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肆虐的瘟疫,“花都”各阶层的百姓信众,应付起来却是大异其趣,不尽相同。
有的商贾之家,大包小包的抢购白麻、雄黄、甘草、庐根、绿豆等,支起大锅、熬煮汤药,烟雾缭绕,阖家以药汤度日;没有钱的贫苦信徒,则祭瘟神、烧纸钱,请萨满大教堂的教士请神、驱邪、乞灵、佑生。总之,是八仙过海,各师各法。
“花都”满城都打起了醋、炭,弄得香烟缭绕,醋香扑鼻。
便在浓浓的醋味中,一身商贾装束,穿着锦袍的文四,晃晃悠悠穿越一幢庭院,蜇进东厢房,转动隐秘的机关,藏在大橱柜后一个隐秘的秘室便呈现在文四面前。
文四毫不犹豫的沿着阶梯走了下去,这是一个大户人家常有的,用来防备盗贼的密室,除了床褥椅凳之外,也有食物、水和一些金币银钱,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当一整扇墙壁被文四运气推动往后移开时,真正的秘密才显现出来,那一整面墙其实是一面非常厚实沉重的铁板夹铅的重墙,虽然装了机关,但没有几百斤力气也是根本休想推动的。
这里面放置的东西明显要比方才那间秘室要贵重丰富得多,除琳琅满目的金珠宝贝之外,衣食住行的一应设施都有,甚至还有一口清水井。
文四根本不看秘室中的任何东西,而是径直纵身跃入水井,就在他要跌入水中的瞬间,突然穿入井壁不见!
——那井壁之上也装有绝密机关供人出入!
这样别有洞天的设置,是很难再被人看破真正的秘道了,这就是通往御弟亲王别苑的新建秘道,除了秘密施工的西楼顾家几个大工匠之外,只有文四和下雨石清楚所有的内情。
穿过弯弯的甬道,在秘室中,灯光明亮,眼明如炬的安用和其他几个狼牙死士已经在等候文四了。
在文四进入秘室的时候,藏身在下面的人已经收到了从上面秘室传下来的响铃声音。
“皇宫和教堂现在什么情况?”文四习惯的摸摸鼻头问道。
“百叶沐风已然决定离京避瘟,后宫三妃、财务大臣瑞亲王王磊、政务大臣纳兰若初、内务大臣元北顾、外务大臣霍都公子扈行。”安用低声道。
“他们还是把唐公一家丢下了------”文四冷笑道。
“据内线报告,‘元帅府’里的大少奶奶宋海燕和孙小姐唐娇已经沾染疫病,唐公夫妇正在为其延医诊治,情况很不乐观。”安用道。
“告诉‘元帅府’里我们的兄弟,唐公与狼王有莫大的关系,想尽一切办法,务必使唐公和家人挺过难关。”在得到手下明确回应后,文四又问道:“去‘凉州’打探消息的弟兄回来没?”
“回来了,四爷。”安用道:“根据我们得到的种种迹象表明,这场由‘凉州’而起、蔓延到‘花都’的瘟疫,极有可能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哦?”文四诧异的道:“怎么说?”
“据回来的兄弟讲,上月之初,‘凉州’百姓多有发现‘凉水’和中有死猪烂狗等浮尸,又有清晨偷偷窥见狄州异教徒穿街过巷、在各家门楼张贴灵符咒。若所料不差,这场大瘟疫,与狄州兴起的‘天残宗’必躲不了关系!”安用自信满满的回答。
“如果事情是这样,麻烦就大了。”文四又是摸了摸鼻翼,道:“‘天残宗’的宗主司空残废,是内廷监卫一大群权宦的祖师爷,与夏太后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看来,司空残废和夏展眉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局------”
“可是用成千上万的‘花都’无辜百姓的生命做棋子,他们简直是太卑鄙了!”安用握紧拳头,恨恨的道。
文四靠在井壁上,喃喃的道:“看来,‘花都’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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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被万山紧急召回的安东野来说,他在“花都”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安东野一回到亲王别苑,司礼大太监朱公公就带来了由“行辕”的随驾扈从大臣纳兰若初等四大臣草拟、沐风教皇朱批的谕旨,鉴于“花都”疫情愈演愈烈,谕命御弟亲王安东野伴驾东巡,并赐御前王大臣一职,与‘礼务省’副大臣苟华一同办理迁都事宜。
这是一个非常含糊其辞的谕旨,显然不管是百叶皇室,还是“后妃党”,都是绝对不会把自己这颗“定时炸弹”,放心留在“花都”的,而给他这个御前王大臣的虚衔随驾办理差事,但很显然,实权掌握在一同办成的礼务副大臣苟华的手上,那些出身边科班、死要面子的礼务官员,可不会给安东野这个兵痞大头子半点好看颜色看的。
望着神谕上的字样,把玩着手中的御前王大臣的印信,玩味良久,安东野心知肚明,这绝对不是幼稚鬼教皇的本意,而是某太后的意思。
夏太后刚刚暗中掌权,“花都”的文武朝官能够被她信任的能有几个呢?内廷的监卫权宦能够让她信任的又有几个呢?这时候的她,是急欲外树屏藩的吧?
譬如顾太妃出身顾氏西楼家族,与“定西大将军”顾西楼乃父女之亲;而那元太妃的娘家虽然是内务大臣元北顾的养女,但与“警察部”和第六军的元载等何尝没有渊源?或许这就是夏太后要将顾妃、元妃掌握在手里的缘故吧?
从一定意义上讲,夏太后的三哥“靖南大将军”夏南轩,是站在百叶皇室这一边的,小侄女“韩城郡主”夏雅雅入宫称后,早已被教廷上下认为既定的事实,虽然上古萨满朝代,父死子继、父子同用一妻,姑姑与侄女共事一夫,并不为奇,但雅雅一旦入主后宫,一代新人换旧人,夏展眉必将权势扫地,届时权力之争,亲疏远近立判,为了保住女儿的地位,夏南轩会毫不犹豫的砍下自己妹妹夏太后的头!
生在帝王家,嫁入皇室门,是幸运,更是悲哀!
上古以来,皇族后宫为争夺权势,骨肉相残,兄弟反目,母子成仇,举不胜举;夏展眉心知自己是绝不能依靠夏靖南的,唯一可以引为外援的,就只能是那个白日一口一个“干妈”叫得亲热、晚上把自己草得哭爹喊娘的“混蛋”!给他办差的职事,就是给他逃回关东的机会!!!
安东野暗自思忖,幼稚鬼教皇已经让夏太后借洗礼女童之手弄得有些神不归舍了,越来越听夏展眉的摆布,整个一个活傀儡,她的后面还有没有人遥控呢?
秉笔太监黑公公本来就拥有代教皇批朱的权力,也不知道怎么的被夏展眉挟制,俯首贴耳,乖巧听话得像个孙子似的。
这一趟“花都”之行真是恍若梦中,安东野适逢其会地卷入了一场波诡云谲的权力角逐,身不由己的做了有心人的一招暗棋,其影响深远却又鲜为人知,到现在方才完全梳理清楚了自己思路的某野,想想也不觉后怕!
或许真正高明的权术本来就是让人不知不觉的上套,被人卖了还要帮数钱的那种吧,那些所谓的一步三计,三步一计的权谋与此相比,多半还是小儿科了!
不过这“御前王大臣”的名头正合某野之意,有了这差使,安东野已经准备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