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潘宝山到达双临,直接前往省二招。
谭进文早已在这里安排好了食宿,等候多时,对潘宝山的这次失利,他感到很惋惜,凭经验预知,如果潘宝山走寻常路,今后想要东山再起几乎沒有可能。
“一直把你当兄弟看,所以有些话就直说了。”谭进文接到潘宝山后一起坐到餐桌上,倒了两杯酒,道:“你身上的负面影响太重,虽然现在无事,那是因为郁书记在暗中发力保你,但是要想重新被委以重任恐怕也难,毕竟有点难以服众,另外再加上不久后郁书记卸任,段高航他们掌权,情况会对你更不利。”
“是,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題。”潘宝山捏着酒杯,颇为感慨地说道:“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只有接受现实。”
“既然如此,那我看就不如改变下思路。”谭进文道,“仕途上再往前走就是荆棘密布,干脆就來个原地立正,转个身,朝商业领域瞅两眼。”
“弄点实惠的。”潘宝山伸手一碰谭进文的酒杯,自个饮了。
“对。”谭进文头一点手腕一抖,喝干后菜也沒吃又点了支烟,很慎重地说道:“起码利用现有的职权,弄点钱在手里,到时实在不行就辞职,免得段高航他们还惦记着你,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说的有道理,及早全身而退,也算是个保全吧。”潘宝山夹了一筷子菜停在半空,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事经你这么一提,是得在好好考虑考虑。”
“要是不考虑也行,那就得想办法为自己翻案。”谭进文见潘宝山表情太过沉重,笑了笑道:“我就搞不懂了,以你的警觉性,怎么就让姚钢他们钻了空子。”
“姚钢应该是发起者,不是具体策划实施人,包括廖望,也是如此。”潘宝山把菜送进嘴里,胡乱嚼了两口咽下,道:“真正拔橛子的是蓝天集团松阳分公司的老总戴永同,他那个人我了解不多,但知道也是个角色,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
“既然这样何不顺藤摸瓜。”谭进文道,“以你在松阳的根系,动用各方面关系破个案子还不容易。”
“事情还沒立案,如果动静大了不是有利用职权的嫌疑,而且弄不好还会越抹越黑。”潘宝山道,“现在是沉寂期,不能有任何动作,得缓一缓,等等我会秋后算账的,包括姚钢和廖望,都会挨个收拾。”
“嗯,也是”谭进文点点头道,“对了,你在松阳的人怎么办,都交给姚钢拾掇。”
“对我的人,姚钢一时半会还不敢下手,郁书记说过话,不宜动人事,不过等郁书记退位后就难说了。”潘宝山道,“不过好歹也还有大概一年时间的缓冲期吧,是退是进我也都交待了,各人都有打算,总体來说应该沒什么问題。”
“难说,事情放在姚钢手里沒法预料。”谭进文道,“他在发改委这些日子可不一般呐,霸道得很,不少事做得很不上谱子,貌看似乎是作风硬派,其实都很缺少智慧。”
“姚钢的霸道是有原因的,松阳那边有人说,他越过万少泉直接攀上了段高航。”潘宝山道,“可能是一下子膨胀了吧,迷失了自我。”
“嗌,要是这么说的话,不是可以做点文章。”谭进文笑道,“万少泉的心胸我还是了解的,姚钢跳过他这层关系跟段高航拉上系子,他肯定不高兴。”
“那些是以后的事了。”潘宝山道,“现在我得集中注意力在新岗位上立足,明天方部长就要送我过去,时间很紧迫。”
“依我看你随便应付下就行了,沿海综合开发中心,那种地方说白了沒什么实际意义。”谭进文道,“省里要是不发话,我们瑞东几个沿海城市,哪个能听你中心的摆布,话说回來,如果事事靠省里发话,那中心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个摆设嘛。”
“所以啊,我得抓点货在手里。”潘宝山道,“我已经准备好材料了,建议成立瑞东省沿海开发集团,只要集团建成,就能逐步构建沿海开发的投融资体系,可以更好地扶持沿海重大产业项目,有了这个抓手,就有了资金分配的权重,到时说话做事还愁沒有分量。”
“嗯,事是这么个事,不过你就能保证沿海开发集团能抓在手里。”谭进文道,“沿海开发集团应该是省属一类企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操控的。”
“我已经盘算过了,只要开发集团能成立,省发改委肯定会监管,而我们中心,必定要负责业务上的指导。”潘宝山道,“怎么说我也能沾边嘛,只要沾了边就好,想办法不断渗透就是,说句关起门讲的话,就是想破脑袋也得抓个柄子在自己手里。”
“沒那么复杂。”谭进文听到这里笑了起來,“你这么一说倒启发了我,我能肯定,开发集团成立后,省政府的安排可以预见,肯定会发改委会派要员过來任董事长,总经理呢,多是由你这个中心主任兼任,跟业务挂钩嘛。”
“那样更好。”潘宝山拉起嘴角一笑,又端起酒杯,道:“來,提前庆贺一下。”
“必须的。”谭进文酒杯一举,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离开酒桌,潘宝山和谭进文又到房间继续聊天,梳理了一下省府大院里的人脉关系,谭进文告诉潘宝山,省府大院里沒有什么派别,段高航和万少泉把持得很严实,旁枝根本就伸不出來,倒是斜叶有几片,但都沒什么用,个个闷着不敢喘大气,不过那也是沒法子的事,要是谁敢叽歪,或许早就被踢出大院了。
潘宝山听后神情有沉重起來,说那他到了省府大院,不就是散兵游勇,谭进文呵呵一笑,说不是还有他嘛,作为省政府政策研究室副主任,他在省府大院已经待了好多年,一直都是单兵作战,感觉还不错,因为到哪儿一蹲就是个阵营,而且能灵活应变进退自如,潘宝山一寻思也对,到了沿海综合开发中心后,只管干自己的事,不随便跟大院里的人打交道,凡事是好是歹都沾不着,自在又清静,挺好。
就这样,两人一直聊到半夜,潘宝山把多日的愁绪都抒发了出來,得到了极大放松,第二天一早醒來后,他的状态很好,到餐厅饱饱地吃了顿早餐,然后等方岩的电话。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方岩直接來到省二招,说省委对沿海综合开发中心的挂牌很重视,省委副书记江成鹏要参加仪式并致辞。
“方部长,现在不是不给大搞了嘛。”潘宝山问道,“江副书记也参加。”
“场面不铺张就行,参加的人员弹性是很大的。”方岩道,“宝山,据我了解呐,江副书记对你的印象很不错,所以你得有意识地多靠紧他一些,你想想,明年郁书记退了,你还能依靠谁,江副书记是个人选啊,怎么说他也是三把手,你跟在他后面,多少能少受点风吹雨打。”
“哦,方部长指点极是,可我担心靠不上去啊。”潘宝山道,“现在我可沒有以前的潜在优势了。”
“不一定,江副书记眼光还是有的,他知道你的能力,所以不管你在什么职位上,只要不是定性为问題干部,他就不会拒绝你。”方岩道,“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你跟段高航他们是对立的,他需要积聚一切可能联合的力量。”
“方部长,江副书记还就跟段高航死磕上了。”潘宝山道,“按理说,到了他那个年龄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看开。”方岩笑了,“你想想,如果不是段高航玩手段,现在的省长就是他江成鹏的,而明年这个时候,他就有可能是省委书记了,可现在呢,那一切可能都不存在了。”
“哦,怪不得江副书记难以释怀,那的确是一大憾事。”潘宝山摇头叹道,“段高航也真是够狠呐。”
“其实说狠也谈不上,从一定角度上讲,为官从政就是各显神通,你以为江成鹏当初就沒施手段,只不过比段高航稍微差一点,或者说运气差一些而已。”方岩笑叹道,“那些就不说了,总之往后你要注意向江成鹏身边靠靠,我再多说一句吧,下一步,他可能就不仅仅是三把手了。”
“不是三把手。”潘宝山吸了口冷气一皱眉,道:“方部长,难道郁书记退下來后,江副书记能当省长。”
“嗯,有那个可能,不过现在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还沒有准音。”方岩点着头道,“不要看郁书记平日里不怎么关心谁上谁下,但关键时刻他会当好把关人的,从目前的情况看,段高航接他的位子几乎已成大局,但谁來做省长还不一定,万少泉不管是从工作能力上讲,还是从为人处事上看,都还欠缺一点,我认为郁书记是不会同意的,再说,万少泉和段高航走得太近,让他们两个党政搭班也有弊端,那也是郁书记在建议人选时需要考虑的因素。”
“这么说來,万少泉也不一定就能顺利升为省长。”潘宝山恍然道,“那他是不是已经意识到问題所在了呢,如果是,沒准他也会对江副书记搞什么拿捏动作。”
“那是一定的。”方岩道,“不过在我看來沒什么机会,这两年江成鹏完全收了触角,根本就沒有缝隙让万少泉能插手进去。”
“方部长,我看也不一定。”潘宝山道,“毫不谦虚地说,我不就是个例子嘛,要是碰到了点上也得认栽。”
“那倒也是。”方岩道,“女人问題是最常见的问題,同时也是最致命的问題,所以,女人便往往成了政治斗争中杀伤力最大的利器,看上去老套,实际上却屡试不爽。”
“确实是那么回事,我就是深受其害啊。”潘宝山嘴上感叹着,心里却盘算起了另外一件事,该怎么深入了解一下江成鹏,以便寻找机会助他化险为夷,那样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向他靠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