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橙园里灯光通明,人影憧憧。
穿着灰色睡袍的尚宇静静地躺在他的大床上,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眼睛,投下浓黑的剪影。
古树焦急的守候在他身边,等待他睁眼。
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江红娟递上热毛巾,温柔地说:“古助理,擦一擦手吧,辛苦你了。”
进出橙园差不多一年了,每次尚总裁发病,她都随着张医师过来,对这位尽心尽力的助理有份说不出的好感,见他深更半夜的还耐心守护着好友,心生怜悯。
张医师和另外两名助理走了进来,微笑着对忧心忡忡的古树说:“古助理,请放宽心,他已经没事了。”
“他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古树目不转睛地望着沉睡的尚宇,深黑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我对他使用了一些安眠剂,要明天早上才会醒来。”
张医师熟络地拍拍古树的手背,轻松地说:“你大可以放心睡到天亮!”
张医师是尚氏早年的家庭医生,早些年的时候是照顾尚老爷子的,尚老爷子修炼成精了,身体好得不得了,就介绍他到一家医院上班,直到后来尚宇出了问题,才重新回到尚家,做了尚宇的医生。
古树点+一+本~读+小说+.了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江红娟自告奋勇地说:“张医生,我留下和古助理轮流看守尚总裁吧。”
她的心事,张医师早就有所察觉,他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从不干涉年轻人的事情,听她这样说,转眼望着古树,只要他同意,他也无话可说。
古树平常的注意力全在尚宇和他的事业上,对儿女之情从没涉及,江红娟的情意他也毫无觉察,思及橙园里只有一个保姆,就点头答应她留下。
冬天的夜特别漫长,就在江红娟逼着古树去客房睡觉的时候,别墅的门铃响了起来。
古树望了一眼壁钟,已经一点多了,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来这里骚扰人的?
“会不会是流浪汉啊?”江红娟胆子比较小,缩在沙发里问得天真。
“说不定迷路的人。”古树熟练地打开门庭前的灯,就要去开门。
江红娟看了看关掉大灯的客厅,直跳起来:“等下,我和你一起去!”
黑魆魆的冬夜,寒意颇重,偌大的屋子里躺着一个沉睡的病人,她逞一时之勇留下来,心里已然后悔了。
古树微不可见的蹙眉,对女人又多了一种诠释——女人都是心口不一的胆小鬼!
走出客厅,才不知什么已经下起了雨,不大,但很冷,古树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雨伞撑着,丢下江红娟,独自去开门了。
雕花铁门外,微弱的灯光照着一个纤细的女子,古树唇边的疑惑僵住。
夏细语没有撑雨伞,斜靠在车边,细细的雨丝笼罩着她,越发显得孤独而单薄。
“怎么是你?”古树每次见到夏细语,心情就糟糕万分,这半夜三更地打扰人,那份气就不用说了。
“我找尚宇。”
他以为不接电话,她就拿他没辙了吗?本想等到明天才来讨要夏丢丢的夏细语,躺在床上老半天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就干脆开着车上门兴师问罪了。
古树对这个死皮赖脸的女人都快要无语死了,看她全身几乎湿透,雨滴还顺着发梢流在小脸上,那模样好憔悴……这样的女子是惹人怜惜的,可他如石般的心也没有丁点儿软化。
想到尚宇是受到她的刺激才犯病的,剥她皮喝她血的心都有了!
“我找尚宇。”夏细语咬住下唇,声音有点发抖,那是冻的。车开出之后,天才开始下雨,她没有雨伞,却不想转身回去。
“他睡了。”古树冷漠地说,转身欲走。
古树是个不折不扣的硬心汉,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
“叫他把孩子还给我!”夏细语咬牙,一字一句地说,“要不然我就死在这门口。”
古树转身,看到了一张决然的小脸,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寒意。
她不是在开玩笑!
“我说到做到!”
说着,她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她用它搁在纤细的脖子上,只有稍一用力,那利刃就会割断她的咽喉。
“夏丢丢没有在这里。”
黝黑的眸子的朦胧的灯光下闪着寒光——她不信。
“我要见尚宇。”
浑身湿哒哒的夏细语直挺挺地站在尚宇床前,望着沉睡的俊美男子,呆如木鸡。
下午,她亲口对尚宇说孩子是叶玄皓的,她还以为他真的为了争夺孩子不惜与叶家为敌,没想到他根本没有带走孩子!
那么,夏丢丢为什么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消息?
她以为是被尚宇带走了,因为夏丢丢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下垂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清幽的床头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无比。
“丢丢,你在哪里?”她呢喃着,转身往外走,空心人似的,木然呆滞。
门口的古树没有阻拦她,也没有说话。
江红娟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深思恍惚的她:“小姐,你淋湿了,得洗一下,喝点热汤,要不会感冒的。”
单身女子半夜三更冒雨来到橙园,她作多想也非常佩服她的勇气,看到无动于衷的古树,她有些急了:橙园里,不是由她说了算的。
夏细语的脑海里此刻一片空白,她挣脱江红娟的手,喃喃地低语:“丢丢,你在哪里呢?”
叶玄皓派人找了几个钟头都毫无结果,她完全相信只有尚宇才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鬼不觉的带走夏丢丢,而今看到古树的态度和躺在床上的尚宇,她才知道夏丢丢真的丢了。
她在a氏没有人缘,厚着脸皮让叶玄皓找了几个钟头已经是极限,尚宇人事不省的要和她争着找孩子都已不可能,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亲自去找。
攥紧口袋里的小手机,她走进了雨幕。
也把最后的希望寄予自己。
半夜三点,浑身湿透的,夏细语在电脑上申请了qq,开通了微博和微信,她发出寻人启事,上传了几十张夏丢丢的照片,也标注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一切弄完之后,人已经筋疲力尽。
蓝姨心疼地望着这个要强的女孩子,温柔地说:“小姐,热水已经放好,快去泡一个澡,我去看看姜汤好了没。”
夏细语这才发觉浑身冰冷,手脚僵直,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点点头,拿起睡袍进了卫浴间。
浴缸里的水温有点高,踩进去有点烫,她知道蓝姨为了她驱寒特意调的,心中非常温暖。
泡好澡,喝了热气腾腾的姜汤,全身暖和多了,蓝姨在身后替她吹头发,夏细语的眼睛则盯着电脑,希望收到些有关夏丢丢的消息。
冬天的夜里,大多数人都在暖暖的被窝里沉睡,偶尔有些热恋中的男女在网络中卿卿我我,像她这种新申请的号码,是没有人来关注的,所以,头发吹干了,电脑屏幕还是一片死寂。
夜还是黑沉沉的,小雨依然下着,蓝姨的眼皮也开始打架,禁不住夏细语的催促,她回房休息了。
凌晨,伏在桌上睡着的小女人忽然惊醒,张皇四顾,屋子还是熟悉的屋子,可清冷的空气缺少了点什么,揉揉眼睛,察看电脑,还是没有小家伙的消息。
站在窗户前,透过缓缓流下的雨丝望着公寓外的街道,天蒙蒙的,一个行人都没有。
小家伙在哪里?会不会被雨淋?会不会被饿着?会不会已经遇到了意外?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坐立不安,她拿了件皮外套穿上,走到门口,又带了夏丢丢的羽绒服,悄悄出了门。
开着车来到夏丢丢走失的街上,按捺在满心的担忧与不安,车缓慢地行驶,仔细地搜寻着街道边上的每一个屋檐,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希望也越来越低,夏细语强装的坚强在逐渐消失,心底浮上了一层悲哀,她到底是要失去他了,如果他不在了,她的生命也将结束,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那是她的骨肉啊……
紧紧地咬住嘴唇,鲜血流出来也不自知,她受不了失去孩子的打击,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嘟嘟……”喇叭声在空旷的街道上突兀地响起,非常刺耳,可夏细语听不到,她的车依旧缓慢地行驶着,目光搜寻着街道上每一个角落。
“嘟嘟嘟……”后面的车不依不挠地响着喇叭,好像并不是要她让路,而是要逼她停下。
尚宇打开车门,撒开长腿跑到她的车前,硬逼她停下。
“尚宇……”望着站在车前的男人,夏细语忽然想哭,这个男人一直和她争孩子,现在孩子不见了,他是打算来和她算账么?
要不是她硬是不肯把孩子给他,要不是她硬是要没收孩子的手机,要不是她自私自利,那么孩子就不会失踪,她就不会那么绝望!
“把车门打开!”尚宇拍打着车门,细雨飘落在他的黑发上,一颗颗的,好似珠子,晶莹剔透。
她愣愣地望着那张漂亮清冷的脸,心里模糊地想着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嘴唇越咬越紧、越咬越紧,红色的血液顺着她惨白的下巴滴下,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