我们几个共同行动。”
“关放鸣那家伙有点不靠谱。”姚钢摇了摇头,“他不硬气,顶不住压力,你看现在的媒体宣传,特别是《松阳日报》,哪里还把我放在眼里?”
“也跟殷益彤有关,她是恬着脸送到潘宝山面前的。”邹恒喜道,“县官不如现管呐,关放鸣有时也很无奈。”
“哼,那个殷益彤真是不要脸,当初硬朝严景标床上爬,可没爬上去,现在有开始对潘宝山宽衣解带了。”姚钢道,“她以为自己是谁啊,严书记都看不上他,更何况是潘宝山,只不过潘宝山想利用她而已,给了她些好脸色,她还就不知深浅了。”
“唉,这年头其实也就是相互利用的事。”邹恒喜道,“殷益彤不是个傻女人,应该明白的。”
“我再看看明天的报道,是不是还把我闪在一旁。”姚钢道,“今天我跟潘宝山两路同时看望代表,根据以往的报道惯例,我跟他的报道规格差不了多少,从篇幅看是差不多的,只是位置比他低一点而已。”
“殷益彤应该不会犯低级错误,关键性的东西,她肯定会摆平。”邹恒喜道,“要不咱们就摆平她。”
“办她没那么容易。”姚钢道,“现在她也算是得道升天了,有些东西懂得要去规避,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作风上,都很难得手。”
“嗯,也确实如此。”邹恒喜点点头,“那就等等看吧,有机会就杀她一刀。”
“那只是附带的,殷益彤远不是重点。”姚钢道,“不过她也别没个数,我就等明天看看报纸怎么安排我的报道。”
“明天党代会开幕,报纸要上会场,如果你的报道要是被弱化了,那面子可就损大了。”邹恒喜坏笑着歪起嘴角。
邹恒喜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刻意给殷益彤引祸水,原因当然是有的,因为他对殷益彤一直有意思,想压在身子底下滚一滚,不过殷益彤根本就不拿正眼瞅他。沾不到腥味的他自然记恨在心,总想着法子要治她一下,可老是得不了手,现在正好趁机在姚钢面前好好烧把火。
姚钢果然受到了刺激,狠狠地咬了咬牙根道:“她殷益彤要是让我难堪,我一定要让她难看!”
“姚市长,没必要为了个女人动气啊。”邹恒喜笑了笑,“我想殷益彤也不至于会有那么明显的失误吧。”
邹恒喜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不这么想,他完全能料到,第二天的报纸肯定会让姚钢很失望。
事实就是如此。
次日上午九点整,松阳市文化艺术中心大礼堂内,党代会隆重开幕。
姚钢在主席台前排就坐,一脸阴沉。会前,他看到了当天的《松阳日报》,同样是看望代表,但他的报道无论是从篇幅上还是从位置上,与潘宝山相比差别太大。用昨天邹恒喜的话说,他感到面子被损大了。
姚钢决定要找关放鸣发个飙,他耐着性子坐在会场,听潘宝山发言作报告,之后是纪委书记刘凯代表纪委作报告。整个会议过程熬下来,姚钢觉得痔疮都要憋出来了。
终于,到了十一点半,休会。
“关放鸣,等会跟我一起回去。”散会后姚钢直接叫住关放鸣。
关放鸣知道姚钢为什么发火,今天的报纸他也看了,确实让人感慨。
“姚市长,我看殷益彤脑袋是进水了。”关放鸣来了个先发制人,痛批殷益彤,“她怎么就没个数,平常厚此薄彼咱们不跟她计较,可像昨天看望党代会代表那种程序性的报道,竟然也搞人为的不平衡,简直不知死活!”
“我就是要跟你谈谈这事。”姚钢听了关放鸣的话,稍微顺了点气,“殷益彤的脸皮真是厚到家了,完全不顾大家的看法,只想着去贴潘宝山,得想办法治治她。”
“人不要脸则无敌,尤其是女人。”关放鸣道,“不过潘市长,现实情况就是如此,殷益彤既然贴上了潘宝山,咱们要想治她,恐怕一时半会还搞不了什么大动作。”
“怎么搞不了?没有抓到得力的把柄罢了,今后要多关注殷益彤工作方面的失误,可以不惜代价去给她设陷。”姚钢道,“还有,宗庆云也真是没用的货,作为总编辑,抓业务一线的,竟然不能跟殷益彤叫个板。”
“宗庆云虽然跟潘宝山不一路,但跟我们也不完全是一条心,他靠着田阁的关系,是准备往省里走的,傲气得很。”关放鸣道,“所以指望他没多大希望。”
“所以说,不管怎样还是要扩大基础,在松阳这块地上,上上下下要尽量拢住一批人。”姚钢道,“根据大会议程安排,下午是参加代表团讨论,我到百源区代表团跟代表们使劲套套近乎,刚好找许明亮谈谈,现在他就是个惊弓之鸟,怕潘宝山怕得不得了。”
“说到许明亮,他作为严景标的秘书,潘宝山自然不会放过他。”关放鸣道,“可是到现在,潘宝山对他连一点动作都没有。”
“那是潘宝山要注意影响,谁都知道他和严景标的怨源,如果他一上来就把许明亮给拿下或者办掉,报复的痕迹岂不是太明显?”姚钢道,“再说了,刚一上来也不适合大搞人事,正好许明亮又兴不起什么风lang,所以现阶段冷处理就是个好法子。等过段时间,潘宝山随手拖过来,不声不吭地就把他给收拾了,阴得很呐。”
“唉,许明亮的日子确实也不会好过。”关放鸣长长地松了口气,他已经成功地把姚钢的火力从自己身上引开。
“所以我要好好跟许明亮谈谈,只要洁身自好就行,能不能守住百源区委书记的阵地并不重要,因为过两年就能收复。”姚钢道。
“姚市长,许明亮能力一般,到时你还打算重用他?”
“用人的标准并不是能力的高低,这点你应该是明白的。”姚钢道,“关键是看忠诚度。”
“也对。”关放鸣道,“下午潘宝山去富祥代表团参加讨论,还不是为了进一步看谁更效忠于他,富祥毕竟是他的根据地,有些人知根知底,看清了,下一步就会重用。”
“富祥就是那么几个人,由着他笼络也不过如此。”姚钢道,“现在咱们要密切关注的是,潘宝山会对我们的势力圈采取怎样的削弱手段。”
“姚市长,说到这一点我深感不安,管康的公安局长一职怕是要保不住了。”关放鸣毕竟是搞文的出身,有些方面特别敏感,“之前潘宝山就召开过一次打黑除恶专项大会,前天,他又在筹备会上强调了社会秩序问题,我觉得是剑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