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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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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章 热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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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向董策磕了个头,然后起身向着自家的土地走去。他们的脚步很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心思热切到了极点。对于这些农民来说,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在昨天下午各户领了耕牛农具之后,王通便是带着他们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把各户的田地划分好。以十亩为一井,这是最基本之单位,无论烧荒还是没烧荒的土地,都已经划分好了。各家各户还都立了田界,多半都是自己竖了一块儿木头牌子,董策看到之后命令白忠旗白书吏在上面写上该户所有分到田地的百姓的名字。

    如此一来,基本的户籍土地制度,也就见建立起来了。

    董策几人登上一处地势略高的小丘,看着百姓们各自在自己田地里耕种,跟往日乱糟糟的再不一样,井然有序了不少。各处起了不少火头,乃是百姓们在烧荒。

    在这片热火朝天的土地扫了一眼,董策深深的吁了口气,只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终于是开始耕地,开始走上正轨了,以后这一方面,也都是有例可循了。而自己手下的这些心腹们,也已经锻炼出来了一定的经验。

    今日已经是九月初三日了,按照后世的历法,差不多已经是进了十月,而冬小麦的种植时间段,《一》《本》《读》小说 .是在九月下旬和十月中上旬,时间也不多。

    他向王通吩咐道:“百姓这边儿,你都催着点儿,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半个月之内,一定要播种完毕。”

    “是。”王通赶紧应了。

    董策又向王羽道:“现在存了多少斤鱼了?”

    “足足有一千斤。”王羽笑道:“我都让人拿盐腌了,存在大木桶里,放在城里阴凉不见雨水的地方。”

    “嗯。”董策点点头:“有了这许多存货,暂时也就别捕鱼了,把人手都放在垦地那边。正好,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寻些木匠船匠,把造船的作坊给建起来,并采买大网。”

    “是!”

    董策忽的一笑:“你们分的那些田地,可有什么打算?”

    石进等人的军籍,董策自然是一早就从十里铺给调到磐石堡来了,这事儿根本都不用跟刘若宰说,他现在乃是兵备道衙门的红人,那些下级官吏也都对这位高大俊朗出手阔绰的青年军官很有些好感,只消得和下面的书吏言语一声也就成了。

    除了按照丁口分的露田和永业田之外,还按照他们的官衔各自分了多少不等的官田,至于耕牛以及各种器具,董策自然是不会短了他们的。

    一说起这个话题来,几人都是两眼放光,很是兴奋。王通和王羽苏大成这几个有家室的,都是表示要把家人迁来这里耕地,若是人手不够的话,便去寻人伢子买上几个奴婢。石进王浑这些没成亲的光棍儿汉,则是直接表示要买奴婢下人耕种。

    有了数量不少的田地,有了官身,有了奴婢下人,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房子分下来,眼看着一个个军官世家就即将成型了。他们对自己的未来,都是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而这些军官世家,则是纳入了自己的体系。

    董策看到他们兴奋的表情,也是心有所感——指望着别人无怨无悔哪怕饿着肚子也跟着你出生入死,那是不大现实的。只有让所有人跟着你一起捞好处,一起往上走,才能凝结出足够的向心力。

    大约中午时分,一骑快马自镇河堡中而来,那名负责传令的小旗给董策送来的一封公文。

    是冀北兵备道衙门下发,下面盖了阳高卫指挥使和镇羌堡守备官大印的一封调令——十里铺六十刘名军兵连同他们的家属,一共六十六户军户,军籍一并被调入磐石堡的编制。

    董策没有想到,刘若宰这事儿办的这般漂亮利索,那些兵丁连同家人一起调来,这就解了后顾之忧。

    他接到调令之后,第一时间就命令石进前往十里铺征调那些军户过来,现如今十里铺管队官许如桀战死,他这个贴队官就暂管十里铺事务。在新的任命下来之前,他就是这十里铺的最高长官,因此也无需跟谁交接,直接然石进去传令执行就是了。

    军户迁移,而且一下子就是六十六家,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调令在前,军户们自然是没有敢不听从命令的,只不过总要许多东西要收拾,他们虽然都很是贫穷,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对手里头那些瓶瓶罐罐,破烂家世舍不得。而且总要和乡邻们告别,再去拜过祖坟,方才能够上路,光光是这几项,就不知道须得多少时间才行。

    是以虽然董策已经吩咐石进加紧催促,但还是在第三日的上午,董策才在城墙上远远看到了那一支正在缓缓蠕动的庞大队伍。

    六十六家军户像是逃荒的难民一般,无论男女,多半都是衣衫褴褛,男丁还好些,无论如何,身上总有一件儿鸳鸯战袄可以穿,女的就要惨多了,有的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添置衣服了。在十里铺的时候还好些,说不得就是少出门也似,反正在家里就算是光着腚谁能瞧见?了不得轮流出门,和自家男人穿一条裤子。但是这会儿总是不行了,于是有的女人里面裹了些破布,外面则是披着一块儿毡子,把整个身子都裹住了。

    男人们多半肩膀上挑着扁担,前后两个箩筐里头装满了沉重的家伙事,女人和孩子也都搬了许多的东西,因此速度非常慢,时不时的队伍还要停下来休息一下。所幸的是十里铺距离大石崮并不远,一个上午或是下午就能过来了,连饭都不用在路上吃,若不然的话就又是一番了不得的麻烦。

    队伍里面很安静,大伙儿只是闷着头走着。今天天气阴沉沉的,但是又看不出下雨的迹象,风有些冷,从北边呼呼席卷过来,一张口就灌进一嘴去。

    有些人脸上有些怨气,只不过更多的却是麻木,石进策马在队伍边上,披着一身厚重的鱼鳞铁叶甲,苍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不时的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没有人敢和他对视。而在他身后,却是行驶着一辆马车,两辆牛车。当前那马车不新,甚至可以说已经是颇为的老旧了,材质样式也都很一般,就是那等乡间小地方常见的马车。只不过那马倒是很精神,马夫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那牛车就纯然是拉货的了,上面东西堆得高高的,外面盖了毡布,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当这个庞大而沉默的队伍终于走到甘河边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惊呆了,他们张大了嘴,满脸的不敢置信。接着,便是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惊叹声,有些人更是失神的大叫道:“老天爷,这还是大石崮么?我没花了眼吧?”

    这还是原先那个荒凉破败,杂草丛生,荒无人烟的大石崮么?

    说实话,对于此次调动,这些军户们都是一肚子的怨气。任是谁正活得好好的——虽然不能说富裕,甚至已经快要接近饿死的边缘,但是总是故土难离——却是一纸调令忽然发过来,直接把你调到一个之前完全没有去过的地方。

    不愿意离开家乡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情绪,这是人类的本能——对未来的恐惧和对现有生活的不愿放弃。虽然新生活可能比现在的生活更好,但是也只是可能,除非是现在的生活实在难以为继,就要活不下去了,否则的话,是一定更愿意就这么凑活着过下去的。

    更别说大石崮他们中也有人听说过,那里就是一片荒原,吃的也没有,喝的也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更别说种地什么的了。虽说改了个名字现在叫磐石堡了,难不成就能变了?

    把咱们调到那儿去做什么?去了那儿吃什么,喝什么?难不成要把咱们给生生饿死?

    不过这些怨怒,也只能埋在心里,半点儿都不敢表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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