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若真是畏惧上天,便也不会行此逆举了。”刘若宰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看来章承并未虚言,这宅子之前住着的果然是成立数一数二的大户,占地面积极大,足有房屋上百间,安顿这些人马还是不成问题的,就是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了,是以不少地方都是灰尘堆积,还须得打扫一番才成。甚至在打扫的时候,还发现了几具已经全烂或者半腐烂的尸骨,这就让人心里怪膈应得慌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能住在这砖瓦建造的房子里,还是要比在荒郊野外露宿好太多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章承着人送来了饮水食物等,都是做好的,让大伙儿好好吃了一段。
一路奔波,董策也是累了,吃完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以他的身份,自然是可以单独住一个房间的——好好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
有谢鼎坤的手下过来通知,今晚上章承在县衙宴请刘若宰,刘若宰请他也同去。
董策自然是答应下来,而后把王通等人叫来,嘱咐他们约束士卒,好生休整。
一盏茶之后,董策及白添福、田实、谢鼎坤及二十余骑士,簇拥着刘若宰出了大门,章承派来的人在前带路,一行人往{一}本读{小}说 3w.ybdu县衙而去。
抵达县衙,章承早就已经在门口迎着,一番见礼不提。
只是章承对刘若宰很恭敬,却是对董策他们这些武将极为的鄙夷不屑,见礼的时候都是下巴微微扬起来的,只是淡淡的哼一声,并不说话。
到了席上,分开落座。章承那边的陪客只有一个,是县主薄,名为李可受,却是不见县丞。照理说,身为县令的副手,县丞肯定是要出席这个场合的。章承解释了一番,原来半个月前,县丞请假回老家了,却至今未归。章承也是有些担心,县丞老家就在南边儿不远处的蒲城县——本来按理说,官员是不应该在距离自己家乡太近的地方任职的,但关中这边,这些年流寇横行,被杀的官员无数。在这边当官儿实在是个很危险的行当,少有官员愿意前来任职,便只好大力提拔本地的官员,这样一来,少不得就会出现在本乡本土当官儿的情况。去往蒲城县,照理说几天就应该回来了。但眼下过去半个多月了,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幸。
毕竟现如今关中兵荒马乱的,撞上逆贼被杀的可能性可真是不小。
宴会刚开始就说了这么个事儿,大伙儿心头都是蒙上了一层阴翳。董策等人一想到还要继续向西而行,一路上不知道会遭遇多少逆贼,心里头就是沉甸甸的。
澄城县不大,看着也没多少户口,市面上颇为的地凋敝,想来县里也不会有多少银子,但这一顿宴席,饭菜却都是相当的精美奢侈,甚至还有不少用非常珍贵的食材做出的菜肴。想来为了款待刘若宰一行,章承也是下了血本儿了。
席上很安静,气氛有些沉闷,只有刘若宰和章承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董策等人只是默默的吃菜。对面那个名为李可受的主薄也很沉默,这个年约四十的,矮小黑瘦的汉子,除了一开始的时候见礼之外,整个过程也是一言不发。
吃的差不多了,刘若宰忽然撂下筷子,道:“章大人,本官乃是从延安府过来的,这一路所见流民无数,只是听说逆贼在关中折腾的厉害,只是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儿,却是所知不详,你乃是本地牧民官,当知道的清楚,还请为咱们解惑一二。”
“刘大人,您问我,可是问着了。”
董策等人没酒喝,但章承和刘若宰却是有的,也不知道这位是爱喝酒还是借酒消愁,反正是一杯一杯的往下灌,这会儿已经是微有醉意了。他脸上浮现出一丝酡红,叹了口气,道:“您是知道的,去岁咱们澄城县,给逆贼打下来过,是以下官是千小心,万小心,就是生怕再重蹈覆辙,害了这全县上上下下几万口的身家性命。”
“今日您过来的时候,士卒们想来是看见您的队伍,就关了城门了,他们也是给吓得。”
章承也不知道是不是借着酒劲儿在诉说自己的苦衷,他看了刘若宰一眼,接着道:“现在逆贼肆虐关中,许多州县都给打下来了,最近的一个,同州,就咱咱们南边儿,不过就是几十里地。据说那些最精悍的逆贼,都是骑马,用不多一会儿就能到。”
“北边儿有逆贼,潼关有逆贼,凤翔也有逆贼,听说逆贼已经被西安城给围了,现下整个关中,哪里没有逆贼?”
章承声音比刚才大了不少,说到此处,一仰头,又是一口酒灌了下去。
刘若宰眉头拧了起来,道:“那照你这班说,逆贼得有多少才成?”
“哈……”章承轻笑了一声,但接着就意识到这好像是有些不大礼貌,歉意的笑了笑,道:“刘大人,您可知道,逆贼自河南,重回关中的时候,有多少大军?”
刘若宰摇摇头。
章承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刘若宰被吓了一跳,好大的数目,逆贼当真有这么多?
“不!”章承摇头,缓缓道:“是二百万!”
“河南遭灾极为严重,官军和逆贼又在那里打来打去,真真是打的满目疮痍,饿殍遍野,流民无数。逆贼去那边儿转了一圈儿,便是壮大了不知道多少,再回潼关的时候,已经是号称二百万。这个数字,当然是逆贼们自夸之数,但他们这些时日在关中又是收拢招揽了无数流民,现在的真实数目,只怕六七十万是有的,百万也不是没可能。”
听了这个数字,刘若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么多的逆贼,只怕想要贴着关中北缘儿西走,也不是那么容易。
“只是不知,这百万逆贼之中,又有多少精锐?驻扎于何处呢?”
刘若宰终归是知兵的,问的话立刻便切中了要点。
逆贼为何可怕?是因为你哪怕是将其打败,也是无法彻底根除,只要是灾情不缓解,老百姓的日子依旧不好过,那么逆贼说不得那一日就能起来,而且是一呼百应,拉起一支几万人的队伍再容易不过。
而正因为此,逆贼的战斗力,是非常差的。关中的逆贼有百万,这个数儿应该不假,但其中绝大部分,估计都是老弱妇孺,逆贼的家眷之类。精壮男子的数目,不会超过二十万,而其中有战斗力的,见过血,就更不知道能有几个了。
“按照三边总督洪大人的说法,关中现在的闯贼高迎祥所部,李自成所部,精锐当是有三万上下。”
“三万精锐。”刘若宰点点头,没再多说。
他没跟逆贼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的战斗力到底如何,就更不清楚,这所的谓的精锐,到底有多精锐。
……
本来按照刘若宰的命令,三月三十,是要休整一日的,但昨日听了章承的话之后,他的紧迫感立刻加大了许多,回来之后便是宣布,三月三十就出发西行。董策传下命令,又是带着白忠旗四下里巡视了一番,方才睡下。澄城县西门往里走不远,便是一个挺大的院子,内里有着一排排的房屋。房屋已经是很破旧了,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整修过,只怕是属于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那种。已经是深夜,想来是大伙儿都睡下了,大院儿里静悄悄的,点了不少火把,在夜风中明灭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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