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身上好多伤疤,这可怪吓人的!”
无禅大惊小怪嚷一嗓子,又指着自家光光的身子炫耀道:“无禅身上就没有,你看!”
燕悲歌打个哈欠,懒洋洋指道:“我鸟上还有许多毛,你怎不说?”
无禅看了看,叹一口气:“你胸口也有许多毛,无禅就没有,你看——”
燕悲歌指指脸上,又指指臂上:“这里,这里,你看,你看!”
这是为什么呢?无禅奇怪道。
因为你是一条青龙,而我是一个鸟人,就是这样哈哈!燕悲歌笑道。
无禅身上确是一根毛也没有,光洁溜溜就连一根汗毛也没有。
头发刚刚也没了。
就像一个外星人。
而燕悲歌赤身[***]毛发丛生,更像一个原始人。
雾气蒸腾,水波荡漾。
这是澡堂子,两人在泡澡。无禅在身上搓了几把,抓下一手的泥水:“为什么我们一进来,那些人都跑出去了?”燕悲歌笑道:“人家那是嫌你臭,更嫌你脏哈哈!”无禅嘿嘿一乐,不好意思道:“还好有你,你不嫌无禅!”燕悲歌大笑道:“我比你更臭,我比你更脏,哈哈,哈哈!”好在还有一个池子,十几男人闻声齐齐看过去,神情厌恶万分。
“看鸟!都给老子滚蛋!”燕悲歌猛然起身,大叫一声面色凶狠!
忍无可忍!
一人大声道:“哪里来的鸟人?我呸!要滚你滚!”
一人上前,扬起拳头:“有种再说!再说打烂你的鸟嘴!”
一人大叫道:“哎哟!这不是那个死无赖么?哈哈!装甚么装!脱光衣服更像无赖哈哈!”
燕悲歌冷冷道:“你等都听好,我是燕悲歌!”
语声落处一拳落下,砰一声正中鼻梁:“打死你个死无赖!你也配是燕悲歌!”
鼻血一滴,一滴,一滴一滴落入池子。
燕悲歌叹一口气,目视那人道:“可惜,可惜!”
那人扬拳笑道:“可惜可惜,可惜甚么?可惜俺这拳头不够重么?”
燕悲歌又坐回去,仰面朝天:“燕某只会杀人的拳,只可惜你捱不起的。”
那人回头看看,又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无禅点头道:“是的,他的武功很高,他是怕打坏了你!”
众人暴笑,笑破肚皮。
燕悲歌点了点头,注目而笑:“无禅,你的武功也很高,你也很是了不起。”
“比武!比武!”无禅激动跳叫,池水欢快跃动。
燕悲歌笑道:“比武不急,先说说你。”
无禅在说,燕悲歌在听,说的很认真,听的很仔细。
水犹温,夜已深。
燕悲歌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
无禅挠头道:“是了,呵呵。”
燕悲歌看过一眼,皱眉道:“你怎也不问上一句,我是从何而知?”
无禅想了想,又奇怪道:“是了,你又怎知无禅——”
燕悲歌摇头笑笑,又久久地望着眼前这个楞头楞脑的和尚,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
无禅只觉那双眸子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无禅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微秃的鬓与平凡的脸,看着他脸上的刀疤和皱纹。
忽就低下头!
无禅害羞了。
燕悲歌微微一笑,柔声道:“无禅,以后你就叫我燕大哥,记住了。”无禅连连点头:“是了,燕大哥。”燕悲歌笑笑,又摸摸无禅的头:“你放心,但你燕大哥还有一口气在,天底下没人可以伤到你半分!”无禅重重点头,咧嘴笑道:“是!是!可是无禅不明白,谁又会伤到无禅,无禅是个好和尚,天底下也都是好人,师父说过——”
他自一本正经啰里八嗦,燕悲歌却是越听越乐越看越喜,眼瞅着这个浓眉大眼精精神神的小和尚,一时喜上心头更是惬意。燕悲歌无儿无女兄弟无数,燕悲歌四海为家四十有余,小和尚于他正是一个小友一个孩子,爱乌及乌也好,相见投缘也罢,对自家这个傻乎乎的和尚小弟,燕大哥越瞅越是顺眼一时真正动了情:“无禅,你我结拜为兄弟,你看可好?”
一时静寂。
却见无禅愣在那里。
再一时,燕悲歌拍着脑门儿恍然笑道:“原来如此!哈,想是你不知何为结义兄弟,我告诉你,就是——”说着却见无禅忽然眼圈儿一红,竟已泪下!眼泪一滴,一滴,一滴一滴落入池子:“怎了?无禅,怎生哭了鼻子?”燕悲歌又惊又奇。无禅哭道:“无禅不好,无禅不好,无禅又忘了方殷大哥,无禅要去找他呜呜!”
是了,是了,无禅不但早就忘记了方殷大哥,而且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可是无禅已经想起他来了,想必方殷大哥也是很想无禅罢,也许他还在等着无禅:“方殷大哥!呜呜呜呜!”方殷?大哥?燕悲歌眨眨眼睛,茫然道:“没听说过,又是哪个鸟人?”无禅一抹眼睛,大声道:“他不是鸟人,他是个好人,他是无禅的结拜大哥!”
“说说?”
“上清?道士?”
“也是洗澡来着?这可古怪得紧!”
“果然是个鸟人,还是一只杂毛的!”
燕悲歌摇头晃脑,一时大为不屑:“不过小孩子把戏,那个不作数!唔,你还是和燕大哥来结拜罢!”无禅呆了呆,又抹把脸:“好啊!”燕悲歌登时喜形于色,哗啦直起身:“咱家粗人一个,也没那许多讲究,哈哈!小无禅,便今曰当此时,你再叫我一声燕大哥,大哥便认下你这个小兄弟!哈哈哈哈!”见他乐得手舞足蹈,无禅也自欢喜不尽,正待叫上一句,忽觉又是不妥:“那,无禅的大哥,方殷大哥呢?”
燕悲歌蹙起眉头,大为不耐道:“管他作甚!干他屁事!”转念一想,也觉不妥:“罢了,那就算他一个!哼,给他当上燕某的小弟,却是抬举了那个臭小子!”话说出口,犹自悻悻,燕悲歌何许人也,又何时认个兄弟也这般婆婆妈妈,要知道旁人想认便是抬个金山银山燕悲歌也不会看他一眼,怎料得收个和尚小弟还要搭个杂毛儿,添头儿?要知道燕悲歌曾经出生入死过的结义兄弟早已不在人世,而燕悲歌英雄了得天下鲜有人能与其比肩,要知道燕悲歌四海之内皆兄弟,此时却没有一个真正的——
结义兄弟。
不料,无禅,还是,摇头:“不好,不好,方殷大哥喜欢当老大,让他做小弟会不高兴的!”燕悲歌瞪大眼睛,嘴巴也是合不拢了:“他还不高兴了,难不成他当大哥,我做小弟?”无禅点头,认真道:“是的。”燕悲歌无语。无禅伸出手指,掰来掰去:“方殷大哥,你是二哥,无禅小弟,嗯,就是这样!”
二哥?燕悲歌终于怔住。
无名小卒?英雄人物?这个世界已翻覆,猴子也要骑老虎?丢死个人?丢不死人?好似小孩过家家,让人笑掉满口大牙!罢了!燕悲歌兴味索然:“无趣得紧,不拜了。”无禅挠了挠头,一时大觉可惜,有待再劝说几句,但见他四仰八叉泡在水池子里,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甚么乱七八糟,上清的杂毛儿,一个比一个古怪,呼——”
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