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就是一个大老粗,一个看门的。
弱弱才是这片天地的王者,一统虫谷,唯我独尊,完全就是一个女皇。
原来,虫谷之中是有许多王者,蜂王,蛇王,蜈蚣王,蝎子王,蜘蛛王等等,弱水之中还有一条鳄鱼王,相互之间打打杀杀了很多年,可说群雄割据,战火连天。
那是弱弱小的时候。
弱弱长大了,和平来到了,现下的虫谷处于和平年代,繁荣昌盛时期。
以上王、霸、尊、主,都被弱弱咬死了。
幽幽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幽幽年老成精,知情识趣,见机不妙立刻归降。
虫谷有三宝,幽幽,弱弱,小小。
三宝一宝胎,虫生于皿,是为蛊,先天地生,是为蛊胎。
蛊胎,就在石屋之中,有生而无灵,似肉而不腐,有形而无状,与天地同寿。
盅胎生蛊,是为蛊母,莫辨阴阳,居心叵测。
且说弱弱。
现下石屋就是弱弱的房,现下盅胎就是弱弱的床,弱弱睡觉的时候绝对不容许有人打扰,姓厉的也不可以:“咝~”
火般的蛇信,暗夜中划过,是谁点亮了灯?
盅胎微微起伏,海洋般的温床,灯是哪里来的?
那一声响,微不可闻,然而,骤然,万千嘈杂俱寂,转眼已是死寂。
此时,花田中的虫声,方自隐隐传入耳。
慕容公子一回头。
所有的蛤蟆都变成了石头。
所有鱼都变成了化石。
弱水之中,波澜不惊。
花田之间。虫声也止。
只余风声遥遥。叶声杳杳。美人夜半惊醒,空余一帘幽梦的感觉。
应该说是,感应,弱弱一旦睡醒虫谷之中所有生灵都会有感应,因为弱弱不仅嗜睡,而且贪吃:“咝~”
弱弱大小姐,极为挑食,早上只喝花蕊中的蜜。然后一觉睡到此时,晚餐就是鱼翅,青蛙腿。
但今晚,不一样。
若是往常,沐浴过了月光,弱弱定会妖娆出行,优雅进食,吃完游入弱水梳洗一番,再去花田香沼散步。
今晚,是不一样。
所有推后。一切延迟,因为弱弱嗅到了一个味道。
一个陌生。人的味道。
再次确认过后,弱弱仍旧不能相信,那是多么熟悉又双亲切的味道:“咝!”
黑暗之中,一道白光,掠过无楣的门,闪过无棂的窗,射向无心的人:“哈!”
是他:“弱弱!”
如果弱弱可以流泪,那么弱弱是会流泪:“小弱弱!”
如果弱弱可以说话,那么弱弱是会说话:“来来来——”
他向弱弱张开怀抱。
弱弱早已盘上了他的脖颈,用比雪还白比冰还冷的身躯,恰恰一圈将将有余,深海般青碧颜色的蛇首正对头面——
亮出毒牙,一口咬下!
他还有脸笑!
他还有脸笑!
可是他说弱弱。
可是他又说小弱弱。
来来来,来甚么来,弱弱才不喜欢他,弱弱是他叫得么!
在那一刻。
厉无咎身体僵直,脸色煞白,呼吸心跳全无,生平从未有过地紧张!
厉无咎没有朋友,全天底下,只有几个勉强算是,慕容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一口咬下,立毙当场,弱弱之毒胜过天下任何毒物,可以瞬间致死,毫无缓和余地。
十一年了,弱弱未必还能识得他,就这,还要藏头掩面——
但有一双眼。
弱弱长大了。
慕容公子仿佛看到,当年那一条蚯蚓般的小蛇,从一颗青色的巨蛋里面爬出来~
弱弱,是慕容公子捡到的,在一个海岛上面,十三年前。
那是一颗比西瓜还大的蛋,慕容公子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蛋,普天之下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一颗蛋,因此慕容公子很好奇。
好奇之下,就有了弱弱。
白鳞,青首,碧睛,尺半长,小指粗,这就是现在的弱弱,女大十八变,变得很漂亮。
弱弱最奇异的地方,是弱弱头的形状,不同于任何蛇类,像一个心形的水滴——
因此小嘴只有一点点,格外动人,格外娇媚。
芝麻粒儿般的小嘴儿,张开变作了喇叭花,蜂尾针般的小细牙,又如花枝上面的刺——
弱弱是要他死,弱弱恨死了他!
这个没良心的,薄情寡义的东西,只顾着自己快活,根本就忘了弱弱!
说来话长,不及一息。
当然弱弱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一口咬死了他,只因他纵然万死亦是难辞其咎,弱弱是要留下他的性命——
好生,狠狠地,折磨他!
蛇首辄止,四目交投,咫尺间的距离,一万年那么长久。
“看罢。”慕容公子霎霎眼皮:“我早就说过。”微微一笑:“弱弱是不会咬人的。”
无咎,手掌心,脚底板,全是冷汗!
弱弱从来不咬人,弱弱对于人类有着特殊的感情,对于每一个人都有着深深的好感:“咝~”
厉无咎除外。
“小弱弱。”湿布一把扯掉,没良心的笑道:“亲一个。”
弱弱给他亲了一个。
就是撅起小嘴儿,蜻蜓点水般,飞快地给了他,一个吻。
一如当年。
“不好不好。”如何一丝温存,怎不万千旖旎:“再来一个。”
弱弱垂头,竟似害羞:“咝~”
这是看着厉无咎,就是说,以下情节儿童不宜,八十岁以下谢绝观看。
“好罢。”厉无咎叹一口气,默默走开:“我走。”
当然心下很是艳羡,更是妒嫉,这条蛇本是养不熟的,这些年来厉无咎没少挨咬。
那是一个长长的吻,吻得云遮月,吻得花也羞,旷古绝今,天长地久。
更胜当年。
灯就来自心里,唯爱可以点亮,永远记住这一刻。
下一刻。
石屋之中,一张石桌。
只有一张石桌,桌上就是蛊胎,月光不及,幽暗之中微微起伏。
这石屋已被弱弱霸占,变成了弱弱的香闺,因此杀手之王也只是一个看门的。
这是一个冰冷的家。
那是平常,慕容公子来了就不一样,好客的弱弱热情如火,忙里忙外,事必躬亲,竭尽所能置办了一桌丰盛的筵席。蛙腿,鱼翅,蜂蜜,浆果,花瓣,树皮,草根,各种昆虫,但凡弱弱认为好吃的弱弱就一趟趟出门,一趟趟采捕回来,一趟一趟又一趟,一趟一趟又一趟,不多时密密麻麻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石桌上的蛊胎都被淹没。
慕容公子在进食,来者不拒,生冷不忌。
这一桌子菜,只有慕容公子才能享用得到,这样的待遇,也只有慕容公子才能受用得起。
客随主便,举世无双。
看半晌,厉无咎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你也能吃得下?”
看半晌,厉无咎终于忍不住又问道:“你就不怕被毒死?”
慕容公子还在大口大口地吃,甘之如饴,香甜无比,当然味道并不重要。
弱弱还在一趟一趟地跑,完全乐在其中,丝毫不觉疲倦,重要的是心意。
吃着吃着,慕容公子流下了泪,弱弱真的长大了。
而弱弱已然忙晕了头,乐疯了,竟然衔来一只还没有睁开眼的,吱吱叫的小耗子:“吱!”
一般:“咯吱咯吱咯吱!”
厉无咎终于心服口服,并且平生第一次感觉想吐:“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加起来,厉老大也没有今天晚上话多:“回去时候,带上弱弱,这些年我是受够了……”
“不成。”慕容公子吡牙一乐,含糊说道:“我说的事,你还没,唔,应了。”(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