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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正月十五,吃了元宵看了花灯,刁小四、耿少华等人启程奔赴长安。
除了刁小四、耿少华和易柏这三位即将赴任的副总镖头外,江州分局还抽调了四名镖头、八名镖师一同前往长安。其他人则由总局从各处调配,而趟子手对修为没有特别要求,只要身强力壮肯听话能干活即可,所以准备直接在当地雇佣。
耿南翼和楚烈一直送到江州城北三十多里才依依惜别,一行二十余人打马扬鞭往长安而去。因刚刚过好年,一路车马稀少甚为冷清。积雪在初春的阳光照耀下逐渐融化,马蹄踩踏上去泥浆四溅噼啪作响。
刁小四骑在马上和卜算子并肩而行,婉儿正走在他的前头,刚好可以看见这丫头娇美的背影,火红的衣裳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宛若一朵盛开的雪中红莲,异常的醒目娇艳。
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众人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免得一张嘴就被灌进彻骨的寒风。偶尔交头接耳几句,便是除了清脆的马蹄声和呼啸的北风外,在这群山旷野间惟一能够听到的声音。
刁小四把脖子缩在领口里打瞌睡,忽听一阵蹄声响起,易柏从后面赶了上来,低声说道:“二先生,后面那辆马车自过江以后就一直跟着我们`一`本`读`小说`.。”
“有人跟踪?”刁小四闻言立刻醒了,双眼闪亮偷偷朝后观瞧,果然看见数十丈外有一辆马车不急不徐地迤逦而行。
赶车的是个身材瘦弱相貌儒雅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衣着朴素干净却不似身怀绝技之人。
刁小四好奇道:“老易,你怎么晓得他是在跟踪咱们,或许人家是顺路呢?”
易柏“嘿”了声道:“方才我故意放缓坐骑堕在了后头,那家伙也将车速减慢,保持着三十六七丈的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落下。行出一段后,我又故意突然加快速度赶了上来,再看这马车还是在身后四十来丈远的地方。”
刁小四恍然大悟,他虽聪明机智,但论及行走江湖的经验却远不及易柏等人。
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会不会是书生孤身一人,害怕被贼打劫,这才有意跟在咱们后头也好安心走路?”
易柏摇头道:“那家伙挥鞭打马的时候手腕松驰,不像是个练家子,却也猜不透他的路数。”
两人正低声交流的工夫,身后那辆马车忽然提速赶了上来。
卜算子听到动静,淡然道:“停下等他。”
易柏讶异道:“二先生,你猜到他是来找咱们的?”
卜算子闭口不言惜字如金,刁小四笑道:“这还不好猜么?肯定是这书生已察觉到咱们发现了他,又见你追上来和我们说话,怕会对他不利,干脆就上来表明身份以免引起误会。徒弟,师傅说得可对?”
卜算子道:“通常半瓶子水晃起来是最响的。”
刁小四哼了声道:“那也得看瓶子的大小。”
易柏听这师徒俩你来我往无有尊卑,心中暗笑却也不敢露在面上,装着回头观望,便见那辆马车已追到了近前。
驾车的白面书生勒住缰绳,作揖施礼有些神色紧张地问道:“诸位可是会通镖局的英雄好汉?”
刁小四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以如此郑重的语气称为“英雄好汉”,禁不住换了笑脸回道:“不错,咱们都是会通镖局的人。你是谁,为什么跟着咱们?”
白面书生彬彬有礼地回答道:“小生房玄龄,前些时云游大巴山,偶遇了一位落难女子。因听她说起要前往江州,寻找一位寄居在会通镖局的故友卜二先生,因此先前在江边码头等渡船时,小生看到你们打着会通镖局的镖旗便想追上来询问。可是又担心素昧平生多有唐突,才举棋不定一路尾随。”
易柏见白面书生说话的神态语气不似作伪,愕然道:“落难女子找卜二先生?”
房玄龄道:“正是,敢问各位好汉可认识卜二先生?”
卜算子冷冷道:“我就是!”
房玄龄将信将疑,打量着他道:“您……就是卜二先生?”
原来在他想来,这落难女子千里迢迢前往找寻求助的卜二先生怎也不可能是个又老又丑的瞎子才对。但又旋即一省道:“子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房玄龄啊房玄龄,你自诩为有王佐之才的不世奇男子,怎可看轻了人家?”
念及与此他面容一肃,下了马车躬身一礼道:“卜二先生,小生有礼了!”
卜算子漠然道:“房先生何以对老朽前倨而后恭?”
房玄龄微露尴尬之色,老老实实道:“起初小生见您是位双目不能视物的老人家,心里颇觉失望。但又想到即有人愿意千里求助,则先生必有惊人之处。何况人不可以貌相,豫让荆轲皆乃真勇士也!”
卜算子的脸上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问道:“那女子可在先生的马车里?”
房玄龄微讶道:“原来老先生早已猜到了。”
刁小四的好奇心已然按捺不住,他听到车里传出的粗重呼吸声,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但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跟老瞎子有过一腿?
当下他也不迟疑,跳下马大步流星走到车前,说道:“老房,让我看看她是谁,你不介意吧?”
房玄龄稍作迟疑便颔首道:“公子请看。”伸手徐徐掀开了车帘。
刁小四往里看了眼,不禁吃了惊道:“朝天椒!”
只见车内的软褥上躺着个貌美如花的少妇,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兀自昏沉沉地睡着,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不是原先的虎戈寨寨主夫人余红娇却又是谁?
房玄龄诧异地看了眼刁小四,心道:“这位娘子如花似玉窈窕可人,哪里像是朝天椒了?”
易柏闻言也走了过来,探手握住余红娇露在被褥外面的右腕,面色微变道:“好阴寒诡异的气劲,看来这出手之人修为很高。”
卜算子没下马,沉吟须臾吩咐道:“易柏,通知耿少华,在前面的镇上停下。”
易柏应了声,追上在前等候的耿少华等人将事情说了。
卜算子弹指射出一颗药丸道:“让她先服食了,等到了镇上再说。”
刁小四探手抓住药丸,想了想转交给房玄龄道:“老房,还是你来吧。”
房玄龄看了眼药丸,又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微微动容道:“好药!”
卜算子问道:“你也懂药?”
房玄龄谦逊道:“小生在家时也读过几卷医书,还曾和孙兄思邈有过一面之缘。”
卜算子“咦”了声,没想到这看似木讷的酸腐书生竟能让孙思邈另眼相看。
所谓“北思邈,南邪月”,指的便是当今世上的两大神医。这孙思邈如叶法善一般,亦是终南五真之一,悬壶济世在朝野间素有高望。
说着话房玄龄已将丹丸喂服了下去,刁小四翻身上马思忖道:“不知成仙虎那老头到哪里去了?他老婆整日价在外面乱跑,做男人的却管不住,实在窝囊。对了,这小娘皮不会是为了上次的事来找老瞎子告我的恶状吧?”
想到这里刁小四不由自主偷偷瞥了眼木无表情的卜算子,接着心下自我安慰道:“果真如此朝天椒可就打错了算盘,天底下哪有向徒弟告发师傅的道理?只是不晓得她这回又是被谁打伤,幸好遇见的这家伙是个书呆子,不然……”
不知为何念及与此,刁小四的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朝天椒的雪峰玉谷烈焰红唇。
他急忙收了绮念,随着众人继续行进,约莫又走出三十多里在一座小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
经过一番救治,又加上刁小四心不甘情不愿地贡献出了两颗从江州黑市上买来的疗伤圣药“九阳丹”,掌灯时分朝天椒幽幽苏醒过来。
这一次映入她眼帘的,不再是房玄龄一个人,而是整整十余条身影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她强忍身心剧痛,努力辨认着每一张面孔,却模模糊糊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问道:“成夫人,你找我徒弟有什么事?若是那些不相干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只管跟我说就是了。”
天……怎么又是这小鬼?
余红娇的面颊情不自禁地发烫,却听卜算子说道:“成夫人,老朽在这里。”
余红娇的心猛地一跳,失色的朱唇颤了颤,两行滚烫的泪水潸然淌落。
片刻后,她稍稍平复了心绪,啜泣道:“二先生,求你为我当家的报仇雪恨!”
刁小四凛然一惊道:“成仙虎死了?”
余红娇泣不成声道:“自从离开虎戈寨,当家的心灰意冷便隐居在长安城外的一处小镇上。哪知大年三十晚上,鹰扬老妖突然找上门来,怪我们害死了他的儿子和弟子,当场大开杀戒……”
说到此处她心情激荡,一下子又昏死了过去。
屋里鸦雀无声,针落可闻。过了许久才听房玄龄问道:“那鹰扬老妖是什么人?”
耿少华回答道:“是一个有名的凶人,功通造化修为卓绝。”
婉儿怒道:“天下竟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这魔头也太霸道了!”
卜算子徐徐道:“只怕老朽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众人皆吃了一惊,虽说未曾见过卜算子出手,但他的修为高过耿南翼、楚烈、成仙虎等人毋庸置疑,再加上神乎其神的奇门遁甲之术,可谓当世罕逢敌手。
若连他也当众坦承修为远不如鹰扬老妖,这魔头的凶悍实令人难以想象!
刁小四脊梁骨一阵阵发凉,寻思道:“鹰扬老妖连成仙虎都不肯放过,那下一个要杀会是谁?不成,我得赶紧到长安去找贼老道和唐小三,让他们帮忙一起对付老妖,不然老子的小命可就悬乎了。反正祸是他们一起闯的,人是唐小三一个人杀的,怎么也要有点责任感才对。”